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攥了双手,咬牙切齿地道:“这个狗皇帝,父亲对他一片忠心,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欲对父亲不利,这种人如何配为一国之君!”
李渊神色愁苦地叹气,他并不想反,可是杨广却逼的他不得不反,如今的他,已经再没有退路了。
“大哥,生气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打消皇上对父亲的疑心,只有这样,咱们才可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说的我如何不知晓,但狗皇帝疑心一向重,他对父亲早已起疑,再加上李密一事,加害父亲之心更甚,岂是咱们说打消就能打消的。”
“一定有办法的。”李世民再次看了一遍信件后,缓缓道:“父亲,咱们或许可以在王威二人身上着手。”
李渊思索道:“你想收买他们?”不等李世民开口,他已是道:“这二人是皇上的心腹,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一个不好,反而还会被他们抓到把柄。”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儿子知道,所以儿子说的并不是收买。”
“那是什么?”在李渊疑惑的目光中,李世民道:“皇上之所以忌惮父亲,是因为父亲既有带兵之才又仁武英明,比他这个皇帝更得百姓爱戴;如果,他发现,其实父亲是一个喜于玩乐,纵情酒色之人,您说他还会那么忌惮吗?”
听得这话,李渊顿时明白了过来,“你要为父在王威他们面前表现出一副酒色之徒的模样,以消皇上的猜忌?”
“不错,虽然此举未必能够彻底打消皇上的疑心,但想必可以缓解稍许,为咱们争取时间;再者,皇上还要靠父亲稳定河东乃至关中的局势,相信只要没有十足的谋反证据,他就不会下旨诛杀,至于暗杀……”他停顿片刻,道:“从今日起,儿子会重新布置府中的兵力护卫,断然不会再让刺客有伤害父亲的机会。”
李建成细细思索了一番,道:“父亲,儿子觉得世民的提议可以一试,另外,儿子想去太原。”
他的话令李渊一惊,愕然道:“去那里做什么?”
“如今咱们最缺的就是人手,儿子前日收到书信,说太原那边有许多反隋义军在招募士兵;儿子也想去趁机招募一些来,再说,有他们的掩护,也不会被人发觉。”
“可是你的伤……”不等李渊说下去,李建成已是起身走了几步道:“父亲你看,儿子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从这里到太原也有一段路,相信到那边的时候,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瞧着李建成微跛的脚步,李渊在心里叹了口气,脚伤固然可愈,这足疾却是难好,建成是他长子,又文武全才,偏偏得了这么个病,真是造化弄人。
见李渊不说话,李建成以为他还在犹豫自己的提议,劝道:“父亲,招兵一事已是迫在眉捷,不容再缓了,只要咱们手上有兵,万一世民的计策行不通,皇上当真要咱们李家的性命,咱们也有一拼之力。”
李渊敛了心思,道:“为父知道,为父只是在想,或许太原并不是最好的招募之处。”
李建成疑惑地道:“为什么,不是有许多人都在太原招募士兵吗?”
李世民思索片刻,道:“我想,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都挤在太原,所以父亲才觉得那里不是一个好去处。”
李渊赞许地看了一眼李世民,“不错,太原如今局势复杂,各地起义军云集那处,有起义之念的人,怕是已经被招募的差不多了;而且,依我猜测,朝廷应该也有派人在那里监视;与其冒险去挣抢别人剩下的,倒不如将目光放在河东其它地方,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
李建成点头道:“儿子明白了,儿子会照父亲的话去做,过几日就起身。”
第八十五章 益母草泽面方
“除了寻常士兵之外,你还要多拉拢一些有才能的人,俗话说,得兵千人不如得将一人;不过那些能人异士脾气多半不好,你要多忍耐着一些。”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以大局为重。”李渊颔首之余又道:“还记得刘弘基吗?”
李建成皱眉道:“父亲可是说那个河州刺史之子?”待李渊点头后,他又道:“听说他当初为了避从征高句丽,故意私宰耕牛,被捕入狱,出狱之后不知去向。”
“他出狱之后就亡命江湖,以盗马自给,有消息传,他落脚于河东,此人喜欢结交轻侠之士上,与许多江湖之人关系要好,你到了河东可去寻他,看能否将他与他身边的人拉拢过来。”
李建成一一答应后,又与李渊商定了动身的日子,他原想着立刻就动身,但李渊认为,王威二人来了之后若是见不到李建成,恐会生疑,故让李建成等王威二人走了之后再行动身,左右也不差这些日子。
在李建成为即将到来的远行而忙碌准备之时,季容亦整日将自己关在屋中调配药粉,她清楚李建成的性子,说一不二,一旦自己交不出续筋生肌散,李建成绝不会让自己好过;所以这两天,她都推说身子不适,没有去乐坊练舞,一门心思调配药粉。
她已经照着爷爷留下的手札联系父亲所知的那一半药方,无数次调试改良,可是配出来的药粉不论气味还是颜色上,与爷爷留下的那瓶相比,都差了一些。
这两日,她想得头都快炸了,始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能不断地翻阅成堆的医书,希望可以找到答案。
在两更过后,春秀搓着通红的手推门进到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哆哆嗦嗦地道:“这个贼老天想把人冻死不成,冷得我快受不了了。”
自从被调到柴房当差后,她的好日子就结束了,整日不是砍柴就是挑水淘米,她最怕的就是淘米,以前天不太冷的时候还受得住,这阵子一天冷过一天,每次淘完米,手都冻得没了知觉,就是这样,那些人也不让她歇歇,催着她继续劈柴,每回做完事都累得直不起腰来,真是要命,手上还起了冻疮,一碰到就疼。
春秀把手拿到烛台前烤了一阵子,冻僵的手总算是暖和过来了,她走到桌前坐下,对一直埋首于医书中的季容道:“姐姐你还没配出正确的续筋生肌散吗?后天可就是初一了。”
季容本就看得心浮气燥,再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看不进去,用力合起医书,烦燥地道:“我已经把所有能够找到的药材都拿来配了个遍,可就是配不出与爷爷一样的。”
春秀无措地道:“那怎么办?要是后天姐姐交不出续肌生肌散,大公子一定会怪罪于咱们的。”
季容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没有说话,从昨儿个早上开始,她就没有阖过眼,医书看了不少,却是越看越没信心,续筋生肌散比她想象的更加难配。
春秀等了一会儿不见季容说话,忍不住又道:“姐姐你倒是快想个法子啊,没时间了!”
“我不是正在想法子吗?”她没好气地喝斥了一句,随即将剩下的医书都取出来堆在桌上,让她与自己一起看能否在医书中找到调配续筋生肌散的关键。
一听这话,春秀顿时垮了脸,她做了一天活,累得人都快散架了,哪里还有精神看这些枯燥乏味的医书,借口道:“姐姐,我虽然识字,可是对医术一窍不通,根本就看不懂医书上列的那些什么症状、药方。”
季容取过一旁的湿帕子敷着红肿酸痛的双眼道:“你不需要懂,只要找到关于药散药粉一类的配方给我看就行了。”
春秀转着眼珠子,讨好地道:“要不还是姐姐你看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也好替姐姐备点宵夜。”说着她就要离开,季容取下敷在眼睛上的湿帕子,冷声道:“你若想被赶出太守府,就尽管推脱!”
春秀尴尬地停下脚步,讪讪地道:“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推脱呢,实在是怕误了姐姐的事情。”见季容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春秀被盯得心底发虚,只得回到桌前坐下,取过医书嗫嗫地道:“我……我看就是了,姐姐你别生气。”
“瞧仔细些,一个都别漏了。”这般说了一句,季容捏一捏鼻梁,再次将精神放在眼前的医书上。
二人在灯下翻看医书,才看了一会儿,春秀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不过刚才被季容训了一句,只能强打精神一页页地看着泛黄的医书,她倒是瞧见几个药散药粉的配方,但季容看过后都说没用,勉强看完一本后,嘟囔道:“季老爷子也真是的,他当初要是将药方写下来就不用咱们这样没头没脑的翻书了。”
说话间她翻开另一本医书,看了几页后,她打着哈欠对在纸上记着什么的季容道:“姐姐你看这个‘益母草泽面方’有没有用?”
季容头也不抬地道:“那是养颜的法子,配料还有制作法子都与续筋生肌散不同。”
“哦。”春秀失望地应了一声,转而好奇地道:“这个益母泽面方当真如医书中记载的那么神奇吗?你可曾试过?”
“益母泽面方制作复杂,且又只是美容养颜的方子,于救人无益,所以爷爷从未制作过,再说了,虽然益母草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后面提到胭脂,必须是上等的胭脂,动辄就是数两银子,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
“这倒也是。”说着,春秀便要翻过,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她惊讶地望着季容道:“姐姐你做什么?”
季容没有说话,只是取过医书细细看着,过了一会儿,那张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法子了。”
春秀一怔,旋即喜声道:“姐姐可是想到续筋生肌散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不是。”不等春秀明白过来,她已是急切地道:“你立刻去药房一趟,问他们要端午这天采摘的全株益母草,不能带丁点泥土,然后再去厨房拿些面粉过来。对了,还要一个泥炉子。”
第八十六章 偷偷进屋
春秀瞪大了眼睛道:“姐姐你该不会是想现在来做这益母草泽面方吧?”待得季容点头后,她急得直跺脚,“姐姐你疯了不成,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做出续筋生肌散向大公子交差,怎么还有心情做这劳什子的益母草泽面方。”
季容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想尽办法了,始终做不出真正的续筋肌散,大公子那边注定交不了差。”
春秀急急摇头道:“不会的,咱们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姐姐说过,季老爷子在生时曾夸你在医术方面有天赋,只要你再用些心思,一定可以做出来的,千万不要放弃。”见季容不语,她走过去拉了后者的手,心慌意乱地道:“姐姐你快点再想想,大公子不是咱们能够得罪的。”
“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这般说着,季容挣开被她攥得发疼的手,喘了口气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找另外一条路。”
这次春秀终于听出她话中有话,疑惑地道:“什么另一条路?”
“我见过二夫人,她虽然风华正茂,但终归青春渐去,而府中又有三夫人、四夫人,相信对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保持容颜娇美更重要的了,而这益母草泽面方正好可以投其所好。”
总算春秀不蠢,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季容的意思,带着一丝欣喜道:“姐姐是说,万一咱们被大公子怪罪,二夫人也会帮咱们说话?”
“不错,二夫人就是咱们的退路。”季容有些无奈地说着,她最想讨好的人始终是李建成,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想走这条路,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听得这话,春秀不再迟疑,连忙依着她的话去取东西,很快就取来了所有季容要的东西。季容取过晒干的益母草将之研细过筛,再加入适量的面粉与水,调和成团如鸡蛋大小,原本照着医书所写,要先晒干再进行下一步,无奈此时是深夜,没有太阳,只得升了泥炉子将之烘干;做完这一切后,她细细地在泥炉上铺了层炭,中间置药,上面再覆盖一层炭,烧火煅制,以武火烧一顿饭后改为文火煨至天亮时分方才算是成药,待得凉透后用瓷钵研成细末装入瓷瓶之中。
看她做完这一切,春秀迫不及待地道:“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差不多了,到时候加入滑石粉与胭脂调匀即可用来洗面。”季容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我现在就去见二夫人,希望一切顺利。”
“嗯,姐姐您小心。”在季容离去后,春秀也回了柴房做事,在她们走远后,江采萍关了半开的窗子对韫仪道:“姐姐,季容与春秀都走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自从怀疑季容用了**香后,江采萍就想着进她们的屋子去搜查,无奈这几日季容一直称病待在屋子里,连练舞也没去,令她们找不到机会。
韫仪开了一丝窗缝,只见外面陆续有人经过,都是起身去乐坊的舞姬,逐道:“等外面的人走了再去,对了,季容刚才是去乐坊吗?”
江采萍摇头道:“那个方向不是去乐坊了,她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听药房的人说,这七八天,她几乎每天都会去取药,把好几种药都给取空了,药房只能出去采买补上,费了好多银子。”
在外面人都走了之后,韫仪二人出了屋子来到季容的屋外,悄悄推门走了进去,刚一踏进屋子,江采萍就被满屋的药味薰得紧紧捂住了口鼻,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气味,皱眉道:“季容整日待在屋里,也不觉得难闻吗?”
韫仪望着满桌的医书,冷然道:“别说了,赶紧四处找找,看这里都有些什么药。”
“嗯。”说着,江采萍扬一扬粉拳道:“要是让我找到**香,定要季容好看。”
韫仪心里明白,季容并没有用什么**香,但此时不便说这些,只得道:“除了**香之外,也别漏了其他的药。”
江采萍应了一声,在屋中四下翻找,韫仪则将注意力放在推了一桌子的医书与手扎上,很快找到了季容写的那本手札,里面仔细记录了她这一个月来制药的过程,而韫仪也毫不意外地从那里看到了“续筋生肌散”这五个字。
江采萍找了一圈,为难地道:“我与姐姐都不懂医术,怎么才能够知道哪一瓶是**香呢?”
“不用找了,根本没有**香。”说着,她将手札递给她,江采萍翻看了几页,惊讶地道:“续筋生肌散?她竟然会制这个药?”
“大公子不是被**香所惑,而是想要从她手里得到续筋生肌散,以此医治足疾,所以才会对季容予求予应,不过我看了手札最后一页,季容应该还没有做出续筋生肌散。”
江采萍急忙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如韫仪所言的那般,她道:“那个药早就失传了,凭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她既然敢答应大公子,想必是有几分把握。”说话间,韫仪将手札原封不动地放回桌上,正准备去别处寻找时,目光被一本未曾合起的医书所吸引,在看完上面的内容,又瞥了一眼四周后,忽地道:“采萍,季容刚才离去的方向,是不是东边?”
江采萍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不错,姐姐怎么会知道?”
韫仪屈指在医书上轻轻一敲道:“因为毓秀阁就在那里。”
江采萍疑惑地接过医书看了一番,茫然道:“书上并没有写毓秀阁啊?”
“益母草泽面方这个方子上提及益母草、面粉还有泥炉,除了益母草之外,余下两样都能在此处看到;而这益母泽面方有极好的美容养颜功效,如果季容当真制成了此物,你说她会拿去讨好谁?”
江采萍思索片刻,脱口道:“是二夫人。”
“不错,依我猜测,季容应该是一时制不出续筋生肌散,所以转而制作益母草泽面方去讨好二夫人,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怕大公子怪罪了。”
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