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姚家小妹的头,语气温柔,然而说完这句话后手中动作却是一顿。
记忆中,这话好似熟悉,然而现在的一切都变了,当初对她说这话的人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姚铃铛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倒是哭得越发的厉害了,她看着施小芩哭得一抽一抽的,手上抓着她的手,好似用尽了力气。
施小芩不忍,却是不知该如何说了,心中除了感动别无他念。
姚氏看着两个女儿,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然而这时外头传来了走动声,下一刻去请郎中的李成便带着人进门了。
☆、第8章 苍术,他的名字
“姚叔,柳大夫来了。”
话落,随之进来一人,身穿深灰色长袍,腰间以带束腰,外罩同色外套,肩上一个药箱,双鬓斑白胡须少许,双眼炯炯有神看着颇为精气神。
他一进来,姚氏姚父立马迎了上去,姚铃铛也哽咽着从地上起来去倒茶。
“锦娘,可算是把你给找回来了。”
柳大夫进门,看到了施小芩后亦是一脸喜色,一上前便自行坐到了边上的凳子上。
“听成子说是苍术那小子找到你的,真的吗?”
苍术?
施小芩抬眼看他,脑海中再次出现那满头的白发。
原来……他叫苍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苍术是一味药材,性味苦温辛烈。
看样子这位柳大夫也认识那人,不过既是一个村的,互相认识也没什么,于是施小芩点了点头,“对,是他救了我。”
就不知他家住哪里,以后也好道谢。
柳大夫咂嘴,边做手势让施小芩伸手来号脉边说道:“天上下红雨头一遭,那人性情孤僻,从未听说与谁人有过往来,这次竟会主动救人。”
说着,老大夫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施小芩听得蒙圈,道:“我见那人并非如此,倒是觉得他心地善良,虽不善言辞但却是好心,不知柳大夫何出此言?”
虽说她也曾误解过他,但他终归是没有伤害她,甚至她提出要照面这种莫名的要求都答应了。
施小芩在心底暗想,却不知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屋里的人都以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等反应过来才觉纳闷,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我说错了吗?”
言多必失,还真是不假。
屋内沉默了片刻,而后那大夫先开口,他笑了笑,道:“锦娘果真是受了风寒病糊涂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闻言,施小芩顿时不知怎么回答了,她本就不是本尊,连一丁点的记忆都没有又怎么记得往事。
“还真是……”她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无声胜有声,为避免言多必失,她可不能把话说太多。
“无妨,你也是受了冷风,倒没有多大的问题,我给你开几服药喝了就没事了,脚上的伤我一会儿替你处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下地走动,否则可是要留下后遗症的,切记切记。”
柳大夫收手,从箱子里拿出东西便开始写了起来,苍术的话题也就此打住,然施小芩心底却是越发的好奇,无奈又不能问出口,于是只好憋在心底。
开完药后柳大夫便为她接了骨,剧烈的痛加上长时间的神经紧绷施小芩终究还是没坚持住晕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天黑,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床上,右脚依旧隐隐作痛让她不得安生。
“娘,我不要嫁给那人,我不要我不要嘛……”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施小芩想要起来的动作,这声音听上去不是她所见过的姚铃铛的声音,难道……这姚家另外的女儿?
“你小声些。”
屋外,秦春华,即姚氏,皱眉瞪了一眼不知白日里上哪里野去了的大女儿姚灵芝,“锦娘不见两天,好不容易回来睡下了,你别把人给吵醒了。”
说罢,叹了一口气。
“好好好,娘,我知道了,”姚灵芝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捂住自己的嘴赔笑,继而凑到姚氏跟前,挽住她的胳膊,便道:“娘,你去给爹说一下吧,我不想嫁给那个怪人,今天我还见他一个人在路边嘀嘀咕咕,娘啊……我光想着以后要和那种人生活在一起我就害怕啊。”
秦春华自是不忍看到自己女儿掉泪,却是无奈道:“灵芝,娘知道那人行为很怪,但他到底还是你祖父在世时订下的一门亲事,你南大叔大婶平日里对咱们也是照应有加,如果现在悔婚岂不失了我姚家信义?又怎么对得起你祖父在天之灵?”
“什么信义不信义!”姚灵芝不乐意地甩手,看着秦春华怨道:“我们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讲究那些东西做什么?再说了,祖父都已经死了好多年了,难道为了那些所谓的信义就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那种怪人我才不要嫁!”
说完,头一扭,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趴着痛哭了起来,声音中竟是委屈和不甘,听得屋内的施小芩直皱眉。
☆、第9章 哭闹,姚家大姑娘
“你不嫁又能怎样?”秦春华无奈,道:“你也知道锦娘有多害怕那人,每次一见到他就吓得躲得老远连照面都不曾打过,她这样是万不能嫁过去的,铃铛只有十岁,还未到婚配之时,也就只有你了”
“我不嫁不嫁!”
秦春华的话还未说完,姚灵芝便哭闹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不管做什么考虑的都只有妹妹们,我算什么?!我是老大,所以就活该没有自己的人生,就活该为你们那些信义做牺牲吗?!锦娘害怕,我就不怕了吗?!她能不嫁,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什么?!”
越说,姚灵芝哭得越发地伤心,听得屋内的施小芩都觉得可悲起来,然还不等她感慨,屋外便传来了姚父姚承富的声音。
“自古哪个女子成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姚家虽为贫苦人家出身但也知道信诚二字,下月初二不管你想不想嫁,这个亲都成定了!”
说完,紧接着一声拍案的声音,让施小芩也跟着一震。
“哇——”
姚承富的话让姚灵芝再也憋不住,索性直接大哭起来,现在已经是晚上,村里都异常安静了,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大,颇为将村民都哭出来的架势。
施小芩有些躺不住了,她想,既然现在她占据了这姑娘的身子,即使本身与她再怎么无关,她也应该做到身为这姑娘身子主人该做的事。
反正现在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来日方长,施家的事便等稳定下来以后再说吧,从现在起,她便不再是施小芩,而是姚锦娘!
思及此,施小芩暗暗在心底下了决心,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更了名——姚锦娘。
外头哭声不止,秦春华一直出言相劝都不见效,施小芩,不对,姚锦娘想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想了想掀开被子,跛着脚一跳一跳地走了出去。
“爹,娘……”
她掀开帘子,屋子内的情况便收在眼底。
“锦娘,你怎么起来了,柳大夫不是让你最好卧床休息吗?”
秦春华坐在姚灵芝边上,见姚锦娘从屋中出来欲起身,而最小的丫头姚铃铛却是先她一步去搀扶自家二姐,而此时此刻姚灵芝也停住了哭声抬头向她看去。
“娘放心,受伤的腿我会注意的。”
说完这话,姚锦娘已经坐到了饭桌的一边,眼神看向了红眼的姚灵芝,“姐……”
从屋内听声音便猜想这姚灵芝想来应该也是个长相不错的人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瓜子脸白皮肤,高鼻梁红嘴唇,眼大眸明,与她这具营养不良的身子大不同,虽身穿粗布简单双眼却带着一股灵气,想来该是活泼开朗之人。
倒是她现在这具身子面黄肌瘦,不可相提并论。
“你醒了,”姚灵芝吸了吸鼻子,随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没看她,却是说道:“对不住,怪我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带着浓浓的哭腔,眼泪分明还在眼中打转却还在强忍,不知是因为刚才背着自家二妹说了她的话而不好意思还是因为别的。
姚锦娘看着她,咬了咬唇,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姐姐见外了,我们是……是姊妹,哪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委屈你了。”
中间的停顿,是姚锦娘没想到,姊妹二字如今竟然还能从她口中说出,光是看着姚灵芝的脸她便忍不住想起那张从小就不曾对她动过气的脸。
她想,那人……明明是那么温柔,可是却……
思及此,她放在腿上的一只手不由得收紧。
姚铃铛见她神色异常,不免担心道:“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腿疼?”
她这么一说,屋内的秦春华和姚承富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心地看着她。
姚锦娘立即反应过来,忙收敛了心思看向他们,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道:“不是,可能是刚醒来还有些迷糊。”
白日里她就已经失言了,接下来可得万分注意,谁叫她没有原主的一丝记忆。
“对了爹,娘,”为避免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她身上,姚锦娘忙转移话题,“刚才我在屋便听见哭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灵……我大姐竟委屈成这样?”
好险,差点说成了灵芝姑娘……
姚灵芝本已经控制住眼泪了,然而一提起这事,眼泪又开始啪啪往下掉。
☆、第10章 出走,关于苍术
秦春华看着她这样自是于心不忍,看了看一旁不发一语的自家老头,继而一声长叹。
“说起这事,也算是我和你们爹的错,之前也没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害怕,闹,但三日前南家妹子提起了这事,没办法只好将实情告诉了你姐。”
“实际上早在你们祖父时候我们家便与那南家交好,两家老人便做主订下了南姚两家的亲事,本以为只是两家老人说笑的,谁知人家却始终记着这事,如今人家主动提起,我们总不能以一句玩笑便悔婚吧?”
“可是南家那儿子苍术你也知道,平日里性格孤僻就算了,甚至还精神错乱,总是一个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一身的病,你说这……哎……”
精神错乱?一身病?
姚锦娘心中暗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也别叹气,”姚承富开口,看了姚灵芝一眼,“虽说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我打听了,那孩子除了不爱说话性格怪异外别的没什么毛病,你嫁过去南家自是不会亏待你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准备起身往自己屋里走。
“我不嫁!”姚灵芝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红着眼边掉眼泪边瞪着姚承富看,咬牙说道:“爹,你若心中还有我这个女儿就去推掉这门亲事!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女儿可有可无,行!我这就去死给你看!”
说完,狠劲地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灵芝!”秦春华去拉,扑了空。
“这……这这这,翻了天了!”姚承富气得跳脚,差点背过气去。
姚锦娘对眼前的变化有些措手不及,忙起身去扶住姚承富,腿上的痛让她差点没站稳,还好她忍住了。
“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秦春华双眼通红,“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屁股坐下,然后低头抹眼泪。
姚铃铛不过十岁,也是手足无措,拉着秦春华的袖子带着哭腔叫了声娘。
姚锦娘看着不忍,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她现在对这家里的事是一点都不了解,就怕说错了话。
看了一眼外头,只见外头现已经是漆黑一片,不免也有些担心,于是说道:“爹娘,现在离下月初二还有一个月,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现在马上就过酉时了,大姐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把她找回来再说吧。”
边说,边询问地看着二老,秦春华则看向了姚承富。
“作孽啊!”姚承富叹一声,转而去了厨房拿了火折子和灯笼往外走。
“爹等我,我也去。”姚锦娘喊住了走在前头的人,在他开口前冲姚铃铛招了招手,“铃铛去拿火和我一起去吧,娘就在家里候着便好。”
铃铛听了二姐的话一阵风似的进了厨房,片刻就出来了,姚锦娘扶着她的肩便转身。
“你腿上还有伤,”秦春华起身。
“不碍事,”姚锦娘回头安慰,“有铃铛扶着不会有事的,爹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娘尽管放心便是,铃铛,我们走。”
说完,扶着铃铛的肩出了门。
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秦春华眉头皱得更紧了。
奇怪……
她这二女儿从小骄纵,甚至比老大都还难伺候,可失踪两天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屋外,父女三人出了自家院子,为保险起见三人分成两路,锦娘和铃铛往北,姚承富则往南,今天天色很不好,不仅没有月亮甚至天上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而村里一到晚上根本就没人出来,一路上漆黑一片,姐妹俩就靠灯笼那微弱的灯光照路。
“姐……你说大姐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姚铃铛缩着脖子扶着自家二姐,怯怯地问道。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姚锦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在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后她转而看了一眼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铃铛,装作突然想到的样子,开口道:“对了铃铛,实话给你说吧,前两天摔下去摔到了脑子,我现在都还晕晕乎乎的,爹娘和大姐说的那个苍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的那么可怕吗?”
“什么?摔到脑子了?!”姚铃铛惊慌起来,垫脚便要去查看她的头,被锦娘伸手制止:“不碍事的,就是脑子有些乱,兴许过个两日便好了,如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11章 听闻,诡异的声音
闻言,姚铃铛有些迟疑,死活要看她的头,无奈,姚锦娘只好让她先看,在确定没有任何伤口后姚铃铛这才放了心,继而边找人边回答起她的问题来。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从一出生就得了病,所以从小就和别人长得不一样,有人说他脑子有病,我开始还不信,有一天就和丫蛋他们一起去偷瞧他,还真看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说话,可当时边上没人啊,姐你说,恐怖不?”
姚铃铛扭头,睁大了眼看着姚锦娘,眼中还露出了些后怕,嘴上却是继续说道:“你之前不也挺怕他的?亏你天不怕地不怕,一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躲得远远的,人家估计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噗……”
说着,她竟自己笑了起来,弄得姚锦娘满脸窘色,难怪白日里她说那些话时屋里人的表情都不自然。
“既是这样,那为什么李大哥还叫他苍叔?他们不是差不多大么?”
那李家儿子看上估摸也就二十来岁,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称谓。
“姐,”姚铃铛扭头瘪嘴,“那是大伙给的外号,专门笑他的,你连这都不记得了,看来回去后得再找找柳大夫才行。”
说完,叹了声气摇头。
锦娘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禁失笑,“好了,赶紧找人吧,不若真出事了就不好收拾了。”
说完,先行跛着腿往前走,嘴上也不停喊着,姚铃铛一见连忙跟上去扶着。
“大姐——”
“大姐你在不在?!在的话应一声啊!”
“大姐——”
“姚灵芝——”
两人的呼喊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然任凭她们怎么喊愣是连一句回应都没有,姚铃铛着急起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一脸无助地看向姚锦娘。
姚锦娘自然也是着急,然而她也没办法,这个村子她原本就一点都不熟悉,叫她如何去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