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和残酷4
跟她的猜想是相反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他但笑不语,拉住了她的手,也微微侧身看外面的路牌,然后,才很肯定地说:“玉致,我们一会儿就要下车了。”
外面,是一排的苍蝇馆子。麻辣烫、串串香、冷锅串串、跷脚牛肉、水煮鱼、火锅豆花……linlinzongzong林林总总,是这一片区,最最闹热的一条餐饮街。
蓝玉致那么好奇。
难道是要在这里吃苍蝇馆子??
但是,这绝不是葡先生的风格。
正狐疑的时候,车子继续往前,是一条林荫蔽日的梧桐大道。梧桐树向两边生长,枝丫参天,亭亭如一把一把巨大的大伞,就这个街道,彻底覆盖,人行下面,悠凉无比。
就在蓝玉致狐疑的目光中,车子停下了。
这是一条颇为陈旧的街道,四处的建筑物都是灰灰的,没有任何的豪华酒店,设施之类。尤其是车子正对着的那栋楼,只有四层,外面看去,冷清而晦暗。因为看不到门牌,也没什么显眼的标志,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玉致,下车了。”
她下意识地问:“做什么呀?”
“下去办一点事情。”
她更是好奇,开这样的车,来这里办什么事情?
她微微松一口气,葡先生原来是路过有事情。
就说:“先生,你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似笑非笑:“你和我一起去。”
她局促地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许是第一次穿得这么华丽,有点不好意思。根本不想下车,摇摇头:“先生,你去办事好了,我在这里等你。”
又怕他不放心似的,低低地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偷偷走掉的。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葡先生失笑,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得和我一起去,你不去,这事情办不成。”
“啊?”
婚礼和残酷5
“好姑娘,别磨磨蹭蹭的啦,快下车。”
她的目光,撇到四楼最高处“XX商贸公司”的字样。
难道葡先生要在这里谈什么业务?
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是什么大公司,干嘛开这样的豪车??
而且,而且!!!
什么业务,需要自己去谈?
“快点,好姑娘,下来吧,不然,就耽误了好时候……这日子,还是我特意请人看的,昨天才看的,据说这个时段最好,快点啦……”
她推辞不得,已经被他拉着手下去了。
这时还很早,太阳升起在树梢间。
老胡开了车门,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
“先生,玉致,恭喜你们。”
恭喜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而葡先生,还是笑得高深莫测。
蓝玉致下车,正在好奇,忽然看到一块长长的灰灰的牌子,上面写着;XX民政局。
民政局?
葡先生来这里干什么?
她来不及狐疑,已经被葡先生拉着走了进去。
他的脚步很轻松,也很快。
路过旁边的牌子时,蓝玉致东张西望,才看清楚,上面还有小块的牌子,赫然是XX地婚姻登记所。
天啦!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心里顿时剧烈地跳动。
也不知道是反对还是赞成,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开心。
葡先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时,竟然彻底失去了主意,六神无主地,只是跟着葡先生进去,一如木偶一般。
此时还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像什么九月九日,2008年8月8日之类的,别的人不会来抢。登记处的大厅里空荡荡的。几名工作人员懒洋洋地坐在里面,见来了人,尤其是看到这二人穿的衣服,都瞪大了眼睛。
竟然有人穿得这么华丽来登记。
于是,按照既定的程序。
填表,去复印各种证件,然后照相……
婚礼和残酷6
蓝玉致眼睁睁地看着葡先生自己拿出齐全的证件,然后,又从自己的包包里,将身份证等物件一一地拿出来。甚至至今还挂靠在S城的打印户口簿,以及其他的零零碎碎……
她忽然想起来,当年,自己和他重逢,一切证件丢失,还是他帮忙补办的。
是的,他熟悉她的一切。
她甚至相信,自己即使没出现,他也能拿出自己的一切证件。
真是个坏家伙。
两张表格,各人填写各人的。
葡先生很快写完。
蓝玉致傻傻地,只是看他写字,发现他写的字又大又苍劲,看起来,力道很足,居然还很漂亮。
但见她还傻傻地站在一边看,就催促道:“快写啊。”
她还是站着一动不动。
他柔声道:“傻姑娘,快写,怎么啦……”
蓝玉致不经意地转眼,本是要避开他的目光,却看到四周工作人员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探索……
这时,葡先生已经将笔拿在她的手里,低声笑起来:“快写,不然人家会笑话你……”
她吓了一跳,如被催眠一般,写起来。
笔尖沙沙地划过质地并不好的登记表纸张……姓名、年龄、学历……一股脑儿地填写下去。
人生多么奇妙。
从一出生下来,便被固定在这样的条条框框里,一串串的姓名籍贯,证明身份证的一长串数字……
据说,最初最成套的户籍制度,是朱元璋老皇帝发明的。
为了把人民牢牢地控制在土地上,耕种土地,稳固江山,千秋万代地让朱皇帝的天下流传下去,朱元璋不惜殚精竭虑,详细地规定了土地户籍,将全国各地的人民,无一遗漏,编造在册,藏在应天府新修的几栋大楼里。当时,农民不许出远门,如果有事,只要离开家三十里地,就必须开介绍信。这跟我们当年要出门,比如去北京,必须找公社开具介绍信一样——
婚礼和残酷7
户籍制度,严格地将人民分为三六九等。
比如,现在的北京、上海户口,依旧是第一等的,享受举国之力的建设、教育……
北京人普通成绩可以上北大!
外省人行么?
这一切,并非是六七十年代的发明——是朱元璋早就用过的了。
…………
蓝玉致机械地填写。
脑子里,胡思乱想。
只是到了最后的签名的时候,停下笔,充满了狐疑——
这一生,到处都需要签字:就算不是大人物,小人物也要签名——比如,去银行取钱,也得签个名。
只是,她从没签过这样的名。
这一笔写下去了,就表示什么?
身边的目光灼灼的。
她忽然浑身滚烫。
笔还是狐疑地拿着。
“好姑娘,快写……”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她的耳边,温存而缠绵,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诱惑的力量。
她如被下了蛊似的,写了自己的名字。
蓝玉致三个字,龙飞凤舞。
就这三个字,她写得最漂亮。
是因为各种签名多了,练出来的。
只是,写完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嗡嗡嗡的——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而他,如释重负,满面笑容。
她抬头的时候,碰到他充满笑意的目光,忽然有点恍惚——一如千年之前的葡天王——如何的威逼利诱啊——多少次的“色诱”——都不曾令他破功。
现在,他是在干什么呢!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如一场布局已久的局。
只是,当他拉着她在现场的照相处坐下时,温暖的大手,也微微地发抖了一下——他竟然也在紧张。
因为兴奋而紧张。
这紧张很快感染了蓝玉致,她更是六神无主,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照相室是简陋的。
遮光的红布已经那么陈旧。
婚礼和残酷8
照相的两个人也显得那么陈旧,摆弄相机,操纵切割相片的机器……所有人,都是机械的。
只有声音,“女士,靠近点……男士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笑一下……自然点……别板着脸……再笑一下……很好……”
就在最僵硬的表情的时候,闪光灯定格。
一次,两次,三次……都是僵硬的。
笑得毛毛的,十分阴险的样子。
这是蓝玉致自己的感觉。
然后,被葡先生拉起来,切割机正在操作,哗啦啦的,将毛边切好,两张大小整齐的相片,然后剩余的几张自己留着……
是办事员的声音,还算温和:“照相20元,结婚证工本费9元、复印2元……”
葡先生拿出31元过去。
也是准备好的,整整齐齐。
都是全新的。
终于,钢印下去。
两个人,被定格一起。
一本,她在上他在下。
一本,他在上她在下。
就如两个人的一生。
采用了这么奇怪的方式,被捆绑在一起。
是葡先生的声音,温和而喜悦:“走啦,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
都好了么?
蓝玉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或许,一切都因为太过措手不及,才来的如此恍惚。
这是她之前完全不曾想到的。
等候的老胡但见二人走上来。
葡先生拿出红色的小本本晃了晃,“都办好了。”
“恭喜二位。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蓝玉致忽然觉得这阳光升起来,温度变得那么高。甚至有些刺眼。
她觉得很热。
因为葡先生握着她的手心的手,也开始发烫,浸出满满的汗水。
这一刻,他仿佛也不再主宰一切。
而是一种强大的虚无之后的平静——如释重负。
声音就更是温存:“玉致,上车吧。”
婚礼和残酷9
上车!
她木然地上去。
伸手拉拉自己的袖子,才发现手心因为寒湿,几乎把袖子都摸得湿漉漉的。
许久,才开口问:“先生,这是去哪里?”
“回家!”
他干脆利落。
并没看她,只是看着那两本证件。都在他的手里。
他的心情好得出奇,仔细地打量二人的合影:“哈哈,我发现这是我照得最好看的证件照……玉致,你笑得不自然……要是再自然点就好了……你看,你这个样子,笑得很阴险似的……”
他肆无忌惮地嘲笑,批评她的笑容。
“哈哈,坏姑娘,你总是喜欢悄悄地溜走,总是这样。现在,你总不敢溜走了吧?哼,看你还敢不敢……”
他连拉她的手都不拉了。
仿佛铁板钉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忽然很委屈。
无限的委屈。
没有玫瑰,没有钻戒,甚至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没有婚礼……他甚至连求婚都不曾——一次都没求婚过,怎么就拿了这两个小本本呢?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笑得更加嚣张:“哈哈,坏姑娘,我真是发现,我照相比你好看多了……”
她的头更低了。
他哈哈大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坏姑娘……哦,不,我不能叫你坏姑娘了,以后该叫什么?坏老婆?坏堂客?坏内人?坏贱内?坏拙荆?……”
她被逗得忍不住,再也没法板着脸,要笑又不想笑。
他笑得更是欢乐,“傻姑娘,要笑就笑嘛,这样别扭着脸……瞧瞧,你这样,就跟相片上一样,阴险的表情……哈哈哈……”
蓝玉致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小本本。
他却一本正经,立即抢回去一本。
那一本,是她的。她的照片在上面。
“哈哈,正好,我保管这本,你保管那本。免得以后你告诉人家,你还是未婚女子。我可是有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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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离婚1
“哈哈,正好,我保管这本,你保管那本。免得以后你告诉人家,你还是未婚女子。我可是有证据的。”
那是如释重负。
板上钉钉了。
所以,肆无忌惮。
谁见过鱼儿已经上钩了,还会喂诱饵的?
或者说,鱼儿已经被钓上来了,谁还花心思?直接宰了吃了就是了。
他大声地宣布:“玉致,现在,你是我的了!!!”
她反问:“那你是谁的?”
他理直气壮:“我当然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搂住她的腰,无限温存:“好姑娘,我很开心,你开不开心?”
开心么?
她不知道。
也回答不上来。
这一刻,忽然觉得很踏实。
无比的踏实。
是他的气息吹拂在耳边,温热的,熟悉的,一如他大手的坚定。
一个女人,生下来后,她的命运便注定了会成为某一个男人的——
如果成不了别的男人的女人,这社会,你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便会无限地替你担忧,相亲,征婚……不停地去打听任何一个可能潜在对象的身家背景,适合程度……
李碧华说:女人命好的,一生嫁给一个男人;命不好的,便嫁给了很多个男人。
所以,很多男人,其实是不愿意结婚的。
宁愿玩着,而不愿意结婚。
结婚,得要太大的诚意。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诚意十足。
难怪,这一早,他就准备了这样华丽的衣服,还有这样的车子。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高敬意——除了婚礼,什么都是虚的。
她扭头看他的脸时——看到他那样张狂的笑容,和他的人一样,掌控一切。
这没有戒指,没有求婚,没有婚礼的——结婚——他甚至并不因此感到抱歉。
就像他从不知道结婚是需要这些程序似的——直接一步到位,一目了然。
马上就离婚2
甚至,连她会委屈,也觉得不应该似的——娶了,便是天大的事情了。
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她拿着那红色的小本本,想到一个词——木已成舟。
生米成了熟饭。
因此,这最高的敬意——也显得不真实。
就如一场快速而过的梦。
灰姑娘听到礼堂的钟声,有时是一种幸福,有时呢?
恍惚之间,不知道这是事实。
只看着车窗外面,那些急速退回的树木、橱窗、以及来往的行人……模模糊糊地想,现在要去哪里呢?
回家!
回哪里?
她看到车子转弯,是出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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