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作声。
那年轻女人的体香钻入鼻子里。
尤其,她叽叽呱呱地说话,口里温暖甜蜜的气息,几乎全部吹在他的耳边,痒痒的。
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放在她腰上一寸处,但终究没有落下去,又放开:“玉致,你那些首饰呢?为何不戴出来……”
“没劲……”她嘟囔着,跟着他以来,就如得了一个聚宝盆,所有的东西都是金山银山,满满的,来得那么容易。
越是轻易地东西,越是不知道珍惜。
久而久之,新鲜感就丧失了。
甚至连藏钱都失去了兴致。
“玉致……这个匣子里的金叶子,你还没有用过……”
“用过几次了,是打赏服侍我的婢女的。不过,每次一少了,立即就会填满,葡先生,嘻嘻,你就像个圣诞老人……”
他的脸色忽然沉了。
他不知道圣诞老人是什么,只听不得“老人”二字。
尤其,她那年轻的气息吹在耳边时候的那种魅惑。
不是要非礼你5
在她腰后面的手,也悄然垂了下去,站起来,一言不发就出去了。
蓝玉致站在门口,真是进退两难,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个男人,听到一个老字就毛了。他以为她是什么大美人啊!
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
儿子都开始篡位了,他当然害怕老。
可是,这样的男人,继续伺候下去,也实在是太难了。
她要抽身回去。
听得一个女人的笑声,轻描淡写的,全是轻蔑。
她近了,脸上带着一种鄙夷:“原来,大王他从未在你这里过夜。以前也是这样,对于花街柳巷买回来的女人,他总是要等很久,确定她们没有花柳病……”她笑,“大王是个很讲究养生之人……”
忽然就觉得屈辱。
委身伺候一个老头儿,还被人家挑三挑四。
他的家人也三天两头来生事。
看啊,那一地的残花败柳还在地上。
葡勒,他有这个资格,他还有大把的女人,离开了这个地方,自然有大把的女人争着替他侍寝。
他连克制都不必,生理需要,自然有人替他完成。
这天下,他有数不清的妾室。
有钱的男人最大牌。
“你如果还想要一个名分,以后,最好乖一点,明白什么叫做先来后到。”
蓝玉致垂头丧气,也不回答她的任何的挑衅。
和女人斗,无形中,更是高看了男人。
葡勒,他这是变相的教训自己。
只要违背了他半点的心思,鞭子就下来了。
她也恼了,有什么了不起。
自己再呆下去,倒真要变成残花败柳了。
转身去匣子里抓了一大把金叶子揣在身上,其他的什么也不带,出门就上了灰影骑士。。
钱债肉偿1
鞭子扬起,祖茔后退一步,惊讶地看着那个一身奇怪装束的女人,“喂,你去哪里?你要离家出走?”
双腿一夹马,骏马冲出去。
“回来……大王会打断你的腿……你好生大胆……”
葡勒要打断自己的腿。
石宣英要杀了自己。
这一对父子,真是烦透了。
灰影骑士的速度很快,城门的士兵看到大王的马,没人敢阻拦。来不及盘问,她已经冲了出去。
一直奔出去百十里才停下来。
有一间小酒馆。
她进去,要了最好的酒菜,大吃大喝,一点也没有吝啬。
金叶子花完了,自己还埋了一大坛呢。不拿他的钱去养小白脸,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连续三日赶路,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很偏僻的地方,暂时看起来不像有什么战争的阴影。
她停下来,看初冬里一望无际的平静,小街上人很少,店铺也关了。旅店招展的旗帜是昏黄的。
她牵马进去。
是一间木楼,已经有了年月。
坐在二楼的窗户,要了一壶清茶,看下去,四壁一片荒凉。
没来由的觉得悲哀。
小时候,因为吃穿不饱,居无定所而悲哀。
长大了,因为无人关怀,无人热爱而悲哀。
她想,人其实是很贪婪的动物。
有脚步声在楼板上,轻轻的,咯吱咯吱的。
她也不抬头,以为是来收拾的店小二。
“玉致……”
她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头扭在窗口,一直不肯回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十分温和:“再有半月,就会到幽州了。”
她站起来,把怀里的金叶子一一摸出来,放在桌上,“葡先生,还你,我不要了!对不起,我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小妾!”
“灵儿,她还是个孩子,她没有恶意……”
“是,她没有恶意;葡先生,你们都没有恶意。你们都是高尚,天真的人。就我有恶意,我是个坏女人。我不能动你的儿子,也没你女儿纯洁。可是,如果我的父母还在,他们也会认为我也是天真善良的……”
她哽咽了,说不下去。
自己也是父母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就一直被人作践的命呢?
把灵魂卖给了魔鬼,这桩交易,自己不想继续了。
她起身就走,速度很快。
连灰影骑士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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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债肉偿2
她起身就走,速度很快。
连灰影骑士也不要了。
蹬蹬蹬地跑下去。
出大门的时候,差点撞倒在别人的怀里——是葡勒。他的身手竟然那么敏捷,完全抢在了她的前面。
将他看得分明,魁伟,雄壮,依旧是大丈夫。
她想,也许他五十几岁了,但是,看起来是四十岁的样子。
若是在现代,很多四十几岁的男人还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呢。
夕阳下,眉目之间的霸气收敛了,只剩下歉意。
竟然是歉意。
“玉致,不要走。”
她别开头,不说话。
“你走了,谁还能做拔丝香蕉给我吃?”
她咬着唇,轻哼了一声。审时度势,无论真诚与否,他搬了梯子下来,让自己顺势上去。他花了那么多的心血,财富,岂可让一个女人随随便便就走了?
纵然要走,也得经过他的批准。
这是游戏的规则。
外面,有灰影骑士的嘶声,侍从将它刷得很干净。再是如何的低调,他终究是大王,整间旅店已经没有任何外人,暗影绰绰,森严守候,全是他的人。
这是他的权势。
她忽然垂头丧气,一屁股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做了,端起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他在她旁边坐了。
“玉致,为什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呢?
每每到兴高采烈的时候,他便生气了。就算是察言观色,自己也做不了这样的细致,干脆闭嘴。
“玉致,上次你说了,你会给我讲一个故事……对了,就是一种新式武器,你说的什么航空母舰……你讲,我爱听。”
隔了一千多年,讲这样的故事。
就如清政府的大刀长矛,之于当年船坚炮利的八国联军。
钱债肉偿3
可是,自己现在没有任何优势,只有一支迷你枪,纵然弹无虚发,能杀掉五人,也无济于事。
连这道小小客栈的门也走不出去。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她再也不肯开口了。
反而是他在说话。将她拉上楼去,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件一千多颗西湖绿珠连缀而成的锦衣大氅。
价值亿万。光耀夺目。
披在身上,如一只大蚌。
却犹如天下第一的贵妇人。
蓝玉致迈不动脚步。走,逞一时的勇锐,但是,几曾能有安身立命之地?
葡勒给自己的,其他人谁也给不了了。
受了些闲气也就罢了。
何况,还有谁,肯像他这样听自己絮絮叨叨地讲那些天方夜谭?现代人的生活,航母,隐形战斗轰炸机,地球是否会毁灭……他是一个极其好的听众,很多事情不懂,偶尔也发问,但是,总是表露出津津有味。
年轻的男人,谁肯有这样的耐性?
就如石宣英,目光灼灼,总是在女人的胸部或者迷你枪上。
子弹会用完,迷你枪会报废。
纵然青春肉体还有十数年光景,可是,这恰恰是最不耐保鲜的物品。就如匣子的金叶子,痛快地畅享了一次又一次,它还是满满的。
就没有兴趣了。
金子尚如此,何况肉体。
这一夜,她始终不肯说话。
他竟然也只坐在对面,距离她的床,一步之遥,到了月光落下去时,方回到隔壁的房间就寝。
她想起祖茔的毒骂和嘲讽,也许是真的。沮丧到了极点,自己当然没有花柳病,但这么长时间,竟然无法吸引一个健壮的男人上床。
这是一种巨大的威慑力。
葡勒,他要玩弄一个人,永远便只能在他的股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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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前,才知道这世道乱到了什么地步。虽然书本上早已知道南北是几千年最大的乱世,但是,亲眼目睹,方知道真相的惨烈。
匈奴、鲜卑、羯、氐、羌……汉室正统的王族杀伐,来来去去的战乱。
天下没有一块净土。
到处是被抓获的壮丁、奴隶;被侮辱的妇女。为了一碗饭,可以委身于任何不堪的老男人。过后,司空见惯的打骂,专卖,或者干脆成了军妓,在营盘之间轮转。一如抗日战争时期的日军慰安妇。
男人,女人,没有谁能担保自己的明天。
只顾着命,所以对于女人的贞洁,比现代人更加开放,完全不在意。
手臂,腿脚都断了,谁管一层膜呢?
同时代,有一个著名的胡族首领,他的父亲外出征战五年才回家,彼时,孩子已经三岁了。男人当然不依,女人也理直气壮,说孩子是她做梦有感,天神降临而怀孕的。男人居然就应了,把这孩子抚养长大,还成了一方酋帅。
蓝玉致忽然明白,葡勒为什么根本不在意他的儿子了。
也明白,自己离不开葡勒。
终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何况还有西湖绿珠的豪奢大氅。
很快到了阳夏。
这是当时一座还算蛮繁华的小城。
出征的前夜,葡勒一直坐在屋子里,显得忧心忡忡。
蓝玉致知道他上午开了一次会议,将领们分为主和派、避守派与速战派这三派。但是葡勒对这些意见,都没有明确的表态。
他背着手踱步:“按理说,我们应该据守邺城,经营河北,我又怕,如果不战,错失了良机进退无门。”
她看了桌上的地图,“葡先生,你何不先将辎重车马先运往北方,自引大军前往寿春。等辎重走远了,大军再慢慢返还,哪里还怕进退无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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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勒喜道:“玉致,你也这么看?永曾也是这样说的。”
蓝玉致颇有几分意外,冉永曾不在石宣英军中,为葡勒亲自效命。葡勒,对冉永曾的重用超过自己的想象。
第二日,葡勒便率军去了前线。
女人不问战,她被留在这里,也不知道战争的胜负。
整日地便在小城里晃荡,彼时虽然号称郡县一级的城市了,但是,充其量不过今日普通小镇的规模。
拉直了两条长街,一色的木石建筑。
好在还有东西卖,糖葫芦,串珠子,女人的胭脂水粉,猪羊肉,都还稀稀拉拉的,只是价格奇高无比。
三天下来,她已经吃遍了每一家饭馆,真假难辨的小玩意买了一大堆,细看时,全是琉璃珠子,便随手扔在一边,累了,就在一个小酒馆歇脚。
一个人走过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瘦高个儿,一脸的自负,寒酸,但是没有一般文人的落魄,反而显得阳光,颇有几分俊朗的气质。
较之石宣英的凶残,冉永曾的阴鸷,总算见到一个较为正常的男人。
他看到一个男装的女子在酒馆里喝酒,很是意外,却不拘小节走过去:“姑娘,我可否坐下?”
她酒已经喝光了,微微几分醉意:“我无钱买酒了。”
他哈哈一笑:“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张斌今天请客。”说话间,竟然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小二,上酒菜。”
这厮狂徒。
里面只背一把剑,明黄色的,沉甸甸的,颇有几分游侠的样子。
蓝玉致来了兴趣。
温酒上来,举杯对酌。
张斌侃侃而谈,一路竟然都是国家大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蓝玉致想起今日那些在论坛大发牢骚的马甲们。
但是,他不是发牢骚,纵论天下事,颇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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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他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蓝玉致想起一句戏词。
西厢记,牡丹亭里常有的:“小奴家梅香。”
古代丫鬟的代称,皆为梅香,就如今日之言小姐,往往指的是三陪女郎。
“梅香?”
她起身告辞,带几分酒意回去。
葡勒的金屋安顿在城外的大营里,她当然不敢不回去过夜。
侍从说,大王公务繁忙,半月之内不可能回来。
她便百无聊赖。
长夜漫漫,没有任何熟悉的人,第二天,便又去酒馆。
那张斌早已等候,见了她,如见故人。
三五天畅谈,竟然滋生了几分依依不舍的情意。
一日黄昏,她照旧地回去,张斌抓住她的手腕,塞过来一块玉佩。玉佩淡黄色,上面有瑕疵。
这是定情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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