《大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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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风云-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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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平年代,大周国主和臣僚们需要稳定,需要安抚百姓,所以他们需要佛道两教的昌盛,如今大周国主和臣僚们需要战争,佛道两教成了他们的绊脚石,所以他们要限制,甚至有可能禁止佛道两教。对这些人来说,信仰、宗教、佛法都是工具,需要的时候就拿来用用,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意丢到一边,至于百姓,不过是草芥蚁蝼而已,没有任何价值。
    面对法师的悲哀,江南心情很沉重。
    这件事各方的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也大相径庭。对于大周朝廷来说,它需要国祚的生存,国祚生存了百姓才能生存,所以它绝对不允许佛道两教损害国祚利益,和朝廷争夺财富、人口和土地。对于佛道两教来说,它有个最基本的需求,那就是信徒,有信徒才有佛道两教的生存,而要想得到信徒,就要保证自己宣传的佛法、道法能够实现,也就是确保信徒们的生存。
    两者都是为了百姓的生存,相比较而言,朝廷看得更高更深远,它们也更具有实力,所以两者相争的结果不言而喻。
    江南安慰了法师一番,然后起身告辞。
    法师送她出来的时候,突然躬身施礼道:“恭喜王上。”
    江南诧异地问道:“我有何喜?”
    “王上历尽劫难,终于找到了那只凤凰。”阇那崛多欣慰地笑道,“从那一刻开始,魔鬼的诅咒已经烟消云散。恭喜王上了。”
    江南愣了半天,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眼里忽然盈满了泪水,“大师……”
    “乌云散尽,阳关普照,劫难已经过去了。”法师捋须而笑,“王上,中土虽然很好,但西土是你的根,把梧桐书栽在乌浒水两岸,你将引来更多的凤凰,西土也将获得长久的安宁。”
    江南的泪水突然滚了下来,“大师……”
    “王上……”阇那崛多忽然握住了江南的双手,嗓音略略有些颤抖,“王上,中土、西土都在你手中,好好把握住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江南脑中一片空白,娇躯轻颤,呜咽出声,俯身参拜,“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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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丹找了个借口,匆匆赶到昭武山。
    江南打开《象经》,慢慢地翻看着。李丹坐在她身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宇文邕显然非常忌惮宇文护,他哥哥孝闵皇帝的死对他来说是个血的教训,在自己没有完全控制局势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学会了,再来和朕切磋切磋……”李丹苦笑道,“这位皇帝陛下用铠甲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象一砣铁,一丝缝隙都没有。”
    江南嫣然轻笑。李丹看看她,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对,神态也和往常不一样,神采飞扬的,魅力十足,让人有些把持不住。
    “怎么了?”江南好奇地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今天有什么喜事吗?”李丹问道。
    “嗯……”江南迟疑了一下,笑道,“是有喜事,但我不告诉你。”
    李丹懒得多问,话题又转到了宇文邕身上,“弘德夫人肯定把我的事说了,宇文邕大概也想利用我,但我有一种担心。”
    “担心什么?”
    李丹皱皱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自己会成为牺牲品。一旦宇文护死了,他极有可能转手把我杀了,把李家赶尽杀绝。”
    “这完全有可能。”江南把手中的书放下,“你曾猜想你哥哥意图挑起宇文氏和独孤氏相争,然后渔翁得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显然,他也没办法。你目前的处境就是你哥哥回到长安后的处境,无论他是帮助独孤氏杀宇文护,还是帮助宇文护打击独孤氏,最后都有可能被对方反戈一击,连根拔掉,所以他干脆孤注一掷,乘着鹬蚌相争的时候,一网打尽,然后乘势崛起。”
    江南停了片刻,两眼看着李丹,郑重说道:“你现在身份是假的,这可是宇文邕诛杀李家,重创陇西势力的最好借口,如果他翻脸不认人,你怎么办?”
    李丹脸色渐冷,腮帮子上的肉轻轻抽搐着,眼里射出两道杀气。
    “在宁戎寺,你曾对可汗说,要帮助宇文邕重掌权柄,当时我就不同意,因为你很难赢得宇文邕的信任,除非你告诉宇文邕,你叫断箭,但是,你一旦变成了断箭,宇文邕岂肯放过这等重创陇西势力的好机会?宇文邕失去权柄十几年,有切肤之痛,他对权柄的欲望甚至比宇文护还要强烈,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攫取大周权柄?你又如何保障丝路的畅通?”江南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冷,“鸿烈,你错了,你要想好好活着,最好还是走你哥哥的路,否则……”
    李丹两眼微眯,突然一拳砸到案几上,“没有时间了,只能走哥哥的路了。”
    “这才是男人。”江南娇笑道,“室点密可汗能有今天的权势和地位,就是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男人。”
    李丹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鸿烈,我要去你家。”江南跟着站起来,小声说道,“我已经向你们国主做了请求。”
    李丹吃惊地看着她,“王上,你不要给我添乱了,好不好?那个刺客我还没有找到,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担当得起?另外,我母亲真的很需要温柔,雅璇和西海的出现,让我母亲的心情变得非常好,她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你不要在这个时候……”
    “谁说我要带走温柔?”江南轻皱黛眉,不高兴地说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老夫人而已。”
    =
    大周国主的回复非常快,圣旨很快下到了魏国公府,因为担心安全问题,大周国主还特意安排了一队禁卫军护守在府邸四周,把周边街道全部封锁了。
    李家上下也全部出动,把府邸整缮一新。春官府从库房调出了上百段锦缎,从府门外的台阶上一直铺到内院。
    老夫人对这种铺张很是不满,当着大宗伯宇文盛、小宗伯杨坚的面,把李丹狠狠数落了一顿。李丹很是难堪。李曜、李晖兄弟的笑容看上去也很勉强。昭武江南虽然是西土粟特人的摄政王,但说到底还是突厥特使,大周人表明上对突厥人很客气,但背底里对突厥人恃强凌人极其痛恨。现在昭武江南纡尊降贵,亲自登门,摆出一副和李家亲近的姿态,这对李家来说面子上很难看。
    雅璇看到老夫人很激动,急忙劝解,说鸿烈兄在高昌的时候,曾经遇到生命危险,多亏摄政王出手搭救,方才幸免于难。对方是一国之王,身份尊贵,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失了礼。大周乃中土泱泱大国,大国有大国的气度,岂能和西土蛮夷之邦一般计较?老夫人就是喜欢听雅璇说话,三两句之后就眉开眼笑了。
    李曜、宇文盛带着众人站在门口相迎。
    车驾到,鼓乐齐鸣。昭武江南缓缓下车,西海紧随其后。江南也有些顾忌,担心老夫人不给好脸色,特意邀请西海同行。
    江南打量了一下魏国公府门,不禁暗暗皱眉,回头对西海说道:“鸿烈的钱到哪处了?他家府门怎么这么破旧?”西海戴着面具,正拎着长裙小心翼翼地下车,闻言失声笑道:“哎,不要乱说话,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到处显摆,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西土之王。”
    李曜、李晖、宇文盛、杨坚等人上前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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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匹红色骏马出现在远处的大街上,马上人白衣白袍白色麾帽。
    胡雷的眼睛突然瞪大,纵声高呼,“刺客,护驾……”
    这一声喊就象炸雷一样,把府门四周的人吓了一跳。李征、项云、李天涯等人拨转马头,纵马飞出。
    “追上去,快,快……”李丹飞一般冲了出去,青海骢尖声长嘶,疾如闪电。
    白衣骑士打马就走,沿着长街高速飞奔。
    现场一片混乱,昭武卫士四面围上,把江南和西海紧紧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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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骑士在岔道口停下马,回头看看,然后挥了挥手,好象有意提醒后面的追兵。
    李丹两眼盯着白衣骑士,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举起了手,卫士们勒马减速。“你们几个跟着我……”李丹指了指阿蒙丁、龙竹、斛律庆和项云等人,“其它人回去保护摄政王。”
    “鸿烈公……”李征叫道,“人太少,你的安全……”
    “担心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计。”李丹不耐烦地甩了一下马鞭,“这个人孤身而来,显然是诱敌之计。你快带人回去,小心保护摄政王。”
    李征不敢再说什么,极不情愿地调转马头。
    李丹策马而行,速度不是很快。前面那个白衣骑士随即也把速度降了下来,带着李丹等人在长安城里转来转去。绕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后,白衣骑士突然消失了。
    站在小巷口,李丹迟疑不前。项云轻叱一声,拍马冲了进去,转眼跑了个来回。
    “鸿烈公,这条巷子里有七八个小门。”项云苦笑道,“不知道她进了哪个门。”
    “是不是请调援兵,把这一块包围起来?”阿蒙丁建议道。
    “万万不可。”项云转身指着一处殿宇密集之地说道,“那处就是上清观,楼观道的宗主严达真人就住在那里。”
    几个人正说着话,巷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道士。众人齐齐盯着他。小道士躬身为礼,然后手指身旁的院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进去。”李丹跳下马,顺手把缰绳丢给了胡雷,“大雷,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留在后面?”胡雷叫屈道。项云等人想到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李丹。
    李丹意识到什么,暗暗吃了一惊。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流露出来了。
    “龙竹,你留下。”李丹马上改口道,“大雷和我一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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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观的后院是一片幽静的小树林,中间有个池塘,塘中有所水榭,水榭里坐着一位道士,正手拈棋子,独自手谈。
    李丹和项云等人都认识他,那就是严达真人,楼观道的宗主。
    李丹挥挥手,叫阿蒙丁等人守在门口,自己跟着小道士走到水塘边。小道士停下脚步,指指水榭,然后转身走了。李丹四下看看,慢慢走上水榭,恭敬施礼。
    严达真人大约五十多岁,长得很清瘦,三绺长须,一身雪白道袍,纤尘不染,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
    “鸿烈,很长时间没见你了。”严达把棋子放到棋盘上,缓缓站起来,笑着问道,“老夫人身体还好吗?”
    李丹客气了几句,两人分坐棋盘两侧。李丹的目光无意中看向棋盘,脸色顿时变了。棋盘上的棋子摆成了一匹骏马形状,严达最后放下的那粒棋子正是骏马的眼睛。严达捋须而笑,“弘德夫人已经来过了,我想和你谈谈。”
    “大师是家师的朋友?”李丹极其惊讶,他万万没想到名震天下的严达真人竟然和白马堂有联系。以严达真人在中土的地位,当然不可能是白马堂的人,如此说来,他有可能和梁山公一样,只是师父的朋友。
    “可以这么说吧。”严达没有否认,“你哥哥临终前说了什么没有?”
    “大师知道我们兄弟的事?”李丹心中一窒,急忙问道。严达没有说话,等待李丹的回答。“哥哥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死了。”李丹脸露恨色,低声说道,“他叫我回家伺奉母亲,他说自己被一个叫天骄的人杀了。”
    严达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你怎么会有汉字玉璧?”
    李丹微微皱眉,“那个刺客是大师的朋友?”
    “我会告诉你的。”严达说道,“我现在想知道那块汉字玉璧的事。”
    “那是柔然国相淳于盛的玉璧,他临死前把它交给我,委托我交给天骄,还说他尽力了,尽力了。”李丹黯然说道。
    “我就知道是他的。”严达仰天悲叹,“他的确尽力了,如果不是你哥哥出卖他,他不会死。”
    “我哥哥没有出卖他,蒲类海发生的变故,和我哥哥没关系,这都是庵罗辰和玷厥的奸计。”李丹矢口否认。
    严达摇摇头,“天骄的人就在室点密身边,你哥哥和室点密、燕都之间的密约,天骄都知道,但知道得晚了一点,已经无法挽救危局。至于庵罗辰和玷厥之间的密约,那是天骄一手操纵的,淳于盛和你哥哥事先都不知道。”严达苦叹,“你哥哥出卖天骄是事实,他很自负,以为计中套计就能欺瞒天骄,他的死咎由自取。”
    李丹勃然大怒,杀气喷涌而出,“大师就是天骄?”
    “你会知道天骄是谁?”严达从容说道,“我没有资格告诉你,因为我不是天骄的人,我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我之所以请你来,是因为你有生命危险。”
    “我见过那个刺客了。”李丹冷笑道,“她还杀不死我。”
    “她要杀的是你哥哥,而不是你。”严达说道,“我是说,你有生命危险。”
    “天骄要杀我?要把我们兄弟都杀了?”李丹怒不可遏。
    “你哥哥真正被杀的原因,是因为他决心禁绝佛道,这是天骄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严达说道,“你正在做同样的事,而且你还要帮助宇文氏保住国祚,这更是让天骄切齿痛恨。”
    李丹惊骇不已,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难道天骄是独孤氏,或者是独孤氏中的某个人?是随国公杨坚吗?李丹心急难忍,再次询问。
    严达十分不满,“鸿烈,你很聪明,你哥哥做了很多事,但都被你猜出来了,你哥哥想干什么,难道你忘记了?”
    哥哥想杀宇文氏,想杀独孤氏,然后乘乱而起,但目前形势下,根本不可能,除非乘着长安大乱之际,打开边镇,让大齐军队趁虚而入。李丹霍然想到什么,再度问道:“天骄是山东那边的?他想让我哥哥出卖大周,我哥哥不愿意,所以被他杀了?”
    严达迟疑良久,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目前大齐形势你也知道,假如斛律光和六镇鲜卑人都死了,汉人高门的确有很大机会主掌权柄。据说,高纬有意让唐邕出任尚书令,祖珽出任尚书左仆射,如果此事当真,汉人将在大齐朝堂占据半壁江山。但你哥哥对大齐局势一向不看好,他认为汉人在大齐朝堂上无法立足,非常固执地认为应该先让汉人控制大周朝堂,然后利用大周的力量,一统北方。”
    “我哥哥的判断没有错误,。”李丹说道,“我现在正在努力保住宇文氏国祚,假如我能顺利挑起宇文氏和独孤氏的残杀,我就可以乘势而起,独揽权柄,将来大周就是我说了算。”
    严达吃惊地看着他。
    “你传个话给天骄,叫他来杀我,我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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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思维戏:
    东晋人李秀写的《四维赋》说:“取象元一,分而为二”、“九道并列”等描写,与象棋的棋盘极似。李秀称四维为“妙戏”,说它“邈众艺之特奇”,这种趣味性很强的娱乐活动,在南北朝时深受人们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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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戏:
    为北周武帝宇文邕所造。《隋书――经籍志》中确实收录了宇文邕撰写的《象经》一卷,可惜现已亡佚。有的研究者认为,周武帝所造象戏,为今日流行的象棋的祖型。但据有关象戏的文献记载看,它与象棋似乎没有源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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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观道:
    楼观道究竟起于何时、何人,现还不大清楚。据有关道书记载,魏晋间的道士梁堪,于曹魏元帝咸熙初,老君遣尹喜弟尹轨下降楼观,授梁堪炼气隐形法等,又授《楼观先生本起内传》一卷。后来梁堪于东晋初飞升成仙。这虽有一些神话附会,但梁堪在魏晋间为楼观道士当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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