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放下帘子的同时,南苍术回过头看了一眼,而后扭头,脸上蒙上一层凝重。
“出来。”
行至深处,确定车里的人不会察觉异常后,南苍术负手而立,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开口。
随即不远处再一道白光闪现,一阵浓郁的桃花香扑鼻而来,南苍术皱眉,看着那走来的人影,眼中波光流转,身上的梅花香愈发地浓烈起来。
“冷静,冷静……”
出来的人一身紫衣,手持折扇,眉眼处尽是风流,一脸的放荡不羁,对着南苍术做出深呼吸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南苍术二话不说开门见山,打量着走到他面前的人,拢了拢眉。
这小子,十几年不见,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
“来找你玩呗,不然还能做什么?”南苍颉翻了个白眼,围着南苍术转了一圈,咋舌道:“啧啧啧,你看看你,还真把自己给当农夫了啊?这衣裳,啧啧……”
南苍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要别处去,别来打扰我,还有,不准接近她。”
要是被他的小妻子知道了他的事,指不定会什么反应,他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被人破坏现在的生活。
“她?”南苍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视力极好的他往远处马车的位置看了看,眨了眨风流的桃花眼,说道:“你说谁啊?”
南苍术不想和他说这事,立马转移了话题,“你之前在周府。”
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很肯定地在陈述一件事。
被识破的南苍颉也没辩解,耸了耸肩,“对啊,我是在周府,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就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否则凭着这人的脑子一定就能猜到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你在周府做什么?”南苍术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无聊啊,”南苍颉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将君笙的事说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们一家人在这里的事情宫中没一人知道,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怕是会引起怀疑。
于是想了想,南苍颉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闲着没事就叫人给算了一卦,他们说你在这个方向,嘿嘿,我这不就过来找你了么?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去?祖母老惦记着你,说你和父……爹娘都不回去看她,说你们是白眼狼。”
说完,一脸狡黠地看着他,神情狡猾得像只狐狸。
“我不是狼,”南苍术垂眸看着这个比自己差不多矮上半个头的弟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既然他不愿说,那他也不想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不知情。
“是是是,你是王,你最了不起了,”南苍颉敷衍地奉承,下一刻却愁起了一张脸,揪着南苍术的袖子说道:“哥……你就随我回去吧,四叔现在年纪大了老犯浑,是个女人都想睡,家里早就乱成一团了,你和爹娘在外头也潇洒够了,别再丢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南苍术本不觉着有什么,家里的事早在幼年的时候他就从爹娘口中得知了不少,之所以会挪了地方到这偏僻的小村子来也是为了不想牵扯到烦心事,然而眼前人最后的一句话却让南苍术的心不由得一沉。
“你在家有君笙陪着,哪里是一个人。”紧了紧身后的手,南苍术不以为然,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衣,脸色惨白的少年。
“君笙……”听到这名字,南苍颉的眼神暗了好几分,“君笙的身份和我们不一样,他连塔都很少出,我见他的机会少之又少,祖母年纪大了,家里人都让我不要老是去打扰她老人家,偌大的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是不知道,上回七叔从塞外回来给十五弟带了好些玩意儿,都是我小时候没见过的……”
说话声越来越小,语气中颇有几分委屈难过的味道,听得南苍术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来,他和爹娘最对不住的,便是他这小弟了。
“你出来的事,还有谁知道?”这小子从小狡猾,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假的,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撒谎。
南苍颉知道他不会轻易信了他,但也不急,抬眼怯怯地看了南苍术一眼,垂眸说:“我偷偷出来的,没人知道,走了三个多月才到这的。”
“你……”南苍术气结,没来由的不想再说话。
“哥……”南苍颉扯着他的袖子,模样好生可怜,“你不回去也行,要不你带我去见爹和娘吧,我都十几年没看到他们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南苍术想也没想开口拒绝,甩开他的手,说道:“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既然挪了窝就表示不想被人打扰,我知道你找谁算的,满嘴谎言,信了你才有鬼,总之一句话,别接近锦娘,要是被她知道了我的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塞进南苍颉手里,“拿去,里头银子不多,但也够你的回程了,怎么来的怎么回。”
要是被他爹知道这小子找到了这里,岂不又得挪窝,他可不想将锦娘和她爹娘分开。
“哥!”南苍颉端着那钱袋子,无奈地跺脚。
☆、第71章 上山,山上的声音
“行了,”南苍术截住他的话,回头往那马车的地方看了两眼,而后扭头过来看着南苍颉,“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找地方落脚吧,记住,别跟着,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南苍颉气馁地收起那袋子钱,瘪嘴说道:“不去就不去,我去别处玩儿。”
说完,冲南苍术哼了一声,转身便化了原身。
哼,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他磨,他偏要跟着。
不及成年虎的壮硕,浅棕色的半大虎甩着尾端一圈深棕的虎尾扭动着身子一摇一摆地远离视线,丛林里,南苍术看出了几分寂寥,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想起车里的人还在等着,他未作过多停留,转身离去,微乱的头发随风拂动。
随着他的转身,本该远去的人攸地从一块大石头后现身,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身影瞧,随即眼眸一转,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瓷瓶,打开后倒处一粒黑色药丸,头一仰,药丸便进了肚子。
哼,这可是君笙研制的法宝,就算是他那精明的大哥又怎样,还不是嗅不出他的味道,若不是他故意放出行迹,只怕是他现在都还未察觉他跟了他们一路吧。
思及此,南苍颉勾起了一个邪肆的弧度,身子一转,隐没于这丛林深处。
“我回来了,”到了马车边南苍术拍了拍马脖子,一跃坐了上去,锦娘听到声音后应了一声,想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但想想这种话怎么问得出口,于是闭了嘴没再说话。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黑透了,锦娘换了身衣服出来和曲柔一起做了晚饭,临到睡觉时突然想起一件事,翻身过来借着烛光瞅着身边的人侧脸。
见他闭着眼,睫毛微颤,锦娘知道他没睡着,于是手指戳了戳他的长睫,问道:“夫君,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周府的人给带走了?”
眼皮痒痒的,南苍术一把抓下那作怪的小手,未曾睁眼,“客栈小二说的。”
“哦,”锦娘垂下眼帘,没做多想,随即问道:“那吴大人是你去找的?”
这里的县官有那么好?没有真凭实据说有人被掳了就带人过来搜查,会不会太恪尽职守了?何况那周建平应该和那个吴大人认识吧?
南苍术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随口说道:“街上碰到的。”
这么巧?
锦娘心里觉得奇怪,但又觉得或许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可想想这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而且她现在才想起来,今天那吴大人的神情似乎是在惧怕某个人,他在惧怕谁?她夫君吗?
想到这,锦娘抬眼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瞧,开口说道:“那你是怎么给吴大人说的?”
南苍术蹙眉,睁眼瞧着自家小妻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锦娘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儿……”
她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不知为何,打从见到这人开始,她就觉得他们一家人和这村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尤其是那浑身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种地的。
南苍术没和她对视,探不得她的心声,却是清楚地知道他的小妻子心存疑虑,不过说来也是,她本就是聪慧的人,如果不怀疑,那才真的奇怪了。
想了想,南苍术一个翻身将人搂进怀里,一只手撑在锦娘耳侧,双眼盯着她瞧,温热的气息喷洒出来,“娘子若是睡不着,你我不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原本他觉得今日累着了她,晚上不想折腾,可看她既然如此精神,他也不用委屈自己了。
“啊?”锦娘杏眸张大,还不待说话,男人那高大的身子便朝她压了过来,带着淡淡的香味,让人闻着欲罢不能。
周家的事情算是真的过去了,锦娘从村民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包括周府被封,周夫人被迫带着其他家眷离开辛集镇去了邻县周建平那,但那周建平也好不到哪去。
据说周府出事的第二天便被上面革职查办,险些死在牢里,后来也不知谁保他出来才被放了出来,可惜的是刚年过五十的他才不到半月时间便苍老成了似七老八十的小老头。
村里众说纷纭,都在猜测究竟出了什么事,毕竟像他们这种小地方长久以来不管出什么事上头都不会真的当回事,那周建平做了二十几年的官老爷,没想到只一朝之间便成了布衣,也是世事无常。
锦娘听着人们的议论,闭口不言,她是知道其中一些缘由,但随着人们的议论她心里的疑惑也在不断的扩大。
周府的巨变,周建平的革职,其中很多地方都让她费解,然而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本怀疑是她的枕边人动的手脚,可平日里却未曾见他有任何异常。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是她想多了?
摇了摇头,锦娘决定不去想这些事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那些姑娘也都被救了出来,算是皆大欢喜。
春回暖阳,山上的玉兰花开了,娘亲爱好收集各种花来泡茶喝,锦娘想,趁着今日太阳不错上山一趟,顺便没准还能见到许久不见的白虎。
思及此,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提着篮子往山上走去。
“别装聋,我说的话记住了没有?”
山涧处,伴随着流水的声音,一道故意压低的少年音响起,矮崖边,两只松鼠被困在边上不敢动弹,面前蹲着一卵青色着装的少年。
“可是……可是那位大人交代我们不能随意出声啊,”耳尖处一撮黑毛的松鼠发出“吱吱”的叫声,圆圆的眼睛透着几分犹豫。
“是啊,”双耳微微耷拉着的另一只跟着说道:“要是被他知道我们把锦娘给吓到了,他会吃了我们的。”
“就是就是。”
两只小松鼠抱成一团,不敢忘后看。
“大人大人的,难道我不是大人?”南苍颉没好气地揪着两只小东西的耳朵,引来两只松鼠“吱吱”直叫,“怕他吃了你们,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们吞掉?”
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虽然他是比不上他哥来得高大,可至少也是贵族啊,也称得上王啊,这年代,怎么连这些小家伙都开始以貌取人了。
“你……你你你”
两只小东西被吓得不轻,本意只想趁着天气好出来晒晒太阳,谁知竟遇上这尊神,揪着它们不放就算了,还把它们给带到这悬崖边上来,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什么时候它们这地方这么让这些大人物看得起了?
“闭嘴!”南苍颉眼睛一瞪,敏锐的耳朵随之动了动,而后看向山下,在瞅见那抹淡青色身影后垂眸对两只小家伙说道:“听着,按照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我担着,要是不按照我的话做,哼哼,当心你们那窝崽子成我的下酒菜!”
“啊?!”
两只松鼠异口同声发出悲鸣,然而那人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身子一转就闪到了不远处的洞里,和那位大人相似的形态让两只小家伙不禁瑟瑟发抖。
上天,它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当然,这一切锦娘并不知情。
嘴里哼着小时候从嬷嬷那儿听来的童谣,一路看着满山坡的花心情大好,锦娘想起前些天那人上火还没消便想去东面采些甘蓝回去给他泡茶水喝。
想着,便哼着曲调往东坡走去。
“快快,有人上来了,快躲起来!”
☆、第72章 言语,能听懂它们的话
软软的声音听着像是女生,却又有些含糊不清,语调略急,锦娘顿住了脚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没人?
看了一圈,没见到有其他人在,难道是她听错了?
想罢,锦娘摇了摇头,准备走另外的岔路。
“放心吧,我经常看见她,她不是坏人,也听不懂我们的话。”成年男子的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刚才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管是语调还是情绪。
锦娘皱眉,再次停下脚步转身,山间麻雀飞过带起树叶响动。
没人啊……
锦娘抬头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错乱了。
“说的是哦,”还是那个女声,软软的,听着很温柔,“我都忘了以前见过她了,好像叫……叫……”
“锦娘。”
“对对,锦娘,是叫这个,锦娘……”
自己的名字被连着叫了好几声,就算再怎么出现幻觉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名字听错吧?
锦娘满腹狐疑,收回了那往东边踏出的脚,转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同时小心翼翼地开口:“谁?谁在说话?”
话落,空气中一阵沉默,而后只听树上一阵窸窸窣窣,女声有些慌乱:“天啊,她……她她说话?她听得懂我们说话?”
“不是吧?!”男子的声音也开始慌张起来,“人类怎么可能听懂我们的话,她……她莫非在和别人说话?”
“这里哪有人啊?!”女声有些急,声音却很清晰,似乎就从头顶传来。
锦娘神经一绷,抬头就往树上看去,还心想,哪家姑娘这么大胆竟跑到树上去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瞧,半个人影都不曾见着,只见那树梢处两只蓬松的松鼠跳来跳去,将新长出的树叶弄得“沙沙”响。
锦娘沉吟,不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抬眼再看那两只在树上窜来窜去的小身影,脑子里“腾”地蹦出一个吓人的想法。
刚才那两道声音,莫不是树上这两只松鼠发出来的?!
不不不!
怎么可能?她来这里都三个月了,上山不下十回,虽说因着之前的假死在家中躲了数日,但自从于半月前和人解释说在山中被人从猛兽口中救下后她便能在村里出行自由,这来来回回这么多次都不曾听到奇怪的声音,为什么今天……
猛地,锦娘不禁回想起刚到这里第一天时的情况。
她犹然记得,刚重生到这锦娘身上的时候便听闻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奈何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后来只当是刚刚重生的梦境,可如今想来,那时的感觉太过真实,怎么都不像是做梦。
“快走快走,她已经发现我们了!”
正想着,树上再次传来了声音,这一回,锦娘很确定声音就是从树上的那两只小松鼠口中发出的,顾不得深思,眼看着两只小东西马上就要从一棵树上蹿到另外一树上,锦娘忙出声:“你们等等!”
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声,没想到那两只小松鼠却真的停了下来,硕大的尾巴高高翘起,两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朝她看了下来,模样有些惊慌和疑惑。
锦娘看着它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