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怼,小香真后悔先前圣母心了。原本就是先来后到的素质问题,给你台阶下还呛我一顿!她自然也不是软柿子。
“就怕那狗知道了这包子是插队抢来的,也没狗脸吃啊!”
那公子气急败坏的怒瞪着她。她倒觉得他此刻若再说句‘讨厌!’那就真应景了。
可那公子只是讥笑一声,拎着包子就和她擦肩而过……
是实实在在的擦了一下肩!
小香在包子铺前傻愣着,心中怒火被撩起复又被按下……
算了,反正也不是多想吃这包子,把凤儿姐支开不过是为了去当铺罢了。既然马上就要离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小香便来到那间点当行,毕竟是镇子上的铺面,店面很小。
她从衣领里掏出那条五十多克的大金链子。这还是苏智拿到的第一次薪水送她的定情信物,当了倒是一点儿不可惜。
“掌柜,你看这个能当多少?”她仰着头递给那柜面儿后的人。
那人接过大金链子放在手里仔细品鉴了一番道:
“十两银子!”
“十两?!”简直难以置信!五十多克的名牌精工大金链子就换十两银子?
原本还指望着给大娘家起个好房子!这下也就够吃几顿好的了……
以前小香常纳闷儿,当铺的柜面儿为啥要造两米之高?现在想来,许是为了趁火打劫时不被客人抽嘴巴子吧……
行吧!也只能如此了。若不当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报答大娘一家了。
况且此去汀罗路途遥远,总不能蹭了人家马车再一路白吃白喝……
☆、见此公子(捉虫)
小香拿着这唯一身家换来的十两白银出了当铺。气归气,可是和凤儿姐两人都没吃饭,既然包子买不成了,那总得转悠着再买点别的填肚子。
走了半条街下来,酒肆饭馆儿不少,糕点蜜饯儿也多。可偏偏没个便于打包的硬货撑事儿!烧饼、干粮、包子的,是一个没碰着~
好巧不巧!这兜兜转转了一圈儿,想买的东西没得见,不想瞧见的人可又出现了。冤家路窄就是这时候说的。
瞧,前面马车旁的,不正是刚才抢包子的那人么!只是他这会儿,正被围在七八个靓妆艳服的女子中间,叽叽喳喳的不知在争执些什么……
那些女子锦衣丝履、珠围翠绕的,与这镇子上的姑娘有着鲜明的区别,却又举止轻佻不似官家小姐。
哼,该不是那货逛窑子没给钱捅了马蜂窝?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小香这样想着便凑上去一探究竟,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淡定神情。
这时那公子也发现了她,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把手里拎着的包子扔给一旁的车夫,故意大声喊道:“呐,打赏的!”
刚才还说吃不了就喂狗!这是拿车夫当什么了?小香真是越来越厌弃眼前这人,这句分明是喊给她听的,难不成这娘炮以为得瑟几个包子还能打了谁的脸?
小香瞪着他,往地上啐了口,便扭头离开。
“你给我站住!”怎料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那人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那人就跟到了她眼前堵着去路……
“你有病啊娘炮!”小香见他这霸道的赤‘裸裸挑衅,把持不住一声吼。这下周边人将视线都转移到了二人处。
“你……你敢侮辱本公子!”那公子竟被气的一改之前的眼缝儿瞧人的毛病,眼睛瞪得铜铃似得!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说来这公子也是矫情,骂别人、蹭别人,堵别人路,各种挑衅之能事儿都干完了,却对别人的回敬表示无法理解。
不过看他这一身装扮也知非富即贵,说不定在家是奴役成群,颐指气使惯了!所以在寻衅生事上不太能接受礼尚往来……
可小香哪是省油的灯?正好当铺那一肚子无名业火没处发!既然狭路再相逢,这下可是卯足了劲儿,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纨绔子弟。
“我什么我!说你娘炮还冤枉你了?会不会武功啊就学人家拿把剑!拿就拿吧还镶那么多宝石,女侠都没你这么矫情!一个大男人穿个骚粉绣花绸缎袍子,比人姑娘家的裙子都花哨!也不知道往身上涂了些个什么,香过聚丰楼的烤鸭……”
这一口气儿让小香骂了个痛快!心里正爽着,却忽见那七八个女子围了上来,一个个叉腰挺胸,金刚怒目的瞪着自己……这架势简直是要拼命!
小香这下便闭了嘴,眼睛滴溜溜,楞磕磕的看着这几个女人,心里直犯嘀咕:这……这是要干麻?
就见那几个女人疯魔了似的七嘴八舌声讨起来:
“你个贱人闭嘴!哪来的熊心豹胆敢骂我家公子!”
“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货!我们公子不穿绣花绸缎,难道像你一样穿粗布啊?”
“身上香也拿来酸?我们公子说了,不喷香粉的人没有未来!”
“哎呀公子,您可别被这种村生泊长的乡野丫头给气坏身子!”
……
这帮女人三人成虎五人成章的,絮叨的小香脑仁儿直疼!完全懵在那儿,刚才的气焰全无。
“都给我住口!”
那公子一声大喝!几个女人瞬时安静了下来。
公子复又怨怼道:“你们怎么哪儿都找得到!好容易出府一回,说了不要跟着本公子!再跟着一人领十板子!”
那些女子见公子声色俱厉,不似玩笑,一个个吓的不敢吭声。
直到见公子脸上怒气稍退了,才委屈的求道:“公子,您饶过奴婢们吧。要是把您弄丢了就不是几板子的事儿了,大人和夫人会要了我们命的!”
小香这会儿倒是暗爽解气的很,站在一旁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一帮泼妇,现下被主子训的可怜巴巴……心想你们这些奴婢就知道护主心切,这下马屁拍到驴蹄子上了吧!
那公子轻蔑的看了眼小香,然后一脸气急败坏的大甩了下锦袖,握紧腰间宝剑忿然离去。想来是不想被外人看了自家笑话去。
那些个婢女唯唯诺诺,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这若算一场纷争,小香倒也不算吃亏!泼妇骂了她,她骂了娘炮,娘炮又骂了泼妇……一圈儿下来似乎不赔不赚,但以一敌众,不赔已是赚了。
凤儿姐这边已将自己纺的布换了钱,又换成了灯纸。现下正坐在铺子正中的条櫈上,那櫈子直冲着门口,远远就看见小香拎着干粮向这边走了过来,还带着一脸的悻悻。
然而她这脾气向来是火的也快,消的也快!一进店铺门儿,看见从顶到墙四面都是满满的精美纸鸢!就禁不住在嘴里“哇奥哇奥”的惊叹,瞬时将那些不愉快抛之脑后。
“这些纸鸢做的也太漂亮了吧!上面绘的仙女儿自带仙气儿,还栩栩如生!”说这话儿时,小香真想阔绰的甩出那锭银子,将这铺里的纸鸢统统收入囊中!当然,这也仅是想想。
她要那么多纸鸢做什么?就算白送她她也得有地方放啊!那间小破屋子放上床和柜子路都没地儿走了……更何况明日她就要离开那个家了。
“你刚刚不是吵着要吃那家的包子吗?怎么又买了烧饼。”凤儿姐拎起打包好的那些灯纸,边挽着小香往门外走,边问到。
凤儿姐这话让小香又想起刚才的不痛快。便一脸丧气的怨念:“哎,别提了!碰上个抢包子的娘炮~”
“抢包子?”凤儿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塘步镇治安没这么差吧!
小香咬了一口烧饼:没肉,肯定不如那包子香!心中的忿忿便又添了几分,给凤儿姐讲起来也更加的带情绪。
凤儿听完被逗的不住的笑。还从另一个角度来解析起这件事儿:
“这里的车夫啊,从日出便开始拉客。日中呢,正好是客人多的时候,所以要一路拉到日昳没生意了才能回家吃饭。”
“他们赚的本就是辛苦钱,自然也不会路上买着吃,到了饭点儿大多是饿肚子挨到下工。所以你说的这位公子呢,我倒觉得人品不算坏!嘴巴虽然是毒了点儿,但坐完车还给人打赏些吃的,这对车夫来说是最实在的。”
听凤儿这一通话说完,小香也没有之前那么气了。管他打赏包子是出于气她还是心善呢!反正只是个过客,随他去吧。
小香回想这一个月来,真的活得有点像苦情戏里的悲催女主。男朋友背叛也就罢了,偏偏还找得自己的闺蜜!情路不顺便罢了,居然还能被绑架撕票!
还能更狗血一点儿吗?自然是能的。因为居然还穿越了!
尽管如此,矿坑小镇这个地方,还真给了她家的感觉!虽然破败的屋子不温暖,硬木板子也不好睡……
“凤儿姐,你买的这些花纸是做什么的?”小香皮孩子似的扒翻着纸盒子里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把凤儿好容易捆扎码好的蜡纸又搅的一塌糊涂。
“这是平时做火纸鸢的一种蜡纸!能防水浸,防火烛。中元节时专门用来做河灯的。”
“今天中元,吃完晚饭镇子上的人都要去处子江放灯,祭祀和祈福。”
小香一听便激动起来,“河灯?这里也放河灯的么?太好了!我也会做,一会儿我帮你!”
凤儿一路给小香讲着这边中元节的习俗,没多久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仲孙大叔的宅子。
不愧是混迹汀罗城的商人,老家的祖宅都修的这么阔气!一个下人接过凤儿带给仲孙大叔的拜访礼:两条活鲤鱼。
两条鱼在有钱人家,那自然算不得上台面儿的礼物,可在凤儿这种矿场小工的家里,这真的是过年才得见一回的珍馐美味。
这些,仲孙大叔自然也是懂得的。所以捎带个人这点小事儿,他并没有推诿。
大叔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样子,听了凤儿姐所拜托的事情,极为爽快的便答应了!还约定好明天一早就起程,路过矿坑镇时捎着小香。
出了仲孙大叔的宅子,两人便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这趟没白来。来之前,小香还又期待又忐忑的紧张了一路,然而没想到这事儿办的这么顺利!
想到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住了一个多月的小镇子,小香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但想到盆成那号人,又觉得离得远点儿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盆成:女人心,海底针……说好的两情相悦呢?说好的来日方长呢?
☆、长明水灯
大娘亲手做的被褥,凤姐亲手织的布做的衣裳,还有小小和她娘亲手采的草药……
还有很多很多相亲邻里的善举,是这一切让自己在这里存活了下来!更别说当初从河边救起自己的长松大哥,那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只是这些深恩,能如何报答呢?
两人回到家中,大娘已张罗好了晚饭,听闻小香明日就要离开,又赶忙去做了只鸡!说是小香身子刚恢复,这奔波了一天,要好好补一补。
大娘给小香夹了一大块鸡肉,今天这几盘菜,对这家子人来说简直算过年了!
大娘不放心的又嘱咐一遍:“小香,出去后可千万别提你那原来的姓氏了!切记啊!”
老人家讲话虽然罗嗦,但小香还是一遍遍耐心的应着。那满载担忧的絮叨,若是拿你当外人断是不会说的。
吃完了饭,凤儿先去小香屋子里准备做河灯的东西,大娘和长松大哥也回了屋子。马上要分别了,今晚大家的话反而比往常少了。
似乎越是朴实淳厚之人,越吝于表达情感;而越是巧舌如簧之人,越是没几分真心。
这会儿方才酉时,凤儿和小香正在床上做着黄昏将要去放的河灯。
小香将厚厚的大红蜡纸剪成花瓣状,一片片的糊在烛托儿上,不一会儿一盏莲灯就做好了!然后显摆的递出道:“凤儿姐,你看我做的好看不?”
凤儿接过这盏灯,左看右看,却莫名其妙的直摇头……“小香,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不就是河灯喽,我手艺有这么差吗?”小香拿回灯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四不像啊,明明一眼就看得出是莲花灯。
恰巧凤儿手里的这盏灯也做好了,端在手里给小香看,“这才是河灯嘛!”
小香拿过来一看这是什么呀?圆滚滚的……“这是个球?”
“可南疆的河灯就是这个样子的呀。”凤儿端着那个球满意的看了看肯定道:“多圆!”
“河灯就是越圆越吉利!”
小香:……
这大概就是地域风俗的差别,显然这边并不流行自己家乡的莲花灯。
然而小香还是自顾自的按莲花样子继续做着,毕竟她也不是用来祭祀的。自己的先人在这个时代显然是祭祀不到的,毕竟还没出生……
待她们来到处江边时,已是戌时。
老远便看见河面上星星点点闪烁着的光芒,那水中的灯盏随着水流,缓慢的弥散开去。岸边还有几个人在放灯下水。
“小香,既然你没有要祭拜的亲人,那就在你的河灯上许愿好了。”
“河灯许愿?”
“我们南疆的河灯,又叫长明灯。运气好的话,能一路漂到圣河,那样你的愿望就能成真。”凤儿边一盏一盏的放着灯,边给小香聊着南疆水灯的故事。
处子江纵贯大秦南北,理论上说,矿坑镇放出的灯,能一直漂至京康城。
而京康附近有一段流域因河水澄清,被尊为圣河。那个地方有很多通真达灵,魑魅魍魉的传说。
民间更有说法:将愿望书于灯上,如果南疆放出的长明灯,能一路漂至圣河不灭,那就愿望必成。
小香看着眼前这条河,真是思潮腾涌,感慨万千……
一个月前,就是它把自己带来这个地方,赋予了新生命。现在要离开了,居然还能来跟它道个别。自己和这条河的缘分真是奇妙。
要说有什么愿望……那便是感谢它让自己又活了一回,保住这条小命足矣。
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流飘散向远方,夜晚的河面和天空连成一片,看不到分界线。远处那一闪一闪的烛光,跟天上的星星仿佛是一样的,寄托着放灯人对过去的缅怀和对未来的期许。
这一夜,小香几近无眠。就像初来到这儿的那一夜一样,满心的彷徨与忐忑。当然还有对这些铭刻在心的面孔的感恩和不舍。
那一口口粥,那一碗碗菜汤……
古时韩信,曾因漂母的一饭之恩,报以千金。
而如今的澹台香,该拿什么来回报这些人?又有能力拿什么来回报呢?除了一早偷偷放在床头的那个银锭。
“大娘,长松大哥,凤儿姐,谢谢你们救了小香这一命,还有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料!”
“都说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怎是一个谢字能表达。小香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只求你们一家幸福安康,能有缘再见。”
大娘和长松大哥都是朴实腼腆之人,不善言辞却是情谊深种。
大娘那双浑浊湿润的老眼,模糊的目送着小香上了马车。就连尉迟长松都背过身去,拿袖角轻拭着脸庞。
凤儿和小香闺中话多,自然感情也最深。小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都是源自于她。
如今这分离是既让凤儿踏实,又让她不安……在盆成的危险与新环境的危险中矛盾着。
太阳已经西悬,时间比想象中流逝的还要快。
南疆的风温婉宜人,夹杂着初秋太阳的暖意,透过车窗,悠然拂来。这边不似矿坑镇,晚夏就带着寒意。
马车里的小香刚刚睡醒一觉,脸蛋粉嘟嘟的,气色极佳。她揉了揉小尖下巴,刚刚趴着睡觉时一直杵着有点儿疼。
然后掀起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
现在,不知正在路过哪个城镇的街市,街市上的人们着衣较矿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