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她今儿也被苟郎中吓唬一阵子了,索性就让她感觉下什么叫真正的恐惧和害怕。
梵音发自内心的不怕杨老太太真的被气死,因为她坚信“祸害遗臭千年”的古言名句。
杨老太太不开口,杨志飞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你这孩子怎能这样胡闹?你曾叔祖父已经高龄老人了,还天天来陪着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了?连这个都不会分,让别人笑话你爹!”
“那……”梵音故意做出害怕的意思,又往杨志远的身后躲了躲,“那老祖宗不能搬到这里来住么?”转头看向杨志远,“他这么大年龄了,女儿也能照料老祖宗的……”
“我这就搬来!”
杨暮林大嗓门子一喊,杨老太太“哎呦”的一声叫,她实在是被吓的不行了,“快叫苟郎中再来一趟,我喘不过气,哎呦,头疼的要死了!”
杨志飞吓的连忙派人再去喊苟郎中,梵音看着杨老太太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底发笑,杨暮林才不管老太太死活,出门喊着杨志飞的媳妇儿去为他收拾东西腾出屋子,他要搬来。
杨志远看着躲在她身后的小影子,不禁点了下她的小鼻尖,轻声道:“滑头!”
梵音吐了吐舌头,朝他抿嘴一笑,杨志远看出她是故意的,可他的脸上只有宠溺和疼爱,没有责备和厌恶……
要是真有这样一个父亲该多好?梵音这样想。
第十八章 内部斗争的萌芽
“不行!绝对不行!”
杨老太太斩钉截铁的叫嚷,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抖——因为气的。
她没有想到杨志飞居然过来与她商议,让那个小尼姑跟着杨志远走!这岂不是荒唐透顶,那个小尼姑是冒充的不说,就算不是冒充的、真是她的孙女,她也绝对不能放走!
“娘!”
杨志飞苦口婆心,“叔祖父已经让人在院中收拾屋子要搬过来,您还能将他轰出去不成?他若来了咱们家,日子还能过嘛!”
“大哥,那个老头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又不是他的家,咱们也不能太纵着他!”杨志奇在一旁插嘴,杨志飞皱眉道:“那你去把他拦住?”
“我又不是杨家村的里正,我说话也没人听啊!”杨志奇阴阳怪气的泛酸,杨志飞指着他便骂:“你再敢说一句?”
“说又怎么了?你不是咱们家的老大吗?这些事自当要你来解决,从小到大什么事娘不都是找你拿主意、由你出面,什么时候轮到我了,分给我的都是丑事、恶事,如今我让人戳的脊梁骨都伸不直,还不都是因为你?”
杨志奇骂完这一句也有心虚,连忙坐到杨老太太身边,“娘,我不敢说话了。”
杨志飞看杨老太太满眼心疼二儿子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冷哼的别过头去不说话。
“我不管,”杨老太太的蛮劲儿上来,“杨暮林那个老不死的不能搬进来,那个小尼姑也不能走,办法你自己去想,反正我不同意老三带她走,如果你偏要这么做,我就去上吊!”
杨志飞也实在一肚子窝囊气,只得叹着气走出门。
仰着脑袋伸了伸脖子,杨志飞仍旧没能让心中压抑的气喘出来,好似自杨志远回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舒坦过。
“可赶紧走吧……”
杨志飞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缓缓的迈步回了他的小院。
杨志飞离开老太太的屋子,杨志奇还未走,伺候着老太太服下最后一碗药,又亲自端了热水为老太太洗脚。
这一副孝顺的模样让老太太心里感慨万千,老二虽然浑了点儿,还是比老大更孝顺啊……
“……你大哥从小也护着你,别跟他置气,兄弟俩不记仇,啊?”老太太叮嘱着,虽然老二比老大孝顺,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杨志奇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这个家还得靠老大撑着。
杨志奇为老太太洗着脚,口中不屑道:“行了娘,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可我跟您说,他今儿来也不过是试探试探您罢了,那老头子要是进了咱家,他对谁最有意见?您!”
杨志奇掸掸手上的水,声音高了一调,“他一直都跟您不对付,来咱们家也是对大哥更看重,今儿不还说了?让您把家里事都交给大嫂去做,您闲着就行,狗屁!若是那样的话,您看大哥是否还来看您一眼,瞧瞧今儿刘福去县城里为您取药,他都没多给银子,又让刘福折腾回来取了一趟,那一脸肉疼的劲儿,啧啧,我看了都觉得心寒。”
这话算是说到杨老太太心坎儿里去了。
苟郎中的药方子拿到县城里去,结果刘福身上不够银子,又折回来一趟,她也是晚间才喝上了药。
有些事不由别人挑拨,心里也不会觉得难受,但如今这事儿让杨志奇说出来,老太太的心里还真有些别扭……
捶着胸口闭着眼,杨老太太只觉得心又开始绞着疼,杨志奇连忙跑过来为她顺着气,“娘?您可别生气,我多嘴,我不应当说,我就该让着他忍着他,我不跟他争啊,娘?”
杨志奇不说还好,他越说杨老太太的心里越难受,抓着儿子的手道:“放心,娘心里都有数。”
安抚好老太太歇下,杨志奇便离开了此地。
梵音在窗口看到杨志奇匆匆离去的背影,放下挑起了小缝隙的帘子。
杨志远后天就要走了,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今儿虽挑拨的杨暮林要搬来,可都因为老太太忽然晕倒不了了之……
这个老太太,不会是故意的吧?
梵音坐在床上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回想清楚,每一个人的话、每一个人的动作和眼神,包括她从未见过、今日初次相见的那些人……
盘腿儿静坐,她认真的想着对策,老太太派来看着她的仆妇就剩下一个,另外一个不知为什么被撵走。
这个仆妇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纳鞋底,时而看一眼梵音,不敢有半点儿疏忽。
今日佛堂那个负责洒扫的婆子被好一通打,她们这些人都是亲眼见到的,不过是因为没有看好四小姐就遭了这份罪,在杨家干活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人都是新来的,以往在地里干活,除却自家人之外也没伺候过别人,如今这一看才知道,日子跟以往不是一码事了,想要过的舒坦,那就是俩字:闭嘴。
这一晚多人无眠,杨志飞与他的媳妇儿也躺在炕上说着今儿的事。
杨志飞是心里郁闷唠叨两句,可他媳妇儿却真的上了心,“……老二家的整天花枝招展的打扮花银子,娘怎么不心疼?今儿苟郎中的一副药就花了七八两,这在别人家都够过一年的了,今儿刘福回来取银子,看老二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好像你不舍得似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是不知道日子过的有多难。”
“行了,别说了,娘从小就疼他。”杨志飞有些后悔,他实在是跟媳妇儿说多了,只庆幸自己没说杨暮林老爷子让她出面管家里的事,否则还不翻了天?
杨志飞想停了话,他媳妇儿可不干了,继续的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絮叨着:“咱们家儿子也该娶亲了,如今连点儿下聘的银子都没定下来,谁乐意嫁?好歹你也是杨家村的里正,整天就出去跑这些脏活累活了,别人都当大爷似的舒坦着……”
“你睡不睡?”杨志飞厉声呵斥,媳妇儿白了他一眼,“睡就睡,睡死拉倒!”
吹灭了蜡烛,屋内一片漆黑。
可这一宿,杨志飞是没阖上眼,心里不知数了多少铜子儿都不管用。
“要命啊……”
天亮时,杨志飞顶着一双乌黑的肿眼泡,暗自的嘀咕了这一声。
梵音今日依旧起的很早。
又是让婆子陪着去了厨房,为杨志远做了一碗面。
这一次乃是一碗凉面,高火烧热,将蘑菇丁、笋丁、胡萝卜丁、豆芽蒜末一起炒,随后放入调料,再加入已经煮好过了水的凉面一拌,让杨志远甚是喜爱。
一碗吃了干净,他笑嘻嘻的看着梵音,梵音立即送上第二碗,“就猜中父亲吃不够,特意做了两碗。”
“乖!”杨志远又是拍了拍她的小光头,随后大快朵颐,将第二碗面吃个干净。
梵音拄着脸坐在那里看他笑,虽然才相处这么短短几天,她已经真有些喜欢杨志远这位父亲,也乐于跟他亲近,他是一个有责任的父亲,或许这也是她内心一直期盼的向往。
她前世并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个人将她带大。
“还吃吗?”
“不行了,实在饱了!”杨志远拍拍自己的肚皮,“若是天天都吃女儿亲手做的早饭,恐怕为父的肚子很快就要发福了。”
梵音抿嘴一笑,没有回答,可她的眼神中有一丝不舍和无奈。
杨志远叹了口气,“爹会再跟你祖母商量一回,认真的谈一次。”
“谢谢父亲。”梵音话语很快接上,可她心里却并没有对此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要去谈的人不是个良善的人,而是个老妖婆子,对待这种人用“谈”怎能成?
所谓恶人恶惩,她昨晚已经想出个办法,叫“借力打力”。
杨志远用过饭后便去找了杨老太太谈事,梵音也没有闲着,与仆妇道:“我要去一趟大伯母那里,你陪着去?”
“四小姐去那里作甚?”仆妇提着心问。
“是父亲的事,让我帮忙去说一声。”梵音这般说辞,仆妇没有拒绝,问了其他人大媳妇儿的院子怎么走,便带着梵音过去。
梵音的忽然到来,让杨志飞的媳妇儿很惊讶。
她也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冒充的,不是真的杨怀柳。这是她引以为豪的事,因为老太太只与她一个人说了,没有跟老二媳妇儿说,岂不是更信任她?
大儿媳妇儿才应该是对家中事了若指掌、心中有数的人选。
梵音先与她问了好,随后说起事来,“……父亲明天就要走了,想要问一下大伯母,他的东西是否都收拾好了,之前还有几箱书籍想要带着,不知道安排的车能不能放下,另外还有祖母说的银子的事……”
老大媳妇儿皱了眉,“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该去问你祖母啊,怎么跑到我这儿要银子来了!”满脸不屑,更不爱搭理,杨志飞说过这个小尼姑很邪,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梵音满脸的惊讶,“啊?不应该啊,大伯母不知道吗?昨天老祖宗说了呀,往后让您管家里的事和银子,是父亲让我来找您要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大媳妇儿惊了,她怎么不知道?杨志飞也压根儿没跟她提这件事!
梵音故作害怕,满脸的尴尬,“是不是我来错了啊?那我再去问问祖母,这的确是昨儿老祖宗说的啊,难道她有其他的人选……”梵音惊慌的起了身,带着仆妇便往外走。
老大媳妇儿一肚子气,攥着拳头闷在屋中心里不踏实,索性迈步出门去找了老太太。
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乱了套了
杨志远正从老太太的屋中出来。
脸色沉闷,显然没能与老太太谈妥带梵音离开的事。
低着头往外走,就看到杨志飞的媳妇儿急匆匆的从外赶来,那副模样好似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一阵风似的便冲进屋去,连他张口欲喊一声“大嫂”都没来得及。
这怎么了?杨志远正纳着闷,就见梵音随后进了院子。
“父亲。”梵音笑眯眯的上前打了招呼,杨志远的嘴朝着屋中努一努,问询着怎么回事。
梵音犹豫了一下,走近杨志远,悄声道:
“女儿刚刚想去帮父亲定好明天离去的杂事,您上次说过想要带以前的书籍,另外还有邻里乡亲送给您的盘缠和礼品,这就去找了大伯母,昨天老祖宗不是说往后家里的事都交给大伯母么,女儿就去了,可大伯母好像不知道……”
梵音直盯盯的看着杨志远,杨志远也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父女二人对视许久,杨志远的脸上闪现些许复杂的面容,有惊诧,也有着难以隐忍的笑。
“女儿这么小就替为父着想,实在是我的福气啊!”杨志远的感慨很有内涵。
梵音揪着他的衣襟道:“那咱们怎么办?”
“为父教给你的《论语》你背好了吗?”杨志远随意找个话题,他是想离开这儿,因为老太太屋中已经逐渐响起了争吵,躲得远一些,免得迸溅一身血啊……
梵音嘿嘿一笑,“女儿不想背《论语》了,想听父亲讲故事。”
“走,你想听什么故事?”杨志远摸着她的小光头便往外走。
梵音紧紧跟随,忽然道:“女儿想听《三十六计》。”
“啊?”杨志远愣了片刻便很快反应过来,“对!三十六计走为上,三十六计第一计为金蝉脱壳,是指蝉脱去外壳蜕变成另外的模样,用假象脱身,让对方不能及时发觉,话说很久很久以前的南朝,有一位大将军叫檀道济……”
父女二人边说边走,貌似散步,其实步伐极快,匆匆的离开了战场。
老太太的屋子里已经打翻了天了。
杨志飞的媳妇儿冲进门时,就听见老二的媳妇儿正在跟老太太要银子,好似是杨志奇在外面又生了个野儿子。
老太太不想给,老二媳妇儿便拿了杨志飞的大儿子说事,斥他到处的沾花惹草丢杨家脸,都是老太太包庇。
大媳妇儿没听见前面的话,只听见了要银子,当即大怒。二话不说就朝着老二媳妇儿的脸上抽了巴掌,二媳妇儿吓一跳,嘴角被打出了血以后,便厮打起来。
老太太差点儿气过去,终归是下了床,朝着两个媳妇儿一人打了一巴掌才算停手。
“你们……你们这是想让我死啊!”
老太太勃然大怒,捶着胸口猛咳不止,其实她的病没有多重,都是苟郎中那一句话吓的、外加让杨暮林那个老头和家里人气的。
大媳妇儿拍拍脸,冷哼一声道:
“这一巴掌我记了心里头,可是您第一次伸手打我,还是个闺女时,就听说杨家门槛儿高,嫁进来我算是见识到了,这门槛儿的确高,高的都离谱了,做出的那些恶心事比鬼故事还吓人,别的没学回,胆子我是练出来了,不让我管家里事,还伸手打我,若是不给个说法,我就跟杨志飞和离,你们家的丑事恶心事也别怪我嘴快的宣扬出去!”
大媳妇儿话说完,二媳妇儿接着道:
“哟,大嫂,好像挨打的就是你一人,家里事都是你跟大哥管着,我们分毫都插不上手不提,连要点儿银子花花都成错了?我们可是亲戚,不是那小猫小狗的,随意给两口吃的就行,还嫌别人做的事丑?你们家大侄子的那点儿事就光彩了?”
“轮不着你说话,滚!”大媳妇儿彻底的撒了泼,一步上前就把二媳妇儿吓的躲了老太太身后,眼泪儿吧嗒吧嗒就流下来,“娘,您瞧瞧,我们在家还有活路么。”
“又没让你死去,你嚷嚷什么?先回去!”老太太的脸色很沉,二媳妇儿听她这一说,不由得侧脸瞧瞧老太太的脸色,可这一看不由得吓到了,老太太满脸铁青不说,连眼睛里都充了血。
“那、那我先走了。”二媳妇儿心眼格外的多,眼见这副状况,也知道她得不着好,匆匆的就跑了出去,找杨志奇撒气去了。
老太太看着大媳妇儿,咬牙切齿的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想把杨家什么丑事说出去?嗯?”
“您曾经当乐子讲的事都忘了吗?好像别人都是傻子,这世上就您脑子最灵似的。”大媳妇儿仰头的道:“您的身体也不好,不妨以后就在屋子里歇着吧,院子里的活我来干,银子我来管,老二家的我也不亏了她,您看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