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见他们祖上积德,给送个好儿女、好儿媳什么的!
啧,人比人,气死人!
不听了,不听了!
那头蒲苇听着自家婆婆在那睁眼说瞎话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也忍不住翻了白眼。
这人,简直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还灿烂得太过了。
她自诩脸皮厚,但听着都有些替婆婆臊得慌,亏她还能一本正经过地继续胡编下去。
这也是个能人!
因为这事,她的身边又凑过来一些年轻的媳妇儿、姑娘家的,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可她关键的时候会说、能说,但寻常的时候,是懒得说的。
那些年轻女子也不见怪,反而觉得她这样酷酷的,更有一种高人的风范,也更爱往她身边凑了。也因为她不怎么说话,太适合当一个聆听者,即后世俗称的“树洞”,所以她们就更欢喜了,更愿意把自己的那点事拿来说给她听。
蒲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当是搜集情报了。
后来陈大河照旧偷偷地放了蛇出来,蛇又被蒲苇的加料营养丸子给吸引着,直冲蒲苇而来。蒲苇没客气,继续干死俩,拎着那两条蛇,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她才不会因为今日来了调查同志,就终止她的旷工大业呢。这样,反倒容易让某些人觉得是不是有猫腻。
然后到了晚上,该吃的吃。
这一次,陈家再也没有任何人表示疑义。好像是因为经过了被调查一事,他们反倒是看开了一些,胆子也大了一些。
大概,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吧。
看蒲苇可以活得那么鲜活、那么无畏,他们跟在她身边,似乎也能沾染到这种精神。
自然,蒲苇在这个家的地位,也是显而易见地提升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她碗里的粥,绝对是家里最稠的那个!
这还是两位嫂嫂抢着替她盛的结果!
*
蒲苇以为,事情都调查清楚了,这事肯定就没后续了。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大队长陈贵竟然亲自点将,还是让陈爸爸、陈妈妈和蒲苇三人,连带这队里的其他两人,一起去公社,参加批a斗大会。
这大会呢,基本就是在公社举行的。但公社地方并不大,二层小楼房并一个大院子,估计也就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吧。让公社下头十几、二十几个生产大队的所有队员都参加,那绝对是不现实的,也容易耽误农事的开展。
所以一般开这种批a斗会,基本都是各生产大队挑几个人出来,由大队长和书记带头,去公社那边。这对很多人来说,该是一项美差。因为去参加大会,非但当日的工分照给,还不用干活,只需要坐在那儿一直到大会结束为止。
这要是能被选上,是很让人羡慕的事。但挑在这样的时机,陈铁牛一家三个,一起被选了,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事透着不对劲。
就连蒲苇自己,都很清楚这一点。
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怕了不成?!
她去了,然后大会结束后回了家,捡起一个石块,躲回屋里,就生生将那石块给捏成了粉末!
她太生气了!
第35章 物伤其类
蒲苇其实并不是易爆易怒的性格; 加上见多了生死; 很多时候是对外界不太在意的。
所以批a斗会上的一切,她只当是看电影一样; 把自己抽离了; 在一边观看。但是; 有一个批a斗对象; 刺痛到了她的神经。
之前被调查,她都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面对调查同志; 也就可以侃侃而谈,甚至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甚至陈道礁让她以后注意点,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的观念其实还没摆正过来; 依旧想着我不偷不抢,凭着劳动力挣钱,不明着做他们嘴里所谓的“违法乱纪”的事; 收入方面就稳点; 跟在高级干部后面跑; 你能把我怎样?
但她错了。
大错特错。
某些人的无耻、愚昧; 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度。
那个被斗的,就是一个特老实的人。
一个打铁的手工艺者; 被请去水城的一家国营米厂,帮忙打铁; 打造一些诸如米斗、烟囱管道、脱壳机零部件等等之类的物件。因为打造那些东西很考验个人手艺; 一般人整不来; 所以米厂那边给的工资特别高,按天结算,四块八一天。
好了,他就被举报了!
大队给他发过去了信,他收到后,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怕权势的缘故,还是他考虑到了他在老家的亲人,总之,他乖乖回来了。
一回来,那就被抓住了。然后,开始批a斗。
她见到对方的时候,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被拎出来批a斗了。
就因为人家手艺高强,挣的工资比别人多,就给拎出来斗。他这还是给国营厂子干活的,是按照国家规定,给开的工资。
就这,都能被抓起来!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世界,真是太他妈疯狂了。
不以勤劳致富为荣,反倒以贫穷无能为荣。我穷我有理,我穷我光荣,若能祖上三代都是穷得掉渣的,那似乎走出去都跟胸前别一朵大红花似的。
简直有病!
照她的看法,若是祖上三代都是穷得掉渣的份,那这三代,基本就是窝囊废没跑了,嫁女娶媳的,那都得躲着这家的人走。都是一个村的人,别人三代努力下来,怎么都能冒出头来了,你却三代挣扎,还那废物样,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得意洋洋?
这样的人,放到正常的年代,就该是被人鄙视的存在!
她被刺痛神经,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像打铁这样的人,老老实实地走着国家规定为“合法”的路子的人,竟然也会有被人给拎起来斗的那天。
据说,等斗完了,这还不是结束,他还得被关在公社的那个像是猪圈栏的小屋里呆上几天,随时接受盘查,顺带做自我检讨。
当时,她看着台上那位身高该有一米七五以上,可却佝偻着,看上去也就一米六多,好像彻底被折弯了腰的男子,看着他瘦骨嶙峋、蓬头垢面、双眼无神,她突然感受到了何谓“物伤其类”。
她若是不多加注意,那么,这个男人的下场,大概就是她的明天。
她不会因为自己拥有大力气,以及一个鸡肋技能,就高估自己。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团结的力量也是惊人的,就像是再牛的异能者,在末世要是陷入到了丧尸堆里,也会被丧尸给弄死一样。
她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面庞,那里面,有她以为的该是淳朴代表的农民,也有她认为该是天真稚嫩的学生娃,可他们在看到那个打铁的在被斗的时候,那一张张代表着各个年龄段的脸,无一例外的,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嘴里也爆发出尖锐的嘶吼——
“打他!打他……”
她突然有些恶心,恍若看到了末世时一张张丧尸的脸。
没有了自己的灵魂,其实就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她都有些想吐。
更可恶的时候,那大队长陈贵还凑到她的身边,阴阳怪气地唏嘘:“这能干呢,是好事;可这太能干了,可就不是好事喽。”
说完,还嘿嘿笑了一下。
她当时就有那冲动,打爆那人的脸。
所以,他今天找他们三个人来看这场批a斗,最终目的,就是想让她看到这个吧。知道调查组没把他们家怎么样,就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警告。
去他妈的!
她还真不是那种你一吓,我就会怂的人,反而,你越是吓,我倒越是要干一波大的!
心有逆鳞!
生有反骨!
很好,他,以及这些麻木而残忍的人,成功地激起了她的逆鳞、她的反骨!
她本来还想再等等的,慢慢地引着陈道南上路,再展现最终的成果,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现在就要干了,干一波大的。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可悲可笑的世界,能把她给怎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更是要看看,等这些魔幻齐齐落幕,那些“我穷我有理”,“谁日子红火就去举报谁”的可悲又可恨的人,被打回原形后,又会在深井的底端如何去仰望她!
她看着在自己手里已经成为粉末的石块,打开窗随手往外抖了抖,就去找了陈爸爸和陈妈妈,表示要单独谈一谈。
这也正合陈家二老的心意。
实话说,二老之前有听过别人是怎样被批a斗的,但亲临了现场,他们才知道,那一切是多么吓人。
这让他们不止一次地庆幸,当时抓鱼得亏是抓得不算特别多,并没有得太多的钱。而那钱,还被小儿媳拿走了一半,支援了娘家。
否则,想想那位打铁的手艺人今天的遭遇,他们就觉得胆颤。
他们打算和蒲苇说一说,以后必须要低调了,不能再表现得那么能干了,可没想到,蒲苇跟着他们来到了他们的房间后,把门一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想不想让道南提干?”
二老的思绪立刻被带跑了,陈妈妈几乎是激动地回道:“想啊,怎么不想啊,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很好,我有个办法,能让道南提干,但前提是,你们俩必须无条件地支持我,然后,有必要的话,让全家都听我的号令。”
“什么意思?”二老糊涂了。
蒲苇伸手,冲东方指了一下。
“狼雾山上有地雷,但是我能做出扫雷器,把地雷给扫了。”
“什么!”陈妈妈一下蹦了起来,根本就不相信,“你可别骗我!”
蒲苇瞪她。
“骗你很好玩吗?你忘了我祖上是干什么的?做一个扫雷器,那绝对没问题。”
大概是男人天性对这方面敏感,又兴趣多一点,对这扫雷器,陈爸爸有些懂。
“扫雷器,部队那里也会做,好像不需要你吧?”
蒲苇就自信地笑了笑,“我做的,当然得比他们的要好,这样,才能让道南百分百能提干啊。”
“但我看那扫雷器是金属做的,你们家祖传的是石匠工艺吧?”
蒲苇没好气,“我们家以石匠工艺出名,可这又不是说,我们家就只会雕刻石头那点手艺。往上数,打铁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互通的。”
“可是——”陈爸爸还有疑虑。
陈妈妈就使劲推了他一把,让他闭嘴别说了。
她亲热地一把握住了蒲苇的小手,“苇苇啊,你说的,我都相信。你想做,那就做去吧。”
老头子就是糊涂,问那么多做什么。等做出来,不就知道小儿媳到底能不能行了?这对他们家来说,根本就是没有损失的事。这要是真的成了,做出比部队的扫雷器还要好的,那小儿不就能提干了。
提干了,可就是军官了。他们家可就可以跟着发达了。
想想那远景,陈妈妈一下挺美的,都快忘了之前参加批a斗会的那些糟心事了。
但她很快就会发现,她其实把一切都给想得太美了。这个小儿媳,那是注定要给她挖坑,让她往下跳的啊。
“妈,你给我三十块钱。”
“什么!”陈妈妈再次蹦高了。
蒲苇挑起了眉,“我做东西,不得要材料?!没有投入,怎么会有产出?金银铜铁、电容电阻、喇叭等等,这些咱家可都是没有,都得去外面买!”
陈妈妈愣了愣,被几个闻所未闻的词汇给弄得有些眼晕。虽然那些听上去特别高大上,可陈妈妈抠门本性发作,没有被绕晕,依旧肉疼她的钱,就讨价还价着。
“至于要这么多钱吗,五块钱行不行?”
蒲苇立刻把脸一拉,凶了起来。
“你就这么目光短浅!做那东西,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是每个人都能做的?我好心好意为你儿子谋前程,让你交出去的钱,也是我上次抓鱼得的上交给你的。你几乎是什么都不花,就能给你儿子捞一个大好前程,你还想怎么样?
你要是说你不想你儿子好了,不用我折腾这扫雷器。好,那你一毛钱都不用给,我现在就从这里出去,只当我之前的提议,根本就不存在!”
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老婆子!”陈爸爸先急了,赶紧喊老妻。
陈妈妈慢了一步,但也是很快就跑过去把蒲苇给拽出了。
“哎,你这孩子,干嘛脾气这么急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她有些抱怨,却依旧不提钱。
看样子,还真是吝啬到骨子里了。
蒲苇顿时哼了哼,逼她,“行了,别说这没用的。这钱,你就说你给不给?”
陈妈妈咬咬唇,眼里闪过剧烈的挣扎。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又抓着蒲苇不放,不让她走。
蒲苇就训她,“瞧你这点出息,既想要牛出奶,又不想给牛吃草,简直抠门到边了。你想啊,我能给你挣第一个三十,就能挣第二个三十、第三个三十,你现在死抓着这个钱干嘛?
再有,你儿子提干了,那工资至少翻倍。以后越往上升,工资也就越高。这么简单的用钱生钱的道理,你怎么就能想不明白?”
陈妈妈这才双眼亮了亮,点了点头。
她转身,去拿钱,但想起了什么,就又转过身看蒲苇。
“你先出去!”
呦,看上去这婆婆得有点存款,否则,就不会提防着不想让她看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惦记别人东西的人。
对方让她出去,她干脆就出去了。
陈妈妈最后把钱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还很是恋恋不舍,更生怕自己会上当受骗似的。
“说好了,这个钱可是做那个扫雷器的,是要给道南谋前程的,你可不许乱花啊,更不许支援娘家啊。”
“知道,你放心好了。”
陈妈妈却又叹气,“也不知道你最后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行?今天你也看到那个打铁的了,以后再想挣到这三十块钱,估计是难了。一次两次去抓鱼,人家不计较,可次数多了,肯定就会出事。村里人都长着眼睛,看着呢。”
蒲苇就哼了哼,不应这话。
“一切,等我把东西给做出来再说吧。现在,这个是最重要的。”
陈妈妈感受到了她口吻里的认真,那肉疼的心,倒是好受了一些。
“那就拜托你了。对了,你看我,还有你爸,道东道西他们,还有孩子们,能帮你做点什么不?”
在她的认知里,那扫雷器,肯定是很难的东西吧。这小儿媳要做那么难、那么厉害的东西,一个人干,那得干到什么时候?
而且,她刚又想到,别管最后成品如何,这在做的工程中,能让家里的孩子学会点什么,那也可以说是提前捞回点成本。
这是斤斤计较、半点都不想吃亏的毛病又犯了。
蒲苇门儿清,但也拒绝得很坚定。
“这个东西不好弄,身边有人,会影响到我。这东西里面有些零件很精细的,一点都不能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们听过这句老话没有?所以啊,暂时我先自己来,有需要,我肯定招呼你们。”
最关键的是,有他们在,她还怎么用她的异能!
“这样啊……”陈妈妈就有些失望。
可这些手工艺的事,对于门外汉来说,从来就像是隔着天堑,也只能蒲苇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陈妈妈也只能先这么认了。
*
钱既然到位了,那就得赶紧去买材料。
蒲苇说是去做扫雷器,不如说是做金属探测器。既然要做,那就往大了做。你做的东西用途越广,实用性越高,自然价值就会越大,受重视的程度,自然也会越高。
做金属探测器,铜铁是基础,然后电容、电阻、喇叭什么的,那是必须的。蒲苇有想过可以从旧电器,比如录音机上面搞来上面这些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