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贤妻兰明珠在外“哭诉”,外人只以为是韩卓淘气,不独没有人为韩卓出头,反而责怪他太过不争气。
还是第一次,被长老这般当众指责!
而且,什么叫“怎么和阿卓说话的”?明明自己才是老子好不好?怎么长老的话里,反倒是要自己低头?
却也明白事关邬家堡兽魂甚至韩家重宝,若然真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准家主位子说不好就会易主!相比起自己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只得暂时让这个不孝子得意一会儿。当下强压怒火,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和煦的笑容:
“阿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爹可就你一个儿子罢了,怎么舍得把你送人?你莫要听旁人胡说——你只告诉爹,你在邬家堡,是不是遇见了什么?”
旁边的兰明珠也含泪道:
“是啊,阿卓,方才是你妹子不好,冒犯了你,你真有什么怨气,就冲为娘发便是,切不要和你爹生分,无论怎样,你们都是亲父子啊!”
“好啊。”韩卓倒也痛快,“想要知道邬家堡的事情,可以,不过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问这个女人——”
口中说着,眼睛直直瞧向兰明珠。
兰明珠似是“这个女人”的称谓给打击到了,强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阿卓,你,你怎么能这般,同,娘说话——”
韩卓神情愈发不耐烦——这样的情形实在见得太多了,无非就是要向旁观者彰显她的柔弱、自己这个继子的狠毒罢了:
“兰明珠,这里可不是灵虚山,你的眼泪还是省省吧,还是你以为,你哭完之后,我兄弟也好,妹子也罢,或者言爷爷他们就会为了你骂我一顿?而且我可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再哭下去,说不好我心情不好了,有关邬家堡的事就不想再提了!”
话音一落,韩渠已经沉下脸来,韩飞宇也低声斥道:
“别哭了,那那么多眼泪!”
却是这会儿才发现,台阶上的言家人也罢,江皓言也好,脸上神情都是讽刺至极。
兰明珠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兼且羞怒无比——这里可是龙楚,自己一心想着衣锦还乡的地方,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被继子和丈夫这般斥责!更是暗暗的对韩卓又记了一笔账。
“不哭了?”韩卓神情愈发尖酸刻薄,“果然是收放自如。”
兰明珠却只作未闻,淡然道:
“阿卓,你有什么事,只管问便是,即便你不把我当娘,我却始终是拿你当亲生儿子的——”
“是吗?”韩卓冷笑一声,“你始终想做的,不是我的娘,而是,韩家少夫人吧?”
“不然,你告诉我,当年,我小姨风轻音见了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如何和别人勾结,设计她跌落山崖失去记忆,然后自己鸠占鹊巢,堂而皇之的成了韩府夫人的?”
韩卓声音不大,兰明珠却觉得宛若雷击,看韩卓的神情宛若见了鬼一般,竟是止不住踉跄了一步,脸色也一下苍白至极。
“你胡说什么?”韩琼玉忙一把扶住母亲,咬牙切齿的瞪着韩卓,“你明知道我娘胆小,还这么吓她有意思吗?韩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人,好歹,我娘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
兰明珠终于回过神来,一眼瞧见旁边的丈夫狐疑的眼神,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竟是立即泪如雨下:“阿卓,你就这么恨我吗?竟然,这么编排于我——我和轻音,本是亲如姐妹,我心里,只想她好啊!你怎么这般污蔑我——”
韩卓和皓言对视一眼,展颜眉宇间更是一片冷意——
方才兰明珠的失态,众人可是尽收眼底。
实在是韩卓这番话虽是诈哄居多,却也不是全无根据——
据岳坤星的回忆,他当初遇见风轻音,是在一处山崖之下,彼时风轻音狼狈之极,甚至头部因遭受重创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据卢雪寒的回忆,当初得到的确切消息,是风轻音到了龙楚的,卢雪寒既然不在,言玉清又早已嫁入江家,她能去的也就只有戚家了。
而且华元不过一个偏远的属国,之前风轻音根本就没有去过那里,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跑到那里玩耍?想来,她的身边自然是有其他熟悉的人的,而据卢雪寒说,兰氏姐妹的故乡可不就距离华元极近?
现在兰明珠的反应无疑也证明当日之事怕是果然另有隐情——
韩卓并不指望兰明珠会当场承认,可是露出这点子破绽就已经足够。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那个爹韩飞宇的性子——自大爱慕虚荣而又多疑,这样的人,一旦心里有了怀疑的种子,就必然会生根发芽——
毕竟,即便根本不爱小姨,可当初小姨大婚前夕逃离的事实仍是被韩飞宇视为毕生耻辱,甚至为了这件事对风家施压,而兰明珠之所以能上位,又何尝不是因为成功抹黑了小姨的缘故?
若然韩飞宇知道,其实当初所有一切全是兰明珠设计,那情形一定很精彩吧?
兰明珠也无疑想到了这一点,又是张皇又是惶恐的瞧向韩飞宇:
“飞宇,我——”
却被韩飞宇侧身让开,语气竟是有些不耐烦:
“好了,我知道了。”
又看向韩卓:
“阿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邬家堡的事了吧?”
又忽然一蹙眉:
“我们韩家人之间的谈话,其他不相干的人就退下去吧。”
分明是要赶言家人和展颜皓言离开。
“也好。”韩卓点头,瞧向言霆几个,“言爷爷,你们先下去吧,他们不会把我们怎样的。”
到了这般时候,言霆也看出来,这三个小家伙手里无疑有什么把柄,而这把柄又决定了韩家人不敢轻举妄动,知道三人没有什么危险,言霆也就答应暂时离开。
言家人一走,展颜和皓言的位置就显得特别显眼。方才甫一进来时,韩飞宇的注意力全在韩卓身上,这会儿忽然觉得不对——怎么被两人护着的这丫头长相这般熟悉?兰明珠脸色则更是难看——
虽然过去十八年了,可兰明珠还是一眼认出,这个被韩卓和江皓言密密实实护着的少女,竟然和风轻音至少有五分相像——
和韩飞宇早就把风轻音抛在脑后不同,这么多年来,兰明珠可是没有一天忘记过!
“让其他人也离开——”韩飞宇沉声道——
虽然不知道韩卓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到江皓言的,可韩卓再怎么说也是韩家后辈,不说兽魂之事他知道的并不清楚,便是从邬家堡哪里知道些什么,也断然不应该做出对不起家族的事。
同理,江皓言再不为家族所喜,可也是姓江,邬家堡并三大兽魂之事怎么也不能让他知晓。
哪知韩卓却是冷冷一笑:
“不必。到了这般时候,你认为还瞒得住吗?邬家堡又是三大兽魂长眠之所这件事皓言和展颜全知道,甚至我们也是一起听邬家那个老匹夫说了几千年来,韩家如何费尽心力想要独占三大兽魂的事,至于那三大兽魂现在哪里,我们三个也全都清楚……”
韩卓一番话出口,不独韩飞宇,便是韩渠也气得脸色铁青,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明了彼此的心意——
以两人的修为,想要一举制住眼前三个小辈无疑容易的紧,等处置了江皓言并那个女子,再把韩卓带回灵虚山,到时候有的是法子让他开□□代宝物所在!
却不料一念未必,一声狮吼忽然在院中响起,然后一个火红色的庞大狮子虚影忽然凌空出现在皓言背后,带着无上的威压俯视着院中诸人。
“火狮子王!”韩渠惊叫一声。
“果然是咱们江家圣兽!”又一声惊呼传来,韩渠等人回头,脸色愈发难看,却是外面正进来两群人,这两群人,还全都是熟人,可不正是满脸愤怒又难掩兴奋之情的云砀山江家以及面沉似水的凤仪山风家?!
☆、第180章 狗咬狗
当先并肩而行的两人,正是江家长老江泓和风家长老风秋意。
两人身后则是各自第三代的风云人物江明远夫妇和风鸣致。后面一大群则是满脸寒意的两大神族顶尖后辈——
两家出动的人物实力之强,甚而还在韩家之上!
韩渠的心不住下沉——云砀山江家和凤仪山风家齐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巧合。
只是邬家堡的事本是隐秘至极,这两家缘何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竟是和自己等人同时而至!难道是有人向外传递消息?
有心怀疑韩卓,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但凡武者,哪个不想变强?眼见得宝物在前,想的第一点定是如何隐瞒,怎么可能宣扬的满天下人都知道?
就如同方才,若然不是自己和飞宇以武力相逼,那个臭小子怕是还不会承认邬家堡之事跟他们有关。
正自思量,忽然瞥见旁边的兰明珠正拿眼睛和江家一名女子示意,猛然想到一点——这兰氏,可不正有个妹妹是江明远的妻子?
韩飞宇无疑也想到了这一点,瞧向兰明珠的眼神便有些莫测。
兰明珠脸色顿时更加苍白——方才韩卓的话无疑已经起到了效果,韩飞宇的样子,明显不再像之前那般信任自己,而江家又恰好在这时候出现,看夫婿和长老的样子,竟是怀疑自己!
只是眼下这功夫,却是百口莫辩,再瞧瞧对面的兰*,神情中也分明不满之极,那模样明显是埋怨自己之前不告诉她实情——
兰明珠平日里做事最是长袖善舞、滴水不漏,这会儿先遭丈夫怀疑又被妹妹猜忌,这般里外不是人的情形还是第一次,一时气苦至极。
饶是韩渠并韩飞宇平日里也算的上是颇有智计之人,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忙忙上前和江、风两家人寒暄:
“哎哟,江兄,风姐姐,还真是巧啊,咱们竟然会在这里碰上——”
江泓不阴不阳的一笑:
“是吗?老夫还想着这般不速之客,没得会讨人厌烦呢!”
心里却是暗暗庆幸,亏得来的及时,不然韩家人怕是会被所有知情人带走,毁灭相关的一切证据,到那时候,江家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这般想着,对韩家的不满也越来越浓——
当初三大神族共同盟誓,不得打扰兽魂安宁,哪想到韩家人竟然如此下作,竟然早在数千年前就掌握了兽魂所在,好在老天有眼,兽魂没有被他家给融合了去。
方才虽是离得远,可那道虚影无疑正是家族圣兽火红狮子王,也就是说,家族兽魂这会儿就在这座院子里,或者说,就在韩家掌控之下。
风秋意虽是女子,脾气却是火爆的紧,竟是一瞪眼冲着韩渠道:
“韩渠,我风家的九尾圣狐在哪里?”
那模样,一言不合,就要捋袖子干架的模样——
风秋意即便在风家十九位长老中排名也是靠前的,修为之高尚在韩渠之上,眼下这般凛凛威势令的韩渠也不免有些胆寒,看风秋意随时都会翻脸的模样,一滞之下,勉强笑道:
“什么九尾圣狐,风姐姐说什么,老夫怎么听不懂啊——”
“韩长老此言差矣,我等虽是耳里有限,却不妨碍方才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我家甥儿的话。”接话的是一个儒雅风流的男子——
风家自来都是好相貌,这男子虽是已人到中年,却依旧是风采翩然,特别是举动间的洒然,更是平添了几分气韵,可不正是风家第三代准家主风鸣致?
口中说着,又转向韩卓,微微一笑,状似漫不经心道:
“世上总有人自以为聪明,却忘了还有一句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是吧,阿卓?”
态度之和煦,当真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展颜却是心里一寒——这人就是风鸣致吗?种种线索表明,当初娘亲之事,风鸣致无疑也是个关键人物,甚而当初爹爹筋脉被封,自己也经穴倒转,说不好都和这人有关。
却不防风鸣致竟是敏感的紧,察觉到旁边有窥探的视线,竟是倏忽转头,视线正正瞧向展颜站立的位置,却被韩卓挡住:
“是吗?舅舅说的果然对极,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总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到最后却发现,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语气中竟是满满的讥讽之意。
风鸣致脸上的笑容一僵,实在是韩卓这句话讽刺的意味太浓,甚至里面更有隐隐的敌意,摸不着头脑之下,更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也想不通之下,只得重新把眼神锁定韩家人。
一直静默不语的江明远也终于开口:“韩长老,圣兽魂魄,事关重大,还望长老不吝赐教,莫要伤了三大神族间的和气才是——”
风、江两家联手相逼之下,韩渠心里早已是叫苦不迭,明白邬家堡之事怕是无论如何搪塞不过去了,眼前之计,还是最大限度的减轻韩家的责任才是。当下苦笑一声:
“贤侄所言甚是,只是邬家堡一事,我们也是到了后才知道——今日之所以会来这言府,不过是因为明珠接到消息,说是戚家被人灭门,本想问清两家恩怨再做定夺,却不料正好碰见阿卓和你们江家的江皓言,才知道他们之前因缘巧合去了邬家堡,更是误信人言,以为兽魂之事和韩家有关——方才你们只看到那火红狮子王的虚影,却是不知,其实江家圣兽的魂魄如今就在皓言掌握之中吧?至于我们家或者风家的圣兽兽魂现在何处,怕是也得问他们二人才是——不然,咱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僻静的地方让他们好好说个清楚……”
韩渠这话半真半假,风鸣致虽是并未听进去,用来诓骗风秋意这样的却已是绰绰有余,至于江家人,则是大喜过望。
尤其是江明远和兰*——
自己再如何,可也是皓言那个臭小子的老子,兽魂既在皓言手中,那岂不是意味着已经差不多就属于自己了?
兰*则想的更远——有了兽魂,丈夫在云砀山的地位将更加稳若磐石,到时候自己和儿女的地位自然可以水涨船高——
自然,兰*心中的儿女却是并没有把皓言包括在内的。
“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江明远沉下脸对江皓言道,“还不快过来——圣兽魂魄可是事关家族兴盛的大事,责任之大,又岂是你所能承担得了的?”
心急如焚之下,伸手就想去抓皓言,却不防那狮子王的虚影再次在皓言身后浮现,随即一跃,正正挡在皓言身前,更是抬起前爪,对江明远做出攻击的姿势,亏得江泓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江明远,两方才没有正面撞上。饶是如此,江明远的衣裳前襟处还是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红色爪印——
无疑是兽魂的警告。
“皓言——”韩卓和展颜忙各自上前一步,和皓言并肩站在一起——
三人既然接受了兽魂的传承,和兽魂之间自然也建立起独特的联系,这么些日子以来,和兽魂之间无疑更加亲密,可终是并不曾完全吸收兽魂,想要完全驱使兽魂听自己训令,无疑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就如皓言方才唤醒兽魂的神智,这会儿丹田怕是差不多已经空了。
韩卓和展颜本是担心江家会趁此机会强掳皓言离开,却在看到江家人的脸色时,旋即释然——
却是那几个方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江家人,这会儿却是脸色煞白——
也不怪江泓和江明远这么大的反应——
方才兽魂的反应明明是已然认出了自己等人正是江家血脉,不然,怕就不只是在江明远胸前留下一个爪印,而是当场撕为两半了事。可这也正好说明另外一件事,兽魂对江皓言的无原则的保护,无疑意味着,江家一族的圣兽已然在江家后人中做出了抉择,而它选定的人选,正是,江皓言!
至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