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几个,别管有毒没毒的,别糟蹋了东西,反正有人乐意吃!”
钟行俨看着她出门张张罗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古灵精怪的丫头,没寻思吃一顿饭还真碰上个硬茬子,连县令夫人的面子都敢找借口推脱,想着今儿方夫人那一张抽搐的脸,钟行俨便是扯了扯嘴角。
有一些人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却连自己是什么分量也看不清了。
倒是杨怀柳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
难道就真吃不上她的一顿素斋菜了?钟行俨吧嗒两下嘴,他钟行俨还没有做不成的事,何况一顿饭了!
常妈妈留在这里已经等来了方夫人派的人来传话,自当是让人帮着杨家装车搬家,随后等着杨怀柳去做素斋菜,讲经论典,这个事她是非要做成不可。
常妈妈含蓄的把方夫人的意思告诉了梵音,梵音笑着应了。
早间的事她可以自诩为年幼不懂事当理由搪塞过去,可如若再拒绝的话就是明摆着故意的了,自家老爹还要依仗着县令大人赚官银,这事儿变通一下也无妨。
见梵音痛快的答应了,常妈妈自当又派人去给方夫人传话,可梵音却要她自己回去,“……您的年岁也大了,天气寒冷,可别在外面站久了着了风寒,那我可是罪过了,方夫人体恤我,已经派了人来帮忙了,家中的物件又不多,很快就能把家搬完,您还是回去慢慢的等,待这方都收拾妥当之后,我便去给方夫人赔罪。”
常妈妈也有心回去亲自与方夫人细谈,索性半推半就的便先回了。
刚刚出门,就看到方静之从外进来,主仆对视一眼,方静之尴尬道:“我也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老奴正要回去跟夫人回复这边儿的事,如若杨大小姐忙完了,少爷定要邀她回家,夫人都等着。”方静之点了点头,他的心思有些涣散,常妈妈也没细问,脚步匆匆的便往县令府而去。
方静之站在门口犹豫半晌,刚刚钟行俨先行离去,母亲又拽着他谈论许久,说的自当是京城的事,让他与钟行俨好生交好关系,还说刚刚与钟行俨盘了道,他也不过如此。
其实方静之的心里倒觉得是自家母亲丢了身份,尽管刚刚是钟行俨在说,母亲偶尔插话,可每一次钟行俨问及的事都能够让母亲当即回答,那是一个又一个敏感的关节点,连方静之自己听了都觉得惊讶。
为何母亲会将自家的关系都托付出去?
是钟行俨故意的挖自家人脉?可话都是母亲自己说的,他也着实赖不到钟行俨的身上。
他刚才没有与方夫人细谈心中的疑惑,出了方府便往杨家走,如今站在院门正看到钟行俨追着杨怀柳在忙动忙西,他的心里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儿。
可他并不知道这股滋味儿的名字叫做醋!
尽管醋的离谱,可醋的并非是因他内心对女子的喜爱,而是醋的自己被外人疏忽冷落。
方静之站在门口,青苗先瞧见了他,“少爷来啦!”青苗依旧还依照当初在县令府做事的称呼。
“是,过来看一看。”方静之随意的敷衍了一句,梵音抬头看他,钟行俨立即抢着帮她搬了个箱子,“第四个,四道素斋菜,你等着赔吧!”
“无赖!”梵音嘀咕一声,也懒得再与他争,一是争不过,二也是没那个体力,终归男女有别,已经有人怀疑她居心叵测心思太多,如若被传出闲话岂不是没得过了!
何况她每一次跟钟行俨见到时,她都倒霉!
这个人压根儿就是一衰神。
方静之见梵音看向她,不由得笑着走过来,“还需要做些什么事?母亲也让我过来问询一下,如若需要帮手,自可让府里再过来些小厮杂役。”
“我们家人少物穷,没有太多东西,去雇上三四辆拉货的车就行。”梵音说着,方静之便往外走,“我这就去找。”
“银子算我的,”钟行俨喊了一声,方静之脚步一驻,又快步的朝外走去。
这一个家搬的速度飞快,梵音也没寻思早上租赁好的房子,居然下午就能搬过去,她这应该是拖了方夫人的福了?否则也没这么多的帮手和出银子的,她是该喜还是该悲呢?
有钟行俨在,方静之自当不会上马车,梵音和青苗、彩云占了便宜,主仆三人挤上了马车,一路奔着新家而去。
新家很大,尽管是冬日,可许久没有人居住,厚厚的积雪叠了很高,反而好似一片华丽的白镜,让人心中不忍踩上去。
梵音一脚又一脚的踩着玩,那股子喜乐的劲儿让方静之在一旁笑着看她。
钟行俨在一旁道:“还不快收拾东西,饿了,你该做饭了!”
“就不,饿着就出去吃,新家不招贼!”梵音说着,钟行俨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儿抛上,真砸在梵音头顶的树结上,积雪簇簇而落,啪嗒啪嗒的雪堆直砸了梵音一脸。
“姓钟的,你等着瞧!”梵音被雪冰的满脸通红,钟行俨畅怀大笑,方静之急忙让青苗和彩云过去帮她清一清雪,有心埋怨几句,可又觉得那等话对钟行俨来说与废话一般,张罗着让小厮帮着把行李抬进屋内,开始清整新家。
方静之心血来潮,觉得门口还缺一块木匾,有心去寻木器行订制一块,可又觉得钟行俨独自在这里他不太舒服,索性提议二人一起去。
钟行俨痛快的答应了,二人行步出门,梵音则吩咐人把家中的屋子安排好。
新家门外的角落中有一人见钟行俨的人影之后当即消失在人群之中,一只别着急信的鸽子腾空而飞,未过多久便落在了一人手中。
取下鸽爪上的信看过钟行俨行踪的回禀,宇文信的嘴角涌起冷笑,吩咐道:“他倒是过的逍遥自在,小日子实在让我仰慕不已啊,连守孝都过得这样轻松惬意,这种人留着实在让人难以心安,能不能让他死了呢?”
第一百零一章 喜欢她
耀阳西陲,在天边划出一条玫瑰色的红,让冬日的严寒中增添了一抹温暖。
新家已经收拾妥当,如今的屋子多了,梵音索性独居后院,二进的院子成为杨志远的书房办公和寄居之地,一进的阔院用以招待前来家中的宾客,也格外有了规矩。
以前是屋少人多,如今屋多人少,带来的家什全都摆放好却仍显得空荡。
梵音正琢磨要如何让新家丰满些许,就看到方静之和钟行俨二人从外回来,木匾因要刻字,明日才能取,杂役抬进来一尊大大的木雕翔鹰进门,那栩栩如生的鹰眸、鹰嘴以及鹰冠上的刺绒格外逼真,好似真有一只雄鹰站立在木几之上。
“放进正厅的东边儿,回头购置一套桌椅茶案配套上就更美了!”梵音笑着便给这物件指了摆放的地儿,钟行俨抱着手臂调侃,“这么舒坦的就收了?怎么不问问是谁掏的银子?”
“有什么可问的?你在我们家吃饭也有十来天了,总该付一付饭钱,难不成白吃?”梵音咬牙硬犟,其实她早看出这物件是钟行俨掏的银子,因为方静之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缩后没有主动上前。
可这物件漂亮不说,而且价钱也肯定不便宜,梵音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索性装硬到底,他都送来了还能退回去不成?
钟行俨没等还嘴,梵音已经跟着跑进了屋中,让他长了口却硬把话憋了回去。
方静之上前道:“时间不早了,不妨咱们先回去?”
“回什么?你母亲不是要这丫头过去讲经做素斋?我等!”钟行俨说着便朝着正厅走去,边走边嚷:“杨怀柳你折腾完了吗?该去县令府了,你再不去小心你爹的官帽子……”
方静之站在那里脚步迈来迈去始终没有动弹。
他的心底对钟行俨涌起一股莫名的抵触,尽管他还没有找到缘由,可这种感觉让他向来沉稳的情绪很烦躁,烦躁到连自己的假发掉了都不知道。
青苗出门取物件,正看到方静之秃着脑袋站在那里吓一跳,急忙跑过去将帽子和假发捡起为他戴好,“少爷,别凉着!”
方静之刚缓过神来,梵音与钟行俨等人已经从正厅中出来。
方夫人今儿已经在与她堵气,如若再不去见面说两句致歉的话也不妥,不过做素斋?梵音转头看了两眼钟行俨,她还真要做一次,不过这道菜她才不会让姓钟的吃舒坦了。
梵音被催促着离开了新家往县令府而去,此时的方夫人早已经等的不耐烦,有心派人去催,却也仍想看一看杨怀柳到底什么时候来。
外人回禀少爷和杨大小姐、钟公子一同归来,方夫人冷哼一声便瞧着常妈妈,“这个时辰才来,家里收拾的够快的!”
“想必也是来给夫人赔罪的。”常妈妈提点一句,反倒更让方夫人不喜,“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说辞,初见她时觉得这丫头乖巧懂事,时间一长就看得出她心邪不正,如今也十一了,不是小丫头了。”
常妈妈顿了下,“可钟公子暂且没有要走的打算,原本少爷是要进京读书的。”
“再看一看,如若不成,就让静之先去京中……”方夫人说到此叹了口气,“还得再跟老爷商议下。”自从上一次暖炉会被方县令斥了一顿,方夫人在很多事上已经不敢擅自做主。
可这事儿能怪她吗?谁让自家老爷很多事都不会提前说。
常妈妈点了头,“如今老爷调职入京最重要,旁枝细节的事夫人得过且过,老爷也瞧得出您的大度。”
“别人我是指望不上,如今只能指望儿子了。”方夫人说着,不妨起了身,“不是已经来了?咱们就过去瞧瞧,别怠慢了钟公子。”
常妈妈对夫人分毫不提杨怀柳也着实无奈,可这等事不是两句话就能劝回的,看朱成碧,何况是心里就瞧着不顺,只能越看越不顺眼了。
梵音在屋中静静的坐好,钟行俨一直在旁边笑,得瑟的抖着腿喝茶,那一副得了便宜的模样让梵音很想揍他。
她自认不是个脾气暴躁、凡事讲究退让三分的脾性,可为何就看钟行俨时手掌这么痒呢?
方静之在一旁静坐不语,目光只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
常妈妈陪着方夫人进了门,方夫人笑灿的脸上只对着钟行俨一人,“今儿这么晚才回可是累了?晚间可得吩咐做一桌好菜犒劳犒劳钟公子,庆城别的物件稀少,可在吃上却独有特色,尽管钟公子守孝受戒,那也能一饱口福。”
钟行俨也听出方夫人话中有话,“能不能饱口福,就要看杨怀柳的了,这阵子的菜吃的我嘴里泛苦哟!”
梵音瞪她一眼,已经起身到方夫人面前先行了一礼,“先给夫人您赔罪了,早上实在不知夫人派人到家中去请,父亲催促匆忙只能尽快的搬了家,好在有您的体恤,不到一日的功夫就都收拾妥当了,可耽搁了与夫人相伴的时辰,我心中也着实的过意不去,今儿您尽管说,我怎么着都成。”
方夫人瞧她这副模样冷笑道:“怎么着都成?”
“您喜欢素斋?怀柳这就去做。”梵音主动提出素斋二字,方夫人没等回话,钟行俨直接嚷道:“就素斋了!”
方夫人抿了抿嘴没能还口,如若不是钟行俨先开了口她恐怕还要挤兑杨怀柳两句,可精心一琢磨,她何必与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召唤了大厨房的婆娘,让她带着梵音前去,“今儿杨大小姐要给我们露一手,你们都伺候着,可别让她伤着,知道吗?”
“奴婢们省得了。”
梵音福了福身便跟随着厨娘们而去,钟行俨凑了热闹起身道:“我去看看!”一句话后起身便走,钟行俨的大大咧咧让方夫人很受伤,因为他分毫没有把自己放上心。
没有尊重就没有相交的意愿,即便是钟行俨。
方静之在一旁看自己母亲半晌,说起杨家搬家的事,“儿子做主去木器坊定了一块雕匾送给杨家,明日才能拿,钟大哥送了一尊翔鹰木雕……价格不菲。”
方夫人眉头紧皱,“他居然送了杨家一尊木雕?”
方静之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想让方夫人放下对梵音的不喜,“钟大哥做事貌似率性而为其实目的性很强,母亲还是小心他这个人为好。”
对自己儿子的告诫并没有让方夫人发觉自身的错误,反而觉得自家儿子对杨怀柳要更为戒备,苦口婆心道:
“那杨怀柳你也要少接触,才认识短短几日居然能让钟行俨花这么多银子送木雕,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子,钟家在京中很有势力,起码你提钟行俨之名不会被欺负,母亲今日提及忠奉伯夫人,钟行俨也答应定会绍介我们相识,女眷的圈子娘会周旋好,待你得一功名之后,娘自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娘,正说着钟大哥,你怎么忽然提起亲事的,儿子刚刚十四,离弱冠之礼还早着呢!”方静之有些不耐,方夫人硬气道:
“定亲也不必非要到弱冠之龄,娘还有好几年的功夫可以为你多选一选人家,不仅要温柔贤惠,而且家室也要清白有势,总不能找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当媳妇儿,那一辈子就完了!”
方静之怔住,仔细的看向了方夫人,方夫人瞧着他呆傻的模样,以为是被自己猜中心事在彷徨筹措说辞,心中更是急,索性直言道:“娘就是告诉你,谁都行,杨怀柳就是进不得咱们方家的门!”
“怀柳……”
方静之喃喃出她的名字,方夫人气的更急,连连捶着桌子,“我说不行就不行!”
对于方夫人的怒嚷命令方静之仿若左耳听、右耳冒,他的心中一直在嘀咕着:娶怀柳当媳妇儿?我……我这是喜欢她吗?
梵音此时正握了一把菜刀在看着钟行俨。
她下厨时向来只要彩云和青苗将菜摘好洗净即可,连改刀都不需要她们动手,方府上的下人也是这样按照梵音的吩咐做了,可惜她刚要下刀切菜,钟行俨便凑合过来使劲儿的盯着。
总有一股阴森目光在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梵音很抓狂。
“钟行俨,你出去!”梵音低声轻斥,在县令府她自不能如同在家一样随心所欲,斥责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钟行俨才不管这么多,他在何处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怕什么?不愿手艺外传?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是你长的太丑,站在这里我无心做出美味佳肴。”梵音阴阳怪气的挤兑,“做出的菜要是跟你一样味道,简直可以喂猪了!”
“小小年纪就满嘴胡言,此女不可教也!”钟行俨顶回去,梵音有些不耐烦,“你爱走不走,做出的菜难吃就是你的错!”铛铛铛铛的刀落下,一根细笋很快就被梵音切成如同竹签一般粗细,钟行俨倒讶异她的刀工不错,而此时方静之正鬼使神差的自言自语嘀咕着走到厨房这里。
“我是喜欢她吗?”
走到门口,方静之忽然抬头往内一望,正看到钟行俨依在门口看着梵音,身子将梵音挡住一半,那个角度一瞧,二人贴的真近啊!
“咣当”一声,方静之心底的醋瓶子彻底打翻,“我就是喜欢她。”
第一百零二章 人头
梵音的的确确是做了一顿素斋菜,只是这满桌子的菜样让钟行俨觉得很受伤。
酸甜花菜、青松豆沙球、蜜汁豆干条、芝麻豆腐饼、甜山药,炸豆腐,虽说都是素斋菜,却没有一道是素肉类的。
看着梵音在那里津津有味儿的介绍着素斋菜样,方夫人脸上的喜意甚浓,目光看向钟行俨,显然是希望他能领自己这一份情,她让杨怀柳来做的素斋,不正是他一直提的?
钟行俨的笑容很虚伪,梵音能够看到他目光中闪过的那股子“你等着瞧”的气愤。
梵音很高兴,因为钟行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