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锦娘只觉背心一凉,心中正是慌乱,就像那被野兽盯着的山兔一样,对方越是不动,她就越忐忑。
南苍术站在原地看着被他吓得不轻的人,心中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却不能奈她如何,于是便用那双虎眼看着她,半圆的白色绒耳微微动了动,似悠然地晃着尾巴。
锦娘看它这样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正当她不知该如何的时候那虎的一只前爪子便向她这边迈开,高大雄壮的身子似走一步都要地动山摇。
锦娘立刻屏住了呼吸,咬唇看着它,“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我不该坐在你身上,不知者不罪,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往心里去了,我……我这就走……”
锦娘哆嗦,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受控制了,她真的很不懂那些猎户是怎么做到在面对这样的猛兽时还能那么勇敢地上前去和它们搏斗,她光是看着就被吓得快半条命都没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没有退路啊!身后的山洞只会让她死得更惨,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进洞!
南苍术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发笑,喉间也跟着发出属于野兽的低吼,锦娘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心里被浓浓的绝望笼罩,正是无措,便见那白虎忽然一纵身,直接朝她扑了上来。
“啊!”
锦娘轻呼,抬手就要去挡它扑上来的爪子,心里颇有要和这白虎死战的决绝。
然,预料中的疼痛和重量并未袭来,倒是觉得那粗重的喘气声近了,甚至还带着她所熟悉的一点点香。
锦娘心中迟疑,试探性地睁眼,从指缝中瞧去,然这一瞧却让她瞪大了双眼。
“大蓟!”
白虎口中獠牙微露,尖尖的牙齿让人看着心惊,但令锦娘震惊的是,它那一口就能将她吞下肚的口中此时正含着她在山上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的东西。
棕褐色,呈锯齿状的根茎,不是大蓟还能是什么!
正震惊,胳膊忽而被扯动了一下,垂眸一看,不知何时那黑白相间的虎尾竟搭上了她的胳膊,像是在示意她赶紧把它口中的东西拿下来一样。
锦娘心里一紧,觉得很不可思,抬眼看着那让不容小觑的兽牙,压根动都不敢动,她怎么会知道,她若真将手伸过去这白虎不会一口咬断她的手腕?
见她没动静,眼中还带着对他的恐惧,南苍术心中窝火,爪子一抬便要将人拎起扔进洞中,然看在锦娘眼中却是觉得他很不耐烦了,以为是自己的迟迟不动将他给惹怒了,也是连忙出声:“等等!我把它拿出来。”
算是带着一点试探吧,锦娘下意识觉得眼前这虎似是能听懂她的话,而且它上次见到她和姚灵芝的时候不也没伤害她们吗?
这回时间都过这么久了都还未对她动手,想来是真的不会伤害她。
于是,锦娘抬手,小心翼翼,试探性的伸手过去。
果然如她想的那般,白虎在听到她的话后便不动了,冲她张了嘴。
锦娘心尖都在颤,生怕自己下手重了,甚至在她的手即将伸进它嘴里时整颗心都悬在嗓子眼儿里。
它呼出的气息温热,和常人一样,在不经意碰到它的嘴唇,锦娘吓得差点缩了回来,然而却在感受到它的乖顺后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温暖。
终于,在将那大蓟从它口中拿出来的那一刻,锦娘的背上已经被汗打湿了,手里拿着那微微湿润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面前的虎依旧没动,那一身白色的毛看上去蓬松柔软,连着锦娘的心也渐渐松懈,她抬头看着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知道我在找它?”
废话!
南苍术虎尾一甩,不想回答这个明显的问题,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能听懂他说的话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出那样的问题。
但他现在还不想让她知道实情,他知道,她还是打从心底里惧怕他的。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锦娘见白虎撇过头不看她却像是对她问题的不屑一般,心中不禁再次讶异:它真的能听懂她的话!
“谢谢你。”
震惊之余,锦娘想再次印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便冲它道谢。
南苍术心中本还不悦,但听她如此一说,却还是忍不住满意,于是冲她面上喷了一口气,转而转身蹲坐在洞口与锦娘并排,高大的虎躯只坐着便堵住了整个洞口。
锦娘这回是真的确定她面前的这只白虎是能听懂人话的,而且通灵性。
如此一想,悬在喉咙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谢谢你救了我。”她扭头,仰视着那兽王的身躯,想到在她坠下时看到的那一抹白色身影。
南苍术闻言垂眸,居高临下,小小的人坐在现在的他面前如一只小兔一样,甚至他一掌便能将她捏碎。
锦娘看着白虎的眼睛,猛然想起心里的那人似乎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难怪,她会觉得这么熟悉了。
想到这,锦娘心里更轻快了。
“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人,他也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她说,知道它能听懂,“只是他没你这么高大,不过……真的很好看。”
说着,她扯了扯唇鬼使神差地笑了出来。
南苍术心头微震,没想到她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及起他。
“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得回去了。”锦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猛地想起她逗留的时间有些长了,于是起身拍了怕身上的尘土。
南苍术见她起身要走,也跟着站起来。
锦娘被它的高大压迫,下意识后退一步,“你知道怎么下山吗?我爹受伤了,我得回去给他用药。”
如果再不回去,恐怕就失血过多了。
南苍术眨了眨眼睛,片刻后一甩尾巴,下一刻便将锦娘瘦瘦的腰身给圈主,不等人反应,长尾一扔,直接便将人放到了自己背上。
锦娘赶紧反射性地抱紧他的脖子,心中动容不已,在他那毛茸茸的耳边说道:“麻烦你了。”
南苍术一听,虎躯一震,耳边的痒痒让他差点跳了起来,心跳有些加快。
锦娘看白虎依旧温顺,不由得伸手去摸它的毛,手中的顺滑让她爱不释手。
南苍术心跳得更快了,喉间发出一声低吼警告她不要乱摸,然而可惜的是他未发话,锦娘领悟不到他的意思,于是索性迈开步子,纵身便往山下跃去,瞬间厉风袭来。
锦娘措手不及,只得牢牢抱住老虎脖子生怕不小心给摔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她只听得风扫过树枝的声音,以及山头山雀的声音,然只是眨眼功夫,只觉得身下虎躯一顿,似是平安落地。
锦娘睁眼一瞧,果然是到了先前她上山时的地方,那白虎似是要将她继续驮着下山一样,锦娘忙拍了拍它的脖颈,然而身子一跃从它身上跳了下来,在它转身之际挡在了它的面前。
“就到这,你不要再下去了,我自己能走回去,你快些回山里去吧,这段时间不要再出来了,你应该也知道,他们这几天一直在找你,你要小心,知道吗?”
锦娘忽然忆起那人曾问过她的一句话,他说:若那白虎不食人,她还怕吗?
☆、第31章 争执,姚灵芝被骂
当时她给的回答并不确定,但现在她确定了,她是真的不怕了,所以她不能让帮了她忙的它被人找到。
南苍术原本见她从他身上下来便不高兴了,但现如今听她如此一说,心中一股暖意蔓延开来,眼前瘦小的身子让他忍不住想抱进怀中,然遗憾的是他现在这副模样。
锦娘见白虎不动,便知它是听懂她说的话了。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却忘了老虎的头不是随便能碰的。
南苍术正欲发作,那瘦小的人却已经转身往下走,不过几步,又回头冲他挥手,嘴角的笑娇俏可人。
南苍术心头一紧,冷哼一声,转而一甩尾巴在锦娘的注视下隐没在边上的树林中。
锦娘眼见着那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便也转了身往家走。
回到家,姚承富依旧躺在那躺椅上,秦春华也不敢让他动,听了锦娘临走前的话用热水将边上的血迹擦了擦,锦娘一进门便见还在往外流的血,忙进厨房从锅里舀了热水将拿回来的大蓟洗净,随即用刀切成小段,放进蒜罐里捣碎。
大约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大蓟的根茎便被捣碎成渣,锦娘往蒜罐里加了些许的热水搅糊,然后出了厨房走到姚承富跟前搬了小板凳坐下。
“爹?”她喊了一声,姚承富闻声后慢慢睁开眼。
锦娘微微放了心,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说道:“爹,我现在给你上药,可能有些痛,你忍忍,马上就好。”
姚承富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脸上看上去没有一点血色,见锦娘和他说话很吃力地点了点头。
锦娘也不耽误,先用帕子弄了热水拧干后将伤口周围擦干净,随即用勺子将药从蒜罐里舀出来,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慢慢摸匀。
姚承富忍不住倒吸凉气,锦娘听着他隐忍的声音心里不禁心疼。
说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刚才还怎么都止不住的鲜血在上完药后不到片刻功夫竟然就没再渗血,秦春华一见,高兴得都快哭了。
锦娘见姚承富的伤口已经不渗血了便从房中拿了一块崭新的方巾出来,继而小心地将姚承富腿上的伤包住,心头也总算松了口气。
“这几天爹就不要再下地了,”锦娘看着他缓和的脸色说,“下午我再去找找柳大夫,然他来给您处理一下,好在您这只是石头划出来的伤没伤到骨头,好好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锦娘边说,边拿着蒜罐往厨房去。
“锦娘!”秦春华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抿嘴,双眼通红,“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你别去收拾了,娘来弄吧。”
说着,就要去拿锦娘手里的东西,锦娘因为一只手沾了药的关系不能去制止她,只得往后退,无奈地笑道:“瞧您说的这话,受伤的可是我爹,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您怎么还说起谢谢了?一个罐子而已,我洗了就行了,娘和大姐一起扶爹进屋去床上休息吧,外头冻。”
说罢,转身撩起帘子便进了厨房。
秦春华吸了吸鼻子,转身招呼着姚灵芝一起把姚承富扶进屋。
下午,锦娘在家照看了姚承富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便出门去找柳大夫了,好在柳大夫在半个时辰前便回了家,一听锦娘说了这事便带着自己的药箱跟着一起到了姚家。
姚承富也刚醒,一见柳大夫来了就忘了自己还伤着,说着话就要起来,柳大夫连忙制止了他,随即在解开放进看到他腿上的药后不有得吃了一惊,指着说:“这是谁处理的?”
经他一问,锦娘面上微窘,生怕自己没处理好,赶紧上前一步,“是我柳大夫,是不是处理得不好?”
她咬唇,心里微微忐忑,毕竟从未用过药。
姚灵芝本在中午的时候心底就有些不舒服,觉得锦娘故意在爹娘面前出了风头,现在一听柳大夫的话心底竟有种微微窃喜的感觉。
秦春华也以为是处理得不好,脸上不禁担心起来。
柳大夫扭头就见众人脸上一样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放心,没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奇怪,知道用大蓟的根茎来用药,我还以为有别的郎中呢,没想到是锦娘你,怎么?懂这个?”
转身,柳大夫替姚承富把了脉。
锦娘闻言便放了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柳大夫玩笑了,我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懂医术,就是之前听人说起过,所以才想到的,既然没有用错那就算万幸了,好劳请柳大夫帮我爹看看,是不是得重新换药?”
“不用不用,”柳大夫摆了摆手,拿出自己的纸笔摊在床头的小桌上,低头边开药边说:“就这个就行,三日后再换一次,喝上几贴药,十天就结疤,没什么大碍。”
他这话一说,秦春华和锦娘才算真的安心了。
送走柳大夫后锦娘跟着他去拿药,回来便用瓦罐给熬上了,屋里瞬间充满了药味。
秦春华在屋里和姚承富说了会儿话闻见药味后便到了厨房,见锦娘蹲在炉子边正在扇火,模样好生认真,心中不免动容。
“锦娘,”秦春华喊了一声,人走到她面前。
锦娘赶紧地起来,以为有什么事。
秦春华看了一眼正沸腾的瓦罐,叹了口气,拉着锦娘的手说:“真是辛苦你了,娘的锦儿,真的是长大了。”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二女儿竟然会变得这么懂事听话,不吵不闹又为家里着想,放在以前,遇上事儿了只会哭闹,稍有不顺心便乱发脾气,平日里性子还野得不行,周边邻里虽表面不说,但她都知道,村里的人都说有这样的一个女儿是她这个做娘没教好。
可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人,哪里舍得真的去打她,如今这人不但乖巧,甚至比老大都靠得住,叫她如何不感叹。
锦娘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有些言重了,于是便道:“娘说哪里话,这个家里本来就只有我们几个人,有事情就该都担着,我是您和爹的女儿,以后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不然女儿可要生气的。”
妇人眉目和蔼,像极了前世的嬷嬷,锦娘想,这大概就是有娘的感觉吧。
“好好,娘不说,不说,”秦春华拍着锦娘的手连连点头,本想娘俩坐下来一起熬药的,谁知遇上姚灵芝进来,一见母女俩亲亲热热的拉着手,心底瞬间不痛快了。
“娘,熬药用不上两个人的,你在这做什么啊,还不回放陪爹说话?”姚灵芝皱眉,看了一眼锦娘,嘴巴撅到了一边。
秦春华高高兴兴的心情在听到她这话后立马不痛快了,脸拉了下来,“你还好意思说,你爹受伤了你做了什么?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你怎么不去陪你爹说说话?”
她的话戳到了姚灵芝心窝子里,下意识就觉得是是锦娘从中作梗,语气自是好不到哪里去,“娘,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爹受伤了我难道不担心吗?我也想做事啊,可有我做的吗?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要做什么?你不就是觉得锦娘做得多,锦娘听话乖巧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她冷哼一声,抱臂看了看边上的锦娘,不以为然。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秦春华松开了锦娘的手,上前一步,眼神中透着不满。
☆、第32章 找茬,周家少爷
“地里没让你下过,活儿没让你做过,你还想怎样?平时家里供你吃供你穿也没见你做过什么贡献,都十五六岁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锦娘就是比你乖比你懂事,你个当姐姐的连妹妹都比不上,你好意思么?”
她自认从来不曾对孩子们说过重话,但如今一出事了才知道哪个女儿能靠得住。
姚灵芝被她这话说得气愤不已,胸口起伏不停,瞪大了眼看着秦春华,“我怎么了就不好意思了?!我是没做什么,可我说了什么吗?我不就说了一句话吗你用得着这么寒碜我吗?锦娘之前不也老惹你们生气吗?我怎么没见你说过她一句,到我这儿就不行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她,那我走好了!省得在这碍你们的眼!”
说完,冲一边未曾说过一句话的锦娘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跑出了门。
秦春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早就没人的方向直骂不孝女,锦娘劝了好半天才算了事。
照顾姚承富喝完药后已经快酉时了,太阳也眼见着要西下,姚承富喝了药后睡了会儿人总算是恢复了精神,却突然想起他还留在地里的那一堆刚拔出土的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