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恒点头,宋老爹又道:“你们先说说打算,也不能咱们觉得这酒好就拿去卖,万一别人不喜欢呢?”
“等闲应该没人买这个酒,但若是那些富贵人家,便不会在意价格了,越珍贵越好,自己喝亦或是送亲友,也是体面的礼物。当然爹担心的亦有道理,是以,待酒完全酿好,我会和娘子挑个时间带上葡萄酒去岳父家一趟,先听他老人家如何定夺。”
苏婉悠悠的道:“我爹的口味我是知晓的,这事绝对没问题,我能打包票,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趁着如今各家的葡萄还没摘掉,商量那几个钱都摘回来,俱酿成酒送去给我爹,逢年过节我爹生意上的朋友都要来往,这酒往他们杯中一倒,我就不信他们不会喜欢。再者这酒也适合女子,我娘常跟那些个太太们来往,多请她们喝上几回,日后咱们开了铺子,何愁没人来买?”
宋子恒说得隐晦,苏婉因着是自家爹娘,无所顾忌,便直白许多,意思其实都差不多,但苏婉这么一说,众人的眼神才变的,真正心动起来,唯独有一个顾虑。是宋母先提出来的。
“去大伙儿家收了葡萄回来倒是没问题,可若卖不出去,可不是白白浪费钱和功夫?”
李氏也扬声道:“对啊,再者咱们花了钱,又辛苦酿了酒,前一批卖不到钱,都给亲家喝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二嫂自然是不知的。”
“咳咳。”宋子恒忍不住打断了苏婉的话,虽然说得也有道理,可哪有说自己爹娘是羊的……
“爹娘,我先给你们算一笔账,你们再决定要不要干吧。”宋子恒清了清嗓子道,“五斤葡萄加一斤半糖,大概能酿出三斤左右的葡萄酒,而这葡萄酒的定价,至少是一两银子一斤。”
只听得周围倒吸气的声音,宋有根兄弟俩一向只听他爹娘的安排,这会儿也忍不住咂舌:“就算一个月只卖出十斤,那也尽够了,给亲家分一半,咱们还净得五两银子!”
宋小妹也附和道:“咱们自家种的葡萄,又不花钱,就是现在葡萄不够,找村里人买也用不了几文,反正各家都种了,也吃不完,能卖钱他们也高兴。”
张氏问:“山上还有野葡萄,不知道能不能拿来酿酒?”
“自是可以的。”苏婉点头道,心想这就吸气了,她还是不把自己心里的定价拿出来,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点希望爹娘知晓,葡萄酒也是酒,跟米酒一样,越是陈年的老酒,越醇香绵长。”
有了苏婉这话,宋老爹不再迟疑了,拍板道:“那就干吧,近日地里也无甚可忙的,明日叫你娘去各家打招呼,吃不完的葡萄都别摘了,留给咱们家,老大老二和我去山上摘野葡萄,其余人在家酿酒。”想了想,宋老爹又道,“子恒媳妇继续教孩子们念书吧,这些活儿交给你嫂子们便是。”
李氏眼睛一转,道:“爹,弟妹的娘家只管卖酒,还能分一半银子。我娘家兄弟不会做生意,力气却是有的,不如喊他们过来帮忙酿酒吧?”
宋母唾她:“就这点活,小妹和子恒媳妇都干得过来,你倒想偷懒!”
李氏连忙道:“我又不是说现在,但日后做得大了,咱们几人肯定忙不过来,语气请别人,还不如请我娘家兄弟呢!”说着又看了张氏一眼,“还有大嫂的娘家兄弟。爹娘总不至于那么偏心吧,都是你们家媳妇,叫了弟妹的爹娘进来空手赚钱,却把我和大嫂娘家撇在一边。”
张氏本来想说话,这会儿也默默地闭了嘴,说起来她娘家比李氏娘家还差些,最小的弟弟至今未娶上的媳妇,都嫌他们家穷。自己以前是没办法,但如今眼看着有希望,若能拉扯一把娘家,也是好的。
“这酿酒的法子是我想的,我便先把话说在前头了。”苏婉毫不客气的道,“这酒以后改名就叫红酒,对外只说是用几种特殊材料酿制而成,可别叫人轻易猜出只用葡萄便能酿成。”
宋子恒挑眉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其实葡萄酒酿起来并不难,只是没人想到罢了,若照娘子的说法,别人便无从而知了。”
李氏私以为苏婉这话就是故意对她说的,很有些不满,但宋子恒这般一解释,她便不敢多说了,若再争辩,岂不是显得她很想叫外人知道酿葡萄酒的方子?她又不是傻子,有钱自然自家赚,谁愿意叫别人掺一脚。
苏婉洗完澡回到房里,没一会儿宋子恒也洗漱完回屋了,其他人还在院里头闲聊,声音断断续续的,宋子恒悄悄从身后搂了苏婉的腰,在她耳边柔情蜜意的喊了声:“娘子……”
苏婉挑了挑眉,转头看他。宋子恒见她脸色并无不悦,便把鼻尖贴上去对着她的,亲昵的蹭了蹭,轻笑道:“娘子今日好大气性。”
听到这个苏婉又换了副表情,冷笑一声:“是你说她与你是同一族,同族不通婚,且你向来只当她是妹妹,并不接触,我这才放她一马,若让我知道你在哄我,你就等着瞧吧!”
宋子恒低笑一声:“娘子甚是威风,我又怎敢欺瞒于你,况且事实本就如此。”虽早些年也有人破了例,但那两家都迁到外地去了,村里人等闲都不提起,他也确实从未对那小丫头有什么想法,若不是她来自家来得勤,恐怕他都记不清她的样子。
“信你一次罢。”苏婉说罢挑眉,月光映衬得眼底波光,媚气横生,学着那四妹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子恒哥哥”,只是语气百转千回。
百炼钢成绕指柔。宋子恒何曾见过如此仗势,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这才是真的甜到心坎里。不客气的靠在苏婉身上,将她搂进怀中,既是调笑又有些期待的道:“娘子,再唤一声罢。”
☆、第三十九章
把人的心勾得七上八下,苏婉又恶劣的收回了脸上的表情,推开宋子恒,转身到了床前。刚把帐子掀开,还没躺进去,却被人从背后搂住了腰,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压,苏婉整个人都扑在了床上。
“娘子,再唤一声吧。”宋子恒不依不饶的在她耳边吹着气。
苏婉把脸从被子上抬起来:“不要。”
宋子恒低头,看着眼前精致小巧的耳廓,竟鬼神使差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苏婉便像被碰到了开关的机器人一样,浑身一颤,动作之大,竟把毫无防备的宋子恒从身上掀了下去。
苏婉忍着笑撑起上半身,扭头,与宋子恒四目相对。
大眼瞪小眼。
宋子恒觉得他此生最受挫的事,都在今日经历了个遍,在今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简直叫人毕生难忘。
苏婉还在强忍着笑,她之前纯属是生理反应,但这会儿看到宋子恒难以置信却又要故作镇定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想要笑,是她厚道才没有大笑出声。
“相公你没事吧?妾身向来怕痒,所以反应大了些,并非故意为之……”
苏婉亮晶晶的眼神配上满是内疚的神情,只让宋子恒更觉得窘迫,他也是爱面子的,在妻子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丑,形象尽毁,也委实扫兴了些,原本心头还有些想法蠢蠢欲动,也只得按下不表。
“是我唐突了。”宋子恒掩饰般的匆匆掀开薄被,躺了下来,“天色不早了,娘子也早些睡吧。”
宋子恒尴尬得恨不得立马将这事翻篇,苏婉自然也不会没眼色的提起,也若无其事的躺了下来,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宋子恒心情才平静下来,身子往苏婉的方向挪了挪,手也轻轻的搁在了她的腰间。
苏婉犹自闭着双眼,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绵长。
一夜无梦,苏婉醒来时床上就她一个人了,宋子恒照例天没亮便赶去了县里,而宋家其他人已经忙活开来了,宋小妹已经跟着苏婉干过一次,像模像样的带着张氏和李氏两人,把家里可以装葡萄酒的瓦罐统统搬了出来,先用井水冲洗干净,再一一放到烧沸的水中煮半刻钟,最后把煮过的瓦罐全都搬到院中晒干。
张氏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问:“小妹啊,将这些罐子放进锅里煮又是为着什么?”
宋小妹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估计这样才能彻底洗干净吧。”
“依我看就是瞎折腾人,没见过这样穷讲究的,那刘大娘家中酿酒也没煮罐子。”李氏往苏婉的屋子看了一眼,每日睡到日晒三竿,光吃不做,公婆竟一句话也不说!越发忿忿不平,“敢情不要她动手,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宋小妹听着不高兴的看了李氏一眼,“刘大娘家酿的酒可买不到一两银子一斤。”
“是啊。”张氏打圆场道,“小妹和三弟妹上次这样酿成了,咱们照着这法子做,总不至于出错。”
苏婉穿戴整齐出了屋子,院里大娃和二娃兄弟两一个在下面扶着梯子,一个在梯子上面摘葡萄,他们两干这活最是拿手,宋小妹在底下举着的篮子没一会儿便装满了,张氏在井边打了水,将葡萄一串串放进水里略略清洗了一遍,便放在洗干净的井盖上晾,李氏也净了手,将晾干的葡萄一串串捏烂放入干净的瓦罐中。
几人分工分明,配合也默契,张氏李氏两个干起活来宋小妹也赶不上,苏婉更是只有旁观的份,眼看着李氏填了半罐子葡萄进去,苏婉忙阻止了她继续动作:“这一罐倒了白糖进去,封住口子搬回屋内便行了。”
“可是还没填满。”
宋小妹把新摘下来的一篮子葡萄送过来,闻言笑了:“是我忘记跟二嫂说了,等过十几日酒出来了,便会满至罐口的。”
李氏闻言眉开眼笑:“竟能酿出这么多酒来?”
苏婉吃完早饭,宋家院里的葡萄差不多也被摘完了,大娃从梯子上下来,热得满头大汗,竟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弟弟:“咱们去隔壁院里帮奶摘葡萄吧?”
既是出钱买葡萄,宋家村的人都求之不得,一个个在家中翘首以盼,宋母第一家去的自然是与她关系好的财富婶家,就在这隔壁,他们没栽太多树,院中大半竟是葡萄藤,结的葡萄自然也要比宋家多出许多,往年连一半都吃不完。
二娃听着也意动,跃跃欲试想要绕开他们娘的目光溜出去,却被黄雀在后的苏婉捉住,苏婉搬了条凳子坐在大门口,挑眉看向兄弟两:“忙完了便回来背书吧。”
大娃顿时一脸的伤心欲绝,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争取到福利,立刻被望子成龙的张氏赶进了堂屋。没一会儿,朗朗的念书声便从屋里传了出来,张氏脸上疲惫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含着笑道:“若这酒能卖起来,真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斤的话,别说小叔进京赶考了,再盖几间房子也是够的,大娃都十二了,再过几年便要议亲,没间房子可不成。”
说罢又看了眼宋小妹,道:“便是小妹日后的嫁妆,也能更厚上几层,到了婆家腰杆子便挺得直了。”
轻薄的夏衣已经不够穿了,人们渐渐开始换上秋衣。宋家里屋堆满的酒罐子,盖子已经遮不住那浓郁的香气了,在堂屋里念书的几个孩子整日沉浸在浓郁的芳香之中,有些鼻子灵的,经过宋家院子也能闻到隐隐的香味,便要打趣问一声子恒媳妇又在捣鼓些什么吃食,苏婉吃货的名声已经宋家村人尽皆知了。
自家的生意没谁敢偷工减料,即便是李氏嘴上嘀咕几声苏婉乱折腾了,手头上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家严格按照苏婉第一次酿酒的程序,一点不敢出错,成功率自然是百分之百。酒酿成了,宋家人既高兴又紧张着,对他们而言,挽袖子干活是吃饭的本领,第一坛子酒都成功酿出来了,便没什么不放心的,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要怎么卖出去,才最让他们担心。
毕竟全家为了这些酒,费了多少工夫,他们原先还担心葡萄不够,没成想一听说能卖,那架上没摘的便不给孩子动了,因此每家竟能摘下几十斤,宋家村百余户人,家家户户的葡萄收下来,竟有五百来斤,价钱倒是便宜,两文一斤,加起来却也花了整整一贯钱。
宋老爹几个在山上摘的野葡萄也有上百斤了,远远超出了预计,瓮罐便不够,宋有根兄弟赶着牛车去镇上拉了整整两趟瓮罐回来,才堪堪够用,也花去好几百文,更贵的是那些白糖,前前后后买了五六两银子的白糖,宋母拿钱出来的时候心疼的龇牙咧嘴。
投进这么多本钱,若卖不出去,宋家人尤其是宋母,估计心疼的都要滴血了。
发现宋家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强烈,苏婉整日依旧该干嘛便干嘛,并不受影响,倒是她这副胸有成竹的表现,无形中给了宋家人许多安慰和安全感。
苏婉不是心理素质好,而是很有信心,有钱人她上辈子接触不少,甚至自己打拼十几年的累积下来的身家,勉强也能挤进富豪之流,虽然这是古代,但是富人的心态都大同小异,葡萄酒本身不缺受众,再加上宣传得当,成为高端人士必用饮品,甚至让它成为潮流,并不是难事。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人脉,全靠苏家父母,是以这葡萄酒的定位到底是高端还是中端,也只能看苏老爹的交友圈子如何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初始定位不够高端,好好经营下去,翻身也只是时间问题——可以说苏婉对葡萄酒的期待,一点都不比宋家人的低,宋家人只求靠它吃饱喝暖,赚点闲钱便心满意足了,而苏婉是把它当成事业来期待的,若最后历史轨迹不可逆,她能成名副其实的富婆,离了宋子恒未必就不能过得快活。
在宋家人焦急又期待的心情中,苏婉开始行动了,她把自己关在专门收拾出来存放酒的屋子里半天,不知道鼓捣些什么,等宋家人进屋时,便看到当中一坛子清透鲜亮,宛若仙露琼浆的液体,色泽鲜亮,香味浓郁,看着便叫人爱不释手,哪还舍得喝下去。
这便是澄清好了的红酒了,苏婉给这坛子酒封好口,道:“这边是酿成了,封了盖放一旁便可,放置时间越长味道越足。”
宋母不住的点头:“这酒酿好竟是这样?怪稀罕的,给我是舍不得喝的。”
苏婉笑了:“不稀罕点,人家怎么肯花银子买呢。”
张氏忙道:“三弟妹果真是读了书了,见识到底是我们不能比的。”
苏婉不欲跟她们多寒暄,直接道:“你们也看到了最终酿好的样子,我现在把最后一道程序说与你们,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打了鸡蛋清,搅拌后倒入酒中,过一会儿,便有杂质沉到坛底,咱们要把上头的酒倒出来,如此反复两三遍,便能得到清透漂亮的红酒了。这活儿做起来有些麻烦,倒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底部浑浊的酒跟着倒出来。”
“不麻烦。”宋小妹挽了袖子摩拳擦掌,欲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三嫂放心交给我们的吧,定然干的漂漂亮亮的。”
倒是张氏注意到旁边地上装满一碗的液体,便问:“这便是刚刚那坛里倒出来的酒?不能用了吗?”
“当然。”
李氏咂舌:“才一坛子便要舍掉整整一碗,这些加起来那得浪费多少酒啊。”
李氏说出来在场几人的心声,宋母是恨不得不浪费一丁点酒。
苏婉只当没看到她们眼底的心疼,淡淡的道:“还是那句话,羊毛出在羊身上,澄清过后的红酒清透亮丽,叫人爱不释手,便是贵些,也有人愿意买,但你们看着其他坛中的酒,虽然都是一样,看着却差了一个档次,能不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斤,倒真说不准了。”
门外二娃探了个脑袋进来,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三婶说的什么意思,叫咱们切莫因小失大呢!”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