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您先体验吧,女儿不急。”梵音笑着进了屋,杨志远不由摇了摇头,自家闺女的脾气,方静之恐怕制不住她,谁能合适呢?
钟行俨与方静之的桌子上摆满了肉菜和酒,方静之瞠目结舌,“钟大哥,您不是守孝食素的?”
“都是给你点的,吃!吃光为止!”钟行俨抿着一旁的茶,闻着肉味儿也算解馋吧?
方静之咽了咽唾沫,“吃不下。”
“你还记得杨怀柳家中正堂里放的那个字么?‘勇’,她喜欢有勇气的爷们儿,可不是个只懂拒绝和退缩的男人,你吃不吃?”钟行俨的话刺激到方静之,他缺少的就是勇气!
“我吃!”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担当
方静之在吃到第三盘猪肘子时,实在忍不住吐了。
呕吐不止,恨不得苦胆都吐了出来。
钟行俨在一旁抿着茶笑的很灿烂,“肉香吗?”
“恶心……呕!”方静之已经头晕脑胀,感觉眼前看到的东西已经重了影。
钟行俨拍拍他的背,“这不过是让你吃香腻的肉,你都无法撑得住,若真是让你天天喝苦黄连汤,你恐怕一天都坚持不下来,男人要有一份担当,而不只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没这份本事就把心里的念头消了,否则就是祸害人家。”
“我能撑得住!”
方静之转头再看桌上肉皮泛起的油腻便胃腹翻滚,钟行俨也懒得与他多说,到门外叫了店小二,付了银子,更让他们把方静之送回家,他自己走出店外,很快就消失在街头。
方静之被送回家中时,方家已经乱成了一团遭,方夫人早已经下了令,如若再过一刻钟找不到儿子,她就要去衙门里报案,让方县令派衙役们在京中四处搜寻。
可看着方静之脚步踉跄的被店小二送回来,方夫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方静之吐的七荤八素,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心思,常妈妈也拦住正要发火的方夫人,急忙让丫鬟小厮把方静之送回了院子,随后把店小二找来问了几句。
“是一位公子与方公子一同用饭,稍后那位公子付了银子,让小的送方公子回来。”
“可知道那位公子是何人?”
“知道,是怀远大将军的儿子,钟公子。”
常妈妈一怔,随后塞给小二点儿赏钱,便把人给打发走。
方夫人也已经听到钟行俨的名号,她心中明白自家老爷与宇文侯一系走的更近,可自家儿子却整日跟钟行俨凑合在一起,岂不是给老爷添累赘?
可这等事方夫人不敢擅自决断,官场中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初她与方静之进京,靠的不就是钟行俨攀附上了忠奉伯夫人?
原本每一次忠奉伯夫人的聚会,她都会应邀前去,而这一次连杨怀柳都得了帖子,她这里却始终没有音讯,显然是自家老爷那一方已经有了新的举动。
方夫人觉得心里很疲惫,看着常妈妈都多了几分怨怼不满。
常妈妈尽管心底委屈却也说不出一二,谁让她是奴、人家是主?这件事她既然出了主意,那就要负责到底,否则整天看着方夫人这副怒目相瞪,早晚得被吓死。
劝着方夫人先歇一歇,常妈妈连忙赶去了方静之的院子。
她必须要在今晚把事情办妥,也是为方夫人寻个台阶,惦记着儿子却又舍不下颜面,只有她来当这个中间人了。
此时方静之已经更换了衣裳也漱了口,尽管胃腹仍有不适,但人已经缓回些神智,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少爷哟,您一声不响的就失踪了,可吓死老奴了。”常妈妈亲自上前为方静之擦着额头冒出的汗珠,方静之挂了几分歉意,“让您担心了,都是我不好。”
“老奴再怎么担心也比不得夫人,少爷,您这一次可实在伤了夫人的心了。”常妈妈试探着把话题转过去,方静之的脸色淡漠了些,翕了翕嘴却终究没说出半个字。
他心底有怨,可又说不出口,他从未说过埋怨父母的话语,也知道那是大不敬、违逆之道,可这一次他也很伤心。
他没有想到与母亲坦白要娶怀柳,会引起那么大的反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真要娶一个从未见过、不合心意的妻子?方静之的脑子里想着杨怀柳家中正堂的“勇”字,他这些年缺的就是勇气,也正因为何事都瞻前顾后,所以才事事无成。
“伤了母亲的心,是我不对,但对杨怀柳的心意,我仍旧坚持,还希望常妈妈能劝慰母亲,怀柳为人性子直爽,踏实能干,一定会是个贤良的好妻子,比那些攀高夸富、整日算计着权势的女人好多了。”
方静之也不是个傻子,这些年在京中,他各类人也见过许多,可整日里的寒暄客套,逢高踩底、趋势逢迎、谄媚巴结实在看的厌恶,比看到蟑螂臭虫还要恶心。
他只想每日清清白白、简简单单的度日,能与心仪之人诗书酒茶过着甜美的小日子就满足了。
怀柳不正是这等美妙日子的合适人选?
“少爷!”常妈妈对方静之这股子韧劲儿也吓一跳,只庆幸是她来与方静之谈,若是让方夫人听到的话,恐怕又要大发雷霆。
“其实夫人也不是对杨家小姐有芥蒂,只是觉得少爷您如今学业未成谈论婚姻大事过早,今儿老奴也已经劝了夫人,夫人也许了诺,如若少爷这一次科考能够中了举,将来再博进士之名,夫人就同意您与杨家小姐的婚事,并且亲自提亲操办。”
常妈妈满脸笑容的看着方静之的惊愕,“您还信不过老奴的话?如若不信,您可以自己去问夫人。”
“母亲……母亲真是这样说的?”方静之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常妈妈在不断的点头,他脸上的喜意也逐渐的渗透出来,直至合不拢嘴。
“原本老奴就想与少爷来说这件事,可惜少爷却离开了家,若是您再不回来,夫人恐怕就要去京衙报案了,少爷,您是夫人的心头肉,可莫要辜负了夫人的心啊。”常妈妈的话让方静之当即一脸悔意:
“我实在是个混蛋,是我对不住母亲,我这就去给母亲道歉。”
方静之起身便往外走,常妈妈也舒了一口气,可她并没有就此的放下心来,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家少爷对杨怀柳那份执着之念,如若将来夫人还不同意亦或反了悔,那恐怕又是一场无法收场的烂摊子了。
梵音被常妈妈突然上门来找方静之给搅和的一晚上都心神不宁。
即便洗漱躺在床上闭上眼,她都一时没法入睡。
怎么就这样的烦呢?
方静之被常妈妈的一通迷魂汤灌了七荤八素,给方夫人赔礼道歉之后,又允诺了一定会取得功名后再谈娶亲的事。
方夫人也只得点头应了,对外人她能豪横起来,可对自己的儿子,她还真绷不住自己这张脸。
常妈妈也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家少爷心里像是裹了蜜一样的美,她的担忧之心更重,这若是将来少爷真中举,再得个进士功名,夫人更不会同意他与杨怀柳。
到那时……恐怕夫人的话就更没力度了。
方静之这一晚也没怎么睡好,尽管因吐了多少次,胃腹不适,可他的心里早已被梵音填满。
睁开眼睛脑子里是她,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她。
翌日清晨天刚放亮,隔壁的鸡也只跳出来啼了第一声鸣响,方静之便穿戴整齐的出了门,直奔杨家而去。
可惜方静之来的不巧,梵音昨晚上睡不安稳,一早上就带着二胖和彩云、刘安去了京郊的集事,除却买些东西之外,也是清早去散散心。
方静之碰壁了,在杨家坐等半晌都觉得没有耐心,他只能暂先告退,去找赵靖,临走时特意告诉杨家的刘妈,称是下晌再来。
刘妈还能不明白方静之的心意?
看着那一双桃花笑眼就什么都不用问了,可自家小姐好像对方公子没什么心意,刘妈也没法多插嘴,只等着小姐回来告诉一声便是。
发泄情绪的最佳方式便是购物花银子,这个事无论古今,只要是女人就很管用。
梵音今儿的荷包从鼓鼓囊囊到干瘪的只剩下十几个铜子儿,若不是彩云多留份心,提醒她回去还要雇车拉物件,恐怕这十几个铜子儿也剩不下。
没什么再买的物件,即便还想逛也没了银子了,二胖长舒口气,连忙让刘安去找辆拉货的车,最好是能连人带物一起装,再逛下去的话,他的两条腿都要折了!
梵音等人上了车直奔杨家而去,拍拍荷包问着刘安,“车钱谈了吗?要多少?”
“说是两个铜子儿。”刘安也有些奇怪,“奴才问了好几个,都说两个铜子儿。”
“怎么这样便宜?”梵音皱着眉有些不敢信,这一车货外加乘着一车人居然只要两个铜子儿?不会是糊弄他们的吧?
刘安也有些心中不安,“要不然奴才再去问问?”
“去吧,还是问个清楚咱们心里也踏实。”梵音听闻过京中之地有些无赖诈钱度日的传闻,而她和刘安等人也并非是京中的口音,若是被当成肥得流油的外来客,那这件事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刘安颠颠的跑上前,马车忽然的停下。
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听车夫在前面嚎啕大嚷,“什么?谁告诉你两个铜子儿送到地儿的?你耳朵是瘸的?一步两铜子儿,你没听着?老子拉出这么远了你才跑来跟我讨价还价,心是让狗吃了的?不乐意走就付银子滚蛋,老子还不乐意拉你们这帮穷酸的狗东西!给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失败的官二代
“你明明说的就是两个铜子儿拉全程,这会儿改口说是两个铜子儿一步了?你的贼心才让狗吃了!”
刘安跳脚的怒骂,车夫一把揪过他的衣领,“你给不给?不给老子一鞭子抽死你!”
“不、不给!”刘安终归是个书童,即便身上有把子力气也比不得这些跑外干活儿的车夫,只被拎了个衣领子就有些撑不住劲儿,一张脸都被憋红了。
梵音听到争吵连忙下了车,周围的百姓也远远的驻步围观着。
有不用花钱的免费戏看,谁不乐意多瞅两眼?
车夫也知道刘安只是个小厮,这位姑娘才是主子,虽说身边丫鬟小厮都全,可见穿戴素朴也不会是什么大官家的亲眷,更何况哪位小姐会亲自出来赶大集买东西的?
车夫犹豫了一下,也就此把梵音的身份给断定成外来的小门户了。
“一步两个铜子儿,从大集上跑到现在少说也有五百步了,一共一千个铜子儿一贯钱,给钱就卸货,否则你们也别想走,我们劳苦百姓的血汗钱休想糊弄!”
车夫沙哑的大嗓门一嚷,周边又涌出来几个看似无赖流氓的人物在围观着。
各个脸上凶煞的肉绷的很紧,在一旁插嘴的念叨,“这年头想赚点儿辛苦银子也不容易了,还两个铜子儿拉全程?也真想的出来,莫说两个铜子儿不够人的腿脚费,就连喂牲口的草料钱都不够!”
“有钱的就会欺辱咱们这些穷腿子,瞧见没有?这一车的物件恐怕哪个拎出来都值点儿银子,可惜就是不肯给拉车的辛苦钱,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还不如驴呢!”
“穷人也得有人出头做主,今儿哥几个也别闲着,咱们也为这个兄弟撑撑腰,若是不给银子,咱们就掀车!以货抵债!”
“对,拿了东西抵车钱,若是不给,老子还有这双拳头!”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围过来,彩云都已经被吓的开始打了哆嗦,二胖要下来骂,被梵音一把推了回去。
“听着我口音是外地人,想欺诈银子,是吧?想要银子就直说,大老爷们儿做这种恶心事糊口,你也不怕噎着,”梵音插腰看着车夫,“你把他放开。”
“不给银子就不放,怎么着?在家里豪横惯了,出外也当谁都是你们家奴才呢?告诉你,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你们那穷乡僻户,这是讲理的地界!”车夫的手揪的更紧,刘安无论怎么挣扎都推不开他的手。
“银子没有,你将物件都给送回去,我就给。”梵音的话让车夫笑骂,“少他妈放屁,现在就拿银子,老子才懒得伺候你们这帮穷乡屯子。”
梵音听着这帮人的骂也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这帮人是无赖,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早已经把刘安和二胖给吓到了,而她和彩云是两个小丫头,更是不用提。
可是给银子?虽说一两银子她也给得起,可如今兜里只剩下十几个铜子儿,难道还跟这些诈钱的讨价还价?那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自己老爹是个官,可惜周围全没有能出来撑腰的人,今儿出来之前也大意了,起码带着王妈妈也能多个商议的人……
梵音觉得自己这个官二代当的很窝囊,可眼前的问题她还真没有了解决的办法。
怎么办呢?
看着梵音在那里不声不语,车夫和周围的这帮地痞忍不住了,诈银子是个快活儿,可容不得耽搁,若真惊动了衙门,他们虽然也有依仗的根基能摆平,可诈的这点儿银子还不够上供的。
车夫给周围人使个眼色,几个人凑上来便要开始搬东西,“给不起银子,就莫怪兄弟我们不客气了,都是外乡来客,也莫说我们欺负人,拿上一半儿的物件就拉倒了,姑娘你也长长见识,嘿嘿,往后这等地界还是别来喽!”
车夫扔开刘安,转身便去拿东西。
“住手!”
梵音看着这些人上前把物件全都扔砸在地上,挑拣着抢,可她的阻拦根本无用,二胖跑下来上前拽着车夫的胳膊,却被车夫一巴掌给甩了一旁,“臭小子,你找死?”
“少爷!”刘安揉揉脖子便过去扶二胖,梵音急了,“你们抢,你们使劲儿的抢,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儿别怪我找你们算账!”
“找我们算账?嘿嘿,老子就等着!”车夫贼兮兮的眼睛朝着梵音的身上扫,“家里被窝子可是暖的,老子就等着你来!”
梵音气的手心发痒,却也知不能上前。
彩云吓的在一旁不出声的哭,二胖的嘴角出了血,刘安也只能气的原地骂上两句不敢上前。
那些人的胳膊快赶上他的大腿粗,即便上前也打不过。
梵音头晕脑胀,旁边忽然多了个声音:
“杨怀柳,你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凶么?这会儿怎么不上去了?”
梵音一转头,正看到钟行俨在一边儿依着墙在乐滋滋的笑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最倒霉的时候还遇上这个家伙,她今儿……她今儿简直是气死了!
“喂,都住手。”钟行俨朝着那些人喊一嗓子,“瞎了狗眼了?这位姑娘是谁你们都不清楚,还敢出来诈银子?这是新任京主簿家的大小姐,一个个眼睛都糊了狗屎了?”
京主簿?杨志远?
车夫住了手,再看看梵音几个,想起了他们要去的地界。
妈的,那地儿可不就是鬼宅那条街么?都怪那小厮没说是杨府,只说了大概的路,他还以为是这小子压根儿不熟呢!
众人都停了手,有一个不太信的要上前问,钟行俨冷着脸子道:“把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再拿五十两银子出来给杨大小姐压惊,磕头认错,不然老子让你们都滚去窑子里当龟公,你信不信?”
“你是谁?”
“老子是怀远大将军的儿子!”
哗啦!
一群人全跪了地上……
梵音瞠目结舌的看着钟行俨,“你不是说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你?还要自报家门?”
“不报家门人家认识你是谁?你要早说自己是京主簿的闺女,卖货的都不敢要你的钱!”钟行俨的话让梵音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