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力把人送出了府,转身进来,满面不解地看着华鑫:“小姐,那二尾子说话那般不客气,您干嘛不让人直接扔了出去,反正他到底是谁的人咱们也心知肚明,肯定是大皇子那边派来的,那么客气做什么?!”
华鑫道:“谁想对他客气了,只不过是为着昭宁,咱们这里说话婉转些,可信度才更高,且让他们去东山西山找人吧,但愿那丫头能机灵点,躲过去。”
大力疑惑道:“您骗他们的?那他们发现了找您麻烦咋办?”
华鑫撇嘴道:“你看着吧,估计不过一天两边人就要动起手来了,到时候谁有闲心顾得上咱们,再说了,我只说有可能在那些地方,又没说肯定,他们硬要去找,冤得了谁?”她吩咐道:“咱们这里虽然不是主攻的地方,但也树大招风,你把府内的防御可都做好了?”
大力点头:“早就好了!”
华鑫长长吐出口气,唉声道:“只盼着前线那里能早些收到消息,早早做下决断,估计宫里那伙人也急着呢。”
大力拍着大腿道:“可不是这个理儿。”
华鑫站起身,正要跟她一同回易安院,就见一个管事匆匆跑来,低声道:“小姐,门外一个年轻的姑娘家,闹着非要见您。”
华鑫愕然道:“见我?”
管事低声道:“可不是,您说了,任何人现在进出府都要跟你回报,我这急急地就跑来了。”
华鑫心里想了想,微微抬高了声调:“快把人带进来,这事儿不要声张,一共知道那姑娘来找我的有几人?!”
管事见她面色肃然,连忙道:“除了奴才,就只有守门的两个家人。”
华鑫松了口气,沉声道:“这事儿除了你们三个,我不想再让旁的人知晓,你记住了回去跟那两人说,这事儿要是他们吐出半个字,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管事见她面色冷肃,连连躬身应是,华鑫缓了口气道:“你快去,直接把人带到我院子里来。”
管事应声下去了,大力皱着眉疑惑道:“那姑娘是。。。?”
华鑫摆手道:“除了昭宁还能是哪个?”
果然她猜的不错,华鑫一进院子没多久,昭宁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红着眼眶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华鑫看见她,没好气地道:“你如今可真是出了名儿了,满城的人都在找你,都快火上房了,偏你还悠哉悠哉!”
昭宁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还不忘还嘴:“你才,你才悠哉呢,人家都快吓死了。”
华鑫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问道:“可曾吃过东西?”
昭宁更委屈了,连连摇头道:“我哪里有功夫吃东西?”她抬眼看着华鑫道:“我父皇。。。父皇他可是真的去了?”
华鑫心里暗叹,不管在她眼里周成帝有多昏庸无能,但他对昭宁却真是极好的,所谓父女连心,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她避开昭宁的目光,对着大力道:“你去吩咐人做点吃的上来,就说是我晚饭没吃好,想夜里再加些。”
昭宁看她回避,立刻握着她的手问道:“你倒是说啊,我父皇的事儿。。。可是真的?!”
华鑫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我也是今儿早才收到的消息,据说是宫里的两个妃子害死的。”
昭宁一下子伏在桌上失声恸哭起来,华鑫和那丫鬟劝了好一时,她这才勉强抬头,红肿着眼睛问道:“我要是在宫里便好了,也不至于。。。”又咬着牙恨道;“那两个贱人!”
华鑫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摇头叹气道:“你便是在宫里也无甚用处,不过是多填一条人命罢了,都晓得你是皇后心尖尖上的人,要是你在宫里,那些人未必会放过你。”
昭宁抓着她的手问道:“那我母后呢,我母后如今如何了?我听说她被人软禁了,是不是也。。。”
华鑫连忙道:“当然没有,亏了你十一弟机灵,去找了两位重臣,又联络了其他权贵重臣,把皇后娘娘放了出来,如今宫里情势还算稳当,宫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大乱子。”当然了,时间长了可就难说了,她在心里悄悄补充。
昭宁精神稍稍振作,华鑫趁机问道:“你也是个好本事的,宫里和大皇子那里都在找你,竟一个也都没找到,还让你直接避过他们,跑到我这里来,你到底是怎么藏的?”
提起这个,昭宁略带得意地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跑到玉带湖上,扮成是伺候人的小丫鬟,这才躲了过去,哪里人多,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公主会到那种地方去,我听说宫里出来人找我,本想跟着回去呢,结果那个来找我的人却被我认了出来,是大皇子身边的一个侍从,我这才知道他们也假扮做宫里人来找我,我分不清谁是真的来找我的,便只能暂且先躲了起来。”
玉带湖是那些才子佳人常爱去的地方,平素人就多,华鑫听了讶异道:“你胆子也忒大了些,然后呢?”
昭宁继续道:“到了晚上,人渐渐少了起来,我怕打眼就溜了出去,叫了辆马车,却不敢说直接到谢府,让他停在有三四条街远的地方,自己走了过来。”
华鑫苦笑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这大半夜的,就算大皇子的人没找着你,万一被骗子拐子捉去了,只怕后果更严重。”
昭宁摆手道:“还指不定谁骗谁呢?”她苦着脸对华鑫道:“我旁的人不敢相信,如今只剩了你了。”
华鑫翻了个白眼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此时已经端上了饭,华鑫递了筷子给她,她勉强吃了几口,又吃不下了。
华鑫叹气道:“我府里如今只怕比宫里还安全些,你且放心住几日,我去派人捎口信给钟家,让他们告诉皇后你在我这里,省得皇后担心。”
昭宁捏着筷子犹豫道:“其实我想进宫陪着母后。。。”
华鑫摆手道;“你可别,你在宫里,只怕娘娘更担心。”她又劝慰道:“大皇子这番虽然布置的好,但全仗着一个‘快’字,只要咱们能撑得下去,等着你四哥带人赶回来,就不必担心了。”
昭宁咬着下唇道:“好吧。”
华鑫怕她又偷溜,连忙道:“你在府里好好住着,肯定是无甚大碍的。”
昭宁点了点头,神情却不甚开怀。
华鑫正要再劝几句,就听门外又有人敲门道:“小姐,赵家老爷那里又出了些事。”
华鑫如今已经烦闷至极,冷声道:“他们又怎么了?!”
外面那人迟疑着道:“他们听说大皇子造反的消息,觉着咱们谢府不太太平,所以便闹着要走。”
华鑫正要点头让放人,忽然又看了昭宁一眼,心里一动,抬高声音道:“他们把谢府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告诉他们,早上让他们走他们不走,如今可是没机会了。”
那人迟疑道:“这。。。到底是亲戚。”
华鑫冷声道:“有这么整日给人找麻烦的亲戚吗?!跟他们说,若是再敢吵闹,明日的三餐就全断了。”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道:“你命人去看着他们,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刻向我回报。”
外面那人躬身应了,转头下去办,
昭宁疑惑道:“亲戚?你们家的亲戚来了?”
华鑫给她盛了碗汤道:“可不是,一屋子极品,整日的闹事不消停。”
昭宁接过碗犹疑道:“可到底是你哥哥亲娘那边的亲戚,你这样慢待是否不太妥当?难保不会被你哥哥责怪。”
华鑫摇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要怪就怪他们没赶上好时候。”她抬起头,半打趣道:“你如今在我这里,我可得小心着些,若是有个磕了碰了的,那不皇后娘娘不是得拿我的命抵?”
昭宁拍了她一下,华鑫冲她一笑,让丫鬟去收拾床,好在她的床够大,睡下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如今昭宁找到,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一觉睡得也沉,直到半夜,才被一阵拉扯给拽醒了。
华鑫揉眼问道:“又怎么了?”
昭宁没说话,拉着她跑到窗边,华鑫先是迷蒙了一会儿,又微微张大了眼。
皇宫那里,不知何时起了冲天的火光!
☆、104|98
此时的天已经有些泛白,远处红艳艳的颜色格外清晰,衬得满天星都没了光彩,两人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漫进屋里的晨露沾湿了两人的衣裳,她们这才回过神来,相对无言。
昭宁此时格外沉默,扶着窗边的手却根根泛白,才神情有些恍惚地问华鑫:“你说这次。。。咱们能赢吗?”
如今万事都没个定数,谁知道到底是赢还是输,华鑫想了想,还是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着些,如今各方重臣都站在咱们这边呢,咱们肯定能赢。”
昭宁点点头,神色稍稍开怀,华鑫正欲再跟她说几句,就听门外又有人来报:“小姐,那赵家人又闹了起来。”
华鑫换了衣服走出去,皱眉问道:“不缺吃不缺喝的,又怎么了?”
那来报的丫鬟是华鑫房里的大丫鬟绿橘,虽不比大力亲近,但也是一等一的周到妥帖,专门被华鑫派去看着赵家那一屋子极品。绿橘面上带了几分恼火无奈:“也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昨日还好好的,死活不愿意离开谢府,怕离了这里没了仰仗,如今却闹死闹活地非要走,活似府里有吃人鬼儿。”
华鑫听她一串比喻用的精妙,笑道:“如今府里不大太平,他们想走也是人之常情。”她笑着笑着,脸色忽然一变,笑意收敛,问道:“他们是几时开始发作起来的?”
绿橘想了想道:“具体的不记得了,但大约是那两位宫里派来的随侍刚走那阵儿。”
那两人刚走,可不是就昭宁刚来?华鑫脸色微沉,对着绿橘道:“你且等等,我跟你瞧瞧去。”
她回身看着昭宁眼巴巴地看着她,便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听能说的吗?”
昭宁迟疑着道:“昨日我刚进你府里,便在花园那里见了个人影,但当时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那人影一闪身就没了,我当时心正慌,也没敢多看,你说她会不会发现我了?”
华鑫脸色有些阴沉,埋怨道:“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昭宁讪讪道:“我这不是怕看错了让你更烦吗?今儿个你家亲戚闹着非要见你,我这才觉着不妥当的。”她顿了顿,正色道:“那家人。。。你若是能处置就处置了吧,别一时心软,我这可不是为了我,你若是被人知道私藏了我在府里,大皇子那里势必要派了人来硬的,到时候咱们俩就只能在地下做姐妹了。”到底是皇室女,杀伐果决,倒没有一般闺阁小姐的优柔。
华鑫啐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地下不地下的?!”她又冲着昭宁点头道:“我省的了。”然后跟着绿橘走了出去。
她一到西边院子,就见哪里围了好几个相劝的管事,还有更多的看人的护卫,赵明犹自愤愤,口中骂着些‘狗眼看人低’‘不敬长辈’‘没有王法’等话。
华鑫提着裙子,不急不慢地走了进去:“叔叔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多留您住几日,怎么就成了狗眼看人低了?”她一边说,一边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怕一会儿有些话不好教旁人听见,只留下大力陪着。
赵明一见人少,声气立刻壮了起来,高声道:“我警告你谢郁陶,就是你老子如今在这里,也不过和我是个平辈,待我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辈,竟然把我们一家子生生禁了足,还有没有点伦常了?!”
华鑫诧异道:“外面正值兵乱,我怕叔叔一家子出去出了事儿,这才好心叫叔叔一家子特地留在谢府,这怎么就算是没得伦常了?再说了,昨日叔叔不是硬是要留下吗?怎么今日换了口气来了?”她又叹息道:“我左右是个不讨好的,放人也不是,不放人也不是,真是。。。哎!”
赵明眼珠子转了转,连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这才想起我在京里另有位友人,他住的离皇城远,只怕还安全些。”
华鑫冷笑道:“叔叔说的那位亲戚,不会是大皇子吧?”
赵明脸色一白,闪过几丝慌乱,随即又故作镇定道:“大皇子,这跟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华鑫也不理他,转头看向瑟瑟的赵怜儿,微笑道:“敢问昨日怜儿表姑娘在何处呢?”
赵怜儿到底比不过两个老的,听她这么一问,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我,我哪里也没去,就在西院里呆着,哪里也没去,哪里也没去。。。”
华鑫微笑道:“我不过闲话几句,表姑娘紧张什么?”她又抬起手,理了理上面的金扣道:“我今个听人说有人在花园见到怜儿姑娘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她看着赵怜儿,一字一句地道:“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腿,所以死的会格外早些,你说是吗?”
赵怜儿瘫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明勉强道:“你带了来路不明的人进府,等于是要我们的性命,难道还不许我们自保?!”
华鑫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冷冷道:“你们安生地在府里呆着吧,必然不会害了你们的性命,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定然不会再手软的!”她抬步出了门,对着护卫吩咐道:“不管出了什么事,决计不能叫这家人出这座院子,若是他们再敢吵闹,那就先清清静静地饿上他们几顿。”
护卫也不废话,点头应了。
华鑫一脸着恼地跟着大力出了门,恨恨道:“你瞧瞧这叫什么事儿?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反而还惹了一身骚,早知道就不放人进来了,真是!”
大力没说话,眼底的煞气却时隐时现。
华鑫转头问道;“如今外面的情形怎么样啦?皇宫那边如何?”
大力点头道:“皇宫倒还好好的,昨日东华门一度失守,幸好白老将军当机立断,立刻命人抢了回来,如今皇城内外正激战着呢,怕是没功夫顾得上咱们。”她补充道:“还有其他府邸也都完好,据说大皇子本来是想攻下几个权贵府邸绑几个女眷妻儿,好威胁守皇城的男人,不过人家到底也不是吃素的,不是趁乱跑了就是拼死抵抗,大皇子碰了一鼻子灰,又怕耗费兵力,便只能收手。”
华鑫嗤笑道:“也难为他了,这种下作手段都能想出来,真是不堪。”
大力耸肩道:“据说不是他想的,是姓阮的想的。哦,对了,如今街上不让随意出入,稍有不慎就动刀子杀人,咱们要出府采买暂时是不能够了。”
华鑫点头道:“幸好我备下的及时,咱们的东西都有富裕,总不至于太狼狈,其他府邸呢?”
大力点头道:“都听了您的建议,也早早地把东西备下了。不过。。。防着人攻打谢府暂且不必,但防着流民还是必要的。”
华鑫疑惑道:“流民?”她略想了想道:“我对这个也不懂,就交给你全权安排吧。”
大力应了声,自己跑去忙了。
事实证明,大力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她们早上还在商议流民暴|乱之事,下午就有流民来攻打谢府了。
说是攻打其实还是抬举了,这帮人平时就是京里那些欺压良善,鸡鸣狗盗的市井之徒,如今京里动乱,别的人家都惶惶不可终日,唯独他们上蹿下跳极是开心,趁着打仗纠结上一伙人,跑去那些平日想都不敢肖想的高门府邸发一笔横财。
华鑫站在正门口,听着门外轰隆隆地响声,眉宇间难免有些担忧,大力倒是镇定自若,指挥着人轮番着上,谢府护卫居高临下,一轮又一轮地放箭,不一会儿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倒下一片,剩下的那些有心有不甘的,口里兀自叫骂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