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美男子根本就是条露着毒牙谁都可能咬的毒蛇。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年轻的帝王刘寻看来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轻轻的,但含着帝王的威严和抱负,“丞相随朕来吧。”
傅渊闻言称是,也就随了刘寻的脚步。此事虽与他无甚关系,但众人皆是将他与陆兆南化为一处,即便他不出言也会被迁怒,更何况,世家针对他明摆着更多。
他上位后的举措,太多危害到了世家的利益了。
一路到了御书房,唐德海对于傅渊一向是看不上眼的。若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傅家现在说穿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当土霸王呢。
“阿渊啊,我晓得,陆将军算是跟你政见一致,但这次……”刘寻叹了一声,还是笑道,“朕又哪里舍得处罚他?”
“但凭皇上做主就是。”傅渊神色如常,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况且即便是有悔过之意,事情总是做下了。”
刘寻闻言含笑,满是亲昵:“果真还是阿渊最懂真的心思。”他又亲自引了傅渊坐下,“便是亲兄弟,也没有你这般懂朕的。”
傅渊也只是和煦微笑。前世他对于这表兄可谓是掏心掏肺,为官虽是一展抱负,但扪心自问,他绝没有半点对不起刘寻,而最后才明白过来,刘寻是什么样的人——深谙帝王心术,放手他与权贵世家相争,让他愈发坐大。直到赵蕴莲和宋驰引了他与太后见了“私通”的景象。
又得了权贵的拥护,又名正言顺的除去了他,还得到了谢家所有的财产,更不会让太后气恼。一石四鸟!
刘寻并不知道傅渊的想法,只是转头叹道:“只是如今的局面,朕一旦说出处罚二字来,只怕陆显难逃一死了。”顿了顿,刘寻俊逸的面孔上多了几分疲倦:“也罢,不说这事,免得糟心。”又拍拍傅渊的肩,“阿渊啊,有句话,朕当你是兄弟,也就与你说了。你与世家贵族的矛盾朕不是不知道,这矛盾如何能够调和倒是朕的心病。”说到这里,他又笑起来,“随国公世子你便放了吧。”
傅渊处变不惊,“呵”一声笑道:“臣不明白皇上何意。”
“你小子莫与我打诨。”刘寻锤了他一下,“要说随国公那事不是你做的,把朕脑袋拧下来也不信。”
傅渊起身深深一揖,正色道:“臣委实不知皇上是何意思。随国公世子失踪,但臣的确不知。不知皇上为何会以为是臣使计将世子劫走?”
他微微敛了眉头,像是因为刘寻的怀疑而有些气恼。刘寻笑着看他,要说不是傅渊,说给谁都不曾相信,然而傅渊矢口否认,刘寻必然也是明白其中缘由的——无非就是他不曾相信自己而已。
刘旭也不曾多问,负手而立:“原是我错怪了你,只是随国公如今正是着急,朕也是关心则乱。”又握了握傅渊的肩,温言道:“阿渊,你要知道,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咱们是兄弟不是?”
傅渊重新拾起笑容,温柔之间又给人无尽的疏离感:“谢皇上相信。”只是这话中的意味,也只有这两人才知道了。
两个表兄弟貌合神离,还一副亲昵万分的样子。而那头陆兆南受了一肚子气回到陆府,又找了胡氏撒了一回气,这才神清气爽了,又命人去问问黄氏如何了。
而谢青岚和陆贞训并陆澄陆泽都在伴着黄氏,黄氏如今精神短,也难得有精力陪孩子们说笑。陆泽年岁还小,平日又是养在黄氏身边的,一时缠着不肯离开。陆贞训端了药喂黄氏,谢青岚与陆澄便陪在身边说话解闷,生怕黄氏再想到如今陆显闹出来的风波,又坏了身子。
至于陆淑训这个还被关小黑屋败火的大姑奶奶,咦,她回来过么?
不多时便见管事来了,见黄氏似乎精神好了些,也是放下心来。陆澄与谢青岚见状,也是与管事出了屋后才问:“可是回来了?有什么说法?”
管事叹道:“说是皇上还没有定罪呢,早些定了也好,免得这般迟迟悬着不动,于咱们而言如何不是零碎折磨?”
“倒也是这个理儿。”陆澄叹道,又想了想,“二叔昨日去跪了一日,如今可好些了?”
“哪里顾得上二爷?”管事摆手道,“还有一屋子琐碎事呢。”
谢青岚抿着唇,拉了拉陆澄的衣袖:“算了,咱们现在能熬过就差不多了。”其实这事就算造成了什么后果,谢青岚也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刘寻那条命是谢赟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除非刘寻真是良心被狗吃了才要把谢青岚给弄死。
毕竟大燕的女子连爵位的继承权都没有,也没有从仕的权力,到时候想彰显一下皇恩浩荡,还能将她纳入宫中,说不准还能像傅氏一样混个太后当当。
谢青岚正在想入非非,管事又向内张望了一下,道:“若是二奶奶没什么了,我便也去了,还累得澄二爷和谢姑娘多看顾一二,老爷那边也离不得人。”说到这里,打了个千,“那小的先去回了老爷。”
陆澄点头,又见谢青岚神色有些憔悴,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关切道:“妹妹身子不适?”
谢青岚摇头,她可不好说什么是因为瞅到了傅渊,觉得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给愁的,只是道:“我一切都好,倒是叫哥哥为我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陆澄看着她,喉头动了动,“妹妹素来都是在我心上的,我关心妹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这话有些暧昧,谢青岚也不是傻子,陆澄喜欢她是肯定的事了。她也不愿关心陆澄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原本的谢青岚,但陆澄是整个陆家最靠得住的人却是毫无疑问的事。
婉转一笑:“哥哥又哄我开心了,哥哥待我好,我也是省得的。”
“妹妹开心就好。”陆澄看着她,她容色颇好,却又不似陆贞训那种容色逼人,倾国倾城,她是江南女子温婉的长相,却又有些冷清在其中,便是如月照水的美。陆澄愈发觉得移不开眼,轻轻说,“我不过希望每日都能见妹妹开心的样子,也希望我能让妹妹开心。”
谢青岚乍一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是一酸,耳根发烫,抬头对上陆澄一双黝黑的眸子,心中更是有些慌了,正想装没有听见进屋去,便见余氏身边的一等侍女雪鸣翩然而来,一见谢青岚有些羞怯的样子,知道大抵是因为陆澄。对于这两个若是成了,且不说陆澄欢喜,便是陆晖夫妇也是乐得不行——谢青岚的陪嫁,那可是大半个国库之资啊!
已然上前,亲亲热热的扶住谢青岚,笑道:“谢姑娘这脸是怎么了?这样红?”说罢,含着深意看了一眼陆澄,“澄二爷可别是说了什么混话轻薄了姑娘,仔细大奶奶扒你的皮!”又扶着谢青岚,“谢姑娘这么些日子也不曾欢喜,如今随我去欢喜一二可好?”说罢,对上谢青岚不解的目光,“我们家姨太太来了,莲姑娘也来啦。姑娘与莲姑娘一向交好,好好儿去娘们一会子,人也欢喜些。”说罢,又转进屋里,去向黄氏说要带陆澄和谢青岚去。
莲姑娘……赵蕴莲!!谢青岚忽然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下章赵玛丽登场,极其苏!极其苏!
嘤~
☆、第16章
咬着下唇,谢青岚低声道:“我在这里看顾着二舅母,倒也不便去了。”又退了一步,“二哥哥替我向蕴莲妹子道歉吧。”
陆澄怔了片刻,谢青岚脸上满是淡然,有些疏离,不免有些好奇:“往日不一向很亲厚么?如今如何不肯与她亲近了?”
谢青岚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贞训已然出来,道:“好好儿,蕴莲妹子好容易来一回,你若是不去,倒是我留得你,岂不怨我?”又拉着她,“大姐与她一向是亲近,却也不是你怨怼的由头不是?”
陆澄闻言,心中忽然就颤了一下,转头看着谢青岚,声音也有些发颤:“妹妹……”
见陆澄那副神情,谢青岚忙道:“别听二姐姐说,没有这事。”说罢,只好硬着头皮随了雪鸣去了。
还没进门,便听见其中传来笑声:“蕴莲丫头是愈发的嘴甜了,真叫人喜欢。”
旋即又听一个颇为娇俏的声音:“姨妈又拿我开心了。”又传来脚步声,“雪鸣去寻二哥哥和青岚姐姐,怎的还不回来?”
雪鸣笑道:“来啦来啦,莲姑娘等不及了。”门一下被打开,门前站着那少女,身穿一件袄裙,大眼瑶鼻小嘴,眉眼间含着莫名的傲气。那少女一见谢青岚,忙上前挽着她的手:“青岚姐姐,让我好想。”又叹道,“姐姐不让我来看你,真是叫我难受得很,恨不得直接替姐姐受了这罪过。”
谢青岚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你若是真心想来,有人拦得住么?转念想想也是,她的伤可是陆淑训做下的,那可是赵蕴莲的亲表姐。当下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道:“劳你挂念了。”说罢,又进屋去。
屋中,余氏和一个与她生得颇为相似的女子坐在一处,那女子虽说与她相似,但眉眼间却没有那种精明市侩,见赵蕴莲进来,笑道:“你又去闹你哥哥姐姐。”
赵蕴莲心思玲珑,自然能发觉谢青岚与她的疏远,又听母亲这样说,当下抿着嘴,笑得美:“女儿与姐姐亲厚,旁人我还不去闹呢。”又拉着谢青岚,“姐姐生得模样好,可不知道以后能有怎样的姐夫呢。若我是个男子定要娶了姐姐去,放在手心儿里,好好地疼爱一番。”说到这里,还看了陆澄一眼,满是深意。
陆澄知道她何意,心头一暖,下意识去看谢青岚的反应,后者一点表情也没有,倒叫他心中有些酸楚,也不曾言明。
大余氏笑道:“你又去臊你姐姐。”上下打量谢青岚,“青岚丫头清减了。”
“谢姨妈关心。”谢青岚带着这屋里觉得周身都不痛快,但现在的局面,又不能跟赵蕴莲撕破脸。等到她远离了陆家这群奇葩之后,再与她彻底翻脸不迟。
此举落在赵蕴莲眼中,只觉得谢青岚与往日不一样了,跟她是愈发不亲起来。想到陆淑训当时伤了谢青岚的事,料想是因为迁怒才导致谢青岚与自己不亲厚,一时对于陆淑训也是埋怨起来,对于谢青岚的迁怒行为也是怨怼,但还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半点,温婉笑道:“姐姐,你我许久不见,不如好好儿说些体己话?”
谢青岚一怔,抿了抿唇:“姨妈难得来一次,我若是走了,岂不是不知礼数?”又觉得这话苍白,附加道,“我一会子要回去照看二舅母。”
“也用不了些时日。”余氏笑道,“你二舅母身子一向那般,你就去跟莲丫头好好说说再回去也不迟。贞丫头一向明事理,必然不会说什么的。”
“正是这个理儿呢。”赵蕴莲微笑,丹凤眼微微飞起,一股傲气蔓延开,“姐姐与我去吧,咱们许久不见了。”
谢青岚还待拒绝,陆澄也劝道:“这年过得也不欢喜,你好好儿去说说,解解闷也好。”顿了顿,“我在这里候你就是了。”
谢青岚只觉得这世界都灰暗了,换了平日,她宁愿天天跟陆兆南对上也不愿意跟赵蕴莲呆一会子啊!只是现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的随了赵蕴莲去了。
一进了偏房,谢青岚坐在桌前,茶水氤氲出雾气来,有些模糊了她的脸,她也不看赵蕴莲:“你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赵蕴莲自幼就是被捧在手中长大的,别说磨难,连挫折都没遇到过,早就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理念,此时被谢青岚这么冷淡的对待,已然是满心的愤懑,但也不曾发作:“我来是想与姐姐说些体己话。”咬了咬丰润的下唇,“如今陆家这事,京中已经传遍了,就是老爷带着二爷去请罪了,也未必能化解多少。我娘说,我也该警醒着了,你比我还大些,自然更该警醒了。”看着面无表情的谢青岚,“姐姐,安阳侯夫妇走得早,只怕太太又管不了你,我这才帮你盯着些。不过我识得的人也不算多,要说人品贵重的,二哥哥便是其中第一人。”
谢青岚每一口茶喷出来都算是教养好,看着赵蕴莲的目光立时冷了许多,这说不准是听了余氏的话来做说客。陆澄这人还是很信得过的,但是至于陆晖夫妇……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谢青岚不着喜怒,“再怎么,我也不该你过问啊。”
“不是担心姐姐么?”赵蕴莲一笑,那笑容中分明带着怜悯,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姐姐身份原在我之上,原也不该我过问的,只是这陆府中的情况我也知道些,现在又经历着这事。不过姐姐听我一句劝,总会过去的,到时候,这陆府便是二哥哥的,姐姐何乐不为?况且二哥哥身份人品也是衬得起姐姐,还是他的心意,姐姐看不出来?”
谢青岚原本就不喜欢她,听了这话更是心中有气,反问道:“二哥哥这样好,你怎的不曾嫁给他?”
“心中没我的人,我做什么要嫁给他?岂不自己受罪?”赵蕴莲含笑反问,话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施舍的同情,“姐姐也不是不知道,我自小便许愿要嫁给世间最为出众的男子,他疼我我爱他,我虽不及姐姐出身高贵,但这心性也是半点不输给姐姐的,我又如何能委屈自己?”
你原来还知道自己身份不高贵啊……谢青岚敢说,就算是原本的谢青岚,就算谢赟夫妇还在,她也绝对不敢说什么要嫁给最为出众的男子。
要不谢青岚看书的时候怎么觉得赵蕴莲眼高手低呢?
“你说的也只有当朝天子了。好在元后驾崩数年,皇上未曾立嫡,以你定远伯府的实力,只要你想,倒也是能入宫的。”
“姐姐又与我说笑了,我入宫作什么?”赵蕴莲微微叹息,“皇上又不能一心一意的对待于我,即便我做了皇后,也是不快乐的。”
谢青岚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脱口而出“天王盖地虎”来跟她对暗号了,微微讽刺道:“你眼界高,自然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皇上坐拥天下,都不是你看得上的。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你说的那种人。”
赵蕴莲何等聪慧的人,听了这话,已然道:“姐姐,你这是要与我生分了么?咱们不是约好了,来年要永远在一起么?”
谢青岚不以为意,胸中却涌出一种酸涩感,叫她怪难受的,不待细想,也知道定是谢青岚的残魂,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我几时与你生分了?”
赵蕴莲低着头,不多时已然泪眼迷蒙:“姐姐不就是为了淑姐姐的事而迁怒我么?那是我表姐,我如何敢来看你?我知道你在陆家日子难过些,但若是你嫁给了二哥哥,那么姨妈必然会护着你的不是?”
谢青岚满心的酸楚,正折腾得她难受,听了赵蕴莲这话,不免心头火起,一股脑儿道:“你觉得你觉得,你可有想过我如何想?什么都是你觉得,我莫不是一个傀儡娃娃?要听凭你的意思?你这话传出去,是不是要我吊死在这房梁上?”
赵蕴莲这人,她是太清楚了,要说她对于谢青岚没有半点情谊是不可能的,但她自小就是那种顺风顺水,别人什么都由着她,她有玛丽苏先天的圣母病,但又不是彻底的圣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只属于强者施舍的同情的和怜悯。
换句话说,她所谓的为谁好,并不是真的是为别人好而做的,而是享受着规划别人人生的快乐而来的喜悦,她喜欢别人按照她的意思来活。
就像现在,陆澄是个好人这并没有胡说,长得好人品好有出息,她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有考虑谢青岚愿不愿意,她只觉得自己规划的就是最好的。说穿了,也还是她对于自己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