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韫仪真是被震惊到了,娶……她?不对,应该是娶梅雪才对,这人……到底是谁?还有,梅雪和人有婚约吗?她怎么从来没听梅雪提起过。
那人一直不见韫仪回答,还以为她是在怀疑自己的话,再次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一定!”
正自这时,武老三提着东西回来,瞧见他在,淡淡地道:“如晦,你娘在找你,你该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杜如晦脸色一白,咬一咬牙,将那枚纯银蝴蝶环扣簪不由分说地塞到韫仪手中,低声道:“中进士之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
望着杜如晦离去的背影,武老三摇头道:“若不是有那么一个势利的娘,你与如晦,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了,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如晦……听到这个名字,韫仪已是明白,这个与自己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话的男子,就是武老三之前提过的杜如晦,她定了定神,将手里的银簪递了过来,道:“他送了这枚银簪给我,还说……他明日要去洛阳参加科举,等到中进士之后,就……就与我成亲。”最后两个字,韫仪说得浑身不自在。
武老三苦笑道:“真要成亲,他那个娘还不翻了天,算了算了,你也别想着他了,爹一定会帮你寻一个更好的夫婿,如晦那孩子……你和他有缘无份。”
在几番试探之后,韫仪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杜如晦与梅雪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着慢慢长大,彼此互生情愫,杜家世代从商,家境殷实,比梅雪家要好上许多;在半年前,杜如晦大着胆子,向他父亲禀明心意,欲娶梅雪为妻。
他父亲倒是没说什么,母亲却是极力反对,说梅雪是一个从虎窝里抱来的野丫头,不配做他们杜家的媳妇,要杜如晦绝了此念。
杜如晦自然不愿,据理力争,但他母亲是个泼辣角色,当场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父亲也劝他以学业科举为重,无奈之下,杜如晦只得暂时搁下此事。
但杜母并未就此罢休,第二日就去堵了武家门口好一通骂,武家父女都是老实人,哪里是她的对手,被骂得好生凄惨,梅雪亦是哭成了泪人,即便如此,杜母仍不肯罢休,在那里指桑骂槐,最后还是武老三实在憋不住气,轮起一旁的棍子做势欲打,才令杜母离去。
从那以后,杜武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杜母在外面不断地朝梅雪身上泼污水,抵毁她的名声,杜如晦也被禁足在家中,不许他再与梅雪往来。
那一阵子,是梅雪最艰难的日子,她不敢踏出家门,因为只要一走出去,就会听到许许多多的污言秽语,令她难以承受,直至过了许久,那件事情才渐渐淡了下去,不过那一阵子,山上不知为何,猎物少了许多,几亩薄田也欠收,武老三只能四处找事做,日子过得很艰难,正好那个时候,太守府招人,梅雪就去了太守府当差,也好趁此避开村中已经淡去却依旧在不时流传的污言。
武老三沉沉叹了口气,道:“丫头,爹知道如晦不错,但他那个娘……唉,还是算了吧。”
“女儿明白。”说着,她将簪子递给武老三道:“父亲何时方便了,替我将这枚簪子还给他,就说女儿福薄,不能与他同结连理,盼他能找到更好的女子。”
“好。”武老三欣慰地点点头,在准备取过簪子时,韫仪去又收了回去,他惊讶地望着韫仪,后者道:“还是女儿自己去吧,省得他们到时候又为难爹。”
武老三裂着干巴的脸笑道:“没事,爹都习惯了。”
韫仪笑笑,却始终不肯将簪子递回去,武老三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只得道:“那好吧,待会儿爹陪你一起去。”说着,他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让爹亲手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韫仪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试探地道:“爹,你抱我回来之时,除了生辰八字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武老三回想了一下,道:“对了,还有一件襁褓,不过后来被老鼠咬得不成样子,我就给扔了,隐约记得上面绣了许多好看的图案,有祥云、有仙鹤,好象还有……四脚蛇。”
“四脚蛇?”韫仪惊讶地重复着,一般来说,衣裳所绣的花纹均会取吉祥如意的兆头,四脚蛇既没什么意头,又长得绣,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拿来绣在襁褓上。
第五十四章 同年同月同日同时
“是啊,不过那条四脚蛇长得和一般的不一样,浑身金黄灿灿的,还有……”这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一时之间难以想起,想了许久,他才终于想了起来,“对了,头上还有角。”
听到这里,韫仪已是可以肯定,梅雪襁褓上绣的并不是什么四脚蛇,而是一条龙,一条只属于天子的龙!
武老三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平民,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过这里,所以并不认得龙,以为是一条四脚蛇。
梅雪不止与她长得一模一样,还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并且在她身上,还有一块绣有龙的襁褓,难道……梅雪与她是孪生姐妹。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她否认了,若梅雪真是公主,应该在宫中才是,怎么会出现在弘化郡;而且母后也从未与她提过当年所生的是双生子。
可若不是,这一切又如何解释,而且……自从见到梅雪后,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丫头,可是想寻你亲生爹娘了?”不等韫仪言语,他又道:“想寻就去寻吧,爹这里不用担心,爹还有力气,能照顾好自己。”
看到他明明万般不舍,却偏偏还要挤出一丝笑容的样子,韫仪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如果……父皇对她有武老三对梅雪的一半好,这十五年,她就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恍惚间,她听到武老三闷闷的声音,“好了,爹去做饭了,做好了叫你。”
望着武老三有些佝偻的背影,她冲动地奔上去,拉住武老三的胳膊道:“不管是否找到亲生父母,你都是我最亲的爹爹,谁都不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她的话,令武老三眼泛泪花,抚着韫仪的头哽咽地道:“好!好!真是爹的乖女儿,总之最要紧的是你好,爹怎么样都无所谓。”
韫仪忍着喉咙里的哽咽没有说话,如果武老三知道梅雪已经死了,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如果可以,她希望武老三这一辈子都不知道。
待得心情平复后,武老三去了厨房忙活,韫仪在一旁帮忙,有了韫仪那句话,他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不时说着话。
过了一个会儿,菜已是都做好了,一个红烧獐子肉,一个咸鱼蒸肉末,还有一个干烧茄子以及一碗麻婆豆腐。
武老三抹了抹手,把盛好的饭递给韫仪道:“来,快吃吧,看看这獐子肉合不合你的胃口,可都是按你说的那样做的。”
韫仪点点头,挟了一块烧得喷香扑鼻的獐子肉在碗中,武老三煮得很入肉,刚一咬下去,浓浓的味道就在嘴里化开,肉精道有嚼劲而不老,虽然还有一点点膻,但并不影响那个味道。
武老三满脸期待地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韫仪咽下嘴里的獐子肉,笑道:“很好吃,女儿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了,比太守府里的厨师烧得还要好吃。”
武老三高兴地道:“好吃就多吃点,等你下次回来,爹再给你打一头獐子来,最近这山上别的没有,就是獐子经常看到,咱们留下一部分,剩下的还能拿去换钱,给你攒嫁妆。”说到这里,他感叹道:“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韫仪往他碗里挟了块獐子肉,道:“好好的怎么又说到这个去了,快吃吧。”
武老三以为她是在难过杜如晦的事情,连忙道:“对对对,人一老,这话就特别的多,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待会儿爹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这菜比韫仪平日里在太守府吃的还要差,却不知为何,格外的开胃,足足吃了一碗半的菜方才搁下筷子。
在将碗筷收拾好后,武老三神秘兮兮地拉了她进里屋,从箱子底下取出一个包袱,在层层打开之后,露出一张很完整的白色老虎皮,他献宝似地道:“这是爹上个月在山里遇到的一只白老虎,说实话,爹打了那么多年的猎,就只遇到过两次白老虎,第一次就是捡到你的时候,是雌雄一对,我等它们走远了才敢去抱你。这次碰到一只落单的,爹运气好,被我一箭射中,之后又缠斗了一阵子,终于给耗死了,从它身上扒下这张虎皮;以前我曾见过有人拿十两银子收购一张白虎皮,所以这可是宝贝啊,这件事除了你,爹谁都没告诉,甚至连那虎肉都不要了,直接就给埋了,万一这件事泄露出去,保不准给闹出什么来,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等下次爹去邻县的时候,就把这张虎皮给出了,可惜就是有点破损,卖不了太高的价,不过就算卖不到十两,五六两应该还是可以的,够置办不少东西了,你不是说想要一身绸缎衣裳吗,这次也可以一并买了。”
“不用了,换了银子爹好好收着就是了,女儿衣裳够穿,不必再置办什么。”说着,她又道:“捕那头猛虎时,你有没有受伤?”
武老三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受了一点小伤,不过这会儿已经没事了,你可别看爹年纪大了,力气还大着呢,就算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也不成问题。”
看他那个样子,韫仪忍不住笑道:“是啊是啊,爹最利害了。”在替武老三将虎皮包好,随后从怀中取出荷包,递给他道:“这是女儿前些日子发的月钱,爹你留着平日里用。”
武老三连忙道:“不用,爹一个人花不了什么钱,倒是你在太守府里,免不了要用银子的地方,自己拿着就是了。”
“女儿给你的只管收着就是了,女儿自己有分寸。”说着,她又取出带来的几颗珍珠还有玉佩,“另外,这几样东西,爹也收着吧,万一要是有什么急用,就拿去当了,或者用来修葺屋子。”
武老三惊讶地道:“你……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
韫仪看出他的心思,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大公子和二公子赏女儿。”
“赏的?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赏你?”武老三虽然也觉得梅雪不会做出偷盗之事,但还是有所疑惑。
第五十五章 受辱
韫仪将刺客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说了一番,武老三在解了心中的疑惑后,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这丫头,去了太守府,这胆子倒是大了许多,都敢拿刀了,不管怎样,救了大公子都是好事。”顿一顿,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对玉佩以及珍珠,道:“这些东西爹先替你收着,等你什么时候要用了再给你。”
“女儿每个月都会有七八百文的钱,再加上这些珍珠、玉佩,以后家里的日子会好过许多,爹就不要再上山去打猎了,以免有危险,而且您年纪也大了,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武老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道:“放心,爹没事,再说还有大黑跟着呢。”他口中的大黑,是几年前从山脚下捡回来的一条狗,每次进山都会跟着他一起去,帮着一起打猎。
随后父女二人又说了阵子话,不过大多时候,是武老三在说,韫仪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武梅雪,说得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少说多听才是最好的。
这样一直说到黄昏日落,韫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杜家吧。”
“杜家……”武老三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与韫仪一起走了出去,在锁门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条黑黄色的大狗,恶狠狠地冲韫仪叫着,将韫仪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藏在袖中的匕首已是滑入掌心。
武老三见状,连忙朝那条大狗斥道:“大黑,不许乱叫,才分开了一个多月,你就连梅雪也不认得了吗?亏得她以前还经常喂你!”
任凭武老三怎么喝斥,大黑都一直朝韫仪“汪汪”的叫着,作势欲捕,眼里充斥着不善之意;狗辩别一个人,很多时候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嗅觉,虽然韫仪与梅雪长得一模一样,但她们的气息是不同的,所以大黑一下子就发现了,也才有了这般反常的举动。
武老三又斥了几句,大黑始终不曾停下,眼见韫仪被吓得不轻,武老三强行将大黑拖进去,关在屋中,但即便是这样,它还在里面叫个不停。
武老三锁了门,道:“这个大黑,不知发的什么疯,刚才打完猎回来,让它自己去外面找东西吃,结果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韫仪勉强一笑道:“兴许就像爹说了,女儿离开这么久,大黑对女儿陌生了,以后女儿多回来几趟,应该就会熟悉了。”
武老三点点头,道:“行了,咱们赶紧去杜家吧。”
杜家离此并不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杜家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虽远不能与太守府相提并论,在这一片地方忆算是颇为显眼。
叩了几下门后,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似乎认得武家父女,打量了一眼后,态度冷淡地道:“你们来做什么?”
武老三是个好性子的人,赔笑道:“我们来找如……”见管家面色不善,他忙改了称呼道:“来找杜公子。”
管家挑着眉梢道:“武老三,你是忘了我家夫人的话吗,还是说,你们俩父女一直到现在都还不肯死心?”
武老三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想将东西还会杜公子罢了。”说着,他将手里的纯银蝴蝶环扣簪递了过去,管家接过后,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禀告公子。”
等了一会儿,管家陪着一人走了出来,但并不是韫仪之前见过的杜如晦,而是一个长脸妇人,上身是一件弹墨绫薄棉衣,底下是一条银线绣梅花桃红长裙,腰间一边挂着玉件,一边缀着香囊还有五彩绦子,咋一看,倒是富贵得紧。
看到她,武老三脸上明显露出一抹怯色,人还没到门口,就已经躬着身子讨好地道:“杜夫人安好。”
被称为杜夫人的妇人跨过门槛,冷笑道:“武老三,咱们认识也算有些年头了,说实话,我之前可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有心眼。”
武老三疑惑地道:“杜夫人这话是何意思?”
杜夫人扬一扬手里的簪子,板了脸道:“之前,我看梅雪去了太守府当差,还以为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弄了半天,原来你根本没有死心,至今还枉想着让梅雪踏进我杜家大门。”说着,她看向韫仪,一脸轻蔑地道:“我活了半辈子,也算见了不少人,但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韫仪沉下脸道:“你胡说什么?!”
杜夫人不屑地盯着她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一回来就勾引男人,不知羞耻,果然是个野丫头。”说着,她又道:“你以为使些狐媚手段,迷惑了如晦,又拿这么一枚簪子来示威,我就会同意你进门吗?我告诉你,莫说这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休想!”
在她记忆里,武家父女就是软包子,要脾气没脾气,要家世没家世,她想要怎么捏就怎么捏,这话自是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武老三虽然气愤,但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之人,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家梅雪没有勾引如晦。”
杜夫人轻哼道:“如晦这两个字是你叫的吗?”说罢,她又道:“你当然这么说,要不是她使手段耍心机,以我们如晦的条件,哪里会看得上这么一个野丫头”
见杜夫人一口一个野丫头,武老三气愤地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