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也静静的朝凤瑶落着,从容缓道:“刮目相看倒是不必了。微臣都被长公主审视得极为清楚了,想来无论微臣如何,都不会让长公主刮目相看,反倒是抵触戒备得更多才是。”
说着,似也不愿就此与凤瑶多言,仅是嗓音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话锋也稍稍一转,“这大盛大公主,性情干练,但也并非小人。长公主不妨收起抵触之意,与她好生接触接触。”
凤瑶目光骤然冷冽,面色也突然阴沉得厉害。
深海血仇,不共戴天。而今这颜墨白,竟让她与那司徒凌燕好生相处?
今日出宫来迎,她便做足了准备,才强行压下了心底的仇恨,若是不然,此番见得这大盛皇族之人,定是早已拔刀相向!是以,隔着血海深仇呢,她如何能与那司徒凌燕真正的平和相处?
便是表面看似并无太大锋芒,但她姑苏凤瑶的心底,可是时时都想要这大盛公主的命呢。
思绪翻腾,凤瑶将目光从颜墨白面上挪开,阴沉厚重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摄政王不必在本宫面前多说什么。倘若你当真心疼那大盛公主,担忧本宫对她不利的话,你便早些劝她滚回大盛去。”
这话一落,满目阴沉,不再言话。
正这时,不远处的司徒凌燕再度朝马车内出了声,“大旭之人着实不敢动你,但也可肆意散布你声名。”
说完,嗓音微挑,“出来。”
“没了皇兄为我撑腰,大皇姐便开始肆意虐待我了。不过是小小的大旭,合何足为惧,便是今儿我司徒宇文睡着被人抬入这大旭宫城,想来也无人敢不知死活的敢肆意传坏我声名。”
依旧是嚣张招摇的嗓音,着实无半点的收敛之意。
只是还未待这尾音落下,司徒凌燕已抬手探入了车内。
“哎哟,大皇姐,你轻点,轻点……”瞬时,车内那方才还嘚瑟万许的嗓音骤然惨呼连连,却也仅是片刻,一抹淡蓝锦袍的男子被司徒凌燕揪着耳朵拧了出来。
仓皇的下车踉跄站定,司徒宇文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嘴里哎哟的疼呼声不绝于耳,待见司徒凌燕半晌不松手,他当即忍痛开始出声道:“大皇姐可否给我留些面子?这可是大旭,这儿还这么多人呢,哎哟,皇姐,皇姐……”
无奈又略带恼怒的嗓音,着实显得憋屈十足。
凤瑶应声抬眸,目光,便凝在了那被司徒凌燕当众揪着耳朵的男子身上。
只见那男子,满身蓝袍,墨发高束,看着倒是略显清雅,只奈何,那人发丝凌乱,衣袍褶皱,略显稚嫩清秀的脸上竟五官扭曲,痛意与憋屈之意尽显,无疑是将他满身的清雅之气全数摧毁殆尽。
如此之人,便是大盛的六皇子?司徒凌燕与司徒夙的胞弟?
思绪翻腾,凤瑶瞳孔微缩,静立在原地观戏。
则是片刻,司徒凌燕终归是松了那男子的耳朵,刹那,似如心有戒备一般,那男子当即朝旁迈开了好几步,而后谨慎戒备的朝司徒凌燕望着,痛诉道:“大皇姐怎能每次都对我这样?这让外人见了,岂不是有损我司徒宇文的威仪?再者,战场上练兵那套的严肃之气,皇姐又岂能用在我身上,我这身细皮嫩肉的能与那些粗壮汉子比么?”
司徒凌燕面色微沉,“这次是你自请随我一道出访这大旭,如此,你自该听我的话。在路途之中,我尚可包容于你,但在这大旭,若因你而失了我大盛之威,下次,便绝非揪耳这般简单了。”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转身朝前踏步。
司徒宇文眉头大皱,面上着实憋屈难耐,待得片刻,他终归是敛神一番,随即小步朝司徒凌燕跟来。
凤瑶淡漠无波的朝司徒凌燕望着,待得她走近,才淡声而道:“大公主,请吧。”
说完,也兴致缺缺,无意多言,正要转身在前淡漠无波的领路,不料身后突然扬来一道好奇嬉然的嗓音,“大皇姐,此女何人?生得倒是好看,模样也极是端庄惊艳,未料这大旭,竟也有如此灵动之人。”
凤瑶眼角一挑,未作理会,仅是缓缓在前领路。
身后,脚步声略显厚重与凌乱。
则是片刻,司徒凌燕低沉出声,“收起你的心思,此女,你可动不得。”说着,嗓音一挑,“此人便是大旭的长公主,姑苏凤瑶。”
这话一落,司徒宇文顿时噤声,满眼惊愕的朝凤瑶的背影仔细打量,俊脸上,也震惊诧异,浑然不解。
一行人缓缓往前,鸦雀无声,气氛略显厚重与压抑。
凤瑶也不曾朝身后跟来之人扫去一眼,仅是径直将身后之人往长信宫的方向领。
第160章 擦拭头发
不久,待得终于抵达长信宫时,宫内的宫奴皆是一怔,而后急忙小跑至殿外恭敬行礼。
凤瑶朝地上的宫奴们淡扫一眼,瞳孔微缩,驻了足。
身后群人,也下意识的停了步,略微厚重浩荡的脚步声,也在此际戛然而止。
这时,微风浮荡,许是黄昏将近的缘故,迎面而来的风已是并无太多灼热之意,反倒是隐约之中,卷着周遭茉莉与紫薇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撄。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殿外那些丛丛的花圃望去,便见微风之下,紫薇花树与茉莉花齐齐摇曳,而大红与雪白的花色之下,则有十来株模样奇特且色彩艳丽的花点缀其中,精致至极。
果然是尸香花,王能的办事效率,无疑是极为迅速。
只是,就不知国师知晓她差人上去挖尸香花时,会是何等表情了。
思绪翻腾,片刻即止偿。
凤瑶缓缓转身,目光径直朝司徒凌燕落来,淡漠无波的出了声,“大公主舟车劳顿,本宫已为大公主与六皇子准备了这长信宫歇脚。此际,大公主与六皇子可好生歇息一番,再沐浴更衣。今夜的接风宴席,也已在筹备之中,到时候,本宫自会差人过来邀大公主与六皇子赴宴入席。”
司徒凌燕转眸朝周遭扫了扫,面上并无不悦,只是那股英气与凌厉之气彰显依旧。
则是片刻,她唇瓣一启,干练无波的道:“此行,本公主并未打算入住你这大旭皇宫。”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朝颜墨白落去,无声质问,难道这厮未摆平这司徒凌燕?
她倒是记得,那日入得摄政王府时,她清晰明了的告知他让他劝说司徒凌燕入驻皇宫,而今倒好,这颜墨白究竟是未说,还是未劝说成功?
越想,越觉思绪翻腾,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沉了半许。
颜墨白略微无奈的迎上她的目光,却是笑得温润,待朝她扫了两眼后,他便转眸朝前方的司徒凌燕望来,只道:“大公主言话还是莫要只言一半,若是不然,微臣便要成办事不利的罪臣了。”
他这话温润无波,语气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无奈,只不过,那醇厚朗然的嗓音着实好听得紧,无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
司徒凌燕眉头一蹙,回头朝颜墨白望来,只道:“颜大哥对这姑苏凤瑶,何必畏惧。这大旭之中,终归非她一人做主,倘若当真她要威胁你什么,自也不易得手才是。”
颜墨白微微一笑,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扫他两眼,这才将目光朝凤瑶落来,干练阴沉的道:“本公主本未打算入驻你大旭皇宫,但看在你大旭摄政王面上,才改变主意,随你入宫而住。只不过,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得意妄为,肆意用大旭长公主身份压人。”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而道:“本宫便是用长公主身份压人,压的自然也是我大旭之臣,与大公主你有何干系?再者,大公主初衷是要入驻摄政王府,此举本是不妥,毕竟,云英未嫁的一国公主,不住别国专程安排的皇宫,反倒执意要入驻国臣家中,此等昭然若揭之意,不正是风月倾慕,落人口舌不是?”
司徒凌燕面色微变,冷眼朝凤瑶盯着,并未言话。
凤瑶兴致缺缺,已是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淡声而道:“时辰已是不早,大公主与六皇子好生歇息。若对这长信宫有何不满,对长信宫的宫奴直言便是。”
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今日接风之宴,还有诸多之事需安排,本宫便不在此多加叨扰了,告辞。”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司徒凌燕的脸色,仅是干脆的踏步朝前。
她步伐微速,并无耽搁,行走之间也是极为坦然淡定,只是待路过拄着拐杖且被伏鬼扶着的颜墨白时,她神色微微一动,清冷的目光朝他冷扫了一眼,而后便回头过来,继续淡定往前。
天色微晚,黄昏已至。
迎面而来的风,也稍稍消却了酷暑,卷了半丝清凉。
凤瑶满面清冷,目光沉寂,待得走远了,心底深处,也终归是彻底的平歇了下来。
待回得凤栖宫后,凤瑶便通知王能去安排宴席之事,自己,则沐浴更衣了一番,随后便落座在软榻上,任由宫奴为她小心翼翼的擦拭湿发。
不久,殿外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是一道紧张的恭声,“长公主,摄政王求见。”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周遭气氛清冷压抑。
随即,殿外终归是扬来了颜墨白那温润无波的嗓音,“微臣腿脚不便,在此多站倒也腿疼,不知长公主能否体恤一番,允微臣入殿就坐?”
温雅的嗓音,无波无澜,却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颜墨白极擅长掩藏情绪,她是知晓的。
说来,与他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到头来,却也不过是对他了解皮毛罢了。
思绪翻转,凤瑶稍稍敛神一番,随即唇瓣一动,淡漠出声,“进来。”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殿门应声而来,屋外的光线也瞬时泻入了殿中,凤瑶微微抬眸,目光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便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颜墨白,竟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逆光而来。
“你们先出去。”凤瑶满目清冷的朝那逆光的身影扫了一眼,随即便淡声朝身后为她擦拭湿发的宫奴吩咐。
宫奴们急忙恭敬应声,不敢多呆,小心翼翼的将擦拭头发的帕子放于软榻一旁,而后便小跑着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待得颜墨白刚刚入殿,宫奴们便迅速出了殿门,并在外小心翼翼的合了殿门。
凤瑶抬眸而望,目光清冷的落在那缓慢行来的颜墨白面上,未待他走近,便低沉而道:“你来作何?”
颜墨白并未言话,面色温和,只是纵是浑身上下皆满身从容淡定,奈何用拐杖走路的姿势,则着实减了他的清雅之意,活生生的透露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地气。
他一路缓慢往前,片刻,待终于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他薄唇一启,才平缓出声,“今日有夜宴,微臣出宫再入宫倒也麻烦。是以,便先来长公主这里坐坐,打发打发时辰。”
打发时辰?
他说得倒是极为随意,那懒散调侃的语气,却是无疑将她这凤栖宫当做了随意歇脚之地。
凤瑶冷眼观他,“摄政王若是当真要找地方歇脚,自该在长信宫中歇脚,想必大盛公主自也会极为乐意才是,又何必专程来本宫这凤栖宫闹心?”
颜墨白温润而笑,“大盛大公主云英未嫁,若微臣在长信宫落脚,想必定会声名受损。”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缓缓的屈身坐在了凤瑶身旁。
凤瑶瞳孔一缩,嗓音也越发清冷,“因着大盛公主云英未嫁,是以为体恤她的声名,不愿在长信宫中久留歇脚。如此说来,摄政王倒是极有君子之度,只不过,本宫也是云英未嫁,你来这凤栖宫,就不怕让本宫损了声名?”
她嗓音极为清冷,颇带几许漫不经心。
待得这话落下,沉寂无波的心底,便开始盘算着差人将这颜墨白丢出去,不料正思量,颜墨白已略微认真的平和而道:“长公主倒是误会了。”
凤瑶回神,清冷观他。
他笑得自然,“微臣并非担心大盛大公主声名受损,而是担忧微臣声名受损。毕竟,微臣在京都城内,也享有盛名,若与大盛公主同处一室,自容易遭人非议,微臣的清誉,也会被大盛公主连累。而长公主你,也虽云英未嫁,但却负着夜叉之名,如此一来,微臣与长公主同处一室,旁人,自也不会觉得微臣与长公主之间能擦出些风月火边才是,如此,长公主声名不会受损,微臣声名,也是依旧。”
懒散无波的嗓音,调侃十足。
凤瑶冷冽观他,“摄政王倒是圆滑得紧,只不过,纵是你声名要紧,但这凤栖宫中,则容不下你。你若识相,便迅速离去,若无地方落脚,自可先去礼殿坐着。”
颜墨白神色微动,终归是稍稍敛了面色,随即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望来,只道:“礼殿正为今夜的宴席布置着,若此际便去那里,定人多嘈杂,着实不妥。再者,微臣此番来这里,其一是为了歇脚,其二,是有事与长公主询问。”
凤瑶并无诧异,面色也一成不变。
这颜墨白历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点,她自是了然。
她默了片刻,便淡漠而道:“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
颜墨白瞳中略有微光滑过,待得凤瑶正要仔细打量他瞳中的微光,不料他已是恰到好处的敛了神,随即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道:“今日那长信宫外,倒是花海成群,飘香四溢,着实怡心怡情得紧,只不过,微臣方才也随意瞧了一眼那长信殿外的花,倒是见得其中有一种花,花形长筒,色泽红黄蓝三色,模样倒是极为特殊,记忆犹深。说来,微臣对花草倒也有些了解,摄政王府的大片花木与茶树,也为微臣亲手栽种,是以,若微臣未记错的话,那长信宫外的长筒花种,应是尸香花无疑了。”
他嗓音极为温缓,无波无澜,并未带半许的锋芒。
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心境则蓦地翻腾,嘈杂微浮。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将这颜墨白仔细盯了片刻,才冷冽低沉的道:“摄政王究竟想说什么?”
他极为难得的静静迎着凤瑶清冷的目光,缓道:“当日微臣逛花鸟场子时,有次倒是见过有人卖那种长筒艳丽之花,当时仅有一株,便要价万两,号称的是尸香花模样艳丽,但却剧毒无比,却也是极其名贵的药材。听说,那种花多闻几下,便会头晕昏沉,若一直与那尸香花接触几日,却无解药控制的话,定诱发隐疾,暴病而亡……”
冗长繁杂的话语,被他以一种极是温润平缓的语气道出,着实让人觉察不出到他半许情绪,但也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极是幽远沉寂与厚重。
是以,他究竟想作何?此际将话说得这般直白明了,甚至不惜将一切都在她面前挑破,如此,目的是何?
凤瑶面上的沉寂之色,终归是裂了开来,落在他面上的清冷目光,也逐渐变得森冷阴沉。
既是他将话已说得这般直接明了,她自然也无心再与他拐弯抹角,仅是冷冽无波的出声问,“摄政王言明这些,是为何意?”
他依旧静静的凝着凤瑶的眼,嗓音却突然变得幽远开来,“这话,倒也该微臣问长公主才是。长公主在长信宫外安置尸香花,是为何意?”
他这话更是直白了当。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尸香花之事,本宫无心与你解释。但如今摄政王如此咄咄逼问,可是要为大盛公主出头?”
颜墨白神色微动,终归是稍稍挪开了目光,缓道:“微臣是否要为大盛公主出头,此际论来,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盛公主身份特殊,此番行程,天下皆知。是以,大盛大公主便是要出事,也定不可在大旭出事。”
凤瑶森冷阴沉的道:“摄政王要维护大盛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