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她不是贪慕侯府的荣华富贵,只是舍不得母亲罢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
杨氏昂首挺胸地拉着周月儿出了门,带她租了辆马车直奔汝阳侯府。
到了门前,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什么,”杨氏扬起下巴不悦道,“不认识我了?”
侍卫面无表情道:“侯爷吩咐过,您与表小姐不得踏入此门。”
“荒谬!”杨氏下意识斥了句,“这是我的家,我如何进不得!”
“这是侯爷的交代。”
杨氏这才想起,之前周月儿给公主下红豆一事,自家父亲怕是还没消气。今天这府门,她八成是进不去的。
狠狠地瞪了守门的侍卫几眼,她拉着周月儿转身往回走。
“娘……?”
“没事,”杨氏皱着眉不耐烦道,“娘先带你去住客栈。”
周月儿心中只想住回汝阳侯府,并不想去住客栈,但此时见杨氏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低着头跟她走。
杨氏边走边道:“别怕,过不了几天,你外祖父必定不放心,要来找我们,你爹也得腆着脸求我们回去。”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周月儿,还是说给自己听。
*
母女二人在客栈一住就是十几天。
眼看周家和杨家都还没点动静,周月儿早已慌了神。
杨氏摸着日渐瘪下去的荷包,盘算剩下的银子还能付得起几天的房钱。
这一算,她也快要维持不住稳坐钓鱼台的镇定神色。
终于在快要被赶出客栈的前一天,杨氏面色阴沉不定,幽幽道出了一计:“你不是知道你表哥在哪儿当差吗?”
周月儿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嗯!”
*
皇宫。
崇元帝指尖轻转着毛笔杆,眸光晦暗。
“知危帮了?”
“是,”前来报信的手下答道,“杨统领向老侯爷求情无果,便先给了些银子应急。”
崇元帝斜扯了下唇角,刚要说什么,内侍总管忽然走进来,弯腰道:“陛下,公主来了。”
崇元帝眸光骤然温和几分,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人离开。闻人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和蔼的神色。
“父皇!”
崇元帝看着这段时间几乎隔日就往宫里跑的女儿,虽然明知是为什么,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闻人笑笑嘻嘻地递给他一个盒子:“父皇,这是我给您织的护腕和护肘。”
最近有许多阴雨天,崇元帝打仗时受过些伤,应是偶尔会有些难受。偏他还要每日提笔批阅奏折操劳得很,闻人笑便学着用毛线织了套护腕和护肘。
崇元帝接过来也不打开看,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小势利鬼。”
闻人笑也不否认,托着腮问道:“那父皇何时可以龙颜大悦,给我和严将军赐婚呢?”
“你这孩子,”崇元帝眉头一皱,实在拿她没辙,“脸皮怎么这么厚?”
小姑娘家,赐婚的事儿随口挂在嘴上,好像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闻人笑嘟唇道:“跟父皇有什么可讲究的。”
崇元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真是说的他心里熨贴。
“你就那么想嫁给时远?”
闻人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
崇元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若真有担当,为何让你一次次来求朕,自己却不来?”
其实事情并不如他所说,严谦来得甚至比闻人笑更勤。
闻人笑是他的女儿,求他应允的方式便是仗着他的疼爱肆意撒娇。而不善言辞的严谦,能做的便只是跪在地上反复说着“求陛下允臣娶公主”。
他这样问,不过是想听听闻人笑的回答。
闻人笑却并未多加思索,笑眯眯道:“这有什么关系。我来和他来不是一样的吗。”
崇元帝打量她一眼,便知道严谦当真是瞒着她。
一时他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闻人笑从小都很乖、性子也恬淡,从来没有这样执着地求过他什么事,或是索要过什么东西。
这是十四年来的头一回,崇元帝也逐渐心知肚明,自己最终必定无法狠下心拒绝她。
闻人笑歪着脑袋,满眼希冀地望着陷入沉默的崇元帝。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隐隐有种预感,或许……这是她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父皇,”闻人笑跑到崇元帝身边抱住他的手臂,“您就答应了吧!”
看着女儿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没有人能狠得下心。崇元帝认命地叹了口气:“你真想好了?”
闻人笑急忙连连点头:“想好了!”
崇元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朕同意了。”
闻人笑一怔,顿时红了眼眶,笑着扑到他怀里:“父皇您真好,多谢父皇!”
“但是朕有个条件,”崇元帝伸手搂住女儿,“及笄之前你回宫里来住,不可再见他。”
闻人笑笑容一僵,委屈道:“为什么?”
“朕希望你们都冷静一下,分开一段时间。”
闻人笑能理解父亲的用意,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严将军会难过的。”
她也会难过的。
崇元帝一挑眉,冷哼了声:“要娶朕的宝贝女儿,这么点苦都吃不了?”
在他看来,让严谦等上个十来年都是便宜他了,何况区区一年。
闻人笑也知道这已经是父皇的让步了,半喜半忧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却听崇元帝又接着道:“你与朕的约定不能让他知道。”
闻人笑愣了愣,急道:“您是让我不告而别?那要是他生气、不要我了怎么办。”
“……你说呢。”
闻人笑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她这才明白过来,父皇仍然没有完全相信严谦对她用情至深。这一年之约,其实也是他对后者的考验。
*
一回到公主府,闻人笑就去了隔壁找严谦。
推开书房门,她直接跑过去扑到了他怀里。
严谦还来得及没开口说话,就被闻人笑用唇堵了唇。
惊喜地伸手抱住格外热情的小姑娘,严谦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与她唇舌交缠。
在书房这样严肃的地方,他不知为何格外动情。
闻人笑也回应得格外努力,满心都是留恋和爱意。她一边亲一边思忖,要如何才能让严谦等她这一年。
胡思乱想着,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若是他们……他是不是就跑不掉了?
察觉到闻人笑的不专心,严谦微微拧眉离开她的唇,目光幽黯地望着她傻呆呆的可爱模样:“在想什么?”
闻人笑下意识道:“想睡了你。”
“你说什么,”严谦微愣,继而猛地变了脸色,伸手捏住她下巴,咬牙切齿道,“不要命了吗?”
第94章 两年后。
“不,不是,”闻人笑的脸唰的一下红透,满眼无措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
严谦微眯着眼打量她桃子似的脸蛋,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又暧昧地沿着那牙印舔了一圈。
闻人笑羞得要死,扒着严谦地肩膀,拼命把脸往他怀里钻,声音细细地打着颤:“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睡我?”严谦把下巴搁在她头顶,目光暗得吓人,“你真是长本事了。”
闻人笑委屈地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他身体某处异样。
呆呆地想了想这是什么,闻人笑白皙的耳尖忽然红得滴血,轻轻地抖啊抖:“你……下流。”
严谦狭长的眼眸泛起几分戾气,低头用力亲了她几下,始终觉得心中压抑的燥意无法抒发,索性将她按倒在书桌上,一俯身压了上去。
一边承受着他来势汹汹、野兽般的亲吻,闻人笑只觉自己要被亲得断了气。
若是平时,严谦一定不会这样过分地逗她,只是今天实在不想轻易放过。
“不是说要睡我吗,”严谦短暂地放开了她的唇,咬着牙道,“还想不想?”
闻人笑的声音隐隐带了几分哭腔,“不,不想了。”
严谦眸光一厉:“不想?”
她怎么敢这样没头没脑地挑逗他,撩拨出了他一身的火气,竟还妄想反悔。
握着她腰的大手紧了紧,严谦又低下头对准她的唇胡乱撕咬,意乱情迷的神色竟像是入了魔。
闻人笑挣扎着哼道:“不要了……”
严谦眸底一片漆黑,将她的话置若罔闻:“不想?怎么能不想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恶狼似的啃食。
闻人笑早就挣扎得没了力气,心里又想着即将到来的分别舍不得他,便也就温顺下来随他折腾。
严谦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她变得如此乖巧,不喜反怒,唇舌的动作愈发变本加厉:“你不是说想睡我吗?”
他那耷拉着耳朵的模样像只受了委屈还凶巴巴的狼,模样颇有些违和。
闻人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微张着唇喘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严谦恶狠狠低头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想不想?说,”他每亲一口就发狠问一句,“想不想和我睡?”
闻人笑有些崩溃,觉得他既幼稚又下流还很不要脸,无奈她就是喜欢他,只好委屈地哄道:“想,我想还不行吗。”
听到想听的答案,严谦终于安分了些许,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小色女。”
他伸手拍拍她的脸蛋,声音又粗又哑:“别急,成亲后让你睡个够。”
“……”
*
次日,御书房,父女俩又一次相对而坐。
崇元帝皱着眉打量女儿眼底的青黑:“怎的没睡好?”
闻人笑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模样倒也娇憨可爱极了:“夜里想事情呢。”
昨天晚上缠着严谦相拥而眠,严谦很是老实没敢动手动脚,她却睁着眼一直到天明。一边感受着躺在他怀里温暖的感觉,一边想了很多事。
“怎么了?”
闻人笑微微肃了神色,美丽的桃花眼里露出几分迟疑:“父皇,儿臣想……”
“什么事,”崇元帝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只要不是让父皇马上给你和时远赐婚,父皇都能答应你。”
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回宫里来住,他就忍不住心情大好。至于一年后的事情,他根本懒得去想。
一年的时间,变数实在大得很。要么就是笑笑把时远给忘了,要么就是时远等不及成亲生子了,这亲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似乎受到某种鼓励,闻人笑抿抿唇下定了决心:“儿臣想要出海。”
“出海?”崇元帝听到这话难得失了冷静,继而板起了脸,“莫开玩笑。”
闻人笑殷殷地看着他,认真道:“儿臣没有开玩笑。儿臣真的很想出海去看一看。”
崇元帝怔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笑笑,你……就因为父皇不让你与时远在一起,你连父皇也不要了?”
他实在想不到女儿怎么会生出这样荒谬的念头,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在与他闹脾气。
“不是这样的,”闻人笑起身走过去跪在崇元帝面前,“儿臣在杂记上看到,海外有一种神奇的医术,所以想带阿鸳去治嗓子。”
崇元帝无奈拧眉道:“何须你去,朕找名医给她治。”
闻人笑轻轻摇了摇头,知道连闵大师都没有万全把握的伤,大夏的医术能治好的希望实在渺茫。
“父皇,儿臣还在杂记上看到,海外有一种神奇的种子,产量是我大夏粮食的两倍以上。”
崇元帝瞳孔微缩,神色彻底严肃下来:“两倍以上,可能当真?”
闻人笑迟疑了一瞬,垂眸轻声道:“儿臣也无法确定,但还是想去试一试。”
不管是能治好阿鸳的神医,还是亩产两倍的种子,就算未必真的存在,她也想要去试一试。
崇元帝紧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握住闻人笑的肩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别跪着,你先起来。”
闻人笑恳切道:“父皇,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您就让儿臣去长长见识吧,不过一年便回来了。”
崇元帝心神不宁地站起身,在宽阔的大殿中踱步。他当然知道能够亩产双倍的种子对国家和百姓意味着什么,但是……
“不行,朕绝不放心让你出海。”
他的女儿这样年幼,从小养尊处优,他如何能放心她独自带人出海去那蛮夷之地,一路上还要承受风浪颠簸之苦。
闻人笑跑过去抱住父亲,像往常那样撒娇道:“父皇,如今我们造船厂造的船又大又平稳,不会有危险的。您还可以给儿臣派最优秀的水手和侍卫随行,儿臣也会带上玉罗她们照顾衣食住行。”
崇元帝拿她没辙早已成了习惯,这回却咬着牙没松口,勉强道:“朕必须考虑考虑。”
*
崇元帝这一考虑就是三天。
看着面前由内侍总管亲自送来、能够指挥百艘舰队的令牌,闻人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父皇一定会答应。不是因为他多么想要那神奇的种子,而是因为信任。
无论他对她多么溺爱,心中却从未真正将她当做笼子里赏玩的金丝雀。
她是羽翼未丰的小雏鹰。
*
就这样,公主府静悄悄地开始了准备物资的繁重工程。
购买东西的银钱,以物易物的珠宝,身上要穿的衣裳。
以防万一的药品,打发时间的书本,记录见闻的纸笔。
还有路上最重要的食物。
闻人笑仍然每天都与严谦腻在一起,只是除了粘人了些,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闻人笑进宫去见崇元帝。
“决定好了,明天就走?”
“嗯,一早就走。”
就像每一个即将送孩子远行的父亲,崇元帝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事情。
闻人笑跪下磕了个头,他微红着眼眶把她拉起来:“朕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回来。”
*
闻人笑回了府便直奔严谦的卧室,跳了两下缠到他身上:“今晚我要跟你睡。”
严谦下意识眉心一抖:“好好说话。”
“跟你一起睡,”闻人笑搂紧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不是跟你睡。”
严谦抱着她在床边坐好,声音无奈又宠溺:“我明日还要上朝。”
“那又怎么样,”闻人笑扒着他的肩去亲他的下巴,“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严谦一双眼眸黑幽幽的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但是我会很想……”
闻人笑嘟着唇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想。”
对他来说,这从来就不是需要思索的问题。
*
第二天。
不算特别晴朗也不算特别阴霾,就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闻人笑伸手替严谦整理了一下朝服的衣襟:“好了,去吧。”
严谦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心里暖的像是被炭火在烘,又像是被温热的水浸泡。
这感觉就像是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要亲亲,”闻人笑嘟着唇抬起头,“亲完再走。”
严谦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就克制地离开,不敢肆意加深这个吻:“时间迟了,回来再亲,别撩我。”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闻人笑眼眶一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出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声。
*
正午的码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壮实的青年们如往常一样搬动着货物,眼里是异常兴奋的光,一边干活一边交头接耳。
“你什么时辰来的,可有见到公主的船队?”
“哎呦,还好我来得早,不然可不就见不到了。”
“我这辈子白活了这么久,到今天才知道,嗬,世上竟有这样大的船,这样气派的船队。”
一旁经过的人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