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事相求便动心眼儿撵人快走,如今的和尚也都不纯洁了!
方青垣终究将死掉的十四个人身份洗黑,封锁城门、严格审查进出城的人员往来,一连折腾了三日,事情也逐渐的平息下去,百姓们见县衙对这件事格外看重,也没有了八卦斗嘴的心思,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方青垣松一口气,张县尉也是熬的精疲力竭,撂下此事去找杨志远喝了两天酒。
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梵音还没能脱离梦魇的阴影,做饭时只要单独看到物什的头颅就腹胃翻滚,故而这几次为张县尉和父亲喝酒炖的鸡都是整个的,吃的时候他们自己撕拆便是。
梵音看着他们吃着满嘴流油,自己清粥白菜,偶尔来一点儿笋丝解解苦,她的嘴里吃什么都是苦的,味觉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障碍,瞧了大夫,称她是心火太重,梵音脑子里不由蹦出了钟行俨,难不成这是给他吃了十来天苦瓜的报应?
还是自己的修行不够啊,恶鬼煞气太重,往后一定远离。
门外有了响声,青苗过去开门,正是方静之又来了。
这几天他每日都定时前来,即便梵音不说话,他也就在这里坐着喝茶,看书,杨志远已经有了书房和藏书的屋子,他便闷头扎进去读书,什么时候梵音开口了,他才过来搭几句话。
梵音对他这副态度很莫名其妙,这是怎么的了?不似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直性格,反倒成了扭扭捏捏的姑娘一样?连说句话都开始左思右想的费劲,等他开口说时,梵音早把刚刚的话题给忘至脑后了。
书读多了吧?不会又去跟那个齐陵鸿老头子习课了?
梵音没有细问,乐意来她自当不能给撵出去,这是县令大人的儿子,让青苗精心的伺候着,她便将心思又放在赵阳的面铺上,因为昨儿赵妈妈又送来了十两银子的红利,更请她能否再多加两道汤面的品样。
梵音闷头想着,又要合大众口味,又要能在这个调味不全的地界做得出来,这也是个要精心研究下的问题。
宇文信在看着手上的回书,十四个人的死变成了四个人,而且还成了身份不明的燕国奸细,庆城县的这位县令还真敢臆想,连这样的说辞都能想得出来,也不亏是个人才。
亦或许……这主意是钟行俨出的?
宇文信的薄唇紧抿,闭目仰头指敲桌案,想着前两日被两位兄长骂的狗血淋头时的模样,他心中却是在笑。
一群只会持刀动手的武夫罢了,不过是死了十四个死士,却恨不得他比这些人更早死,寻常只被称呼几声主人就真觉得自己是神一样的存在,军权高于皇权,这种想法简直荒唐可笑。
也只有宇文侯在听他们斥骂完之后又问一问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而他将西北之事全盘托出之后,宇文侯的那一番赞赏让两位兄长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可宇文信知道,他们不过是暂时的让步,因为他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那些人眼中,只是当他为庶子出身的奴才罢了。
总有些人分不清孰重孰轻、孰亲孰远,因为他们的目光太短浅了。
宇文信的手指停下,召唤身边人道:“到时候了,怀远大将军的事要尽快散布至各地,庆城县的县令资料帮我搜集一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哪怕是一个捕头的讯息我全部都要!”
“是!”
方夫人此时正在家中大发雷霆,一个是因为方静之整日往杨家跑,二来也是接到了京中温家的来信。
她的姐姐,也就是温熙云的生母将她好一通斥责,更是提及到钟行俨的名字,叱问她们家何时归到了怀远大将军那一系。
方夫人惊了半晌不由将信撕了粉碎,“凭什么来斥责我?只不过是吏部员外郎的夫人罢了,难不成大将军之子来了庆城县不接待还给打出去?熙云那丫头来时,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嫌我怠慢了她,心比天高,也不寻思是否命比纸薄!”
“夫人,您消消气。”常妈妈在一旁劝着,其实她的心中也着实无奈,谁让自家夫人只是个七品县令的夫人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消什么气,静之这孩子也是彻底的学坏了,居然……居然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方夫人说着就要哭,常妈妈即刻道:“您当初就想让少爷进京读书,老爷也都为少爷联系好了,若不是钟公子突然来,少爷都已经到京了。”
“对,要让静之马上进京。”方夫人顿住,“可老爷这时忙的抽不开身。”
“老奴听说钟公子要回京了。”常妈妈给方夫人使了眼色,方夫人犹豫下咬牙道:“我还就让儿子跟钟行俨一起进京,我气死他们!”
钟行俨此时已经又回到了庆城县内,因为他在方青垣请他来之前就已经收到了西北的回音。
怀远大将军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他需要马上回京领命,随后去西北将父亲未完成的任务接下,那将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第一百零六章 告别的饭
方青垣将兵部送的紧急召书给了钟行俨之后,钟行俨便离开了县衙,方青垣当即召人备马,明日一早便送钟行俨启程。
浑浑噩噩的在街上走着,钟行俨的心中有些繁杂,这件事来的很突然,他刚刚被十四名死士偷袭暗算,随后便传来父亲的消息。
西北若军动,他能压制得住吗?
那是一把活命的钥匙,如若西北军权落入他人之手,怀远大将军的名号便彻底的陨落,钟家也会就此没落,会是宇文侯的手段?钟行俨摇了摇头,虽说宇文侯一系始终是自家的对手,但敢派人来刺杀他还有可能,在西北军中下手,他们还没有这份胆量。
钟行俨边走边想,也一直没有理清头绪,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走到了杨家门口,看到木器铺正送来他与方静之订做的匾,他不由想到杨怀柳那个小丫头。
不知道她被吓那一次缓过来没有?
钟行俨想着便走进了杨家,梵音正在自己的屋中盘膝静坐。
这些天她只觉得心中疲累难宁,索性又把蒲团和经书找出,每天都看书静思两个时辰。父亲也曾说过,找寻不到解决的方法时不妨多看一看书,梵音便找了这个方法来解脱脑中时常出现的梦魇。
这几天的功夫,她已经能够让自己平和下来,起码不会再突然的烦躁,也不会畏惧圆滚的物品,不过对于鸡鸭鱼她是不会再亲手去杀了,杀完洗净她可下厨去做,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钟行俨忽然来到让青苗吓了一跳。
自家小姐刚刚缓和点儿,可别又因为钟公子突然来了再暴躁发怒,可她只是个丫鬟,能拦得住吗?
青苗一边想着一边上前,钟行俨看她道:“杨怀柳呢?”
“小姐在后院。”青苗说完急忙补道:“在后院静修,钟公子还是不要打扰。”
“行了,你不用管了。”钟行俨摆了手,大步流星的就往后院去。
青苗怔刻急忙小跑的上前,“钟公子,那里您去不合适……”
“就你们这些人思想复杂,我还能吃了她不成。”钟行俨厉喝一句,走的更快,青苗苦着脸,是她们思想复杂?怎不说是他根本不懂规矩啊!
钟行俨的脚步让青苗跑着都追不上,梵音正坐在蒲团之上静静的看着经书,她听到了钟行俨的声音,可心底却没有纹丝的气动和暴躁的情绪,连之前那一丝斗气的厌恶也没了。
钟行俨迈步进门,就见梵音正在看着她,见她初次这样的平静相待,钟行俨倒是有些惊讶。
青苗呼哧带喘的从后面追进来,“大小姐,我拦不住他。”
“行了,你先去忙吧,看看门口挂匾的人是否走了,那是咱们杨家的门面,彩云年纪小,别让人糊弄了,你去看看是否挂正,别出什么差错。”梵音将青苗打发走,青苗有些迟疑,但见自家小姐的态度肯定,她也只能先下去了。
钟行俨看她半天,那一双大眼睛中没有了那一日的恐惧,俏皮的短发,圆圆的脸庞却写满了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安静,因为每一次见到她不是暴跳如雷就是针锋相对……
“你恢复好了?”钟行俨低头仔细的看着她,除却脸色有点儿苍灰之外倒没有什么异样。
梵音只点了点头,“钟公子还请前院稍后片刻。”说着,梵音倒是自己先出了屋子,直接奔着侧院的厨房行去。
钟行俨眉头微皱,只身跟着一同去。
梵音行至大厨房便开始起火,挑菜,切花,下锅,钟行俨依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心中更有惊诧,因为他看得出,梵音做的就是他当初在福陵寺偷吃过的素蟹粉和红焖鸭肉,还有着一道道素肉斋菜也接连下锅、出锅。
青苗和彩云挂好了匾也到这里来帮忙,摆好了桌,放好了碗筷,一道道素斋接连摆上,梵音一共做了六道,而且每一道菜的分量都是用盆装的。
钟行俨挑了眉,目光看向了梵音,梵音指着桌上的菜道:“吃吧,这便是钟公子一直想要吃到的素斋,家中也只有这些物什,做不了更多的量,吃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了,请慢用。”
梵音将盛好的饭放在钟行俨的面前,吩咐青苗在这里伺候着,她则转身便走。
钟行俨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不由得笑了出来,只可惜这一份笑容中没有了初期的畅快和潇洒,夹杂了些许意味不明的萧瑟。
“好!杨怀柳你有种!”钟行俨拿起碗筷当即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边吃边赞几声香。
青苗在一旁看的龇牙咧嘴,这一桌子菜的菜量足够她们主仆三人吃上三天的,他居然想要一点儿汤都不剩的全吃了?
那胃怎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都吃了哪儿去呢?
钟行俨吃的很快,尽管这些菜量让他也有些难以全部吃完,可钟行俨却坚持着往嘴里塞!
“香!小爷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斋菜,此生足矣!”
“公子,要奴婢为您倒点儿水吗?”青苗看他吃的有些噎的慌,钟行俨摇头,“不喝,冲淡了这一桌美味的味道怎能行?那岂不是坏了你们家小姐的手艺。”
青苗差点儿咬了舌头,侧过身去偷偷的看。
这位公子真是病的不轻……
吃光抹净,钟行俨连菜汤都没剩一滴,全都喝入了嘴里。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他已经撑的快走不动了。
青苗要上前扶着,钟行俨把她推开,“不用,小爷我自己走。”
刚要出门,正赶上杨志远从外面回来,抬头就看到钟行俨挺着肚子从自家门里出来,他的脸上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今儿杨志远也听方县令说起怀远大将军病重之事,这无疑是对钟家的一场劫难啊!
有心与钟行俨说些什么,可杨志远琢磨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钟行俨也看出他的踌躇犹豫,反倒是笑着道:“杨主簿不必多言,虽我钟行俨年仅十六,却不见得撑不起一个家来,杨怀柳这一顿素斋就是为我最好的送行,就是战死,我也心满意足了,保重!”
拱手道别,钟行俨的脚步加快,出门直奔县衙取马,他要立即离开庆城县不再做半日的停留。
杨志远看着他的身形离去,也是无奈的长叹一声,青苗听的有些糊涂,问着道:“老爷,他在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
“他家中出了事。”杨志远没有与她细说,“怀柳呢?”
“大小姐在后院呢。”青苗好容易找了个单独与老爷叙话的机会,絮絮叨叨的便将今儿钟行俨忽然来此,小姐又做了一桌子素斋菜的事说了,“小姐还与钟公子说了,希望……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杨志远听过后脚步怔了一下,转头看着青苗,青苗连连点头,“就是这么说的!”
“这丫头。”杨志远的脚步加快一些,青苗便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自从那一晚她扑了老爷怀里抱过那么一次,老爷还没有再与她亲近过,虽然……虽然比以往的叙话要多了些,对待她也和蔼亲近了些,可没有真正的、实质性的进展让青苗也有些急。
杨志远没有这般多的心思,进了后院就见梵音正在屋中继续的读经书。
“父亲回来啦?”梵音看到杨志远起身笑眯眯的相迎。
杨志远点了点头,“刚刚在门口看到了钟行俨。”
梵音的笑意落了下来,“是,今儿他来了,也期望他以后不要再来了,女儿为他做了一桌子素斋,他也如愿了。”
“恐怕就是他想再来也没有机会了。”杨志远看着梵音道:“他马上便要回京,随后去西北军中接令参战,还能不能保住这一条小命都不好说了。”
梵音怔后惊了,“那是怎么回事?”
“怀远大将军病重,西北军乱成一团,据方县令所说,兵部的人联名上折让钟行俨去接替怀远大将军未完成的军务,其实是要打仗,西北军本身就已经乱了,再让他个十六岁的少年去统军,这不是胡闹么!”
杨志远不屑的摇头,“文人骨子里勾心斗角,武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那……那上面就同意了?”梵音朝上指了指,示意皇上。
“钟家的风头太高,怀远大将军的名声太响,这无非是要钟家的气焰落一落,可这一招实在够狠,等同于把钟行俨个小子扔进了狼窝,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了!”
杨志远摆了摆手,“说这么多作甚,又不是我儿子。”
梵音翻了白眼,“想儿子您就再为女儿娶后娘生个弟弟,嘴上唠叨什么。”
“咳咳,为父去看书。”杨志远找了借口急忙走,梵音坐在那里想着钟行俨,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钟行俨那个人谁沾谁倒霉,他不会死这么快吧?
方夫人此时知道了钟行俨要离开的事,她第一反应便是:“让静之即刻收拾东西,跟着钟公子一同进京!”
第一百零七章 信
方静之还在浑浑噩噩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被方夫人塞到了马车上。
方夫人这一次自己也跟随前去京中。对于方静之的木讷,方夫人实在不敢轻易的将他自己送去京城,何况钟行俨回京领命之后马上就要前赴西北军中,这么短促的时间,方静之很难把握住,而她跟随前去,只要能够与忠奉伯夫人相交,即便钟行俨去了西北也无妨。
何况打仗哪是那么快就能够得出胜负的事?这中途留给他们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用了,至于钟行俨是死是活那都要听天由命,与自家没有分毫关系。
只要能通过忠奉伯夫人引见并在京中的夫人圈中混熟,自家老爷过完年调职到京中后便能够彻底的安稳住,那时自家儿子再随同认识更多的人岂不是更好?
方夫人仓促的与方县令商议过后便跟随一同去了京城,方静之直至上了马车才想起他还没有跟杨怀柳打个招呼。
可想起时已经太晚了,因为马车已经出了城。
到了京中再给她写信吧……方静之自我安慰道。
送走了钟行俨与方静之和方夫人,方县令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过年之后的调职上,故而县衙内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由杨志远和张县尉来负责。
在此之前,方县令特意的将二人召了过去私谈许久,至于谈了什么梵音并没有详细的问,她的心中只有两个字:过年。
对于过年这件事来说,庆城县的所有百姓都是兴高采烈的喜庆,可唯独有一个人对此很是头疼,这个人便是张县尉。
因为方县令的缘故,他之前打算带着夫人和二胖子回老家与老母和众亲团聚的事只能改了,其一是过年热闹之时,城内的治安也是个问题;其二,他总不能把这一大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