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满意的看着她,“有这份心就行,大概也就那么回事,能用的咱们 就拿出来用,用不上的就等着送礼回礼时再挑,事情既然已经交给你了,我 就彻底的放心。”
绿荷格外认真的点头,虽然四奶奶没说,但她明白这些日子翠巧之前的 活计如今都让她接手,显然四奶奶已经做好让自己接替翠巧的打算。
翠巧嫁了人,管的事情便与现在不一样,自己是个笨的,应当细心尽快 的学好才行。
梵音看绿荷这样上心,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身边有冯妈妈和彩云、翠巧 、绿荷、春草几个帮衬,她在家事上根本不需要多操心。
脑中突然蹦出了吴灵珠,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看?
只等着王文武再来消息吧,只期望吴灵珠是真的要皈依佛门,而不是耍 什么花样。
会不会把人想的太复杂了?梵音自我检讨,只是这个检讨很经不起推敲 ,因为如今周围除了狼就是虎,她也不得不谨慎了。
当初只想安安稳稳简简单单的过小日子,可谁知道最后会嫁给这个坏家 伙!
说到底,这都是命啊……
梵音虽然在自嘲,可脸上笑眯眯的抚摸着自己腹中的孩儿,虽然还没有 隆起的腹部,还不能感觉到他在动,可心底有了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起码自己不孤单,有个伴儿了。
王文武再送来吴灵珠的消息已经是五天以后,梵音听到下人的回报,看 着冯妈妈,“是在我师傅那一间尼姑庵刹度的?”
“是的,就是那一间,师太为她单独置了一间小屋,旁日也不允她参与 活动,不对外露面。”
冯妈妈说着话也无奈摇头,“只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四奶奶有什 么要叮嘱的?老奴亲自跑一趟也无妨。”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为好。”梵音见冯妈妈要阻拦,立即摆手,“不亲 眼见一见我不可能放心,素斋楼也需要去看一下,总不能四爷走了,我便什 么都不管了,时间久了容易被人起疑心。”
冯妈妈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细问,伺候这么 多年主子了,冯妈妈最懂适可而止的道理。
既然梵音已经这么决定,冯妈妈便出去安排车马随行,梵音让下人先去 向王文武说一声,随即便开始准备出行的装扮。
虽然不是去官家府邸赴宴,但作为老板娘去素斋楼查账,还是要做出一 派威严硬气的模样,特别是想到那六位厨子,梵音便觉得浑身发冷。
明明就是六个沾满血腥的人,偏偏到素斋楼来冒充厨子,怎么可能像呢
?
淡荷色的内衬,一套鎏金绣彩蝶的褙子,外披一件薄披风,梵音松松的 盘了一个发髻在脖颈处,没有插任何发簪和配饰。
冯妈妈扶着她上了马车,翠巧没有跟去素斋楼,留在家中看守。
梵音并没有先去尼姑庵,而是先到素斋楼,不过她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多 呆,只休歇片刻,大概的问了问情况就起身又去尼姑庵。
此地的师太早已得到梵音会来的消息,吾难师太更是坐着轮椅在门口等 她。
一下马车就见到师父,梵音兴奋的跑着就过去,吾难师太连忙召唤她慢 点儿,“……可不许再这样蹦蹦跳跳的,如今已有了身孕,可不能这样随意 了,
梵音连忙停住,随后慢慢的走,“看到师父就忘了自己有身子的事了, 您现在可好?身体怎么样?瞧着有些瘦了,是不是吃用不合口味了?需要我 让他们换一下菜吗?”
梵音喋喋不休的问让吾难师太笑容更浓,“行啦行啦,我瘦了就是因为 你每日送的菜式太多了,往后啊,也不用那么费心费力的,我口味清淡惯了
“那可不行,稍后我再吩咐他们换菜式,您可要好好的养身体,啊?” 梵音仔仔细细的看着吾难师太,巴不得把她看入眼中。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她最不想失去的人。
吾难师太抚摸着她的头发,“走吧,咱们进去说。”
梵音点点头,由冯妈妈为吾难师太推着木轮椅,梵音便在一旁随行。
两个人进了屋中,外人自动自觉的退了出去。
梵音知道吾难师太会提起吴灵珠,索性先说起了她,“……她如今还好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吾难师太摇头,“没有添麻烦,有专人在她身边守着,她整日就是发呆 ,没有习学经文,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虽然我不懂她为何会这样,但总有 缓和的一天
“我会再去找她谈谈。”梵音叮嘱师太,“她并不是安全的,所以会派 人过来守着,这件事或许会叨扰到各位师太的修行,但我会想办法早日为她 换个更僻静的地方,此地恐怕不合适。”
荣国公府已经选了一个吴灵珠的替代品,那么她就是多余的……
“你能想到这一点是最好的。”吾难师太好似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答案, “去吧,回来再同为师聊,我在这里等着你
梵音应下后便从后面出了门,从僻静的小路走到尼姑庵的角落中,那里 有一个很简陋的小屋,外面的几个人见到梵音自动自觉的退去。
轻轻的推开那一扇门,梵音看到了那个呆滞的她。
消瘦的小脸让颧骨格外凸显,嘴唇干裂,眼睛似睁非睁,看起来昏昏沉 沉,没有精神。曾经的那一头秀发如今已空,青衣小袍并没有遮掩住她眉间 显露的忧愁。
吴灵珠看到是梵音,脸色明显一怔,“你怎么……怎么来了?”
“听说你以刹度为尼,我要来看一下。”梵音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吴灵 珠看她半晌,“钟将军已经走了?”
“你倒是仍旧关心他。”
梵音看着她刹度的光头,“不后悔吗?为何最终仍旧选择了刹度?不打 算等他出征归来,然后再回国公府去?”
吴灵珠很坚定的摇头,“她们已经有了吴灵珠,不再需要我了,我不过 是个工具,自生下来就是……”吴灵珠顿下,“我崇拜钟将军,直至现在我 也不后悔,可惜他并不需要我在身边。”
“既然你心中清楚,那又何必要这样自讨苦吃?”梵音的疑问,吴灵珠 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想跟他出征去西夏,其他的事 从没有想过。”
梵音看着她眼中露出的情痴,不由苦笑的摇摇头,“或许你就输在什么 都没有考虑,输在一意孤行,输在我行我素,他并不喜欢这样性格的女人。
“难道他就喜欢你这样的? ”吴灵珠不肯认同,亦或许她不肯认输。
梵音看她道:“难道你现在还没有得到答案吗?”
吴灵珠没有再说话,可她咬紧嘴唇的怒意明显不服,两个人对视许久, 她终究没有忍住,“我如今沦落到这个样子,你又何必来显示你的优越感?
“你这个样子也是自己找的。”梵音只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再说的,“我 只是来看望你,也是要告诉你,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你要送我去哪里?你就是不想给我和钟将军留任何机会,你是个恶毒 的女人!”吴灵珠的歇斯底里让梵音觉得可笑,“你觉得自己很安全?世上 只能有一个吴灵珠……”
吴灵珠整个人僵愣呆滞,张着嘴说不出话。
梵音转身出了门,她的心底不需要留任何的结,人的命都是自己选的, 就看老天爷要如何定她的命吧。
路都是人选的,她如今只需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为在远方的他祈福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杳无音讯
几场淅沥沥的小雨洒下大地,让绿油油的小草很快冒出了头,野花遍地 ,草青柳翠,院子内的丫鬟婆子们拿着新衣比量着甚是高兴欣喜,因四奶奶 不仅赏赐了换装,而且每个人都额外赏了两件配饰。
出手这么大方的主子可不多,不等穿戴出去显摆,单是与二房三房的丫 鬟婆子们说了这个事,羡慕的眼光便已经滚烫火热,得了实惠还能在府内得 到艳羡,所有人对四奶奶都诚心诚意、死心塌地。
梵音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钟行俨走了之后,她的妊娠反应越来越重,每日头脑发沉两眼麻木 ,整个人浑身骨头都开始疼,吃什么吐什么就不用多说,她只觉得连苦胆都 快吐了出来。
素斋楼她一直都未再去,即便想去也没有体力,好在王文武能力很强, 素斋楼的生意也非常不错,银子月月往府里送,梵音便开始隔三差五的给下 人赏赐。
盯着自己的眼睛很多,索性把周围人的胃口都养刁,方氏若真想收买谁 也要下血本,纵使有贪心的人也会掂量掂量,到底是怎么做才更合适。
这些日子田氏几乎天天都过来看她,瞧她这副苦熬的模样,也没了挖苦 的心。
钟氏更是找了好几位御医过来探脉,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判断到底为何会 这么大的反应,如今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肚子比怀孕六个月的妇人还大。
田氏多个心眼儿,私下里逼着一个御医必须给个说法,连蒙带吓唬,御 医才说了实话:有可能是双胎,只是双胎被称不吉之事,所以御医们诊脉出 结果,谁都不敢说。
提到“双胎”二字,田氏也沉默了……
因双胎分不清长幼,更是许多妇人因难以生产丧命,所以被认为不吉。
再看杨怀柳这小身子和反应严重的劲儿,田氏心里都有点儿发憷,这若 是杨怀柳真出点儿什么毛病,老四还不发了疯?
田氏偷偷的把这件事告诉给钟氏,钟氏也惊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隔三差五的跑到府内来探望,也不敢再送补身子的玩意儿……
梵音其实心里很明白为何会是这种状况。
腹中孩子折腾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便是钟行俨了。
钟行俨率军出征两个月便展开了第一战,可时至今日已经有一个多月过 去,却仍然没有消息传来,梵音让翠巧问王文武,王文武也根本不知道,因 为他没有接到钟行俨传来的指令。
翠巧已经与王文武成婚,梵音让她帮衬着田氏管理府中的杂务,也算开 始朝着中馈之事伸手。
一切事情都在顺利进行着,唯独这一颗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时睡时醒,偶尔被噩梦吓的心惊胆战,她如今已经害怕红色,因为曾梦 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清早坐在临窗的榻上听着丫鬟们在院子叽叽喳喳的笑声,梵音抚了抚胸 口,一双乌黑的大眼圈,眼睛干涩发疼,用沾了绿茶的棉巾敷一敷才好受些。
正准备吃点儿东西,彩云从外进了门,“……大姑奶奶来了。”
“怎么样了?今儿感觉如何? ”钟氏未见人影便已见其声,满脸的急迫 和关心让梵音心里也暖暖的,“好多了,昨儿晚间喝了粥,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瞧着今儿精神些么?”
“阿弥陀佛,你可算好些了,否则我这颗心啊,都快跟着跳出来了。” 钟氏朝天又拜了拜,随即仔细的看着梵音的小脸,“若是反应不重还要多吃 些才行,啊? ”
“这才五个月就这么大的肚子,再多吃就生不出来了。”梵音并不知道 御医说有可能是双胎的事,田氏和钟氏虽然知道,但两个人谁都没有说,生 怕梵音心里有压力再闹出事来。
钟氏犹豫下仍旧没有把实情说出口,“肚子大和你多吃没关系,你自己 不补足了,哪有力气生孩子?”钟氏摸摸她胖成球的小手,“越发的让人心 疼,老四若在的话,心肝都要碎了。”
梵音的笑容消了下去,面容上的忧愁明显,钟氏看在眼里安慰道:“别 急,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熬的,每次父亲出征,或许几个月没有消息,亦或 许一年两年,后来他们几兄弟长大了,也跟随出去,那时候我就看到母亲日 日夜夜睡不安稳……”
“生在钟家就要忍受这样的苦,当年刚嫁去伯府,伯爷出征回来一身的 伤,我差点儿把眼睛哭瞎了,可那又有什么用?”
钟氏提及自己,脸上也满是苦涩,“第一次苦,第二次愁,三次四次也 就习惯了,因为苦也好、愁也罢,没有任何的作用,只是自添烦恼。”
“您不提还好,越说我心里越难受的慌。”梵音撇着小嘴,“一早上就 告诉自己装成个好人,您说完,装都装不下去了。”
“这个丫头,反倒是赖在我身上了? ”钟氏被气的没辙,梵音耍赖是很 拿手,“就赖您,谁让您疼我的。”
“坏丫头。”钟氏伸出手指轻点她的脑门,梵音眼圈红红的,脑袋歪在 钟氏的肩膀上,“那个家伙也是坏,虽说我是当他出去几天那么送走的,可 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也不知道传个信儿回来,就算有什么不能对外说的 ,还不能偷偷的告诉我一声?”
“是赢了败了伤了胜了,好歹要有个信儿吧? 一声都不吱,让我心里总 是没底,就是个坏蛋!”
梵音嘟嘟囔囔的骂着,钟氏也说不出什么,见她越来越沉闷,只得换个 话题,“行啦行啦,那个家伙不哄你,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过来替代他了,还 不行吗?昨儿我也去看了玉娘,她还惦记着你呢,只可惜身子不行,否则早 来看你了。”
“那可不行,她如今都已经七个多月了,可不能胡乱的动。”梵音立即 把怨怼都憋了回去,专心问起沈玉娘来,“我也是前几天让冯妈妈过去看看 ,说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因为年岁大了吗?”
钟氏点点头,“是啊,我这阵子全都在与御医打交道,看完了她再看你 ,终归两边折腾,唉,我只盼着睁开眼就过去几个月,看到几个小家伙儿都 能哇哇大哭,那时候就只剩下乐了!”
“就不能看到小家伙儿们笑?偏要听哇哇哭,姑奶奶也实在太气人了。 ”梵音故意的挤兑,钟氏也不生气,冷哼的瞪她两眼,“先由着你,等你生 完了侄子,我再跟你算总账!”
梵音嘿嘿的笑着,春草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脸上笑的格外欢,进门便道 :“大姑奶奶,四奶奶,您二位猜是谁来啦?”
钟氏也被挑的兴趣颇足,“谁啊,看你笑的嘴都合不拢。”
春草看看梵音,见她没什么反应,直接道:“是杨老爷来啦,特意来看 您的!”
梵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父亲?”
“对啊,就是老爷! ”春草见梵音惊的有些抖,连忙过去扶,“四奶奶 您别急,可要多注意身子啊。”
梵音知道最近也把周围的人吓坏了,连忙笑着道:“父亲来了我是高兴 ,身子没事,不用担心。”说着话,她已经快速的下了床穿好鞋子披好衣裳 ,急匆匆的就往前堂走。
钟氏缓过神来没等拦住她,让她慢一点儿,就已经见梵音亟不可待的冲 了出去,“这个丫头啊,你倒是慢着点儿!”
杨志远今儿也不是刻意来探望女儿。
公事办完,与户部袁大人一同喝了茶,溜溜达达往家走,倒是心意突起 ,想要来看看女儿。
若是寻常之时,岳丈冲到姑爷府上探望听着不太合适,不过仔细琢磨一 下,姑爷出征在外,女儿又因身怀有孕遭了很大的罪,他来探望一下又有什 么关系?
自己为自己寻找了理由,杨志远便兴冲冲的来了。
坐在前堂,绿荷早已经端上了最好的茶,杨志远问起了钟行俨,“…… 有没有来消息?”
绿荷摇摇头,“还是没有消息。”
“唉! ”杨志远感叹一声,“原本就知道怀柳早晚要受这个罪,她那么 重感情的人,哪里能忍得了啊。”
绿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知道杨志远是心疼女儿,可她是钟家出身的丫 鬟,心里自当更偏着点儿钟行俨,“四爷也是疼四奶奶的,估计也是怕来了 消息让四奶奶担心,所以才这样瞒着不说,杨老爷也要劝劝四奶奶,她近期 心里总在惦记着四爷。”
杨志远抬头看看绿荷,自觉无趣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梵音正从外快步进来,扶着肚子小跑,没走几步就觉得腿开始发软了, “爹,您怎么来啦?是不是家里有喜事?”
“什么喜事不喜事的,没有事情就不能来看看你? ”杨志远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