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把存在感。
大家都夸他行啊,回家娶了一个媳妇,还娶出胆气来了,一下如此勇猛。
他们哪里知道,他这勇猛,也是被逼的。媳妇这么厉害,他要是事业上再不做出点成绩,他自己都要没脸往媳妇身边站。而且,他要是在新的一年,再得不到提升的机会,他就真的要打退伍报告了。
他不能再放着自己的小媳妇一个人在老家。他相信,自己要是不当兵了,应该还是有本事能把媳妇给照顾得好好的。而不是自己在部队里熬着,让老婆在老家等着他,就等着他一年只有一次的探亲假。而这探亲假,有时候还批不下来。
所以,他必须得拼,拼到可以把媳妇从老家给带出来。
这是他最盼望的,也是目前为之奋斗的。
他的提干申请,又提交了。新来的政委看上去蛮欣赏他的,兴许这次,能被成功提干。
然后,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媳妇呢,媳妇的前后两封信,以及家里老娘让小妹写的信,一起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完这三封信之后,真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媳妇这么快就在家里站稳了脚跟,且看上去,无论是老娘,还是小妹,都很喜欢自己媳妇。但忧的是,用老娘的话说,媳妇太能干,可能要被人惦记了。
老娘在信里骂他是一个榆木疙瘩,都过去那么久了,竟然一封信都不往家写,可他不是这会儿才倒出空来吗?之前为了这个大评比,团部的往来的家信什么的,基本都压着呢。
他现在可以写信了,但看了自个媳妇的信,尤其第二封信,那里面好几页的问题,他简直要一个头两个大了,几乎是马不停蹄,立马就投身到了图书馆,开始找答案。
武力上,就那指哪儿打哪儿的功夫,他已经被媳妇给碾压了;这文化上要是再跟不上趟,答不上媳妇的提问,那他简直就是没脸再见她。
所以,没敢立刻向她写信,宣泄自己内心的思念。他反倒是在大家都在大比拼结束之后,齐齐开始松懈下来的时候,又忙了起来,能比之前更忙。
夜里宿舍都关灯了,他还拿着一个手电筒,在那努力学习。然后再早早起来,又学习一会儿。其它个人活动时间,则基本都耗在了图书室里。
战友们肯定是要问的啊,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当然不能泄露自个媳妇想偷偷学习的秘密,就认领了“妻管严”这顶帽子,表示自个媳妇儿交待的,让他务必好好学习,所以,他这是听媳妇的话,好好学习着呢。
大家一听这样,就有哈哈大笑,一笑而过的。毕竟,自个儿媳妇,一年也不见得见上一次的媳妇,那肯定是要疼的。就是大家觉得他也太疼媳妇了点,所以,就总有拿这个来戏弄他的。他也不在意。
自然,也有一些人,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说他这根本就是在拿自己媳妇当借口,其实这么勤奋,根本就是在表现给新来的政委看吧?
他依旧不在意。会这么说的人,只能说,想太多了。
他连提干不成的后路都想好了,进取心是变强了,但那功利心,却是变淡了。
他现在最焦虑的,是媳妇似乎想自己做扫雷器。
媳妇在信里没有明说,但是他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却感觉到,那些问题,似乎很多都跟扫雷器有着关联。
这让他想起了媳妇一开始写在第二份信里的,挺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南哥,你之前提过的,要做个更好更先进的扫雷器出来的话,还算数不?你知道我的特殊情况的,胃口大啊,家里粮食可能会不够吃。
你看那狼雾山,是一座多么大的宝藏啊,那山上的小动物,肯定有很多吧。我记得你上次给我打鸟,那么老多,就是在狼雾山打的。
你说,这么一座大山,就在家门口,却因为山上有地雷,就碰不得了,这也太可惜了。
你要是早点把厉害的扫雷器做出来,我们家,还有附近的村民,不就可以稍微享点福了?!至少,以后家里的柴火,应该是不至于不够烧了。”
他当时看到这几段话的时候,还想着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要做扫雷器的话,媳妇干嘛要这样说。
可一位前辈说的对,媳妇的话,那必须是对的,必须得无条件服从的。哪怕有些话她没说过,但她后来坚持了,那你就必须当她说过。
这样,你的媳妇才会一辈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当时,他就默认了这话,想着等把信寄出去后,他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做那玩意儿。
但没想到,媳妇比他还要有行动力,前面闲话家常的时候提了,后面专门给他列的好几张她表示自己疑惑不解的问题中,还扯上了扫雷器。
但那不是能蛮干的。
地雷那玩意儿,多危险!
她就不该碰!
但他再怎么想把媳妇给像个娃娃一样地包起来、保护起来,也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心里主意正的。她打定的主意,估计也很难被人劝着更改。
现在,她的心思明显转到了狼雾山上面,也明显是吃货本性发作,被他当时打的小鸟给勾起馋肉的心了,他就只能尽量详细地回答她的问题,不去误导她。为此,有时候在图书室查不到资料,他还得厚着脸皮问战友,甚至问上层长官。
然后,信里各种威胁恐吓,告诉她地雷的危险性,不许她去那狼雾山。同时,他保证,他会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给她研发出扫雷器,到时候,他会亲自带着她去扫雷。
总之,能不能做成另说,先稳住她再说。
这边,他也给自个儿老娘一并写了一封信,让她必须看好他的媳妇儿,别让她去做危险的事。尤其那狼雾山,更不准她靠近。
但他哪里知道,非但他的媳妇儿已经将狼雾山给转了一个大半,就连他那抱以厚望的老娘,现在都不太把狼雾山当成一回事。
甚至,她还是促成扫雷器成功做成,让蒲苇得以成功去狼雾山扫雷的帮凶!
这陈家呀,早就不是他之前离开的时候,那个陈家了。
蒲苇看着自家男人的回信,在那眯眼偷着乐的时候,陈妈妈听着小女儿给她念着小儿的信,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心虚,更是止不住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佛,才好抵消自己心头的那点罪过。然后想着,这次,就不给小儿回信了。
否则,小儿回来的时候,得知了一切,她是真的没脸交待啊。
蒲苇却觉得没什么不好交待的。那男人,温驯得跟头大黄牛似的,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瞧男人提到自己已经提交结婚报告,就等着审批下来的欢喜劲,好像她就是他这辈子绑定了的媳妇似的,看把他给得意的。
啧!
不过,男人总算是向她提到了可能会提干的事。大概拿了四个个人项目的第一,又换了一个新政委,让他看到了希望吧,他那样报喜不报忧的性格,都没忍着,把这事向她分享了。
那么,她就把“可能”变成“肯定”吧。
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制作各种工具,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出了门,连同陈家人一起。
其他本来就要下地的村民看到了,表示了惊喜,纷纷过来向她打招呼。大多是一边说着“瘦了、瘦了”,一边又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蒲苇冲着他们点头,表示感谢。
然后大家注意到了她的穿着。
她背着筐,筐里还放着一把看上去像是新做的弓,和一些箭。那些箭的箭尾似乎还缠着稻草绳。腰侧挎着大砍刀,手里还拿着弹弓的,这一身装束,明显瞧着也不像是要去下地的啊。
有人就笑着问:“道南家的,你这是要干嘛去呢?”
“去打猎啊。道南来信了,我想着去打点猎物,弄好了,给他邮过去。”
就有成了婚的妇女咯咯笑,“我是明白了,原来你不是被吓病的,而是害了相思病了。你瞧,道南这信一来,你这病就好了。早知如此啊,就该让道南早点给你来信。”
其他人听了,哄堂大笑。
蒲苇听着这番说辞,明知道事情真相不是如此,但被这么多人笑着,她难得觉得有点脸热,又忍不住辩解。
“不是这样的。”
“哈哈,都脸红了,还说不是这样。没事的,小媳妇都是这样的,大姐也是过来人,理解你,理解你。”
周围人更是哈哈大笑。
蒲苇这次就抿起了唇,不说了。
八卦妇女嘴上的战斗力太强了,她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少说为妙吧。
有人又问起了她,这是去哪里打猎?还是要去打蛇吗?山上的蛇,可不像爬到地里的蛇,大多都躲在乱石堆中、洞穴中,不易被发现,也危险得很。
可蒲苇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要去狼雾山?!
天呐,这人竟然要去狼雾山。她莫不是疯了吧。
人群炸了锅,叽叽喳喳着,纷纷向她诉说那狼雾山的危险。更有那当场指责陈家人的,怪他们竟然也不阻拦,竟然由着蒲苇去。
蒲苇只得放下背筐,拿出自己做好的箭支,给大家看。
“你们瞧,这箭后面绑着绳子呢,所以,是射出去,还能收回来的。我不进去山里面,就顺着以前清出来的那条山路转转。碰到方便出手的,就试着打打看。我又不进去,自然不会踩到雷,没有危险的。顶多,就是损失一些箭。”
“咦?原来还可以这样。”
有些人开始若有所思,但有些人依旧不以为然。
“你这箭后面绑着绳,还想怎么射中野物啊,肯定你箭还没到,野物就先跑了。”
蒲苇微微一笑。
“对普通人来说,大概是这样。不过你忘了,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我用大力气射箭,箭嗖地一下就射出去了,哪怕后面绑着绳,影响也不会太大的。”
对啊,差点要忘了这个人力气是很大这个事实。
照她这么一说,似乎打到猎物,真的可行。
但是依旧,有人对比不看好。而且,那条被开出来的山路,常年被人走动,野物也是知道要躲着人的,所以要想在山路两侧发现野物,这挺玄。
不管如何,蒲苇是要上山的。
而那些人,则是要老老实实下地去的,包括陈家人。
地头上,这些人一边往地里撒泥灰,充当地肥,一边又议论开蒲苇的上山一事。谈着谈着,自然就又分成了两派——看好的,和不看好的。
其中,以不看好的占据大多数。
无论如何,“大病初愈”,刚出了屋的蒲苇,就再次以不同寻常的作为,吸引了全村的注意力。别管大家是如何看待她的,这些人,都齐齐盼起了蒲苇的归来。
因为,只有她回来了,大家才能真正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行。
然后,傍晚时分,一个背着筐,一手拿着弓的人,绕出狼雾山前面的那个小山头,朝大家慢慢走来。
看那身影,分明就是蒲苇。
她越走越近的时候,下地点离蒲苇近的,按耐不住地直接放下手头的活,冲她跑了过去。
再然后,就是惊呼声。
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离她近的人,活都不干了,也冲她跑去。其它离得远的,就更按捺不住,有样学样,也跑过去了。
然后,所有跑过去的人,都看得傻眼了。
蒲苇背上的筐,应大家的强烈要求,被放到了地上。那筐里,一只只野鸡,一只只野兔,实在是让人看着眼红。哪怕他们的关键部位都有个明显被箭给扎入的洞口,洞口冒了血,透出血腥,都没阻拦这些人对这些野物的喜爱和热情。
“好多!”
“得有十来只吧!”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鸟了。
蒲苇深知,村里人都是爱效仿的。她今天只要有收获,别管多少,明日,就必然有学她的,也去上山打猎。到时候,人多眼杂,她要是再上去,可就不能再利用以前布好的优势进行“作弊”。
所以,不如就来一次大的,也不怕这会更加刺激到村里人。
她也想好了借口,为此次丰收。
“大概是以前没有人用过我这样的方式吧,所以这第一次用,效果还挺好的。你们要是想,也可以去试试。就是可能野物今天被惊吓到了,山路两边,兴许不再会有那么多野物出没了。”
众人点头,看上去像是听进去了,可盯着那野鸡和野兔看的灼灼目光,却揭露,他们根本就没听进去。
他们无法按捺,个个都起了跃跃欲试的心。
蒲苇表示要赶紧回家处理这些野物,其他人又围着看了一会儿,才让她离开。但她这一路往家去,还是不断有得了消息的人,不停赶过来看。哪怕到了家了,她家这院子,也是热闹非凡。
但这次,陈家人全部都坦坦荡荡,随便这些人看。
因为都说了,这些野物,基本都是烤干之后,给身在部队的道南给寄过去的,那是任凭谁,都无法挑刺的。
村里又开始刮起了蒲苇能干的风。
说这陈铁牛家到底是积了什么德,后娶的小媳妇,这么厉害、这么顾家、顾自己的男人。这病才好,自己瘦得都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就赶紧下床给自己男人弄野物去了,还去的是狼雾山,还真给弄来了野物,而且,还不少!
哎,这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陈家村的已婚男人表示,他们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媳妇儿。然后,有那厉害的媳妇,当场就把自家男人给骂了。
“呸,你们要是有人家陈道南先前为了自个儿媳妇,上狼雾山打鸟的心,老娘我豁出去,也给你去狼雾山打野物去。”
男人们这才讪讪,不敢瞎攀比了。
然后,村里的孩子们又有口福了。如陈道南在的时候那般,他们又分到了烤小鸟吃。
蒲苇自打上次那调查同志上门,就觉察出点人心向背的力量来。现在,她有钱有粮,心头不慌,就不介意给小娃娃们分点肉,给自己和自家涨些人气、提高点声望。
小孩们不用说了,欢喜地够呛。那些自家孩子得了好处的家长,自然少不了夸蒲苇、夸陈铁牛家的。蒲苇料想,这么些人当中,至少得有一半,是出自真心的。如此,也就够了。
她却不知道,因为她武艺高强、威名在外,还是公社亲封的“除害能手”,孩子们其实早就对这样女英雄仰慕有加,现在又听说她去了那满是地雷的狼雾山,还打了那么多的猎物,然后又给他们吃的,他们嘴上吃着那油滋滋的烤小鸟,心里同时也是喜欢她,喜欢得紧。
日后,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爱跟在她屁股后头,让她差点要成为“未成年军团”的首领,这却是后话。
现在,蒲苇心里美滋滋的。
因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吃肉了。
她吃着碗里香酥可口的红薯鸡块的时候,畅想起了男人收到她的那封信,该有的“大惊喜”。
部队的规矩,无论是信件和包裹,出入部队时,必然要由专人检查。现在无论哪里都缺肉,部队也不例外。
她给自家男人寄过去那么多收拾好的野物,肯定得引起震动。然后,随着野物一起的信件,肯定想不引起重视都不行。
而在信里,她放了一个重量级讯息,那就是,把瑕疵版的扫雷器制造图纸,给画了上去。嘴上说根据男人上次的回信,受益匪浅,搞出了这么一副设计图,询问男人的意见,但实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那信啊,其实就是给领导看的。
她相信,只要不是蠢得无可救药的,都该从她的字里行间,以及那么明确的图纸上,看出这扫雷器的与众不同。等到那信最终过了领导的双眼,那么,她家男人,估计就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