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阮安柟却不好接,她哪里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机会带姐妹们入宫,就只好笑了笑,只就着阮安姝的话道:“六妹妹既喜欢宫花首饰,姐姐好的东西没有,倒是从宫中尚服局那里拿了一些新制的宫花珠饰,本来就是要分送给姐妹们的,还没来的及送过去,我看我还是不送过去了,不若六妹妹明日过来亲自选一些喜欢的拿去。”
阮安姝忙笑着应了,道:“刚刚祖母还说我没见识,现在可不就是没见识的样子,竟像是巴巴找三姐姐要首饰的呢。”
这话说得大家都一笑,因为阮安姝替阮安梅挡砚台的事,大家明面上对她都要亲热了一些,这不,人家头上还缠着布条没拆呢。
晚宴后,大家只稍稍说笑了一阵,老太太道:“老二还有柟姐儿都今日回府,舟车劳顿,姝姐儿也不得劳神,还是早点歇息。”便命大家早早散了。
晚上安槿特意带了碧螺和雪青一起去了阮安柟的院子,手上还亲自捧了个锦盒。阮安柟有些疲倦,不过看到小妹妹过来,还是很高兴,只是见到安槿捧着锦盒过来,稍有诧异,一边叫了丫环去沏茶,一边就迎了安槿去内厅坐下。
安槿并没有出言试探阮安柟,坐下后等丫环上了茶,轻轻将锦盒放在桌上,两人的中间,就直接对着阮安柟道:“三姐姐,好多日没见,我有些私己话想跟你说,能不能先让丫环们都退下?”
☆、第35章 谈话
阮安柟微一愣,然后摇头笑道:“越发精怪了。”说完却依了妹妹,命丫环们退下,碧螺和雪青不用吩咐,便也跟着退下了。
阮安柟才笑着对安槿道:“鬼丫头,现在可以说了吧?”
安槿看着阮安柟脸上带着些亲昵的恬淡笑容,心里有些不忍,阮安柟的气质的确是变了许多的,留心的话,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安槿有点怕自己会伤害她,或问到什么不该问的。可是在这个时代,一点小事便可以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尤其是阮安柟在宫中,更得步步小心,她的贴身玉佩竟可以从宫中流到自己手里,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安槿终究什么也没说,直接将装玉佩的锦盒推到了阮安柟的面前。
阮安柟愣了愣,迟疑的打开了锦盒,一看到那块玉佩,脸色刷的就白了,她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块玉佩,伸手拿起,又摸了摸,其实就算不摸,她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碧玉佩,还有自己亲手打的青色梅花络。她拿着玉佩,突然又似想到什么,厌恶的将它扔回了锦盒。
安槿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和动作,见此,轻唤道:“三姐姐?”
阮安柟抬眼看安槿,目光有些审视,有些困惑,也有些怀疑。但安槿就睁着眼睛,神色不变的任她看着,最后反而是阮安柟收回了目光,坐回到椅子上,也没看安槿,慢慢摩挲着太师椅上的雕花,许久才问道:“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对面是对自己素来爱护的姐姐,安槿没有丝毫试探或掩瞒的念头,直接道:“是岭南王世子萧烨托人送给我的。”
阮安柟皱眉,抬眼问道:“萧世子,她和你很熟吗?怎么会拿了我的玉佩送给你?”
安槿心中叹息,这个姐姐实在是关心自己的,这个时刻,没有急迫的想知道玉佩怎么到了萧烨手里,听了自己的话,第一反应竟是问萧烨与自己的关系,为什么要送她的玉佩给自己。
安槿想了会,不用装而是真有点疑惑答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上次在外祖家,我出了疹子,萧世子特意带了医师帮我诊治,后来还让医师随我来了阮府帮我调理身体。萧世子说两年前是因为他我才跌落山坡,昏睡了很久,所以很是愧疚。三姐姐知道,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又抬头希冀的问阮安柟,“三姐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阮安柟看小妹妹困惑的小脸,想起两年前妹妹去清源山白云寺礼佛时,不慎从山上摔下,一直昏迷了差不多一个半月,当时全家人都吓坏了,虽然后来醒来,人却有些痴痴傻傻,什么也不记得了,更是瘦的跟纸片人似的,心底不禁一片柔软怜惜,道:“你这么一说,我却也记起来了,你原本就识得萧世子的,当时你跟着萧世子和赵家承奕表弟在后山放风筝,拾风筝时不慎从山上滚了下来,却是不关他的事的。”
事实上,当时萧世子和承奕表弟在山坡下面,山坡上和安槿在一起的是阮安桐,虽然大家都知道应该跟阮安桐无关,但安槿昏迷那段期间,大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迁怒阮安桐,最后赵氏还因为无暇照顾她,直接将她送到了老太太那里,想到这里,阮安柟心底又叹了口气。
安槿听了,觉得这中间必然还有什么事,要不然萧神经为啥一见到自己就把自己往水里摁?不过想必阮安柟也是一定不知道的了。
“原来是这样,这玉佩就是萧世子托那个医师送给我的。可是三姐姐,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到了萧世子那里?”安槿略带了些小心的问道。
想起小妹妹安槿和萧世子的渊源,阮安柟倒是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块玉佩会到了妹妹的手里。
萧世子在上次二皇子为难自己的时候,就曾出手帮过自己,那次相帮要不就是看在太妃娘娘的份上,要不就是看在和自己妹妹曾经的那一点渊源上。这块玉佩应该是萧世子之后用什么方法从二皇子那里拿来的了吧,没有给自己,是因为自己已经是待嫁年龄,他必是不想让自己产生什么想法,引来什么麻烦,所以就直接给了年幼的妹妹。
看来这位萧世子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她心底一黯,那座宫里,有谁是表面那么简单的?自己开始时不就是没有深想,抹不开面子,吃了好几次亏?
阮安柟心思几转,将缘由想了个明白,见妹妹问起,想到这个玉佩的转辗,原本还想说自己不小心把玉佩掉了,可能被萧世子捡到了,又曾在妹妹身上见到过看起来一样的,所以就送来了给妹妹。
可是看着妹妹晶莹剔透却不掩关心的眼神,想到太妃娘娘说要接妹妹进宫亲自教养,就觉得也许自己不该瞒她,将来五公主,或者其他公主皇子们,妹妹都需要打交道,多留些心眼总是好的。
于是虽然觉得不堪,阮安柟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安槿说了,不单于此,她还挑拣着将自己与其他宫妃公主们的一些交往简单说了下,只盼着安槿将来在宫中能多长个心眼,少吃点亏。
好在安槿已经受过一段时间的特训,迅速的就将阮安柟东一锤子西一锤子讲的跟闵先生填鸭式的灌输的东西联系起来。
其实后宫妃嫔们倒是对阮安柟颇为客气,因为她们谁都知道赵太妃娘娘在皇帝陛下心中的特殊地位,但也正因为此,年轻的宫妃对阮安柟也颇为防备,说话往往更是一句话里面含了几层意思。
皇后娘娘和二皇子的生母德妃对阮安柟都颇为亲热,皇后娘娘多次在三皇子妃赵敏仪入宫的时候招了阮安柟一起说话。赵敏仪是她们的大表姐,都是外祖母亲自费心教养大的,气度性子和阮安檀颇为相像,未出嫁时待她们姐妹就不错,所以阮安柟对她也很亲近,后来三皇子妃更是常带着小郡主姜璱过来太妃娘娘处和她一道说话。
七皇子的生母宸妃娘娘却对阮安柟颇为客气疏离,七皇子是宫中唯一未大婚的适婚年龄的皇子。想必宸妃娘娘觉得自己做皇子正妃身份不够,怕她赖上七皇子吧。如果太妃娘娘真跟皇帝陛下提起,陛下看着太妃娘娘的情分,未必会不肯,毕竟这么多年,太妃娘娘少有跟陛下提过什么请求。想到此,阮安柟心中一片苦涩。
安槿听到阮安柟多次说到三皇子妃,皇后娘娘还有小郡主姜璱时,心里咯噔一下,她最近的课可不是白上的。还有五公主为何突然跟自己的三姐爆三皇子的黑历史?她可不觉得这就是小姑娘无端的炫耀之举,看她行事,可不只是表面的蛮横而已。
离中秋还有半个月,阮爹阮二老爷在看望了孕妻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又匆匆回了书院,安槿连话都没怎么跟阮爹搭上,更无暇问及书院之事。好在阮爹说中秋会休沐三天,届时就会一直在家了。
安槿要进宫的消息虽然没有人特意宣扬,但府里也没有特意瞒着,所以有心人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这其中,赵承奕自然是非常有心的有心人。
赵承奕一直留心着安槿身边的消息,虽然他未能完全收服安槿的贴身丫环,赵老夫人上次送安槿的小丫环红衣却是自己的人,而且红衣和雪青的关系颇好,所以安槿有什么动静他一直都很清楚。
只不过安槿尚年幼,他记得很清楚萧烨和安槿早年并没有太多交集,不然以萧烨的性子,最后被赐为萧烨侧妃的也不可能是阮安桐,所以他虽心有防备,却还没有提升到警戒的程度。
赵承奕当然知道安槿入宫的缘由,他听说了皇庄的事情,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沉默了很久。他记忆中的小表妹是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可是他却不能不否认,记忆中美丽柔婉的安槿早已渐渐模糊,他一个人在绝望荒芜的世界里生活了太久,久到安槿只是变成一个残留的影像一个执念。他再见到幼时的安槿,才又慢慢唤回记忆,唤回自己还在跳动的心,所以他不在乎那其中的变化,也根本不愿意去想其中的变化。
赵承奕去见了自己的祖母。
赵老夫人正在听外院管事报事,见到赵承奕到来,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示意他站到一旁,让管事继续说话。
管事见此,也没顾忌,继续报告着外面铺子和庄子的一些事,赵家虽然主要是世子夫人掌中匮,外面产业也都是家族子弟管着,但老太太还是定期会听一听外院管事的报告。
赵承奕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完了管事的报告和与赵老夫人的讨论,讨论完了,赵老夫人命管事退下,见他跟赵承奕行了一礼,躬身出去了良久,才饮了一口茶,问赵承奕,道:“怎么?有事找祖母?”
赵承奕没吭声,走到厅中跪下,才道:“求祖母成全孙儿。”
☆、第36章 中秋
赵老夫人静静看着他,眼神平静又悲悯,她知道这个孙儿的心事,也是她乐见其成的事情,赵家,有它自己生存的法则,大女儿,嫁的是能臣,她都能放的下,唯有幼女,被自己养得骄傲却单纯,又嫁到没落的阮家,所以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能够帮幼女安排好几个外孙女的将来。她当然希望她们能再嫁一个回赵家。
赵承奕见老夫人看着自己不出声,便继续道:“祖父希望孙儿入皇家书院,可是孙儿想入锦华书院。”
赵老夫人错愕,她以为这个孙子是听闻安槿要入宫所以过来求她越过他母亲替他们订亲,却没想到,他是不想进皇家书院,要进锦华书院!
“为什么?你祖父让你进皇家书院,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皇家书院的子弟将来可都是我朝栋梁之才。锦华书院,虽然声誉盛广,却不是赵家子弟应去之所。”赵老夫人盯着赵承奕缓缓道。
“我想拜蔺谷为师。”赵承奕简洁道。
赵老夫人一愣,直直看向赵承奕。蔺谷,前朝名将世家蔺家的嫡系子孙,赵家禅位,蔺家并没有跟随大齐朝祖皇帝出仕,而是卸甲隐于山林。锦华书院开办,才请得蔺家嫡系子孙入书院教授兵法武艺,但他们所教的东西其实平平。
赵老夫人嫁入赵家几十年,对赵家秘辛自然也已知晓大半,如若不是真的失传,这蔺家子孙的本事绝不会如表面那样简单。
“为何不直接跟你祖父提?”赵老夫人问道。问完却又觉得不该问,赵家当家人几代以来都是小心谨慎,更避免和前朝旧臣遗老来往过甚,才能这么多代保得赵家不被皇家所疑。锦华书院最多前朝遗臣后裔,怕是国公爷未必肯轻易答应。
“你先下去吧,我会跟你祖父商量。”赵老夫人看着小孙子沉沉的眼睛,良久道。
她看着赵承奕离去时虽然尚年幼却已坚定的背影和沉稳的步伐,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看来,还是她小看了这个孙子。
而此时离去的赵承奕心里却冷冷的心道,我怎么会去求根本求不得的东西,当年,他也不是没有跪求过,他跪了一天一夜,可是母亲还是给他定下了庄令熙,逼得安槿黯然离开京都,最后陷入别人的阴谋算计,身死他乡。
这一次我要自己壮大力量,直接去取。
蔺谷,六年后将会是当朝名将,带兵抗击西域各国联合攻击,一战成名。最重要的是,蔺谷,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前世,蔺谷就曾授过他一些招数,只不过那是他十五岁之后的事了,根骨已定,能学的有限。
日子过的很快,没过几天便到了中秋。
阮二老爷回了侯府,后面还带了个十一二岁着青色长衫看起来像根小青竹似的少年。阮二老爷带他甫一出现,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落在了小少年身上。
安槿看着小少年,心道,爹啊,娘不会刚怀孕,你就急匆匆的把私生长子给领回来了吧?
“夫人,这是我一挚交旧友之子,名唤苏文焕,因其本家遥远,我便带了他回府过中秋,也一并介绍你们认识。”阮二老爷看众人疑惑的目光含笑解释道。又对赵氏道,“夫人,你在外院收拾一客房给文焕,以后他也会常来我们府上。”
苏文焕听了阮二老爷的话,就给赵氏行李,道:“小子文焕见过夫人。”
“苏?”赵氏似想起什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阮二老爷,阮二老爷点头,赵氏得到确认,眼神从疑惑询问转换成了淡淡怜惜,笑着对少年道,“你就是文焕?”
少年一愕,赵氏就笑着继续道:“即来了,就好生住下吧。我和你母亲也是旧识,你唤我伯母即可。”顿了顿,又道,“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估计中间应该是想说抱,可是少年已大,再这么说却是有点不合适了。
“阮伯母。”苏文焕听言,眼神黯了黯,并不扭捏,冲着赵氏又行了一礼改了称呼。
看着父亲和母亲,然后母亲和少年的互动,安槿暗叹,脑补吓死人啊。
“槿姐儿,你不是一直好奇书院的生活吗?父亲去的时间都不长,其实所知都有限。文焕已经在书院住了六年,方方面面都很熟悉,书院之事,你尽可以请教请教文焕。”说完,脸上露出可惜之色,“原本父亲还打算带你去书院住上一段时间,可惜了,听说你母亲要送你去宫中陪太妃娘娘。”
“父亲,那带我去吧?还是父亲本来就打算带我去?”一旁的阮安桐听了,小脸亮了起来。虽然她最近奋发图强,可事实上也真是闷得可以,安槿能去宫里,她能去锦华书院住住也是不错的。
可阮二老爷却没有立即答应答,而是脸上流露出了犹疑之色,阮安桐立即察觉了,嘴巴嘟了起来,脸上出现了受伤的神色。
阮二老爷见状忙安慰女儿道:“你是大姑娘了,若去书院,父亲必是要跟你母亲商量的,只要你母亲同意,自是没问题的。”安槿九岁,带去书院还好说一些,十一岁的阮安桐,他担心自己夫人另有安排。
也不知阮二老爷是怎么跟赵氏说的,赵氏竟很轻易的答应了让阮安桐去书院的事情。
安槿姐妹也很快从母亲那里大概知道了苏文焕的身世,原来苏爹出自江南一大姓,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也是临安先生的学生,阮爹年轻时的挚交好友,所以赵氏便也和苏妈间接成了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