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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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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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轻舟微愣,“师妹?”
  她笃定坚毅地牵着儿子的手,在重重剑影之间,她轻盈地宛如一朵绿云。她看不清马车里的情状,那个男人,此时眼睫微垂,指尖抚着车窗,微微颤抖。
  她低声说:“多谢公子对我儿照拂之情,衡阳与北地万里之遥,但将来如有难处,小妇人一定倾尽所能相帮。”                        
作者有话要说:  戏精母子一齐上线~
柳柳现在人有点沉郁,因为她爱的人死了,不过满血复活之后就不知道会咋样了,毕竟柳潺还是那个柳潺。

  ☆、第75章 身在情长在

  他的指放在膝头,将雪白的长袍捏出了深如水浪般的纹理。
  车里除了淡淡的呼吸声; 没有任何回音。
  柳承徽扒住了车; 要不是柳行素拉着他便要跳上去了,“好看叔叔; 你睡着了吗?”
  叔叔,他叫他叔叔。
  一刹那所有记忆犹如亘古般绵延不绝; 一页页从脑中疾速闪过; 犹如吉光片羽。白慕熙微垂着目光,面纱下的薄唇微微翕动; 溢出一个犹如被烟火烫过的糜哑声音:“没有。”
  柳行素耳根一动,眼眸漫过一缕不可思议。
  他低声道:“不用了; 我们走。”这句话是在回答柳行素说要报答的话,他没有犹豫; 让阿七带队离开衡阳城。
  北雁南归; 苍山峻茂,云霞蒸蔚熏起凄艳的瑰丽来,阿七踩着满脚的风; 下摆飞曳而来; 原本持剑与沈轻舟对峙; 也放下了警惕,道:“夫人; 我们公子说了,不用你报答。你们家小子虽然给我们公子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他也帮了公子的大忙; 就这么了结便是,日后桥路永不相逢,但愿不再相会。”
  飞檐之后卫六拨开了橘子,竖起了耳朵啧啧长叹:“年轻人不知深浅什么话都敢说,站在你身前的这位,你还以为是为殿下好,敢冲她横一下……殿下指不定要剥谁的皮。”
  柳行素却丝毫不让,一手拉着儿子的手,脸色微沉,显出几分犹豫,“你们公子为何不见人?”
  “这不是夫人你能管的事。”阿七油盐不进,剑尚未出鞘,时刻戒备着,沈轻舟皱了皱眉从身后跟来一步,拔剑要继续与他对峙,阿七冷冷一笑道,“念在你们是这小孩儿父母份儿上,我不与你们计较,闯入此间已是死路,若非公子有命,我绝不会先礼后兵。”
  白慕熙的手松了。他睁开眼,阿七方才说,他们是徽儿的父母?
  沈轻舟沉怒道:“师妹,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既然他们要走,也不需报答,我们离开便是了。”
  沈轻舟上来要拉住柳行素,她却岿然不动,纤瘦得犹如一串盈盈翠萝般,淡青的绡绸长衫随风曳舞,她忽然抢上前一步,迈脚便上了马车,阿七要出剑制止,车中恍然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剑光闪了一瞬,终于落下,柳行素一双眼眸湿润得不像话了,手指颤抖地扶住车门,“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上京么?”
  没有人回答,沈轻舟抱住柳承徽,两个人诧异地望着蹲在马车上蓬散着长发的女人,她失态地阻拦着队伍的行进,抱着车门不肯撒手,语调也哑得如在哽咽,“没有见到尸体,就不算他死了。很多年前,我阖家不幸,我一直用这个办法自欺欺人。”
  柳承徽傻傻地唤了一声:“娘亲。”
  然后好看叔叔说:“那是你的事。”
  再然后柳承徽便发现他娘的眼睛都红了,他有点害怕她这样,上前拽住了她的广袖,身后的行人指指点点地看戏,他瓮声瓮气地望着他娘道:“娘亲,好看叔叔有很危险的事要去做。”
  柳行素摸他的脸蛋,眼睛浸在水光里,微微一笑,“嗯,娘亲也有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要做。”
  “啊?”小孩儿更傻了。
  “师妹!”
  柳行素的手摁在了车门上,像是失而复得,她珍之重之地抚过,红唇微扬:“公子,前路遥远,危机四伏,我们被数道队伍追杀,已经藏无可藏,不知可否同行?”
  就在此时,摇着大袖的韩诀信步而来,“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
  韩诀也领着一支队伍,但冲不进来,他只能一个人皱了眉头往里走,只见柳行素趴在人家马车上赖着不下来,沈轻舟拔剑与人家大眼瞪小眼,还有个蒜苗高的奶娃娃……他眼睛一亮,忽然弯下腰,一把抱住了柳承徽。
  “你是徽儿?”
  跟着小脸儿就被狠狠地揉了几下,柳承徽翻了个大白眼,忙向他娘求救:“娘亲,这个怪叔叔欺负徽儿!”
  “我是你大爷!”韩大人朗朗扯了番嗓子,又自顾自笑起来,难得冒出一点快慰的傻气,“不对,上京城没有这么叫的,你叫我大伯就好了。”
  “那是什么?”柳承徽见他不随意摸自己小脸了,才渐渐放松警惕。
  韩诀微微一笑,“这么说,你爹爹,是我的表弟,我们是亲戚,你懂么?”
  风微过,柳行素仿佛听到马车里有东西砸在木板上的声音。
  韩大人是皇亲国戚,他的表弟莫非是……不光阿七,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这个撒泼打滚的小娃娃,个个眼睛比铜铃还大,这这这,这小鼻子小嘴,简直和他们殿下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怎么就没发现?
  柳承徽的脸“啪”一下,开出一朵明朗的花来,“大伯,你认识我爹爹啊。”
  “你父王……”韩诀看了眼柳行素,这一眼含着警告和憎恨。如果不是为了白慕熙留的话,和他留下的这条血脉,依照韩诀之性,决无可能与她一路走到衡阳来。如今徽儿也找到了,有些账,该算的还是要算,该清的还是要清。
  韩诀拉住了他的小手,“我认识。”
  阿七看不懂了,问了一声:“公子,我们……还走么?”
  无论他有多么不待见柳行素,但这小娃娃是……阿七对自己欺负虐待柳承徽这事既头疼且后悔,幸得还有卫六的事儿,他们得一起完蛋。
  白慕熙侧目,声音压得极低:“去另备一辆马车。”
  “诺。”
  岂料马车来了,让沈轻舟和柳行素带小孩儿上去,柳行素却没有乖觉地从他的车上下来,她退了一步,倏忽之间又冲了上来,干净利落趁其不备地拉开了车门,阿七招待好小主子,再回头的时候,那个耍无赖的女人已经钻进他们公子车里去了。
  逼仄的空间里陡然扑入一个人,还能落在哪儿?当然是直直地闯进了他的怀里。
  白慕熙被这番一撞,胸口一动,血气翻涌上来。柳行素没想到他身子弱得这么厉害,风一吹便全身冰凉,难怪紧关着门,她赶紧退回去,将门推了推拉上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素净的汝窑白瓶,取了药含在唇中。
  柳行素凝着娥眉,虽然想靠过来,但却没有靠近,静静地看了眼这只小巧精致的瓷瓶,描着烟水山色和白雾浓云,素雅清淡,她扯了扯嘴角:“我在华婆婆那儿见了很多这种药瓶,装着各式的珍奇药材,本来以为是梅先生给的。原来是你。”
  他不可置否,只扬唇反诘:“夫人一向如此举止无端?见男人便扑上来?”
  “是啊。”他不承认啊。柳行素咬了咬下唇,也对,他要承认了,那还带着这劳什子面纱做什么?他是想回北方么?可是这副虚弱的身子……还有,他既然不想教人识破他是太子殿下,又何必大费周章弄这么大仪仗,闹得衡阳人尽皆知?
  柳行素想了想没想透,但觉得他这般装模作样真有趣,忍不住佯怒,“小妇人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长夜无人,寂寞难捱,就想轻薄一个美男子不行么。”
  “……”
  阿七在门外问了一声:“公子,小……公子他见不到娘要闹,我们还走么?”
  帷帽下的面纱缓缓地一动,白慕熙微懊,“下车。”
  柳行素摇头,冲外头阿七道:“你让他跟他大伯聊聊,韩大人念了一路了,等会儿在停车的时候,我再去瞧他,叫他安分点。”
  “他闹得很厉害……”那小孩儿隔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娘亲,非要让柳行素抱,谁劝都不行。
  柳行素回头看了眼他,“他哭嚷着问我要爹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可他是个男孩子,我总是不喜欢他哭,等他哭好了自然便好了。”
  “真是个冷血的娘。”阿七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默默走了。
  车队开始启程,招摇地往北而去。
  柳行素早听到有人闲言碎语,说衡阳城最大的落霞酒楼,被一个走南经商的富商包下了,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旗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没变过。柳行素想到昨日的事,忽然紧张起来,方才一瞬间只顾着惊喜交集,脑中全然空白一片,竟忘了问:“昨日徽儿中毒了,怎么一回事?”
  面纱下苍白的脸,吐出淡淡的呼吸:“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毒,不慎让徽儿吃了。”
  “毒不算太狠,要不了性命,梅先生也看过了,无碍。”
  “谁要下毒?”柳行素才发觉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连声音也弱得厉害,她忙抓住了他的手,几乎冰冷得冻僵的手让她慌乱无措起来,“梅先生也给你瞧过么,他怎么说?”
  白慕熙将手抽回来,没有答话。
  适时日光镀到恢弘古旧的城砖上,一缕一缕清灰的痕迹迎着日色宛如要灼烧起来。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还垫着几床被褥,柳行素拉起来替他盖上,动作轻盈而温柔,目光宛如凝视着捧在手掌上的珍珠,这是她第一次替他盖被子吧,柳行素低声道:“我不喜欢你唤我夫人,不喜欢太陌生的感觉,既然要装不认识,那何必默许我同车?还是唤一声‘行素’比较妥当。”
  他没说话,总有些什么东西,因为她一席话而被戳穿了。
  她真是学不会什么叫“看破不说破”,让人为她的直白而觉得无奈。柳行素放下被褥,看到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却还罩着一层面纱的男人,红唇微弯,“现在别说你是太子殿下,即便告诉别人你是我私藏的美少年,都会有人信的。”
  他的喉咙滚了滚,翻出两个微微沙哑的字来:“大胆。”
  “嗯,我大胆。”柳行素轻快地承认错误,但眼睛里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她的眼睛一转,忽然隔着面纱折腰轻快地吻了上来,唇紧密相贴,隔了一层轻盈面纱对方的唇显得有几分粗粝,但柳行素本来是戏弄,但很快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血腥味弥散过来了,她的眉心狠狠地一动,抵住了他的肩膀推开,雪白温软的面纱上多了一缕猩红的唇痕,他侧过头压抑地咳嗽起来。
  “你……”柳行素惊觉他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恐慌让她慌乱地撤了被褥,将一块雪白的素帕给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柳行素握着他的手,噙了一把水光在眼眶之中,猛地回头大喊:“停车!”
  车队才走出城门,因为柳行素与公子同在一车,怕出了事终于停下来了,阿七和韩诀几乎同时赶来,柳行素从车中扔出了一条染血的帕子,阿七暗道不好,抢上前一步,“公子怎么了?”
  柳行素深深呼吸,对车外的人道:“去,去请梅先生。”
  阿七便猜到是公子寒毒发作,忙不迭转身,吩咐卫八备好一匹快马直奔城外梅林。
  柳行素将手放到白慕熙的手心,“握着我。”
  她的掌心温热,柔软地贴上来,那一刹那犹如汩汩坠入血脉之中的温泉,将他的血液浇开绯红的残花。女子声音纤细温柔,韩诀在外头细细一听,便觉得恼火上头,原本还担忧柳行素出了事,折身便走了。
  “我再也不能放你一个人了,你看,总是把自己弄受伤。”柳行素用另一只手包住他的手掌,十指紧扣,面纱的俊容晃了晃,她嫌弃那面纱隔着碍事,正待伸手替他揭下来,却被他隔开了。
  他侧过头,微微低垂。
  柳行素问:“怎么了?”
  “别看了。”声音哑得不像话。
  柳行素偏不喜欢他这副温吞的性格,什么苦都喜欢一个人尝,有些话如果梅先生和韩诀不告诉她,也许她这辈子都没法知道,他为她做了什么,七年前他又是如何对她痴迷得连太子位都不想要了。原来那些年她的努力从来都没有白费,她隐约感觉到的那些纵容、那些回应都从不是错觉。
  她苦涩地笑了出声,“我不强迫你。”
  清风微拂,野外崇山交叠,茂林修竹苍翠,光如碎玉。
  隔了面纱,她仿佛看到他眼底深邃的光,宛如多年前一般,明知对她无可奈何,却总是,一味地纵容她肆意靠近。柳行素弯起嘴角,“我给你生的儿子,你见过了,喜欢吗?”
  她把他透着凉意的手拉过来,放到肚子上,眨了眨眼睛,“还有一个。”
  他似乎嫌弃自己的手太冷会刺激到自己,手往后撤了一下,简单的动作之后,柳行素笑起来,“喜欢?”
  他抿起了唇。
  柳行素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生孩子很痛。那时你不在,我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后来……后来他长得越来越像你,我看着他,偶尔就会想到你。可是我应该恨你的,因为你……我以为你爱的是灵瑗。但后来也就释然了,我想如果此生都不见了,那么爱恨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很轻微的一个动作,然后,他坐了过去,再也不看她。
  柳行素自失地扯着嘴角,“我承认我这个人很偏激,刚到上京的时候,见到你,见到灵珑,我心里便生气,这么多年了,走了灵瑗,又来灵珑,你从来不肯把那个位置给我。好像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很多年,弄得一身是伤……我只想作弄你,发泄自己的委屈罢了。”
  白慕熙将丝绢送入面纱之下,掩着唇咳嗽,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更浓烈了。柳行素怕再说下去,叫他更是内心激荡,咬着唇不说话了。
  “徽儿,”面纱下传来一个从容缓慢的声音,她倏地抬起头,望向他有些期盼,他说,“我很喜欢。”
  “公子。”车外煞风景的阿七回来了,“梅先生来了。”
  “我知晓了。”白慕熙扶着车壁,徐徐地走下车来。
  此时所有人都停在茂林之外,柳承徽正在马儿前头看它咬地上新生的嫩草,好奇地想拿手摸一摸它神气的大脑袋,见到好看叔叔和娘亲下来了,终于又飞扑了上去,“娘亲!”
  没等到他扑上来,梅先生从身后拽住了他的小手,“小心,你娘亲晃不得。”
  梅先生拎着药箱赶来,放下柳承徽的小手,二话不曾多说,上来便要诊脉,“我早说过,你的身子无论如何也不适合远行!”
  “先生……”
  “欠我的酒这辈子我定要你还上。”梅先生横了他一眼,“我记仇得很,别以为你是主公,我就会事事依从你,在我眼底,你还不如一个毛孩子。”
  “……”白慕熙叹息。
  柳行素抓着他的手给梅先生诊脉,靠着车坐下,手放在车辕上,下边垫了一个枕头,柳行素见梅先生眉目紧拧,对这群人有些传情达意的心思,便道:“先生不用顾虑,我要知道全部。”
  “好看叔叔,你是不是病了?”柳承徽摇摇摆摆地过来,小手背搭住了他的额头,有点担忧。孩子的担忧是最真诚的,白慕熙敛唇,心中却泛起了暖意。
  柳行素才想起来,拉住儿子,“你叫他,好看叔叔?为什么?”
  “因为他好看嘛。”小孩儿坦荡荡地回道。
  “……”看脸这方面,柳承徽简直有十成像她。
  面纱底下隐隐约约有些笑音,不知道他是不是默契地同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梅先生收了手掌,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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