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呵呵一笑,抚摸那铲子,就像是在抚摸他的心爱之物。
“那还用你说,当然是要得!”
这话一出,基本就确定了这把工兵铲必然要被充公的命运。
不仅如此,人家领导又管蒲苇要图纸。
蒲苇没好气,“图纸没有,当时就是脑子里灵光一现,就开始锻造。打着打着,最后就是这个样子。这也用不着图纸,简简单单的,一看就知。”
这倒也是。
“但我瞅着这铁好像不是一般的铁?”
这领导也是人精,更擅长武器,一下就提到了关键点。
好在蒲苇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练过的,半点都没慌地直接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那肯定不是一般的铁,但具体那是什么铁,我也摸不太清。你要知道,你现在手上拿着的这东西,在古代,也算是一件神兵利器了。古代大师造剑,出名扬天下的名剑,很多都是一时灵感之作。名剑铸成之后,再想追溯,却追溯不明白了;有时候再想造,也是不能了。”
领导这下是真给愣住了。
半晌,他瞪了蒲苇一眼,却是转头看陈道南。
“陈道南。”他沉声命令,“现在,上级要交给你一项新的任务,请你务必要破解这铁的秘密! ”
陈道南有点傻眼。
蒲苇则开始跳脚。
“你怎么可以这样!”
领导狡黠地一笑,握紧了工兵铲,赶紧就撤了,连一声再见都顾不上说。
一副生怕蒲苇不会给,最后会过来给抢走的样子!
嘿,神兵利器,今日也轮上他赢得一把。
至于那丫头,一山还比一山高,他没法压她,但他可是看清楚了,他的好战士,那绝对能压得住她。
嗯,看来,他还不能让他的好战士那么快就退伍了,得想个招,再把那人给留住。
否则,那丫头滑溜得跟只泥鳅似的,这以后要是再灵光一现,又造了什么好东西出来,他这头捞不到,可不就是部队的损失了?
这么想的时候,他明明都跳上吉普车了,却又跳了下来。手里握紧那半刻都舍不得放下的“神兵利器”,绕到了军卡的后头。
“王小王,出列!”
王小王,就是那位眼睛贼尖,把蒲苇的工兵铲给捅到了领导面前的那位战士。此时,他也已经快速归队,跟在领导后头上了车,不过上的是军卡。
听到领导招呼,他立刻跳下车,喊了一声“到”。
然后,王小王就被委派了一项新的任务。
寒风中,郑重表示自己“保证完成任务”的王小王,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军车,其实内心是绝望的。
他真的不想留下啊,他真的想跟大家伙一起走啊。
尽管留下意味着可能还能吃到那美味的肉。
可是,被夺走了“神兵利器”的小嫂子,真的会“弄死”他的。
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肯定是下场很惨很惨。
可领导都说了,“你小子能干,能发现一样好东西,就能发现另一样。好好干,我好看你!”
领导这么说,他还能怎么办?!
他眼含泪光地看着军车越开越远,吸了吸鼻子,不得不硬着头皮转身回去履行职责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小嫂子冲着他,开始捏起了拳头,捏得拳头“噼里啪啦”之后,阴阴地咧嘴一笑。
那笑容,好冷!
他联想到了那几位身强力壮的村里人被她一人给吊打的凄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凄声求饶——
“嫂嫂饶命!”
第46章
蒲苇最终也只是假意揍了那王小王几下; 就放过了他。
毕竟,人家这么做; 也不是出于私心; 而且; 那又是自己男人的战友。
这批军人一离开; 小陈村的人终于有胆子了,跑来问蒲苇情况。等听说蒲苇和她家男人一起研发了一个扫雷器;
他们都惊叹得不得了。暗想这人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么聪明呢。
等再听说,未来可能会有专业军人过来给狼雾山排雷,小陈村的村民可高兴坏了。要真是那样; 可真的就意味着,那座大山; 可以重新利用起来了。
于是; 大家就止不住地夸啊,也发自肺腑地表示感激。
这个消息一传出; 来陈铁牛家的人,自然就更多了。就连公社那边,都过来了人; 对陈道南这对夫妻的行为,进行了口头肯定和表彰。这让陈铁牛家的声望;
自然是眼见着又开始往上涨。
大队长一家看着,自然是怄气的。
特意请来了公安,非但没抓走蒲苇;
反而还抓走了陈武,这根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等陈武被关了几天放出来之后,又黏上了大队长,非得要他来主持公道,让林小双回家,这实在是让大队长一个头两个大。
但他不出马又不行,陈武现在就是个赖子。
他出招,让陈武去把林小双的父母给叫上,让她的父母对她进行劝说,是最合适的。
林小双的父母就被请了过来,找到了蒲苇那儿。
林妈妈倒是还有点当妈妈的样子,抱着林小双,就开始哭;但林爸爸就不怎么样了,沉着脸,只道:“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陈武已经接受教训了,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你也差不多得了,不能整天赖在这里。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家。你得有点自知之明。”
林小双低下了头,半天没说话。
蒲苇不得不开口,帮她请求:“小双的身子,还是要好好养养的。不如,你们把她接回自个儿家吧。陈武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具体我们我也不清楚。还是再过些日子看看吧。”
其实,她早前有跟林小双提过,让她离婚的。但是这个建议,似乎吓到了她,让她听到的时候,就把头给摇得根拨浪鼓似的。
蒲苇不明白,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她才回答,自己若是离了婚,那就是丢脸丢大了,会被人嘲笑死的。
蒲苇后来又问了别人,才知道这个年月,离婚的人,少之又少。
要想离,还真不是你想离婚就能离婚的,往往要经过当事人双方的同意才行。但陈武能同意吗?
他好打人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再想找个像林小双这样的,可是难了。说得难听点,就是想再找个女人,都难。
他才不会让林小双走。
而且,这会儿的价值观也有些畸形,对于离婚的人,男子倒是还好,说闲话的不多;但是对于女人,简直会被当成类似十恶不赦的人,不但会被排挤不说,还会被人天天数落。
就是因为这个操蛋的现状,蒲苇都没法再强行劝说林小双离婚。
但不离婚,也有夹缝中求生的办法。那就拖着呗,各过各的,不也是可以的嘛。
但这个说法,依旧再次遭到了林小双的否定。
林小双当时几乎是哭着跟她说:“回不去的,家里根本就没我的地方。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娘家,肯定不会让我回去住的。”
蒲苇看到林小双发生这么多的事,加上陈武被公安给抓走,这样的事,肯定是要震惊四野的。但都这样了,林小双在自己这里住了那么久,她的父母兄嫂等,却没有一个来看望她的。
从这就可以看出,一切如林小双所说,她的亲人的确是拒绝她的。用蒲苇的话说,那些人,就是不堪的、凉薄的。
这可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带到这世上的肉,养了近二十年,就因为女儿嫁出去了,就不是自己人了?就不用管了?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而愚蠢的逻辑!
男和女,除了性别之分,从基因学角度看,是双双继承来自父母的一半基因的。凭什么儿子要养到老、管到老,轮到女儿,就一嫁出去就完事?
现在,看到林小双的父母终于是来了,但来了却是让她回去陈武家的。蒲苇就气不打一处来。
忍着脾气提出那样的请求,不想,她竟然还会被人给训了。
训人的是林爸爸。
“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双在外呆的时间够久了,再不回她的婆家,她想什么时候回?到时候陈武要真的不管她了,你能养她一辈子啊!再说了,现在你男人回家了,她又睡在你屋里,你不怕外人传闲话啊!我让她赶紧回婆家,这既是为她好,也是在为你好!”
林小双听到这,立刻有些激动,赶紧不哭了,抬起头喊:“我走,我回去。”
她不能害了蒲苇!
但蒲苇哪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给威胁到。
“我养她,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让陈武跟她离婚,还有,你们往后也别插手管她的事。”
林小双愣住了。
林爸爸则不高兴地一下站直了。
“你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能让她和陈武离婚呢?他们是两口子,离个屁的婚。我发现你这是不安好心啊,想害我女儿下半辈子没有着落,还想害我们家也跟着被嘲笑是不是?孩子他妈——”
林爸爸猛地扭头招呼林妈妈,“你赶紧的,收拾收拾,带小双走。不能再让小双和这个人继续呆下去了,她这是根本没安好心。”
蒲苇不高兴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我哪一句不是在为你女儿好?实话说,我和你女儿非亲非故的,关系上,哪里比得上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你们?但我一个普通人,都会觉得你女儿可怜,会同情她,更想救她脱离陈武那个火坑,你们身为她的父母,难道对她的心疼和同情,还能比得上我?”
林爸爸被刺得很心虚,也是心虚到恼羞成怒。
“你一个小年轻,懂个屁!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这周围,有几对夫妻之间,没动过手的?陈武对我女儿不赖,供她吃,供她喝。他就是有个喝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坏毛病,但这也没什么,他又不是天天喝酒的。而且,小双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怎么过,以后也就怎么过。
照你说的,你和她非亲非故,提什么照顾她一辈子?!你这是心里藏着什么坏心思吧,谁家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人白吃白喝地养着一辈子的?!”
这头骂完,他又催促了起来。
蒲苇觉得这人是冥顽不灵,根本没法沟通。可他又是林小双的爸爸,她还不能出手揍他。所以,她只能去看林小双。
“你可以不走。你已经成年,也已经嫁人,你不用再听你父母的话,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是林小双是怯懦的,是被这个时代的枷锁给深深给困住的,也是善良到让人心疼的。她不想看到她的父亲再那样地侮辱蒲苇,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外头传出闲言闲语,而给蒲苇抹黑,破坏蒲苇和她男人的关系。
她感激蒲苇,谢谢她,在她觉得整片天地都已经漆黑寒冷的时候,出手救了她,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但就是因为这样的温暖太难得,她才会分外珍惜,不愿意让任何外力来破坏它。
就连她自己,都不行。
“我回去。”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蒲苇失望。
林爸爸则透出欢喜。林妈妈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只是抿了抿唇,将那一声叹息给咽了回去。
最终,林小双在林妈妈的搀扶下,就那样走了,重新回到了那个曾经将她当作畜生看待的家里。
蒲苇不看好她的未来。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习惯性家暴的陈武,绝对不会因为只是被关进派出所几天,就一下改了性了。
林小双的回去,固然是受这个时代的影响,但是还是那句话,“能真正帮助她的,只有她自己”。任何时代,都有不墨守成规的。林小双暂时没有这份打破陈规的勇气,那么,她就只能继续被禁锢,继续受着。
“你看上去很难过?”
陈道南为了避嫌,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林小双走了,他就出来了。看到自家小媳妇紧紧抿唇,站着一路目送的样子,他有些生气,更是心疼。
蒲苇点点头,承认了。
“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又很难过,她是处在这样的大环境中。破茧成蝶,结果看上去很美,可是这个挣扎的过程,真的很痛苦。我其实,也没多少资格说出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
陈道南觉得,自家小媳妇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小脸真的有一种特别的美,美得都能让他的心在那颤抖。
所以,接近了神的人,果然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吗?
就连偶尔蹦出的话,透出悲天悯人的意味的同时,却又有一股超脱凡俗的清冷。
他都有些担心会抓不住她。
拄着拐杖,他立刻快走几步,凑到了她身边,将她给搂在了怀里。
“没事,一切都会好的。”他只能笨拙地如此安慰。
但是,她却“嗯”了一声,将脸微微地靠在了他的胸口,软软地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
林小双走了,蒲苇惦记起另外一件事来。
之前打猎不到一个月,她就给停了,算是给狼雾山的猎物们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男人突然受伤,那一切的走向,自然也就不同了。
部队若是果然来排雷,那么山上的野物,对上山下那求之若渴的村民,自然是别想能活下来多少的。
她也别想和他们推广什么不能涸泽而渔的概念,这不现实。因为艰苦的环境,只会让他们有一种你在断我财路的感觉。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蒲苇也不是什么圣人,既然那些野物终究要死,那她就不会再客气,先继续充实自己的腰包。
因为可以预见,排雷完毕,她大概要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大笔的收入了。
她把陈家人重新给召集了起来,提起了“重操旧业”一事。
陈家人没有不同意的,更是盼着这一天,盼好久了。但是有个问题,现在村里多了一个王小王,会不会让事情出什么变故?
陈家之前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睡,给他安排到了附近的三大爷家。现在尽管林小双走了,工作室的那床能空出来,但是也没被蒲苇给叫过来住。
蒲苇表示,“这个好办,让他白天累一点,晚上躺到了床上,自然就呼呼大睡了。南哥在家,帮着盯着点三大爷家,基本没什么问题。”
而要让王小王累一点,也是没问题的。
领导不是把他留下来,让他当她男人的助手嘛。蒲苇没客气,打铁的事,教了他几次之后,就彻底交给他干了。
领导说要让她男人领悟铁的秘密。蒲苇想过了,异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所以这件事,就让男人自己摸索去吧。
钢就是含碳量低的铁,她提供给男人一个思路,男人负责不断实验摸索,寻找最合适的把铁变成钢的方法。实验过程中,自然需要动手之人,但鉴于男人现在有伤在身,那么让王小王充当“苦力”,就再合适不过了。
也可以稍微报一报他把她的工兵铲给卖了的仇。
只是她瞅着,那王小王倒是有些乐在其中。打铁很卖力,同时吃起饭来,也很欢快,尤其赶上她做了肉的时候,他那一双黑褐色的小眼睛,都能睁得大大的,发出光来。
如此,大概确定不会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破坏他们的挣钱大计,陈家大人们再次进入了夜里当仓鼠的搬运模式。
杨大卫再次收到肉,自然很高兴。
他消息灵通,部队领导来过蒲苇他们家,又将扫雷器等拿走的事,他都听说了。他还听说,他们家现在有个战士常驻。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蒲苇还能送肉过来。
蒲苇笑,“他们拿走了我的扫雷器,我不会再造一个吗?零件都是之前造那个的时候多弄的,修修改改,很快就又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