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璃和我一样,对表兄无意。”瘐涵又道。
安东将军一笑,“这还用你说么?我这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呢。”
瘐涵蹙眉苦思,“我去劝阿兄,要怎么开口才好呢?我总不能直接了当的跟他说,‘阿令和你没缘份,你把她忘了吧’,对不对?我若是说得太隐晦了呢,他听着肯定不疼不痒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她苦苦思索了一阵子,眼睛一亮,“有了。阿父,我拿本佛经跟他说佛理去,然后借机行事,劝他忘掉过去,眼光往前看。”
她说做就做,真的回书房找了本佛经,找瘐涛说话去了。
安东将军心里热呼呼的,“阿敏还是个孩子,都肯这样为家里着想了。我这做阿父的也不能太任性了,不然对不起孩子。”在水边坐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回到了乐康公主身边。乐康公主正后悔呢,见他进来,却板起了脸,坐的笔挺端庄,好像对他不屑一顾似的。安东将军在她身边坐下,讪讪的陪着笑脸,“公主,咱们以后不吵架了,好么?方才把阿敏吓着了,我陪她在水边坐了许久,阿敏心情才略好了些。公主,便是为了阿放和阿敏,咱们以后也有话好好说,和和气气的,好不好?”乐康公主脸色冷淡,“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吵闹闹的么?成何体统。”语气却已经是软了。
安东将军又陪了个笑脸,两人重归于好。
乐康公主道:“王家和谢家现在实力已不如从前,我的意思是不要和他们联姻。”安东将军笑道:“阿放和阿敏的婚事,还是你做主吧。不过,孩子的终身大事,总要他们自己愿意,你说对么?”乐康公主心里一宽,“那是当然。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难道我不心疼?”安东将军听了这话觉得内疚,“是啊,她贵为公主,十月怀胎辛苦产子,何等的不容易。”于是便满口答应了,儿女的婚事全听乐康公主的。
乐康公主脸色好多了,心中想道:“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好在还算听话,还算体贴妻儿。”对安东将军神色和悦了许多。
乐康公主心里一松快,便含笑跟安东将军说道:“你以为我不操心阿放和阿敏的婚事么?我比你可着急多了。我冷眼看着阿璃那孩子不错,和咱们阿放蛮相配的,你说呢?”
“啊?”安东将军愕然,张大了嘴巴。
阿璃和阿放……他俩是表兄妹,见面的次数多了,从来不脸红,分明彼此无意……他很想反对的,但是现在乐康公主脸上难得的有笑容,他也很珍惜这来这不易的和平和安宁,不忍心打破,便呵呵笑了笑,“你做主吧,我不懂。”
乐康公主得意的一笑,头颈高昂,志得意满。
放眼望去,这建康城中的青年郎君,有哪位比得上她家阿放?论相貌,她家阿放冰肌玉骨,风神秀逸,恍如谪仙;论才华,她家阿放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出类拔萃;论风度,她家阿放萧萧肃肃,举止洒脱,翩然出众;论家世她家阿放也是很提得起来的,父亲是瘐氏嫡子、安东将军,母亲是皇室公主,雍容高贵,她家阿放真是无可挑剔啊,家世、相貌、才华、风度,每一样都是不同凡响,与众不同!
带着这样的自信,暮春时节,风和日丽的一天,乐康公主携瘐涵造该寿康公主。
瘐涵反正也要是去看望桓昭和江城的,欣然答应了。
母女二人到了寿康公主府,桓昭亲自接了出来,“姨母和表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乐康公主含笑瞅瞅桓昭,见她身材苗条修长,容貌秀丽脱俗,满意的笑了笑,心道:“这样的女郎才配得上我家阿放啊。”携了桓昭的手,非常亲呢,“几天没见阿璃,阿璃又漂亮了呢。”桓昭笑的俏皮,“我阿父阿母是这么说的,阿兄阿嫂也这么说,我这个人吧,太谦虚了,还不大敢相信。现在姨母也这么说,可见是真的了,可以相信。”说的乐康公主和瘐涵都笑,“阿璃愈发淘气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进去,和寿康公主相见了,坐下叙话。
乐康公主见陆氏和江城都不在,有些奇怪的问道:“阿芷和阿令全不在么?”寿康公主微笑,“阿芷今天回了娘家,阿令在她的公主府。”桓昭笑咪咪的道:“姨母,两位阿嫂是不知道您要过来啊。若知道,一定早早的便在这里侯着,和我一起出去迎接您了。”乐康公主不由的一笑,“阿璃真会说话。”
她想和寿康公主说说私房话,便想打发瘐涵和桓昭出去玩,“阿璃,阿敏,你们若不爱在这里呆着,出去逛逛也好。”桓昭和瘐涵巴不得这一声,笑吟吟的道:“我们正好过去看看阿令,怪想她的。”手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要出门找江城。可怜乐康公主本是怀着美好的心情过来的,听到她俩用这种亲密的口吻提到江城胸口却一阵阵发疼,伸手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去吧,陪你们阿嫂说说话。你们阿嫂若愿意过来呢,中午便一起用午食;若是你们几个玩的高兴了,中午便留在江城公主府。”寿康公主微笑道。
乐康公主听到这话,胸口又疼了。
同样是公主,做阿家的人何必对新妇这样宽容呢?有什么必要?
“好呀,我们若玩的高兴,中午便不过来了。”桓昭和瘐涵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这一对表姐妹和寿康公主、乐康公主告辞,携手出去了。
乐康公主勉强笑了笑,“阿姐,您对江城也太好了,简直是纵容啊。”寿康公主微笑,“她和咱们一样姓萧,我不向着她,还向着谁?今上是她翁翁,她在宫中备受宠爱,便是想要一处独立的公主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就是要和我挨着,以便早晚过来请安问好,这是她的孝顺懂事之处。她还是个孩子呢,便有这样的心胸了,我几十岁的人了难道会输给她么?自然也有我的风度了。”乐康公主笑的更加勉强,“阿姐说的是。”
乐康公主虽然很不开心,可是想到她的来意,还是笑着夸奖道:“阿姐,阿璃这孩子长大成人了,一天比一天美,我今天看着她都移不开眼睛了呢。阿姐,您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啊,把阿璃养的这般出众,羡煞人也。阿璃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明艳照人,让人见到了便心生爱意,恨不得要移回到自己府里啊……”
正在这时,侍婢恭敬的进来禀报,“公主殿下,五味巷郗夫人来访。”
“她怎么来了?”乐康公主听到郗氏也来了,心里打了个突突。
“快快有请。”寿康公主道。
她性情向来是冷淡的,但是她的十三郎迎娶了江城公主,郗氏是江城公主的舅母,她便不会怠慢客人了,对郗氏非常的有礼貌。
郗氏是由范瑶陪着过来的,进来之后看到乐康公主在座,郗氏也有些惊讶。她带着范瑶和寿康公主、乐康公主见礼寒暄过,含笑说道:“小女一时兴起要来看看她的表妹,我向来溺爱她,只好答应了。看望阿令之前,自然要先拜望公主殿下的。我们母女来的冒昧,望公主殿下不要见怪。”寿康公主微笑,“郗夫人这是哪里话。您带令爱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彼此客套了一番。乐康公主忍不住问道:“令爱和陆家的婚事定下来了吧?向晚是个好孩子,和令爱很配啊。”又对寿康公主笑道:“阿姐,这可真是件大喜事。不过咱们既是男家的亲戚,又是女家的亲戚,到时候该到哪家赴宴?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个呢。”说的寿康公主和郗氏都笑了。
范瑶脸上飞红,“公主殿下,阿母,我想过去看看阿令。”寿康公主知道她这是害羞了,道:“快过去吧。不只阿令在,阿璃和阿敏也有,你们几个好好玩,中午不用过来了。”范瑶落落大方的答应,行礼告辞,到江城公主府找阿令、阿璃、阿敏去了。
妙龄女郎全走了,剩下寿康公主这位主人和乐康公主、郗氏这两位客人。三人相互之间都很客气,但是乐康公主和郗氏都是有来意的,当着另一位客人的面却不好明着说出来,一个比一个气闷。
范瑶到了江城公主府后,江城、桓昭、瘐涵见了她都是大喜,“又来了一位!来来来,开赌开赌。”范瑶来了精神,“要开赌么?你们也太善解人意了。我今天就是来找你们大赌一场的啊。”桓昭奇怪,“阿敏这几天心情不大好,所以特别想赌,阿嫣你是因为什么啊?”江城笑,“表姐定是想到出嫁在即,想好好的疯上半天,对不对?”范瑶挽袖子,“唉,这出阁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差别,以后想豪赌一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吧,今天咱们赌场大的。”把手上的四五个镯子、七八个戒指等全取下来放在一边,“这些全是赌资。若是输光了,头上还有。”
“我也是。”瘐涵也忙忙的取手镯,取戒指。
桓昭笑,“我离的近,不用首饰也可以赌。”命婢女回去取钱。
“好嘛,一个两个三个,个个是小赌鬼。”江城晕。
她也命人回房取了金银放在一边,“这是我的赌资。你们谁若赢了,便统统拿走。”
“单咱们几个人赌也没意思,多叫几个人过来。”瘐涵交待。
江城想想也有道理,叫过桓昭商量,“要不,到大将军府看看谁还闲着,一起叫过来吧。”桓昭笑,“我那些兄长们便是爱赌博也不爱和咱们赌,大概是不会来的。姐妹们大多不爱赌,尤其是七姐和八姐,她俩正经八百的,来了也是扫兴。”瘐涵听着她俩在商量,笑道:“上回十四郎输钱了,还不服气呢,说以后要赢回来。”桓昭笑,“对对对,十四阿兄是很爱玩的,叫上他。”当下便商量好了,命人去看看桓十四郎在不在、闲不闲,若是闲着,便把他也叫来。
天气好,江城命人把赌桌摆在了院子里,花树下。
桓十四郎来了之后,看到花树下聚集了几位美女,正呼三喝四的在樗蒲,不由的一乐,“行啊,你们这就赌上了啊。”
看到其中一张晶莹剔透、娇美绝伦的面庞,桓十四郎心揪了揪。
………
桓广阳陪着一位客人沿河岸漫步。
这客人正是北魏十五皇子、平王元维。
“五官中郎将,那件事我查清楚了,确实是有人陷害我。”元维神色认真,又有些惭愧,“这个人是……唉,这个实在难以启齿,我如果不说,您会怪我么?”
“不会。”桓广阳冷淡而客气,“家丑不可外扬,我明白。”
元维羞赧又感激,“实不相瞒,那幕后之人是我大兄,他一向……一向是这样的……”
桓广阳淡淡笑了笑。
魏帝有二十多个儿子,但迟迟不立太子,这种情形下他的皇子们明争暗斗不稀奇,风平浪静才让人纳罕呢。
元维脸色微红,鼓起勇气道:“五官中郎将,我来建康不只为求学,还想来求医。您能为我推荐位好大夫么?”
“你哪里不舒服?”桓广阳看了他一眼。
元维这个人虽然有些清瘦,但看起来非常健康,朝气蓬勃,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我,我外面看着蛮好的,内虚,内虚。”元维忐忑不安的说道。
桓广阳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
元维承受不住他的目光,烦恼的道:“好吧,我实话实说。我身体其实很好,没病,我是因为要寻找我七兄啊。五官中郎将,我七兄在行宫离奇失踪之后,不知怎地被一名丐妇抱走了,这丐妇养了我七兄一段时日之后我七兄生了病,她没钱给医治,便将我七兄悄悄放在一个大夫的门前,眼睁睁的看着那大夫将我七兄抱进去她才走的。那大夫没有太多的特征,但是他穿了短袖,右上臂露出一个很大的黑痣……”
“所以你要寻找一位右上臂生着黑痣的大夫么?”桓广阳不禁浅浅一笑。
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啊。
元维挺起胸,“是,我一定要寻找到这位大夫。因为寻找到他才有希望见到我七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出生的时候,你七兄已经失踪了吧?”桓广阳淡声道。
就算是同母兄弟,从来没有见过面,难道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么。
“五官中郎将,你不明白,我从小便盼望能有一位兄长保护我,做梦都想让我七兄回家。”元维异常严肃,“如果有我七兄在,我母亲便有人保护了,不会背着人悄悄落泪。而我,小时候可以做天真无邪的孩童,现在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少年,会很自在。”
“还有呢?”桓广阳目光沉静。
元维不好意思了,吭吭吃吃,扭扭捏捏,“还有,如果找到我七兄,我父亲便答应由我自己选择王妃,还答应我和我的王妃一起留在建康……”
桓广阳眉头微皱。
他静了片刻,缓步向前走。
元维忙跟在他身后。
风中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呼喝声,“卢,卢,卢!”应该是有女郎在开赌,樗蒲。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第168章 168
桓广阳嘴角轻牵,笑意浅淡而温柔。
元维偷眼看了看他,掩口而笑。
“十五殿下笑什么?”桓广阳淡声问道。
元维忙放下手,“我见到五官中郎将的笑容,猜测五官中郎将准是听到江城公主的声音了,所以神色异常柔和。想到五官中郎将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才亦有如斯深情,我很感动,便笑了。”
桓广阳:……
“十五殿下的来意我已明白了,你请回吧。”桓广阳慢吞吞的道。
“别,我还有事,还有事。”元维听到桓广阳要赶他走,心中着急,慌忙说道。
桓广阳目光沉静,“何事?”
“我,我……白天那个刺客不是我派的,但是我也让人探过桓家的,在你的新婚之夜。”元维被桓广阳深沉宁静的目光看的心都慌了,这些本不应该说的话,竟脱口而出。
桓广阳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这位北魏的十五皇子看着挺明白的一个人,没想到说起傻话来也很在行啊。
“还有么?”桓广阳面容恬淡,波澜不惊。
元维期期艾艾,“临来之前,我父亲其实交待给了我两件事,一件事是寻找我七兄,另一件事……另一件事我不便说。这两件事只要做成功一件,我就可以实现我幼时的愿意,留在建康读书求学了。五官中郎将,另一件事我不想做,我只想找我七兄。”
“卢,卢,卢!”女子的娇喝声随着风远远的传来,虽然离的很远,可听声音也能想象出她们快活张扬、香汗淋漓的模样,元维不禁悠然向往。
“我赢了!”一名女子欢呼。
桓广阳嘴角轻轻上扬。
“这肯定是江城公主了。”元维心中明了。
“五官中郎将和江城公主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相配的夫妇了。”元维面色诚恳的道:“最初在馆舍见到五官中郎将,我心中还在暗暗叹惜,叹惜以你这样的才貌气度,这世上哪里能找到女子匹配你呢?可是见到江城公主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啊。”
桓广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映得他那张如冰似雪的面庞多了几分明媚如春的气息。
元维神色愈发真诚,“五官中郎将,有句话心里话我忍了许多,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我在馆舍见到你的时候便觉得你气度高华,神情散朗,而且你和我七兄年纪差不多,我在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我阿兄了啊。五官中郎将,你会介意这一点么?”
桓广阳静静看了元维一眼。
元维目光清澈纯净,眼睛和桓广阳一样是淡而悦目的浅蓝色,孩子般无邪。
虽然明知元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