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她怎能看不到自己?
就如自己——人山人海,众人纷扰里,总是总是看到她!
自己因她而来!
她却不知道!
他想冲过去。
但是,她已经转身。
台上的杏花道具被撤离。
帷幕,缓缓地拉开。
她从花中央里消失。
一如水里沉没下去的一朵睡莲。
他冲刺的时候,再一次被保卫阻挡。实在是他们已经警惕他多时了。此时,无论怎么狡辩都没用。
石宣英被带出去。
观众们,也陆续地退场。
只有更黑的黑夜里。
最后面,最不起眼的座位上。
一个人木呆呆地坐着。
散场的灯光都无法打在他的脸上。奔涌的激烈的人群,都没法令他激动。
他伏在椅子的靠背上,垂下头去。仿佛,自己一个人在一片无穷无尽的沙漠里,永远没有尽头。
再也走不出去了。
整个世界,那么荒芜。
像一个老迈了许久的人,终于,消失了最后的一口热气。
这些日子的犹豫,彷徨……
陌生的相遇。
从不知道的那种内心的波澜起伏……情潮涌动……不知道来自何方的悲哀的情绪……为什么要和她相遇?为什么要和她相识?就如一场注定的邂逅?
他满面泪痕,无可抑制。
以往的青春岁月,以往的朝气蓬勃,甚至强健的胳臂,稳健的心跳……这一切,都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太老了。
仿佛有一千岁那么老了。
骑着一匹战马,在千军万马里,奔腾,厮杀,看着自己的族人,一片一片的倒下去……血红一般。
热烈吻别5
甚至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她靠着自己,脸色惨白,那么绝望。
她是谁?
她和谁洞房门前,礼拜三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亲手烙饼,每天换着花样的做饭……
那是北方人喜欢的大饼?
就如一场梦,一点一点的苏醒!
就如一场醉,一点一点的沉睡!
就如一个满脸黑黢黢的小男人——忽然发出那么娇媚的声音……
在无边无际的杏花林里,奔向自己,抱着自己的腰,痛哭失声:“明道……明道……”
就如一场大雨里的厮杀……她跟着自己,在茫茫黑夜里,接受无边无际的追赶……愤怒的血肉横飞,要带走一个不曾属于自己的女人??
一次相救,一次缘分。
她给了他一命。
他还了她一生??
为何,却如何的重重阻碍,再也无法靠近?
为何,明明靠近了,却相隔如此天涯海角?
再也达不到了么?
前世的亡命之徒?
今生的王子?
谁还记得自己的前一生?
轮回往复里,为什么如此迟到?
当她倒在杏花树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流血。
滚烫的血液,从胸口里,汩汩地涌出来。
冷,一阵冰冷——把希望,把热血,全部冻结……这样的冷!
用手去摸的时候,是热泪。咸涩而苦!
无穷无尽的热泪,血液倒转,从眼眶里出来。
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杏花。
仿佛是为了等待千年前的一次诺言。
为了一个庄严而古老的承诺。
为了那一身红嫁衣。
为了记忆里的一次洞房花烛夜。
她是他的妻!
她是他拜过堂的一个女人。
千里万里,就是为了等这一次相遇。
灯光亮起来,又黯下去。
小剧场的观众,已经走完。
唯有他,还坐在原地。
落地生根,老僧入定。
热烈吻别6
后台。
蓝玉致已经彻底卸妆。
脸上的红痕非常鲜明。变脸——撕脸。撕心裂肺的一种疼痛。
她拿化妆棉签揉了揉,很友好地陆续和众人说了再见。
对于这一晚的绝演,都觉得很遗憾。
四周那么空荡。
她的梳洗,也告一段落。
她再次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看收拾好的一切,然后,准备回家。
起身的时候,肩头忽然被按住。
不不不,不是按住,是抱住。
他的头,长长久久地伏在她的肩上。
她甚至从镜子里,看不到他的面容。
只是看到他那双强健的手臂,浑身那种明媚朝阳的气息——
这双手,多么好啊。
给自己做过饭,做过咖啡,烤饼,各种小饼干,小面包……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给自己做饭呢。
哦,不,先生也做过。
先生做过红糖包子的。
她笑起来,忽然那么心酸,那么甜蜜。
总算圆满。
能够最后见他一面,本是她的期待。
四周那么寂静。
唯有他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她觉得自己的肩膀,逐渐地在湿润。
那种滚烫的灼热一般的湿润。
心里忽然微微发抖。她柔声:“明道……谢谢你。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才能有这样的演出。谢谢你……”
她倏然住口。
因为,她的手已经被拉住。
他的力道那么大,但是,一点也不野蛮。非常的巧,非常的温柔。她的身子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随着他的步子离开。
甚至她的手袋,都是他帮她拿的。
她随身的东西,她的习惯……在那么多花草屋里相处的日子,他都了解得那么透彻。
她的身子随着他的脚步。
仿佛要去到一个他自己的世界。
她没有反抗,也没追问。传统一如古典的女人,嫁鸡随鸡!
只是轻飘飘地跟着他。
热烈吻别7
但凡他作出决定的时候,她从不曾违逆他。
只是,她的靴子还没换。
还是舞台上的靴子,那么高,不好走。就如一场戏剧,一个人,深深地陷入里面,精神出来了,肉体也没法出来。还套在那古老的高跷一般的靴子里,束缚,困惑,不能揭开的一段长长的困扰……
不方便,却那么现实。
昭告着,人生如戏,或者,戏如人生。
走得一段路程,在大街上的微风里,脚差点歪住了。
她的身子微微踉跄,他停下脚步。
她一笑:“没事……只是跟高了点,走路不便……”
他蹲下身子。
她呆住了。
但是,却没有拒绝,趴在他的背上。
他双手一揽,将她背起来。
林荫道上的行人已经那么稀少。
只有他和她,走在风里,走在月光下。
有时,她看头上的月光——弯弯的,很细,很柔和……不对,外国的月亮从来不比中国圆。
两个人的影子,变成了一个。
月亮走,我也走。
那么熟悉。
仿佛千百年前的一幕在重演。
他走得那么稳重,丝毫也不因为多了一个人在身上,而觉得吃力。一如很久以前的岁月。在草原上,在花丛里,在杏花林里,在那些无穷无尽浪漫的日子里……
总是这样。
多少次,他这样背着她。
一个女人,一生中,总要被男人背过,才知道自己怎样被人所热爱过。
走了很久很久。
他忽然很希望这条路很长。永远永远也不要有尽头,就这么天长地久的走下去。就如一辆玄幻小说里的火车——被施展了魔法,陷入了时空的轨道里,永远永远都停不下来。
前面有一张椅子。
她柔声道:“明道,我们坐一会儿吧。”
他本不想停留。
但是,她开口,他还是停下来,将她放在椅子上。
她是站在椅子上的。
热烈吻别8
他转身的时候,忽然抱住她。
那样热烈的拥抱。
她居高临下——但是,身子很快软下去,彻彻底底软在他的怀里。
他的嘴唇不知是怎么下来的——几乎是她没有任何的思维,没有任何的语言,没有任何的反应之前,他便赌上去了——
热切地堵住。
撬开她的嘴唇,卷住她的舌尖……
那是世界上最最狂热的亲吻。
所有的激情,喷涌而出,无可压抑。
她没法呼吸,眼睛闭着。只有胸口一阵一阵的翻涌,一阵一阵的阻塞,仿佛一口气,再也下不去了。
因为那么熟悉。
甚至他嘴里那种味道——清新的,杏花的味道。
带着草原的气息——豪勇,粗狂,又细致,温柔……一意保护着自己的爱人。
之前,曾多么怨恨他啊!
内心里,潜意识里,曾多么怨恨。
已经结伴同行了那么久,——他却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
直到现在。
但是,此时,这种怨恨,却烟消云散了。
这个男人,他死过两次了——因为自己,死过两次了。
第一次,带着葡天王的女人私奔,被那么多死士追杀,几无葬身之地,浑身碎裂成一块一块。
第二次,被石宣英妒杀。终究逃不开命运的枷锁,在自己的族人,女人,流进了最后的一滴血……
这个男人,为自己死了两次!尽到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一切的本份!
谁肯为一个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自己才发下誓言,等待千年,如此地寻他,找他。
她忽然也抱住他,狠狠地抱住他。
绝非顺承,而是主动——那么主动地辗转反侧,热烈地拥吻。一如多少次午夜梦回里激动过的一样。
自己也需要他。
在内心深处,在他死后,在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等待里,将一切感染——一直是那样强烈地热爱他。
热烈吻别9
爱到了几乎疯狂的地步。
不然,怎会如此千里万里地去寻找他?
不然,怎会耗尽心血,去等待他?
两次付出的生命——难道换不来一场真正的热爱?
这和葡先生是完全不同的。
这样的情怀,完全没法比拟。
她甚至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忘记了葡先生。
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抱住他的脖子,抱住他的头……如一个母亲,如一个情人,如一个姐妹,如一个情人……积蓄了千年的热情,只想奉献给他。彻彻底底地把自己奉献给他,和他一起激励地燃烧……
她如火焰。
他本身也是火焰。
两个人几乎倒在长椅上。
他的王子风度,他的贵族气质……统统不见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为热情,为情欲,为了午夜梦回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那个女人,宁愿把自己彻底化为灰烬……
他等待千年的杏花。
那个戴着杏花胸针的女人。
唯有她,才能布置那样的杏花林。
唯有她,才知道,杏花洒落脸孔,飘散在身上的滋味。
天下知道他喜欢杏花的人那么多,可是,谁人了解他的内心?谁人能看透那些杏花如雨点一般再现的场景?
非梦境里的女人,决不能做到。
他疯了。
觉得自己彻底疯了,沸腾了。
身下的女人,腰肢那么柔软,面孔那么滚烫,嘴唇那么鲜艳……双手那么媚惑……就如一个忽然得到的狐狸精。用尽了十八般武器,极力地诱惑,逢迎,给予自己的男人……
原来,爱情可以让妩媚,无师自通。
她陷在他的身下。
他沉溺在她的唇里。
芳香宜人,欲仙欲死。
不知如何的辗转反侧,不知如何的缠绵哀婉。
终于,她没法呼吸了。
他也没法呼吸了。
两个人的唇并未移开。
热烈吻别10
终于,她没法呼吸了。
他也没法呼吸了。
两个人的唇并未移开。
只是,他的唇舌放松了力道,依旧这样环着她的腰肢。
她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头发凌乱。脸色,在月光下,也能看到的红——滚烫,灼热。浑身,从未如此热烈。
他紧紧贴着她的面颊,声音那么嘶哑:“玉致……玉致……果然是你……”
午夜里才会出现的女人。
青烟一般。
仿佛一个青涩少年的梦中情人。
从来,只有想象,没有具象。
看不清楚任何的脸谱。
如今,她忽然走出来——失去了任何想象力,就这么呈现在自己面前。
却比想象中,更加令人绝望——充满了悲哀的那种绝望和失去——
因为得不到,才会害怕。
渴望越久,越是害怕真相到来的那一刻。。
她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他的嘴唇那么湿润,那么温润,那么醇厚——
这才喃喃地回答:“是我。明道,一直是我……”
他将她的腰搂得很紧。
几乎要将她的腰肢折断。
“玉致……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
她微笑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
自己那么痴迷地打听过。
为此,和石宣英决裂过。
一切,了解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去年,我去S城,看到一个戴杏花的女子……”
“那就是我!可是,那时,我见不到你。我没有请柬,我进不去……”
她眼角酸涩。
一切,便是从那时开始错过的?
或者,早就已经注定离开?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她。
她也没再开口,热烈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仿佛是两条冷水里的鱼,不知道怎么把这暗夜烧开了。
月光,从头顶移开。
它慢慢地西沉了。
它也倦了,也许,是想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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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帝俊娶了三个妻子。羲和生了10个太阳儿子;常羲生了12个月亮女儿。生了儿子的女人当然得宠。但是,羲和的10个太阳儿子,不守天规,总是一同出来玩耍,差点把大地烤焦,万物晒死。后羿一怒之下,用九只金箭,射死了九个太阳。从此,羲和的势力,便衰微下去;常羲为了固宠,就很聪明,教自己的12个女儿,每个月值守一次。这样,便不会犯下同父异母哥哥们的毛病了。为此,她得到帝俊的异常赏识。据说,这些月亮姑娘们,因为每个月也会有例假,所以,每个月,总会有几天,是看不到月亮的,因为她们要休息。
凡人三妻四妾,烦恼无穷。
仙家大神,又何尝不是如此?
今晚,这位当值的月亮姑娘,显然也累了。
她的容颜,都显得那么憔悴。
蓝玉致忽然也觉得很憔悴。
就好像一个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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