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还怎么玩啊!
没人知道徐嬷嬷内心的崩溃,大家都以为她哭得脸都变形了是因为害怕,就连严绍也没想到,徐嬷嬷没机会说出来的这些话,会影响到后来那么多事。
“别气别气,不过是几个下人,不听话打发了就是,咱们重新再找好的,啊?”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宁远伯见罗氏脸色不好,忙起身绕到罗氏身后,帮她按起了太阳穴。那动作熟练又麻利,显然平时没少练习。
罗氏下意识闭上眼,神色恼怒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伤心:“其他几个就算了,可是碧香……这么多年来我待她如妹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她留一份,平日里更是宠着纵着,从不打骂苛责,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竟这样对我!”
碧香就是徐嬷嬷。
宁远伯心疼坏了,顾不得还有小辈在场,忙软声哄道:“你没有对不起她,是她贪心不足,不知感恩。芳儿乖,为了这么一个人气坏自己不值得,咱不气了啊?”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这样吧,我让人把她发卖到西北极寒之地去,给你出气好不好?听说那里又干又冷,常年冰雪覆盖,一般人熬不了多久就会丧命,就算勉强熬过去了,也会落下一身病痛……”
罗氏一愣,红唇紧紧抿了起来:“……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还是把她发卖到蜀南那边的山沟子里去,让她下半辈子都在那边种田受苦的好!”
徐嬷嬷的老家就是蜀南那边的。他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夫人啊,再生气也还是念着旧情的。宁远伯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满眼温柔地说:“好,都听你的。”
罗氏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哼了一声,嘀咕说:“听说种田可辛苦了,每天都得面朝土背朝天,整个人还会弄得脏兮兮……”
她才不是心软,只是那死丫头向来最爱干净,这样生不如死的惩罚对她来说才最有用罢了!
宁远伯觉得自家媳妇儿嘴硬心软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往她腰间搂去,结果还没搂到,就听见了一声充满嫌弃的咳嗽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了倒霉儿子的大白眼,未来儿媳羡慕的眼神以及……
被大家遗忘在角落里的陈掌柜屈辱愤怒的脸。
“……”
宁远伯老脸一红,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干咳一声,指指陈掌柜说,“对了,还有他,夫人打算怎么处理?”
“连人带罪证一起送去英国公府,最好是敲锣打鼓地去,让大家都知道他们英国公府治家不严,养出了这么个狗仗人势,欺上瞒下的东西!”罗氏和英国公夫人一向不怎么对付,想到这回可以重重地打英国公夫人的脸,罗氏一下就振奋了。
严绍:“……”
严绍嘴角微抽地看着这和便宜爹一样不靠谱的便宜娘,突然特别想起身走人,管他们一家去死。
就在这时,荆无说话了:“芳姨,这么做怕是不妥。”
她犹豫了一下,劝道,“英国公府位高权重,咱们这么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爽是爽了,可事后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您也知道他家那位夫人,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且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完全是他家的错,咱们自己家不也有人牵扯进去了吗?真要闹开了,他家名声会受损,咱们家也逃不过。”
罗氏笑容一僵,脸又拉了下来:“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捏着鼻子认了吧?”
“依我看,不如悄悄地把这人连带罪证一起送回英国公府,让他们自己处置。”荆无忧认真地想了一下,说,“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自然会想办法弥补咱们的损失,给咱们一个说法。且咱们这么做也算是卖了一个人情给他们,那位夫人那么好面子,不得一直记着您的好,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呀?”
罗氏眼睛一亮,立时就乐了:“说得对,你看我都气糊涂了,竟连这都没想到!”
她说完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海叔这事儿你亲自去办,记住了,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咱们是去送人情的,可不是去得罪人的。”
一想到从此以后,英国公夫人面对自己的时候,都会因为这个人情而气短上一截,罗氏的心情就彻底由阴转晴了。
宁远伯见此给了荆无忧一个感激赞赏的眼神。
荆无忧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乖巧又可爱。
严绍看了她两眼,心情也没那么暴躁了——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笑容,而是因为这府里总算还有个智商在线的人,不全是猪队友。
不过……
想起刚才那丫鬟说的话,严绍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他用力揉了一下额角,看向宁远伯:“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真像她们刚才说的,府里已经穷得连门面都快撑不住了?”
宁远伯和罗氏脸皮一僵,笑不出来了。
荆无忧也一样,不过和宁远伯两口子的尴尬不一样,她是因为忧心——虽然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她实在没想到宁远伯府的情况,竟已经糟糕到连丫鬟们都开始暗中为自己找退路了。
“芳姨……”她有些心慌,忍不住就叫了罗氏一声。
罗氏回神,犹豫几许,下了决心:“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芳儿!”
宁远伯想阻止,却被她打断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何况绍儿也不小了,是时候担起他身为世子的重任了。”
罗氏说完带着严绍和荆无忧去了主院,然后屏退左右,拿出了一个雕着山水画的红木匣子放在两人面面:“这里头,咳,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
看着声音发虚的罗氏和眼睛四下乱瞟,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宁远伯,严绍心头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他沉默片刻,做好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准备,结果一打开,里头竟然满满当当。
严绍愣住,拿起最上面的纸张打开一看,发现那竟然是……
一张欠条。
不仅如此,下面那些,全是欠条。
“……”
“??!!”
所以他们所谓的全部家当,就他妈是这一匣子欠条?!!!
作者有话要说: 盐勺:不想说话,让我静静。(隔壁《本王想静静》里的鸡翅:嗯?是谁在盗用本王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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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怎么说都是个伯爵府,严绍实在想不明白便宜爹娘是这么把它败成这样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匣子欠条,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荆无忧也惊呆了,肉肉的小脸上一片茫然。
“咳,其实当年你们祖父祖母还在的时候,府里就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
宁远伯心虚地瞄了两人一眼,把宁远伯府为什么会沦落至此的原因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早在宁远伯他爹,也就是严绍他爷爷那一代,宁远伯府就已经有没落之势了,只是那会儿先帝还在世,老伯爷作为他的心腹之一,在朝中也还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勉强还能撑得住。
后来先帝驾崩,换了老伯爷曾经得罪过的新帝上位,老伯爷被撸了官职,府里的小辈又没有能顶上去的,宁远伯府就渐渐被挤出京城权力圈了。
不过那会儿有老太太用自己的嫁妆顶着,情况倒也没有这么糟糕,后来是老太太病逝,府里最重要的几项产业又接二连三地遭遇了意外和天灾,宁远伯府才彻底走上了倾覆之路。
偏偏罗氏也好,宁远伯也好,都是打小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对银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概念。加上底下的管事怕担责任,这些年来一直在虚报账目,两人就更不清楚自家真实的财务情况了。
直到两年前,罗氏遇到点事情需要用钱,却发现不仅府里拿不出来,就是她自己的嫁妆也差不多已经空了,老两口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开始对这些俗务上心。
然而他们实在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即便上心了,府里大部分产业仍是处于常年亏空的状态。好在有刘家时不时地上门送“孝敬”,伯府的门面才不至于就这么倒下。
不过宁远伯和罗氏都不是喜欢贪人便宜的人,虽然刘家总说这些钱是他们感激宁远伯府这么多年的庇护而送上的心意,但老两口还是把些钱一笔一笔以欠条的方式记了下来,想着以后府里有钱了再还给他们。
严绍:“……”
严绍听完这些话后,突然特别想再去跳一下崖,试试能不能死回去——不是因为这一匣子欠条,而是因为这两位天真单蠢得让人看着就糟心,却又无法摆脱的甲方爸爸。
相比之下,荆无忧的反应就平静多了。
她先是默默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等消化得差不多之后,就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小脸肃然地说道:“伯爷,芳姨,你们莫要忧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努力赚钱,早日把这些欠款还上的。”
严绍:“……”
严绍看着这还没过门就傻不愣登地要帮夫家担起债务的小丫头,心说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换做别人,婚前听说未来夫家不仅马上就要破产,还欠了一大笔外债,就算不赶紧溜之大吉,也会蛋疼恐慌吧?
她倒好,二话不说就把这责任揽过去了……
以为揽白菜呢她!
正这么想着,罗氏满脸歉意地说话了:“好孩子,是我们连累你了,只是哪有你还没嫁进来就让你操心这些事儿的道理?这些欠条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还上的。你只安安心心地照顾好自己就是。另外我与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你与绍儿的婚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虽说芳姨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委屈,可伯府眼下的情况,你若是有了别的好选择,我们也都能理解……”
“芳姨,您在说什么呢!”荆无忧一听这话就急了,“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您与伯爷待我恩重如山,别说府里眼下只是遇到了一些小困难,便是哪日真的大难来临,我也断不可能弃你们而去的!”
她脊背直挺,郑重无比地说,“虽然还未正式过门,可在我心里,您与伯爷还有绍哥哥,早就已经是我最亲的人了。”
“好,好,好孩子,是芳姨说错话了。”
罗氏感动地把荆无忧揽入怀中,宁远伯也是动容地看着两人。只有严绍嘴角微抽,忍着心头的烦躁抄起那红木匣子说:“……行了别腻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让人把府里的账本统统搬到我屋里去。”
荆无忧一愣,疑惑地看了过来:“你要做什么?”
严绍没好气地扯了一下唇:“不先查清楚账目,怎么知道该从哪里赚钱?”
府里的情况原主一点儿也不清楚,宁远伯夫妇一是怕他知道家里没钱了,会剑走偏锋,做出什么歪事来。二也是怕他嘴上不把门,把府里的真实情况说出去,惹来众人的非议和笑话,所以一直瞒着他。
可经过今天这事儿,宁远伯突然就不担心了——都说逆境使人成长,这事儿对绍儿来说,也许并不全是坏事。
罗氏也是这么想的,倒霉儿子今天的表现实在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过……
“那么多账你一个人查起来太费劲了,不如让无忧帮你一起查吧,总归这管家的事儿日后为娘也是要交给她的,眼下正好可以让她先熟悉熟悉。”
荆无忧和严绍的婚事只是一个搪塞外人的借口,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罗氏因此一直很担这个处处合自己心意的宝贝儿媳妇会飞走。如今荆无忧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心里高兴极了,可想到儿子对荆无忧的态度,又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希望两人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培养感情。
严绍看懂了她的意思,顿觉糟心。但他,或者说原主并不知道这桩婚事的内情,再加上无缘无故提出解除婚约,便宜爹娘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他忍了忍,到底没有马上开口。
还是先想办法搞定这一心想报恩的小丫头,再去搞定那俩老的吧。
这么想着,严绍就斜了荆无忧一眼:“那就走吧。”
荆无忧知道罗氏是为了她好,正想着这破未婚夫要是不答应,她就私下逼他答应,没想到对方这回却异常爽快。
荆无忧惊讶地眨了下眼,见严绍没有要反悔的意思,才点头跟了上去。
罗氏不知两人在想什么,见此高兴地拽了拽宁远伯的袖子:这瞧着是有戏呀!
作为一个合格的舔狗,宁远伯立马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夫人最棒了!
***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大堂,快步往后院走去。
路上荆无忧好奇地问严绍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算账的,严绍随口敷衍了两句,把话题扯到了两人的婚事上:“对于这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荆无忧一愣,有些不解:“什么什么想法?”
严绍看了她手里的油纸包一眼,直接把话摊开来道:“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你不用为了报恩勉强自己嫁给我。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想退了这门亲事……”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荆无忧已经脸色微变道:“我不愿意!”
严绍:“……”
严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理由。”
“长辈定下的婚事怎么能说退就退呢?这是大不孝!”荆无忧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退婚,板着小脸拒绝道,“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嫁给你是在勉强自己,你不必拿这话挤兑我。”
虽然这人性格不好脾气不好品性也不咋地,但他只要是芳姨的儿子一天,她就不会放弃他。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把他教好的。
严绍:“……”
严绍看着这不知道该说她缺心眼好还是死心眼好的小丫头,脑袋有点发疼:“不是,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为了这些死规矩赌上自己的一辈子?你……你难道就不想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跟他甜甜蜜蜜地过日子?”
“不想。”她只想好好儿地把长安养大,好好儿报答宁远伯夫妇的恩情,好好儿地替父母家人报仇,而且,荆无忧绷着肉肉的小脸说,“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严绍:“……”
严绍看着她手里的油纸包,心说原来不是早恋是被暗恋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有,以后要是有了呢?”
为了摆脱这桩令人头秃的婚事,严总压下心里的不耐,摆出了跟人谈价值上亿的生意时才会有的和蔼面容,“你现在年纪小,还不懂这些,所以能轻松拒绝,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晚了。我说这话,也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嫁个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另外我这人是什么性格你也清楚,你要真嫁给我了,我们俩肯定得天天打架,到时候影响多不好。就这么保持朋友关系,彼此间客客气气的,不比变成一对怨偶来得强?”
荆无忧没想到他的狗嘴里竟然有能吐出象牙的一天,一时愣住了。可想到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和她解除婚约,她又不觉得惊讶了。
“你这么想和我退婚……”想起前段时间他常常往燕春楼跑,还总提起什么夏如姑娘的事儿,荆无忧自觉真相了,“是因为燕春楼那位夏如姑娘吗?”
严绍一愣,还没想起来夏如姑娘是哪位,就见眼前这小姑娘一脸了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