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瞳孔骤然一缩,足下当即而滞。
颜墨白平缓而道:“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大旭宫中人多嘴杂,哪能真正的守得住秘密。只是国舅在朝中盘踞多年,爪牙极多,倘若要对付国师,自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着,嗓音微挑,懒散柔和的道:“是以,待大楚之事一了,长公主回京之后,便该,好生清理国舅了。”
他这话说得极为坦然,然而凤瑶却莫名发觉,这颜墨白,竟又在蛊惑她,就亦如昨夜蛊惑她去拉拢楼兰一样,似是看似认真诚恳的在为她道明事实,认真说理,实则,却像是在一步一坑的挖好,让她慢慢的跟着他挖好的坑过来。
若是不然,她自也不会想到去拉拢楼兰,更也不会想到去对付国舅。
这颜墨白这些话,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刻意而为,意图算计什么?
第255章 区区大旭
“国舅好歹也是尊崇摄政王之人,对摄政王极是毕恭毕敬,维护有加,就差点将摄政王当作神佛在家里供起来了,如此之人,摄政王竟是要让本宫对付他,如此,摄政王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毕竟,那国舅也该是摄政王身边最是得力的党羽,摄政王舍得让本宫动他?
颜墨白满面从容,“微臣在朝中,历来安分守己,并无什么党羽。而那所谓的党羽,不过是百官自愿围来,自行做主的将自己当作是微臣的党羽罢了,长公主明鉴。再者,微臣并无对付国舅之意,只不过,是要提醒提醒长公主罢了。若是不然,国舅因惠妃而兴事,拉帮结派的意图谋反,那时,事情严重之际,长公主兴许又得怪罪是微臣在暗中让国舅行事,如此,微臣岂不冤枉。”
他嗓音平缓如初,却也从容依旧,那面上的笑容似是虚浮表面,看起来着实是像极了假笑。
凤瑶冷眼凝他,并不相信偿。
颜墨白则微微一笑,抬头顺着殿门外瞅了瞅,转了话题,“时辰已是不早,各国之人想来都该到了。长公主,事不宜迟,该动身去萧楼寝殿了。”
凤瑶瞳孔一缩,不再耽搁,当即回头过来,继续缓步往前,待得颜墨白迅速上前行在她身边时,她满目幽远的望着前方蜿蜒而远的小道,低沉而道:“国舅之事,本宫自会彻查。但若国师不若摄政王口中所言的那般已然怀疑惠妃之事,那时候,摄政王自得拿话出来好生与本宫解释。”
颜墨白神色微动,懒散观她,并未言话。
凤瑶也不再多言,足下步子也迅速加快撄。
萧楼所住之处并不远,待途中朝一名侍从问路后,便径直找到了萧楼所在的院子。
比起泗水居的小巧清秀,这萧楼的住处倒是繁花大盛,花香浓烈,只是远远之间,却能听到嘈杂的犬吠猫叫,似是这院中,养了不少的猫犬。
难不成,那萧楼,竟是喜欢猫犬之人?
正思量,身旁颜墨白懒散而道:“狗改不了吃屎。”
俗然的一句话,从他嘴里突然冒出倒是极为少见。
凤瑶微微一怔,转眸望他,则见他笑得懒散柔和,“长公主,前方来人了。”
凤瑶来不及与他多言,转眸之际,便见前方果然有名小厮小跑而来,眼见凤瑶与颜墨白皆打扮不俗,小厮当即在凤瑶面前驻足下来,犹豫片刻,“可是大旭长公主?”
他嗓音有些急促,却也有些恭敬。
凤瑶淡然点头。
小厮顿时急道:“长公主且快入殿吧,二皇子久等长公主,此际正发怒呢。”
萧楼都等得发怒了?
凤瑶眉头一皱,心底有数,足下也迅速而动,朝前而行。
小厮急忙转身往前,小跑在前领路,待跑至不远处的殿门外后,便强行按捺心绪,扯声恭敬道:“殿下,大旭长公主来了。”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扬来一道冷哼,“让她进来。”
这鄙夷重重的嗓音,显然与萧楼那嚣张跋扈的嗓音如出一辙。
凤瑶心底越发一沉,只道是今日着实有场硬仗要打了,待得小厮迅速将前方的殿门推开,凤瑶按捺心神,正要踏步往前,不料手腕顿时被人握住。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转眸而望。
颜墨白满面温润,平缓而道:“萧楼不可惧,长公主莫要着急紧张。”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一沉,并未回话。但却不得不说,她心底虽不紧张,但却无奈,初入大楚便得罪萧楼,树立仇敌,全然,非她所愿。
是以,颜墨白这话啊,听听也就罢了,并无任何可松却心神之效,且也多说无益,这厮,终归不是她姑苏凤瑶,是以不知所有的重担压在身上,该是得当的谨慎与沉重。
心思嘈杂翻腾,凤瑶再度强行压制,腰板,也挺得笔直。
待入得前方那道大门,便见,这偌大的殿内,竟的确人多密集,待得稍稍放眼一扫,便见周遭站定之人,各国皆有。
看来,颜墨白猜得并为错,此番各国之中,都有人来看热闹了。只是她倒是奇了,不过是抓着了在泗水居窥探的人罢了,而各国来使也大多非富即贵,那些人,又如何会这般市侩的围拢过来看热闹?
这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入住行宫之人皆心头有秤,谨慎戒备,是以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可引得他们极为注意,再者,便是那偷窥之人被抓住了,是以有人坐不住了,专程过来看看,看那偷窥之人是否会指证自己。
凤瑶神色略显复杂,待朝周遭之人打量几眼后,便回眸过来,目光,便朝哪殿中趴着的人凝去。
那人,似是双腿被折断,整个人趴在地上,两腿也呈一种极是狰狞扭曲的姿态,他着了一身遒劲紧身的衣袍,袍子上却处处破烂,鲜血狰狞,伤得不轻。
凤瑶还未朝那趴着的人走近,便闻前方扬来一道轻哼之声,“大旭长公主倒是好大的面子,竟姗姗迟来,倒是让我等在此好等。”
这话虽不曾狰狞怒骂,但语气中的责怪之意却是不曾掩饰。
凤瑶抬眸,循声一望,便见萧楼正挑着那双修长的丹凤眼,傲然戏谑的凝她。
“我家长公主乃女子,出门在外自该好生熟悉,免得失了仪容。是以,此番特地盛装而来,为表对各位尊意,不知,二皇子可是有异议?”
不待凤瑶出声,身旁的颜墨白,已懒散随意的道了话。
凤瑶神色微沉,朝颜墨白略微威胁的扫了一眼,颜墨白则轻笑一声,浑然不顾她的眼神,平缓而道:“此番本是大楚太子有意挤兑你,为夫不过是要打抱不平罢了。再者,身为男人,则如此阴阳怪气的凶女人,本是不妥。”
凤瑶瞳孔一缩,踏步朝颜墨白靠近,随即抬起一脚,稳稳的踩在了颜墨白脚尖。
瞬时,长长的裙角滑落,刹那遮住了她的动作,而颜墨白却眼角一抽,墨眉一皱,俊容上那从容温润的笑,当即凝固。
正这时,不远处的萧楼突然威胁层层的问:“你是何人?”
这话,显然是对着颜墨白说的,只不过,那语气着实森然得紧,威冷重重,常日里嗓音里的流里流气倒是消散得毫无踪迹。
凤瑶朝颜墨白再度威胁的扫了一眼,松开了他的脚。
颜墨白敛神一番,面上也无太大的变化,仅是转眸朝萧楼望去,薄唇一启,“大旭,摄政王。”
他语气极为平缓,从容自若,不惧分毫。
只是,待得萧楼的目光与他一对,刹那,萧楼目光眼角一挑,俊容上的恼怒之色全数转变为了愕然之意。
仅是片刻,当即有人开口而道:“大旭摄政王与大楚二皇子倒是生得有些像。”
喃喃自语的嗓音,不过是在自语罢了,奈何嗓音却莫名的有些大,惹得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凤瑶眉头一皱,这点,她在昨夜便发觉了。只不过,颜墨白与这萧楼,也仅是稍稍有些像罢了,并非太像,再者,一个是大旭的孤儿出身,一个是大楚的贵胄皇子,这二人的最初身份,无疑是天差地别。
“世界之大,本无奇不有,这大旭的摄政王长得与本王有些像又有何奇怪?”正这时,萧楼顿时回神过来,傲然不浅的出了声。
他自小便是出声贵胄,乃自家母后捧在掌心长大,他从小到大,也历来是锦衣玉食,侍奴成群,便是到了现在,虽有自家父皇时常怒斥责罚,但皇子身份也是贵气逼人,此番与那大旭摄政王不过是有些像罢了,还能全像了?且是哪大旭摄政王能比的?
他心底憋着一口气,是以心有抵触,全然不愿与颜墨白扯上半许关系。
待得在场之人顿时将惊愕的目光稍稍缩回去后,他再度将目光朝颜墨白落去,傲然阴沉的道:“本王此生,倒未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抵本王的话,你不过是区区大旭的摄政王,竟敢在本王面前撒野?”
“区区?”颜墨白薄唇一启,似是略微新鲜这二字,漫不经心的念了一遍。则是片刻,他便勾唇而笑,“区区大旭,自也不是二皇子唤的。待得二皇子入住东宫,坐上那把龙椅后,再来称大旭为区区,也不迟。”
他这话全然不留情面,温润的语气,也是戏谑不浅。
萧楼再度被颜墨白如此明之昭昭的抵回来,心底的怒意,终归是压制不住了。
他这是何意?是笑话他登不上东宫之位,是以,鄙夷他?看不起他?
他萧楼自小便在宫中与市井上横着走,何来轮到旁人指手画脚!
萧楼面色陡变,神色阴沉至极,他满目冷冽的朝颜墨白望着,“你想找死?”
凤瑶面色越发陈杂,回头朝颜墨白望来,面色也起伏不定,复杂腾腾。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颜墨白缓缓抬眸,朝她望来,他那双深邃的瞳孔,此际也莫名起伏,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觉,他那瞳孔深处,风云起伏,似如,山风雨来,黑云压顶。
这厮,究竟是怎么了?
自打提及萧楼,颜墨白便极是鄙夷抵触,极为难得的恶语连连,而今之际,竟也能当面对萧楼如此评判与挤兑,全然是要主动挑事的征兆。
“闭嘴。”思绪翻腾上涌,她忍不住朝颜墨白口语了句,奈何颜墨白却似是未觉,并无半分变化,待得她心底越发陈杂之际,他仅是稍稍垂眸下来,终归是不说话了。
凤瑶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朝萧楼落来,按捺心神一番后,才低沉无波的道:“二皇子不必生气,不过是随口之言,当不得真。”
说着,垂眸朝那地上趴着的人扫去,话锋一转,“此人,便是二皇子抓得的在泗水居偷窥之人?”
第256章 互相争锋
眼见凤瑶这般说,萧楼神色微动,倒也顺着凤瑶搭着的梯子下来,轻笑一声,“此人的确是泗水居偷窥之人。大旭长公主且认认。”
凤瑶眼角微挑。
昨夜黑灯瞎火,她自是不曾看清什么,倘若要让她认那偷窥之人的相貌,她自是认不出来,不过,颜墨白曾毁了那偷窥之人的脸,且还溢了血,如此,自也可认那地上的人面上是否有伤疤便成撄。
凤瑶举步往前,随即在那地上之人身边蹲了下来。
萧楼顺势朝身边侍从吩咐,“去将那人为大旭长公主翻过来。”
侍从急忙恭敬应声,小跑过来,迅速扯着地上之人的胳膊将他翻了过来,凤瑶目光一垂,朝那人的面上一扫,却见,那人面上伤痕累累,红肿一片,早已认不清究竟是颜墨白的扳指所伤,还是抓捕之际被楚卫所伤。
是以,这人是否是那偷窥之人,她认不出。
一时,她不由将目光朝颜墨白落去,待与他对视一眼,他则会意过来,懒散举步往前,仅是立在她身边朝地上之人扫了一眼,随即便挪开目光,“此人,不是。”
短促的嗓音,温润平缓,但那腔调之中,却卷着几许兴味偿。
凤瑶微微一怔,眉头一蹙。
萧楼眼睛一瞪,当即怒道:“大旭摄政王今儿过来,可是专程找茬来了?”
颜墨白轻笑一声,“此人并非是那偷窥之人,本王不过是据实以告,何谓找茬?”
萧楼顿时气得不轻,目光朝立在不远的楚卫一扫,楚卫们浑身发紧,则是片刻,当即有人道:“今早属下们在行宫东面发现的此人,觉他形迹可疑,且四处飞窜,待得属下询问他之际,他心虚逃窜,是以,属下便将其捉了。”
颜墨白嗓音一挑,“哦,是在行宫东面捉的?倘若本王未记错的话,那行宫东面所住的,可是大盛太子一行人。”
这话一出,似如全然不怕将事情闹大,反倒是转眸朝周遭一扫,兴味盎然的道:“行宫内发生这么大的事,那大盛太子,未来凑热闹?本王若是未记错的话,昨夜月牙殿大火,大盛太子可是为我大旭长公主打抱不平得紧呢。”
悠然的嗓音,配合着兴味的腔调,着实极为洗脑。
在场之人解释一怔,纷纷四观,竟着实不见一个大盛之人,更别说那大盛太子了。
“穷路之贼,肆意乱蹿,不过是逃到了行宫东面罢了,有何怪异?”
威仪的嗓音,干练冷冽,突然之际,自殿外而来。
众人纷纷循声一望,则是片刻,便见那殿门之处,突然涌入一行人来。
那当前之人,步伐迅速平稳,满身威仪,面容也极是冷冽刚毅,无端之中,给人一种极是威胁与压迫之感。
常年征战沙场,这司徒夙,也着实是染了战场上的风云之气,就论这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威仪刚毅,可怎就当初在道行山上,她竟不曾察觉他身上的半许将帅之气。
凤瑶瞳孔一缩,心生冷嗤,只道是,今日几国之人皆在,许是又是一场明争暗斗。
“大盛太子,倒是来得及时。”颜墨白轻笑一声。
大盛太子并未言话,径直往前,最后则停在了凤瑶面前。
“昨夜闻说有贼子窥探,凤瑶,可有事?”他神情略显担忧,问得也极是认真。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言话,颜墨白慢腾腾伸手扣住了凤瑶的手腕,顺势将她拉在她身后。
“夜深人静,屋顶突然有人偷窥,大盛太子倒是说说,我大旭长公主可吓着?倘若大盛太子当真有心担忧,如何,这么晚才来?”
颜墨白轻笑一声。
司徒夙瞳孔一缩,“今早有事耽搁……“
未待司徒夙将话道完,颜墨白已懒散出声,“有事耽搁?如此看来,琐事还是比长公主安危重要。如此,既是大盛太子心底早有轻重之分,便也莫要再多加纠缠,有些人,早已不属于你,是以,便也莫要多加插手,至于那些所谓的担忧,便也是多余之举,我大旭长公主自有我这夫婿长心,而大盛太子你,便省省心。”
司徒夙面色骤然一沉。
他着实看不惯这颜墨白,虽看似言笑晏晏,却是口齿锋利,浑然不饶人。
他阴沉沉的凝他,“本殿行事,岂容你管?”
颜墨白慢悠悠的道:“你公然对本王之妻当众纠缠,本王,自要管管。”
司徒夙瞳孔一缩,刚毅的面容已展露怒意,颜墨白则懒散而笑,面色从容,气势之上,也是分毫不输。
在场之人倒是秉持看热闹之法,并不插话,只是各自心中皆有思量。
大盛太子与大旭长公主那些旧事,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曾记得,当初大旭国破之际,便也是大盛太子认出了大旭长公主,是以强行撑着不曾踏平大旭京都,强行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给了大旭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等旷世之举,无疑是天下皆知,只道是连大盛太子这样威名赫赫的战将,竟也有肉骨之意,便是大旭那块肥肉明明已悬在眼前,竟还不张嘴全数吃下,无疑是痴傻了些。
那大旭长公主啊,虽模样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