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骂的起劲,早忘记了儿子上京赶考的时候,盘缠是安家垫付的,而安秀秀为了方便照顾她,还把她家接到安家照顾。她也忘记了,是自己半夜惦记着安母做的那半只咸水鸭,起来打翻灯台引起的火。她只知道儿子现在在甘州城里,很得知府大人的喜欢,知府大人家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姐,等儿子娶了那小姐就会接自己进甘州城享福的。
“伯母,您怎么能这样说……”安秀秀软弱的回了一句。忽然老妇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满身膘肉的大汉,他光着上半身,正解着又脏又油腻的腰带,声音像是打雷一般从她的头顶响起:“你亲戚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要是能给大爷生个儿子,大爷就放了你。”
安秀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分别被铁链拷着,最多只能走到马桶边,她满是惊慌失措,“我没有亲戚了,你快放我走,不然我就喊人报官了!”
她喊着,换来大汉的一阵冷笑,这个时候安秀秀也才起来,昨日周伯母突然答应自己跟怀德在一起了,虽然只能做小又没有花轿,但自己那么爱怀德,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怎么会?
在怎么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时间憎恨绝望,慌乱间拿起床边桌上的油灯往没有防备的大汉头上砸了去。
只是一霎,那大汉白眼一翻,人竟然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油灯里的油洒在他的身上,借着那点小火苗,一时间燃起。
“表小姐您怎么了?”丫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秀秀无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满是的冷汗。
“我没事,几更天了?”白秀秀揭开被子作势要下床,小丫头连忙迎过来蹲下给她穿鞋:“天快亮了,昨儿大小姐吩咐了,束公子今日要来拜访,虽然外面对他传言有些不大好,但人却是个极好的,表小姐您到底去看一看,也不枉大小姐的一片好心。”
“代我谢过大小姐,我定仔细梳妆。”白秀秀应着,人却觉得有些乏力的靠在床缘。
束县令与甘州知府是旧交,束时风路经甘州,自然是要来拜访的。
陆小果跟着来凑热闹,作一身男装打扮当小书童跟在他身后,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厅中,除了甘州刘知府之外,还有一位年轻男子,一身儒袍,手里拿着雪梅折扇,颇有些书香气息。这便是刘知府的女婿周怀德,据说是学富五车,做得一手好诗文。
而他的旁侧,则是刘知府的千金刘禅娟,样貌生得不算美,不过到底是大家闺秀,便是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恬静优雅的感觉。
陆小果听着他们竟说些台面话,突然有些后悔来,假意要去茅房,硬是从大厅里出来了。
束时风惯着她,知晓她是待不住,便应允了,一面叮嘱着:“莫要到处乱跑。”见陆小果走了,这才有些歉意道:“常年同我在外面,野惯了,越发没得规矩,还往世叔不要见怪。”
陆小果从大厅里出来,随意的寻了条小廊,便到了一处花园。花园颇大,有假山小亭,想必是知府大人家的后花园了。望着那片小湖泊,忽然有些想把小水鬼丢在这里的冲动,可她才摸上那贝壳,就被贝壳里的小水鬼感应道,哇哇大叫起来:“小果我不喜欢这里的水!”
陆小果正想骂他挑三拣四的,便见对面来了个娉婷少女,只可惜一脸的郁郁寡欢。兴许是自己这里有树荫,所以她身后的小丫头并未发现,便嘀咕道:“那束公子长得真真是神仙一样的人儿,好比画里拓印下来的仙人,表小姐你莫要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大小姐可希望你能与束公子订下亲。”
陆小果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怎么还有主动想与束时风结亲的,难道不知道束时风有七世克妻命么?她一时间有些好奇,不由得瞧瞧的跟在后面,继续听他们对话。
这位表小姐对束时风的兴趣似乎也不怎么大,口气很是冷淡:“既然是那样好的人,怎会看得上我,只怕要让表姐白欢喜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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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秀秀2
刘禅娟有些伤神的坐在窗前,身后回话的正是在白秀秀身边伺候的丫鬟。
“奴婢觉得,表小姐最近的确有些不一样了。”小丫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到刘禅娟不喜欢这位表小姐,所以搜尽了脑瓜子里知道的一切,恨不得全都马上禀告于她。
果然,听到这话,刘禅娟顿时有了精神,甚至是有些紧张起来:“哪里不一样?”难道她背地里真的跟怀德私会?
自打白秀秀来了之后,相公就像是变了个人,嘴上虽然不说,可是自己好几次都见到他偷偷的盯着秀秀。他好像在防着表妹,可暗地里又想接近表妹。所以刘禅娟想,一定是表妹拿什么威胁相公了。
却只听丫鬟回禀道:“最近表小姐夜夜噩梦,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救命,就好像,好像被鬼缠了一样。”小丫头的话音随着刘禅娟的脸色变得小声,可到底还是被刘禅娟冷厉责斥:“胡说八道什么?”
刘禅娟不耐烦的看了看这小丫头,一句有用的都没说上,便摆摆手让她退下去。
那位束公子虽然应要在府上小住几日,可自己瞧得出来,他也无心表妹,可这不要紧,只要他还在这府上,便有办法让他们订下亲事。
真希望,那传闻是真的,与这位束公子订亲之人,都会死于非命。
“表妹,莫要怪表姐心狠,只怪你不该与我相公眉来眼去的。”刘禅娟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却也很冷。
后墙的窗后,却站在一个欣长的身影,他虽然没有听清楚后来娘子说了什么,但敢确定,娘子在监视白秀秀。
记得从前有位同窗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有两个相似的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何况安家就安秀秀一个女儿,而且她已经死了,被大火烧得灰都不剩。周怀德这样说服自己,可是白秀秀除了名字跟安秀秀相同,连许多不经意的小动作跟安秀秀都一模一样,每次都让人心惊胆战的。
几次他私下里想找白秀秀套套话,可是她都冷淡得如冰块一般。倘若安秀秀,定然是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于是,周怀德觉得,她是白秀秀,不是什么安秀秀。
话虽如此,可周怀德这心里还是跟猫抓一般,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然他就不能安心。可是他没想到,怎好端端的就把娘子招惹来了。如今自己倒不好在接近白秀秀了,看来只好让母亲去探一探。客院中,陆小果难得好兴致,围着束时风打量了两圈,有些想不通道:“真是奇怪了,你这样俊美家世又好的男子,到哪里找去,可那位表小姐怎么就会对你没意思呢?”
束时风知道这刘知府的千金强留自己在这府上住下,只怕还是想要继续撮合自己跟她那位表妹。这会儿正烦躁着,却听陆小果打趣,有些没好气道:“你不也没看上我么?”
陆小果忍不住好笑:“这不一样,我先认识的相公,何况你好看归好看,我喜欢的还是相公。”她说的认真,一双明眸的眸子一说到那北辰无忧,就满是光华。
束时风恨恨的收回目光,闷闷的灌了一口凉茶:“也罢了,我何必与你说这些,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什么命格,万不能害了人家姑娘,你有这时间,倒不如给我想想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又不能到处乱跑,等会天黑了让水生去打探打探,顺便问问这位表小姐生辰,我推一把看看,兴许你们俩真有这缘……”她话未说完,见着束时风桃花眼里的记记刀刃,不禁连忙闭上嘴巴,赶紧替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我这就去打探。”
嘴上说是打探,但人却进了客房小息,夜幕一上,灯火方点,她就醒了过来,让水生出去打听。
不多时水生便回来,将白秀秀的生辰八字给了她,刚掐上指,陆小果就觉得不对,不禁以为是水生记错了,把他从贝壳里拽出来又问了一遍。
这厢束时风为了避免与那表小姐夜游花园遇到什么的,所以就早早的歇下,不想门外却传来陆小果拍门叫喊:“时风!呃,公子爷!公子爷,小的有事情要禀报。”
束时风有些头疼的披上外袍给她开门,正要张口教育,却见她一脸的严肃,这才调整过情绪来,“先进来吧。”
陆小果一进门便忙道:“我跟你说,你猜这位表小姐是什么命格?”
“七世克夫命?”他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坐倒在长榻上,半挑着剑眉,墨玉般的长发肆意的铺满整个锦绣福花枕头,凌乱却也充满了魅惑。
只是可惜陆小果的眼睛里能看得到的只有北辰无忧,所以一脸正气的在他对面的小凳上坐下:“不跟你开玩笑,我现在是说真的,按照水生打听来的八字,她是个早夭之命,我怕自己推算错了,又重新仔细的排了一遍,她应该是在半年前就去死了才对。”
束时风显然没有当一回事,反而是好奇问道:“你不是说给人推算寿命是折寿的么?如今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倒不怕折寿?”
“给死人算命,不折寿。”陆小果干干的回了一句。其实她是可以推算的,但推算到了又如何?徒添烦恼罢了,所以她从来不给自己认识的人推算寿命。见束时风还一副消极状态,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我是同你说真的。”
“那又如何?”束时风就不懂她为何一定要深究,他们只是在这里小住几日罢了,若是可以,明日就回客栈。
陆小果叹了口气,“不如何啊,只是若我没有推算错的话,那么她就不是真正的表小姐,如今藏在表小姐的身体里,又是什么居心?这种事情倘若我们没遇到,便就这么算了,可既然已经发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万一她藏有歹心,要害刘知府一家呢?而且这这是积德,你命都这么差了,就该多做好事。”
说到此处,陆小果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不行,这是积德的好事,就算这个福气这辈子用不上,那下辈子也能用,我得把相公叫上一起。”
束时风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哎,小果这是我的事情,与无忧什么关系,何况他现在这正在客栈里安心研究异世录,你别去打扰他。”
陆小果一听,有些道理,果然点了点头:“也对,我不能去打扰相公。”但转眼又为难道:“可是我一个人……”一双璀璨的眸子,满是期待的望着束时风。
束时风被她那无辜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软,没好气道:“罢了,我便与你疯耍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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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秀秀3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刘禅娟觉得周怀德总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她又不愿意张口问,免得惹他生厌烦。
瞧了瞧窗外的月亮,心里莫名有些急促起来:“去瞧瞧姑爷来了没,这都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老嬷嬷闻言,出去瞧了几眼,又问了看门的婆子,方来回话:“姑爷傍晚就回来了,说是这几日老夫人身子不爽朗,他去瞧了。”
刘禅娟手上的针线活一顿,有些讶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都没人过来知会我一声。”她虽爱周怀德,刘知府也对周怀德青睐有加,但是却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女儿去伺候那等乡下来的土婆子,所以在知府大院旁侧另外给周母开了个小院,找了个老实的丫头伺候着。
她扔下手中的活儿,起身示意嬷嬷去拿披风:“既是婆婆身子不好,我这做媳妇的应该去瞧瞧瞧才对。”
“可这都大晚上的了,不如明日在去吧。”老嬷嬷有些犹豫,毕竟从这边过去,也是有好一段路的,而且时辰又不在了。
“总归是家里,还怕什么,左右不就是跨个门槛么。”刘婵娟说着,人已经去开门了,老嬷嬷没法,只得赶紧从门背后的架子上拿起灯笼追山去。
周母所住的小院里。
母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山下吃酒,周母半靠在摇椅上,只要不跟儿子说话,那嘴巴你里一直吃东西或是责骂身后给她扇风乘凉的杏儿。
“母亲,孩儿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同您说。”看着满桌自己喜欢的菜,可周怀德一点胃口都没有。
周母虽然蛮横不讲道理,但儿子的话她也是分得清轻重的,当即便朝杏儿道:“便宜你个死丫头,去厨房把碗洗了灶台刷了,要是敢偷吃得满嘴油,仔细你的皮。”
杏儿买来的时候瘦不拉几的,头发又黄人又黑,如今这养了一脸,竟也细皮嫩肉的,眉目也像是长开了一样,颇有几分姿色。周怀德不禁多看了两眼。
不想这眼神落到周母眼中,不禁得意起来,没等那杏儿走远,就得意道:“怎么样?胸大屁股圆,定然是个好生养的,以后肯定能给咱们老周家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那杏儿没走远,听到这话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回头羞涩的看了一眼周怀德,然后小跑离开了。
周怀德甚是难为情,“母亲,你胡说什么?我有婵娟呢!”
“我呸,少与我提那贱妇,你们这都成亲一年多了,还没见她那肚皮鼓起来,儿子我可同你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她今年在不见动静,那就把杏儿收了。”周母很是不喜欢刘禅娟,最主要的还是在她面前总会让自己觉得低人一等,而且她还有个当大官的亲爹,不然的话这会儿伺候在自己身边端屎抬尿的定然是她。
“母亲!”周怀德如今正是烦恼那白秀秀之事,听他母亲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禁更是烦躁,“我今日来是有要事与你说的。”
周母拿着筷子几次没夹到那猪蹄,索性将筷子一扔,伸手直接抓起猪蹄就啃,一面道:“那你说。”
周怀德早已经习惯自家母亲什么习惯,到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而是问道:“母亲你确定安秀秀已经死了吧?”
“哎哟,我说儿子你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丧门星来,她不死难到还能活着?那么大的火,骨头渣子都烧得不剩了。”周母一面低头啃着骨头,一面十分肯定的说着。
却只听周怀德说道:“娘子她表妹到府上来好些日子了,母亲只怕也听说了的。”
“怎的,你要纳她?”周母听着又是一个小姐,顿时两眼放光,那岂不是又要带着好多嫁妆进门?她几乎是要两眼放光了,却见自家儿子脸色不大好。方有些担心道:“怎的?那悍妇不同意?”
周怀德忽然觉得,自己跟母亲竟然无法正常交流。叹了口气:“她也叫秀秀。”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声音几乎微弱不可闻,“而且她的许多习惯和安秀秀的一模一样。”
本来以为周母听到后会很震惊,没想到她却专心的啃着猪蹄:“儿子我瞧你是被那悍妇逼得太近,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今晚你就宿在我这里,让杏儿那贱蹄子……”
她话未说完周怀德就已经站起身来:“罢了,母亲早些休息,兴许是我多想了。”一面要转身走。
远远躲在屋里的杏儿不禁有些失望,愤愤的绞着刚刚换上的新衣裳上面的纱巾。
墙根外面,那刘禅娟站了好一阵,虽然没听清楚那母子说什么,但里面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津津有味啃着猪蹄的婆婆,以及那个不停秋波暗送的杏儿。
看到周怀德从院子里出来,她也折身抄小路回去。
身后的老嬷嬷心知她心情不好,一路大气不敢出一声。可到底那刘禅娟还是忍不住骂起来:“我倒相公怎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原来是那老太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