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在身怀六甲的时候就也被血灵注入了体内?”萧堇墨几乎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还没有被赋予灵魂,还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即便是那样的存在,还是注定了这坎坷的一生?难道这就是逃不掉的宿命?
“按照常理来说,的确如此,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血灵才可以顺利的进入你的体内,而且当产下孩子之后,母亲就会因为血灵的抽离而连同记忆一起消失,最终会慢慢…慢慢的死去。”鬼月满是不忍的语气。“不过还有一种说法,似乎是血灵也有克制它的生物,倘若有幸找到的话,还是有生还的希望的。”似乎在努力安慰。
“莫非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离开了襁褓中的我?是一切都不记得了?消失掉的记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拼凑起来的啊,所以太过痛苦而选择离开的吗?”萧堇墨的语气竟有些颤抖,情绪开始有些焦灼,眼神中似乎泛起了莹亮。
“萧堇墨,你从未见过你的母亲?”鬼月有些惊奇的语气。
“从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没有那个慈爱而温暖的母亲,我不知道母亲的怀抱是如何温暖,我不知道母亲呼唤儿子是什么语气,我不知道穿上母亲缝制的衣服是怎样的幸福,我不知道依偎在母亲身边的睡梦会有怎样的香甜…”萧堇墨几乎有些哽咽。
“对不起,鬼月我真的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好吗?我可以的,即便只是一个人。”萧堇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却也带着坚决。
鬼月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的萧堇墨已经完全不是往日的坚强,似乎把一层层包裹自己的茧抽离而出,剩下没有任何防备的身躯,任凭着所有的刺痛汹涌而猛烈的袭击着。
悄无声息的离开,鬼月最后看了一眼几乎有些啜泣不止的萧堇墨,从未看过他有如此的悲痛,即便是面临生离死别也不过是滴落两行,而如今这却是这副模样,是怎样的触碰才会有这无尽的哀伤?
萧堇墨抑制不住的泪水纷纷滑落,他不是畏惧血灵,不是怨恨不公,更不是因为这些年所受的痛苦,也不是因为知道真相的无奈,而是当他听说自己的母亲因为被血灵寄居而转移到他的身上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忧伤。
这样蚀骨的痛楚他怎会不懂?这样不生不死的煎熬他怎能不明?为什么这些不能言说的悲痛让他的母亲去承担?父亲对母亲的闭口不谈难道也是因为此事吗?从小没有享受过母爱也是为此吗?血灵啊血灵,你让萧堇墨的一生注定都被剥夺,甚至连选择自己生命的机会都不给吗?
似乎早已经忘却因为没有母亲而带给他的伤痛,从小习惯和父亲相依为命,如今却又得知母亲一点点消息,这个陌生的称呼再次从口中提及,却怎么还会如此熟识?心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一般,曾经年少时不止一次问过关于母亲的事情,如今却得知这样的一个秘密,而自己竟然不敢继续询问了,他怕知道的越多,他越承受不住那么多。
站在门外的鬼月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甚至站不稳脚步般身体紧紧贴在房门上,微微闭上双眼,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又来到了刚刚子夜和秦向开谈话的地方,鬼月不知为什么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个地方,顺着这条幽静的树林继续前行,前面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果然坐在这悬崖边上,吹着寒风的感觉还真是惬意。
鬼月在这寒冷的月夜,举起酒壶猛烈的喝了几口,烈酒顺着嘴角有着些许的流出,滴落在这无边夜色下。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这般闲情逸致?”有人从身后出现。
鬼月似乎并不愿意理会,只是再一次拿起酒壶灌了几口,却用袖口抹了抹酒水。
“怎么?想独自一人独吞了这美酒?这美好的夜色下,不应该共享的吗?鬼月兄该不会这么吝啬吧?”全然不顾鬼月的不理睬,依旧兴致盎然的说道。
鬼月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酒壶,用力的向后抛去,果然没有听到酒壶落地的声音,那便是有人接到了。
“好酒!”完全不介意的喝了一口,感慨道:“这要比皇宫内的酒好喝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是自然,这可是经过我亲自调配的药酒。”鬼月言语中是丝毫不去掩饰的骄傲。
“喝几口的确可以解解寒气,没想到天气竟也有些凉意了,想来在这里也过了些许的光景了。”感受着丝丝寒风的侵袭,不禁有些感慨,时光匆匆逝去,留下的印记不免让人唏嘘感叹。
鬼月不禁有些醉眼迷离的望着与自己并肩而坐的男子,银白的长发在这暗夜中却愈发的芳华。
“没有去看望萧堇墨?”鬼月并不隐讳的问道。
“似乎现在你要比我还要用心的多。”没有带着任何不悦的语气,却也一语说中。
再一次扬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萧堇墨这样的人,任谁不会去多加关心一下呢?”
“近来急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一时间竟也有些疏忽了萧堇墨,我希望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可以这般的照顾他。”安陵禹灝略有深意的从鬼月手中再次拿过酒壶,毫不介意的饮用。
鬼月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安陵禹灝,“这应该是你的义务吧。”虽然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却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怪异。
“不只是义务,更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只是喜欢凡事多留下一条路而已,况且多几个人保护萧堇墨不是更好吗?”轻轻的拂过在眉间乱舞的银发,“还有,谢谢你这一阵子的帮助,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你没有伤害过我们。”
似乎并不介意鬼月对于他刚刚所说的话语有什么不满意,因为他就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心中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这个鬼月本来就是一个让大家猜疑之人,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反倒是让彼此之间更多了几分亲密。
“哈哈,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是有什么图谋的人?”鬼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安陵禹灝缓缓的起身,在这凄清的皓月下,“我不论你图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萧堇墨,这些就足够了,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所有的诺言,就请带走萧堇墨吧。”
鬼月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有些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觉得此刻的安陵禹灝甚是奇怪,却又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
(萧堇墨房间)
一夜未眠,肿胀的双眸里布满血丝,愈发惨白的面容里写尽憔悴,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缺少了几分往日的生机。
“堇墨哥哥,那个五爷…五爷竟然醒了。”梦儿冒失的推开门,并没有多想的呼喊着。
听到这个消息,萧堇墨原本无神的眼眸闪过光亮,继而又有些惊慌,“你是说五爷醒过来了?不是说生还的机会很渺茫吗?”有些试探性的问询。
“嗯嗯,这件事一早便惊动了所有人,大家都说是个奇迹。”似乎忘记了他的堇墨哥哥却也还是一个病人,就迫不及待的赶来告之,因为她知道萧堇墨无时无刻不担心所有的人,所以一旦有了任何消息都会前来通知的。
“真的是奇迹啊…”萧堇墨不禁感慨,表情除了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安,“竟然都是真的。”随即小声喃呢。
“你说什么是真的?”梦儿有些好奇萧堇墨此刻的神情,不是应该激动和开心吗?
萧堇墨轻轻掀开被褥,“没什么,我们快去看望一下吧,能醒过来自然是老天的眷顾。”
梦儿机灵的拿过萧堇墨的衣衫,帮忙穿戴整齐,一边替其梳着如墨的长发,一边从镜中窥探,“堇墨哥哥,真不知道你前世怎样修来的福分,今生竟生的这样无双。”
“我倒是宁愿不要这副皮囊,只是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有着完整的家庭,有着自己幸福的一生,人人都想生的漂亮,却不知人无完人,越是看起来完美,越是残缺不全。”看着镜中日渐憔悴的自己,不免有些感慨。
“我相信堇墨哥哥从今以后都会幸福快乐的,虽然你说的残缺和完美之类的梦儿不懂,但是梦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赐予的,无论是施舍还是吝啬,都有它的道理,那是我们必须去承受的,等一切的灾难都消失殆尽后,剩下的就是福报了。”梦儿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细心的帮萧堇墨打理。
“梦儿的话还真是有道理啊。”萧堇墨听了这几句,竟然有些感悟,心里也没有那么堵塞了。
“梦儿才不会说出这些话呢,这都是我从师傅那里听来的,只是原话转达一下而已。”梦儿似乎对于萧堇墨的夸赞很是开心,虽然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却也因为受到表扬而喜笑颜开。
“想想竟也好久没有见过了尘道长了,还真是有些惦念呢。”萧堇墨回忆起曾经安陵禹灝和自己在那里的过往。
“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随时可以回去啊,我来之前师傅还总是提到你呢。”梦儿想起出山前,师傅对她说的话。
整理完毕的萧堇墨缓缓起身,梦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等我稍好一些就去看望了尘道长吧。”
“嗯。”梦儿自然是很愿意的满口答应。
(五爷房间)
安陵禹灝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说醒过来的五爷竟然安然无恙的不顾阻拦要离开,得知这事情,震惊的同时却又非常疑惑,难道是子夜骗了大家吗?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是子夜一时误诊?这也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是这么快就苏醒过来,而且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的状况的确很令人费解的。
子夜轻轻的为其号脉,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的静静等待着。
“我说这位大夫,你一直皱着眉头是怎么回事?”五爷竟有些不满的态度,对于目前情况完全不知情的五爷,对每一个人都有着敌对的态度,若不是安陵禹灝吩咐说倘若他不好好的接受诊治,将不会告诉他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威胁,这才让他有些听话的服从,却也万分的不愿。
子夜原本就对粗鲁之人有着偏见,像他这般矫情的美男子对于五爷这样粗犷的男人就更是厌烦,却又不得不为其诊治,自然脸上就显露出不悦的神情,听到五爷的问询,自然不屑的瞪了一眼。
“情况怎么样了?”鬼月对于此刻五爷的情况似乎更为心急。
子夜没有立刻回答,相反表情有些更加严肃了,一声不吭的继续诊断着。
“哪里不对吗?”安陵禹灝察觉到子夜的表情有些不太对。
子夜环顾了一下四周,“奇怪,为什么五爷身上的余毒全都清理干净了?他现在完全只是箭伤,并没有中毒的现象了,所以现在才生龙活虎一般,因为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一点皮外伤算不了什么。”
“你是说他的毒解了?”安陵禹灝满脸的不可置疑,怎么可能就在这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呢?况且根本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或者是牺牲自己来解救他啊。
“嗯,并且是彻彻底底的解毒,现在一点遗留都没有。”子夜肯定的语气。
所有人都被子夜的话所震惊,而刚刚走进的萧堇墨和梦儿也恰巧听到了子夜的结论。
“在这期间,有什么人来过吗?”李潮汐不禁也表示疑惑。“我去问一下守卫。”说罢,便匆匆离开。
“你们都在怀疑什么?只能说我五爷命不该绝,不就是中了一点毒嘛,当然是自己痊愈了。”五爷满不在乎的口气,似乎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小事。
安陵禹灝似乎回忆起什么,竟然都没有来得及和萧堇墨打声招呼,便匆匆的离去。
“喂,我说安陵禹…皇子,你刚刚不是说要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事情吗?”望着安陵禹灝离开的背影,五爷虽然并未打算称呼他为皇子,可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之上,不得不低头啊。
“真的想知道一切吗?”鬼月有些凝重的表情,所有人也都有些沉默,气氛有些明显的压抑。
“那是自然,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吧。”五爷捋了捋胳膊,粗鲁的拽了拽衣衫的坐在床上。
“那我们也就不隐瞒什么了,是你执意要听的。”鬼月知道此时这件事情由他来告诉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凌紫宁房间)
一早怎会没有听见大家在谈论五爷醒来的消息,原本也打算亲自去看看这五爷是否真的清醒,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可是究竟为什么药效没有起作用呢?不是剧烈的毒药吗?是自己亲手喂下去的,况且他本来就身中剧毒,竟然再一次苏醒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凌紫宁完全不了解目前的状况,又怎会轻易的现身呢,忐忑不安的心让她有些惊慌。
“宁儿,你在休息吗?”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安陵禹灝的声音传进房间。
听到是他的声音,凌紫宁的心竟然剧烈的跳动起来,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嗯,进来吧,我已经醒了。”却还是让安陵禹灝来到了房间,她知道不能一味的逃避。
“可还睡的安稳?”安陵禹灝看着凌紫宁有些惨白的脸,竟也有些担忧。
“也还习惯,因为知道你在我的不远处。”凌紫宁轻声的回应。
“你知道那个救你的男人醒过来了吗?”终于还是急于问询道。
“我一早也听说了,不过觉得自己身体还有些不适,怕再传染了病人,等我好一些再去道谢吧。”凌紫宁机敏的解释道。
“你和我说实话,在那个男人的房间见到你的时候,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不单单看望这么简单吧?”安陵禹灝不打算转弯抹角。
第一百三十章
没有想到安陵禹灝会这样直接的问询自己,凌紫宁甚至来不及多考虑,难道他知道自己的什么秘密了吗?莫非昨日的相遇他就开始怀疑自己了吗?倘若真是如此,那此时此刻尽管自己再多的辩解都是徒劳吧。
“堇墨,我没有明白你是什么意思。”虽事已至此,但凌紫宁依旧不会轻易的承认。
“就不要再继续隐瞒大家了,是不是你昨日救了那个男人?”安陵禹灝似乎已经耐不住性子的问道。
“救了那个男人?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他吗?”几乎不敢相信从安陵禹灝口中说出的话语,这怎能让她不惊讶。
“宁儿,昨日从你身上掉下的丹药是不是你给那个男人服用的?你说是你的父皇担忧你的身体而让你携带的,今日他的苏醒让我不禁想起,这是不是某种珍贵的神药呢?”安陵禹灝再一次回想起那日凌紫宁的表情,的确是有些奇怪的,“因为你们寰昭国所拥有的能人异士很多,所以能有这些神通广大的丹药并不稀奇。”
凌紫宁此刻更是没有想到安陵禹灝竟误认为是她救了清平帮的五爷,可这究竟是功劳还是过错呢?原本以为可以无声无息的解决这件事,没有想到演变成如此,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他中了剧毒,自己又喂他一次毒药,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堇墨,我…”凌紫宁真的是有些犯难了。
安陵禹灝一把抓住凌紫宁纤细的手腕,“真的是你吧?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当日遇到我却什么都没有说?”有些激动的语气。
“我…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会想尽办法去救活他,而当时我并不确定手中的丹药是否可以挽回他的性命,也不过是想尝试一下,现在醒来固然是好的,若是依旧如此的昏迷,不是让所有人失望了吗?”凌紫宁还是选择承认,在安陵禹灝如此强势的质问下,她已经没有退路,或许承认了这件事也未必没有好处。
“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吗?”安陵禹灝还没有松开握紧的手。
完全没有挣扎的凌紫宁对望着安陵禹灝的深眸,“那你还想听些什么,不是说过相信我吗?”
终于轻轻的松开手,“我愿意去相信你,相信一切真相。”
(荒野中)
杂草丛生,枯木肃杀,阵阵寒风甚至比那夜晚还要凄冷,让人不寒而栗。
五爷呆呆的坐在一座坟前,眼神黯淡的如同漆黑的夜晚般寂静沉默,抓了一把黄土在手中,随着寒风的侵袭飞散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