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儿看了沈遇树一眼,她淡淡道:“沈遇树,如果你不想娶我,现在就下车,不用一路给我摆脸色。”
沈遇树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担心老头子提前踩进棺材里,我会娶你?”
贺允儿气得不轻,转头不看他,却一眼看到窗外那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她眼中的恨意像是被丢进了一把火,倏地更加浓烈了。
对讲机里,前面的司机说:“有辆阿斯顿马丁逆行过来,车里坐着一男一女,我不认识,你问问五少,他认不认识。吉时快到了,误了吉时可不好。”
沈遇树自然也听见了,他心里重重一跳,会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吗?他推开车门下车,穿过车队,来到那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前。
车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酷冷女的娇柔,沈遇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顿了,他疯狂的找了她这么久,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是现在,她竟出现在他面前。
沈遇树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孩,眼眶微微泛湿,如果现在她让他和她一起走,他会毫不犹豫的和她离开。
闪光灯此起彼伏,马路边上看热闹的行人拿着手机猛拍摄,不愧是世纪婚礼,连抢亲的小白兔家都这么有钱,这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和那辆银灰色的是同款限量版吧?
中国仅有五辆定制,没想到今天就凑齐了两,爱车发烧友岂会错过,对着豪车一阵猛拍。
沈遇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辣辣的闪光灯照得车内女人的脸忽明忽暗,他眼眶越来越湿,他抬起手,缓缓伸向她。
车里,厉御行偏头看着疼爱的妹妹,他眉目间蕴着一股温柔,“不下车吗?”
厉家珍黑发白裙烈烈红唇,却掩饰不住她憔悴的脸色,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在他成为别人的丈夫前,她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她推开车门下车,轻风带起她的裙裾,仿佛要羽化归去一般。沈遇树心房一揪,他上前一步,又堪堪停下来。如果这是一场梦,他愿就此不复醒,停留在此刻,时光不老。
厉家珍缓缓走过来,每走一步,都是刻骨的疼揪心的痛,因为今天,她是来告别他的,告别这个她爱了九年追了九年的男人。他给她的爱,足以让她在今后没有他的日子里,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
短短一段路,厉家珍走了许久,每走一步,都格外艰辛。
她站在他面前,歪头望着他,俏脸上挂着一抹调皮的笑意,笑意再鲜明,也掩盖不住她眼底逆流成河的忧伤,她说:“遇树哥哥,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如果你敢娶别人,我会送你一个终身难忘的礼物。”
沈遇树看着面前的女孩,仅一眼,他就知道她不是来抢亲的,她是来和他告别的。他喉咙口像堵着一团棉花,软软的,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沈遇树苦涩的问道,眼前浓烈的红与黑,衬得那白,白到了极致,他眼前模糊,即使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厉家珍又上前了一步,拉近了彼此最后一点距离,曾经他们是如此的亲密,如今却是遥隔万里。她垂眸,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新郎挽花上,心口寒冽冽的刺疼。
闪光灯接二连三,刺目的白光连成一片耀眼到极致的海。厉家珍在这海洋里,双手搂着沈遇树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那端婚车的门打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站在车门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对相拥而吻的男女,十指紧扣,指甲陷进肉里,他们的拥吻,像是一记明厉的耳光甩在她脸上,从此以后,她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一个笑话。
厉家珍,她夺了她的心上人,她给了她终身难忘的难堪,真是公平!
热吻持续了十分钟,谁也不敢上去拉开他们,宋依诺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相拥而吻,竟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到底还是来了。
热吻结束,厉家珍腿软得站不住,她星眸半睁,眸里水光耀眼,她凝着男人唇上化开的口红,她低低的笑了,笑得悲怆而绝望,竟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遇树哥哥,新婚快乐!”
厉家珍缓缓退出他的怀抱,倒退着,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沈遇树眼前泪光闪烁,却执拗地看着她,舍不得眨眼睛,看着那黑发白裙的烈烈红颜缓缓退出他的世界。第三波惊叹声响起,似乎料到故事的开始,没有料到故事的结局,只见黑色阿斯顿马丁帅气的掉头,急速驶离。
马路上,沈遇树身影孤傲的站在原地,久久伫立不动。直到多年以后,他仍记得这一幕,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了渣。
宋依诺惊诧地看着驶远的跑车,仿佛难以置信,她看着沈遇树孤傲的身影,眼眶泛湿,“怎么会这样?”
沈存希转头看着她,轻叹一声,她的多愁善感让他心疼不已,他伸手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嗯?”
“我以为家珍是来抢亲的,他们都好可怜。”宋依诺心疼得无以复加,家珍离开时的眼神,她想,她一定终身难忘。
爱到不能再爱了,那是怎样的痛?
沈存希看着静静伫立在风中,宛如遗世独立一般的沈遇树,他说:“换作是我,我不会让自己一辈子遗憾。”
即便在一起是相互折磨,只要他不放手,谁也不能抢走她,包括她自己。
宋依诺心底一震,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偏执的执拗。这个男人,一旦爱上谁,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跑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司机壮着胆子下车过去提醒,“五少,吉时快到了,再不走,就过了。”
沈遇树看了司机一眼,他大步离去。
贺允儿没想到他会在此时走人,她提着裙摆追上去,厉声喝道:“沈遇树,你给我站住!”
沈遇树脚步未停,贺允儿穿着高跟鞋,她追得东倒西歪的,可是她不能让沈遇树就这么走了,否则贺家的颜面荡然无存。
“沈遇树,我叫你站住。”贺允儿急出了泪,终于追上了他,她拽住沈遇树的胳膊,气得直落泪,“我不管你对这段婚姻有什么看法,就算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你也得让婚礼进行下去。”
沈遇树薄唇微勾,俊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讥讽道:“那天是谁说,就是与一只公鸡结婚,也得结这个婚,既然如此,就去找只公鸡举行婚礼吧。”
“沈遇树!”贺允儿气得跺脚,“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贺家从来没有出过丑闻,我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我不想因为我,让贺家蒙羞。”
“那是你的事。”沈遇树不为所动。
“要让我跪下求你吗?”贺允儿说着,屈膝就要跪下去,跪到一半,就被沈遇树制止了,他伸腿挡住她欲跪的姿势,他板着脸道:“闹够了就上车。”
然后收回腿,转身大步回到车里。贺允儿松了口气,她抹了抹眼泪,飞快跑回到婚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队重新向前驶去,到达沈家大宅时,吉时已过,沈老爷子脸拉得老长,碍于有客人在旁边,他只得隐忍不发。然后,当他看到沈存希带着一个女人过来,他定睛望去,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沈存希公然带宋依诺回来,还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他是故意打他的老脸吧,这两兄弟就没一个人让他省心的。
沈老爷子气得直拍胸膛,阿威在旁边瞧着他的神色不对劲,连忙将准备好的降压药递给他,看他送水服下,他才放了心。
宋依诺一到沈宅,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沈老爷子瞪着她吹胡子瞪眼,颜姿和沈唐启鸿目光剜着她和沈存希交握的手,她心虚得连忙想要缩回去,沈存希却握得更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大哥大嫂,他浅浅笑了笑,就移开了目光。
宋依诺无法做到像沈存希那样的坦然,尤其是唐佑南看过来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从沈存希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说:“我去下洗手间。”
沈存希眯了眯眼睛,才点头放行,“不要走太远,马上要出发去酒店。”
宋依诺提着裙摆,因为腿伤,她走得不算快,人群里太窒闷,她想出去透透气。她转身走出别墅,外面空气畅通了许多,但是她还是感到不舒服。
都和沈存希说了,她不来沈家大宅,他非得拉她过来,她与这里就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宋依诺没有回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唐佑南站在她身侧,他轻嘲道:“我没想到你会和四叔一起过来。”
宋依诺偏头看着他,她苦笑一声,“你一定在心里骂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吧。”
唐佑南望着她,她今天很美,精心修饰过的妆容让她美得不可方物,即便心里已经在学着放下,但是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呵护着娇宠着,他还是免不了吃味。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的腿,说:“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我刚才看见你走路还有点问题。”
“嗯,正在慢慢恢复,走快了有点疼。”宋依诺道,自从离婚后,他们很少这样平和的相处,除了那天在医院里,这是第二次。
“那就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医生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宋依诺淡淡问道。
“我还是老样子啊。”
接下来的气氛有点尴尬,宋依诺看了一眼大宅内,她说:“里面应该要结束了,我先进去了。”
“好,我送你进去。”唐佑南点了点头。
宋依诺刚转身,就看到颜姿气冲冲的冲过来,抬手就是一耳光向她甩过来,唐佑南眼疾手快,迅速挡在宋依诺面前,颜姿那耳光就甩在唐佑南脸上,他脸颊上顿时浮现五根清晰的指印。
颜姿又心疼又生气,看到挡在唐佑南身后的宋依诺,她怒喝道:“佑南,你给我让开,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有什么脸面敢登堂入室?”
唐佑南左右看看,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众多,经颜姿这么一闹,都看过来,他压低声音道:“妈,您小声点,让人听到,依诺还怎么做人?”
“她都敢勾引你四叔,她还在乎做不做人?你让开,这个贱人,枉我之前真心实意的对她,她居然敢往你头上泼屎。”颜姿气得口不择言,脸上哪里还有一点贵妇人的雍容气度,完全就是一个市井泼妇。
“妈!”唐佑南额上青筋直跳,“我和依诺已经离婚了,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你倒是看得开,是我多管闲事了?”颜姿面目狰狞,她怎么也没料到,宋依诺会公然和沈存希一起回沈家大宅,那简直是迎面抽了她一耳光。
当年唐佑南和宋依诺的婚礼虽然没有沈遇树和贺允儿办得盛大,但是该请的亲朋好友都请了,今天来的也不少,认识宋依诺的也不少,她这个时候和沈存希回来,就是打她的脸。
“你知道你们没离婚前,他们就搞在一起,你还替她说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她绿帽都戴你头上了,你还护着她。”颜姿越说声音越大。
唐佑南看着四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宾客,他也气得不轻,低吼了一声:“闭嘴!您还不嫌丢人么?看看您现在这个模样,与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颜姿被儿子一吼,才清醒过来,她看向四周朝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宾客,顿时明白过来,她讪讪的笑了笑,回头瞪了宋依诺一眼,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颜姿走后,宋依诺看着唐佑南脸上的指印,她内疚道:“对不起,害你挨了一耳光。”
“她是我妈,教训我是应该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唐佑南摇了摇头,神色很平静,不像以前那样偏激,好像回到了她刚认识他那会儿,像个温暖的邻家哥哥。
“她会骂我,我已经预料到了,毕竟没有人能够接受从前的儿媳妇突然变成弟媳妇。”宋依诺苦涩道,他替她挨了一耳光,还回头安慰她。
“久了她自然就不会接受,不用在意我妈。”
宋依诺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沈存希见宋依诺久久不回,他寻出来时,刚好与气冲冲走进来的颜姿遇上,颜姿睨着他,阴阳怪气道:“老四,你可真厉害,捡我们家佑南不要的破鞋穿,滋味怎么样?”
沈存希看着颜姿,他轻笑一声,道:“大嫂你错了,依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男人,要说破鞋,大嫂嫁给我大哥前,据说有一个相恋几年的男朋友,这个光荣的称号,似乎应该送给大哥。”
颜姿脸色青白交加,刚要骂回去,沈存希已经扬长而去,她气得要死,30年前的事了,沈存希怎么知道?
沈存希走出去时,隐约听到宾客在议论,“刚才沈家老四带那个女人回来时,我就觉得她很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佑南的老婆,这叔侄俩共妻,可真是希罕事。”
“是啊是啊,我要是这个女人,恐怕都没脸出来见人,怎么好意思?”另一人道。
“你哪里懂,这叫刺激。”
然后一群人在那里阴阳怪气的笑,沈存希闻言,他径直走到这群人面前,冷冷地睥睨着他们,“没有人教过你们什么叫祸从口出?”
这群人看着如撒旦附体的沈存希,都吓得噤了声,沈存希扫了他们一眼,低喝了一声:“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再诋毁她一句,否则别怪我不念及亲戚情份,滚!”
一群人立即作鸟兽散。
沈存希走出去,就看到宋依诺和唐佑南走进来,他快步走过去,占有似将她拥在怀里,“不是去洗手间吗?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宋依诺仰头看着他,她有些不自在,毕竟她和唐佑南曾做过夫妻。沈存希说要带她回沈宅时,她心里就有所顾忌。
沈存希搂着她的腰,看她一直动来动去,他不悦道:“我们进去。”
说完,看也不看唐佑南一眼,搂着她向宅子里走去。宋依诺尴尬地看了唐佑南一眼,然后转身跟着沈存希的步伐走进去了。
走了一半,沈存希似乎想起什么来,他示意宋依诺去前面等他,他转身走到唐佑南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佑南,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当面感谢你。”
唐佑南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真想一拳挥过去,打碎他脸上的笑意,他死死压抑着,“四叔还有感谢我的事,真是稀奇了。”
“当然,想一想,不只一件事,有两件事。”沈存希顿了顿,道:“第一件事,是感谢你放依诺自由,第二件事,是谢谢你把她完整的留给了我。”池亚助技。
被老爷子下药那晚,即使他再激动,也感觉到了她的紧窒与慌张,与他第一次得到她时一样,这意外的惊喜让他激动了大半夜,一直缠着她不放。
唐佑南脸色蓦地变得铁青,沈存希这番话,无疑已经承认五年前那晚的男人是他。命运真是可笑,他怨憎了五年的人,居然就在身边。
沈存希看着他铁青的俊脸,心里一阵痛快,他继续道:“佑南,五年前,她不属于你,五年后,她更加不会属于你,所以不要再缠着她。”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到宋依诺面前,伸手揽住她,向别墅里走去。
宋依诺欲回头看唐佑南,被沈存希伸手挡住,她抬头看着这个幼稚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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