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了,乱了,心跳加速了。
男人看着她,见她没说话,于是起身便道:“我看你是不能行走了,这里距离山下还有些远,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家?
施小芩擦眼泪的动作僵住了,抬眼看着那只大掌,有些茫然,“家……在哪……”
她嗫嗫,却全然没有一丁点印象,包括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而她又是谁?
一切,她都不知,又怎会知道她家在何处。
“你……”男子皱眉,白发微动,“莫不是你连自己家住何处都不知道?”
闻言,施小芩抬头看着他,红着眼,动了动嘴唇,“请问……请问这里……是哪里?”
“你……”
那人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有些疑惑地皱眉,然后弯腰凑到施小芩面前,“怎么,你还真连自己住哪都不知道?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闻言,施小芩更愣住了,她看着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垂眸思量了片刻,抬头道:“请问这附近……附近有什么能照面的东西吗?”
她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何等模样,尽管荒谬,但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照面?”
男子再次疑惑了,他实在不明白眼前的小女子,十三四的模样,一看便知事穷苦人家的人,只那言语之间未免太过有礼了,而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嗯……”施小芩咬唇,不知如何解释,因为她连自己都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
空气顿时沉默了,从洞口处吹来一阵风,施小芩觉得微凉。
男子抿了抿,就在施小芩以为他不会同意时,那高大的身子再次蹲了下来,以背对着她。
“上来吧。”
他言简意赅,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施小芩有些懵,她看着那宽阔的背,有些不确定甚至连抽泣都忘了。
“还不上来?我带你去找。”他扭头来看她。
“我……我很重的……”
“快点,太阳快下山了,这里有野兽出没,你”
“野兽?!”
一听到这个字眼施小芩的心都颤了,哪还顾得上其他,直接一扑就扑上了男子的背,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脖子。
“快走!!”
虽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她终归是还活着,她不想再次经历那种分尸之痛,那样的痛,她这一生一次便足以,如今光是想着,身子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抖了起来。
男子感觉到她的颤抖,心中微震,一双眼眯了眯,往边上隐蔽处看了两眼,随即轻松起身,一手拿了自己来时带来的背篓便背着人出了山洞。
两人刚走,便从那大石头边出来两匹毛发黑亮的狼,它们看着已然消失人影的洞口,其中一匹摇了摇粗大的尾巴。
☆、第5章 背她,摸了臀部
“天啊,真的是那位大人!他竟然背了那个人类?!”
母狼扭头看向身边的另一头狼,很是震惊。
“这……”那一头狼垂下他的狼头,随即一甩尾巴,道:“大人的心思不要妄自揣测,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说罢,迈开步子往洞口方向走。
“等……等一下!”
已经到了洞外的施小芩揪住男人的衣裳皱眉道。
“如何?”那男子果然停下,微微扭头斜眼看她。
施小芩看着他那满头的白发,咬了咬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对不住,您……您刚才进洞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吗?”
适才因为紧张没有注意到洞中情况,现在突然回想到,在她睁眼之前究竟是谁将她弄到洞中的?
“不曾见过。”几乎在她问出问题的下一刻那人立马给出了回答,继而迈脚继续往前走。
施小芩心中甚是奇怪,看着他的耳廓,小声问道:“那……那您刚才有听到谁说话吗?”
如果她记得没错,刚才那隐约的声音分明就是她未睁眼前听到的声音。
闻言,那人身子微震,在她看不到的情况下双眸微眯,放在身上人臀边的手收成了爪状。
施小芩微微吃痛,一张脸立马通红,略恼地瞪着双眼,“你!快放我下来!”
听到声音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手,模样有些无措,“对不住,我……刚才有条蛇从面前过去了,一紧张就……”
“什么?!蛇!”
施小芩从小就害怕那种看上去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别说蛇了,就是一根毛毛虫都能让她恶心好几天,所以现在一听蛇这东西立马就把那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双手直抓着那人的肩膀催促。
那人听出她语气的急切,唇忍不住勾起弧度,却是照着她的话背着人走了起来,心中莞尔:傻子,如今是冬日,哪里来的蛇……
沿途施小芩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他们身处山上,周围的树木都已荒芜,路边杂草枯黄毫无生机,山中时不时传来一阵不知是什么鸟的叫声,为这寂寥添了几分生气,然施小芩却不知此地究竟在哪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人背着她翻过了一个小山坡,之后施小芩便见不远处一个小水潭,中间约莫三丈长,想是冬季干燥其中的水已然所剩不多。
“到了。”那人开口,说话间已将施小芩从背上放下,而后扶着她的胳膊。
施小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虚弱地扯了一个笑,随即便在他的搀扶下到了水潭边,身子缓缓蹲下。
水中倒影,女子的脸瘦削,却看得出脸型是鹅蛋脸,只太过消瘦脸颊两边颧骨高耸。
杏眼,高鼻,嘴唇适中,一头长发有些凌乱,仅用一根木筷挽着一个髻,额前些许碎发随风而动,整个人给人一种清秀可怜的感觉,一身的破烂粗布衣裳不难看出这具身体的日子过的有多艰辛。
这……
施小芩颤抖着手摸上了脸,双眼蓦地大睁,嘴唇微张,心中震惊不已。
真的……真的不是她的样子……
“锦娘!原来你在这!”
还未曾反应过来什么原因,一道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施小芩闻声抬头看去,就见三个男子朝这过来,三人都做农夫打扮,人手一个家伙什,锄头,铲子,斧头,看得她有些愣神。
“你们来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便站了起来,显然和来的三人都认识。
“苍叔?”其中一年轻男子走过来看了看两人,在看到地上的人满脸泪水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却是继续道:“原来是苍叔找到了锦娘,还真是麻烦了。”
“锦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受伤?啊?”中年男子丢了手里的锄头一阵小跑过来,抱着施小芩的肩担心地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连双目都红了。
“我……”施小芩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哭,眼前的情况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回应。
“是啊锦娘,这都两天两夜了,告诉李伯伯你伤到哪儿了?这两天你都在哪?可急死你爹了啊!”另一中年男子随之开口,微胖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
爹?
施小芩从他的话中捕捉到关键词,仔细一瞧,果真觉得自己刚才从水中看到的这张脸和眼前这个红了眼的中年男子眉目中有些许的相似,心头一转,立即猜想到估计这人便是此时这个身体的父亲了。
只是这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第6章 爹娘,农家锦娘
“好了爹,别问了,这天这么冷,你看看锦娘都冻成什么样了,姚大婶还在家候着,咱们还是早些带锦娘回去吧,也省得她担心。”年轻男子皱着眉看了施小芩一眼,虽担心,却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对对对,”中年男子松开施小芩的肩,吸了吸鼻子,“锦娘别害怕,爹现在就带你回家,你娘啊,早就煮好了汤就等着你回去了,来,爹背你。”
说完,他转过身去,做了和先前那白发人一样的动作。
施小芩吸了吸鼻子,咬唇看了片刻,最后小心翼翼地趴上了他的背,中年男子起身,正欲走。
“等一下……爹,”施小芩小声叫住他,暂时不不适应叫一个刚见面的人爹,等停下来以后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扭头看向了那白发人。
“那个……苍叔,”她跟着他们叫,却是避开他的双眼露出了很感激的笑,“谢谢您。”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在洞中,真不知获得重活的她又会是什么情况。
“好了,走吧。”年轻男子未等那叫“苍叔”的人说话便开口了,施小芩也在他话说完后被人背着往山下走。
几步后,一阵暗鸦飞过在枝头扑棱,寒风过身微凉,施小芩回头看去,谁知那地方竟没了那一抹白色。
她感慨,这人,还真是来无声去如风……
与先前的沉默不同,下山的一路上,三人都一直在和她说话,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冷不冷,看得出来这具身体在世时还是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然而碍于她什么都不清楚,施小芩只好从他们的话中来找回答的话,也总算是知道自己怕是真的重活了。
一路上从三人口中她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原来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于两日前与其妹妹上山采野菜,不想途中偶遇大雨被堵在了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下。
二人本想等着雨过后再下山,谁知雨才刚停便从山中传来一阵狼嚎声,姐妹俩吓得不轻,动作自然慌乱了,途中妹妹一个不慎差点摔下低崖,身体的主人为了拉她反倒不慎脚下一滑滚落了下去。
等到妹妹找人来寻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连着两天不停找寻都未曾找到人,今日本想上山碰碰运气的,不想竟是将人给找到了。
一说起这些,锦娘爹不仅再次红了眼,施小芩一听他声音不对,赶忙劝慰:“女儿不孝让爹担心了,但您现在放心了,女儿没受什么伤,只受到了些惊吓,您别哭了,您这一哭女儿心里也难受。”
说罢,鼻间酸涩不已。
天知道她打小有多渴望父亲的疼爱,即便这人并非她亲生父亲,可如今她既然成了这身子的主人那以后便是这身子本人,她虽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种光怪陆离的现象,但心里总归感激。
“好好好,爹不难受,爹不难受……”男子背着自己的女儿,喜极而泣,另外两人也都露出了笑。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四人便下了山,李家父子随着施小芩父女俩去了她家,还未到家门口,不远处便有一扎着双髻的小姑娘飞奔而来。
“姐——”
小姑娘大叫,施小芩立马知道,这便是她现在的妹妹了。
“你娘呢?”小姑娘一到跟前,还没来得及掉泪,自家父亲便问道。
“娘等了一整日,刚才我叫她进屋了,我这就去喊她!”
说罢,看了施小芩一眼,一抹刚掉下来的眼泪转身往不远处的房子奔。
“丫头你慢点!”李伯伯冲那丫头的背影喊,随即大笑几声,听得出是真的高兴。
不远处的房子破烂,是施小芩很少见到的泥土屋,甚至整个看上去都是歪着的,房前围着栅栏,边上几棵枯树,样子好生荒凉,然而看在施小芩眼中却让她心里难以平静。
因为,从此以后,这里便是她的家了……
家……
“锦儿!”一道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看去,他们已经到了栅栏边,而从屋中刚出来的中年妇人正朝着门边小跑过来。
“娘的锦儿!”中年妇人一路过来,人未到,却已经是哭腔。
她一身的灰色粗布衣裳,外面一个黑色的小褂子,头发绾成髻作妇人打扮却没有一点点缀,同样消瘦的脸上双眼微凹,通红通红的,一看便知哭过不少。
“母……娘……”
☆、第7章 温情,进了姚家
看到她,施小芩心里竟没来由的紧张,多年的施家生活让她一开口差点叫成了母亲,随后才想到这贫苦人家该是没有母亲与姨娘的分别,于是连忙改口。
“锦儿!”妇人跑过来,不等人进院子便一把捧住了施小芩的脸,眼泪直流,“娘的锦儿……你……你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她哭,泣不成声,眼中尽是慈爱与担忧。
施小芩看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也看到了那诚挚的关心,忽而忆起那已经过世两年的嬷嬷和那未曾见过一面却从她一出生就后悔的姨娘,想到这些,眼泪不受控制地跟着掉了下来。
“娘——”
她红了眼,一头扑到妇人怀里痛哭了起来,那声音,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听着无比凄凉。
李家父子,从屋里跟出来的妹妹和背着她的老父亲听到这哭声都不禁红了眼。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头冷,姚大哥赶紧把锦娘背到屋里去,我让成儿去请郎中。”李家伯伯出声劝慰,而后扭头交代自家儿子李成去请郎中。
姚氏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暂时止住了哭声松开施小芩用手给她擦眼泪,对姚父说道:“她爹,先把孩子背进屋再说,我煮了姜汤,你们都喝一碗。”
说着,吸了吸鼻子哽咽,扭头看向了红着眼刚抬头的姚家小妹:“铃铛快去给你爹,姐姐和李伯伯他们准备姜汤,这几天也辛苦他们了,大冬天的,赶紧去屋里坐。”
说着,一手扶着姚父的胳膊一手捏着施小芩的手往屋子走。
到了屋里,姚父将施小芩放在了一个破烂的躺椅上,姚氏从里屋拿了毛毯过来给她盖上,施小芩止住抽泣抬眼看她,这才注意到屋里的布置。
屋中很暗,即便现在天还没黑,屋里也不见得大亮,连她小时候被关的柴房都比不得,没有油灯,想来为了省油,中间一个大的木桌子,颜色看上去很陈旧,边上几把长凳子。
侧目望去,右边一间小屋用帘子遮着门口,刚才见了姚家小妹进去,估计就是厨房了,而她身上的毛毯则是姚氏从左边的一间屋子里取出来的。屋中很是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外就是些做农活的家伙什,再无其他。
施小芩顿觉心酸,她少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住的地方也好过现在这里,想起她在施家的二姐平日里便经常抱怨说衣裳不好看菜不好吃,而她平日虽是粗茶淡饭,跟他们比不得,但如今与这姚家比起来却是好上数倍。
“爹,姜汤。”
姚家小妹的声音传来,施小芩收起思绪看向她,发现这丫头眉目间确实和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相似,梳着双髻,满脸清秀单纯,只眼睛比起她来更有神,双颊饱满,假以时日长大了些必是美人。
“来锦娘,把这喝了。”
姚父从小女儿手中接过姜汤,却是先行喂到了施小芩嘴边,眼中慈爱。
施小芩心中一动,眼睛微微湿润,忙自行接过汤碗扯了扯嘴角:“谢谢爹,我自己来。”
说完,将那汤碗凑到嘴边,吹了吹,大口喝起来。
暖暖的姜汤带着些许的辣味,暖了她的胃也灼了她的心。
姚家小妹又从厨房端了两碗出来给了姚父和李家伯伯,看着他们抿了抿嘴,最后定格在施小芩身上,“扑通”一声就给跪在了她跟前,抓着她的手哭着道:“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的话你根本就不用遭罪,对不起!”
说着,扑到施小芩腿上大哭起来。
“铃铛,”施小芩学着姚氏的叫法喊了一声,一手摸上她的头,待姚家小妹抬头后说道:“不怪你,这并非你的过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掉下去的,如今我回来便没事了,别哭。”
她摸着姚家小妹的头,语气温柔,然而说完这句话后手中动作却是一顿。
记忆中,这话好似熟悉,然而现在的一切都变了,当初对她说这话的人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姚铃铛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