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侯爷’两个字,青竹的肩头明显又缩了缩,害怕不言而喻。
回过头,对青竹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看的青竹心中一阵心惊,下意识摇头,只听言昭华又接着说道:“你猜……侯爷会向着谁?”
言昭华的问题青竹自然是回答不上来确切的答案,犹豫着说道:
“自然……是帮小姐的了。毕竟是亲父女,血浓于水……”
言昭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就就回过头去,继续将花盆里的小草除掉,将手里的青草捏在指腹之间,搓、揉出青色的汁液,染绿了手指,冰潭一般的目光盯着那绿色失神。
侯爷向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言昭华是从来没有奢望过,言修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她太了解这个父亲了,从始至终,他的心里最爱的只有他自己,女人和儿女不过就是他人生锦上添花的东西,可有可无,上一世她被谢氏那样整治,言昭华不相信言修会一点都不知道,可是他从来没有出手帮过她一把,一次都没有!当谢家门庭没落之后,他也没有和谢家有过什么来往,更别说是帮助了,对于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言昭华怎么可能还会对他有任何期望呢。
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委曲求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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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言修从外面和同僚们吃酒回来,刚进房就看见谢氏从椅子上站起来,猛地背过身去,走过去一看,谢氏双眼通红,问道:
“怎么了这是?”
谢氏用帕子拭泪,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言修又问,她还是不说,言修只好喊了王氏进来问,王氏一五一十的就把这回子的事情告诉了言修,当然避开了谢氏因为嫉妒红渠勾引侯爷才受处罚这件事。
言修听了之后也有些意外,说道:“就为这个?人……打了就打了吧,不过几个犯了错的奴才,最多送庄子里去,犯不着因为这事儿你们娘儿俩闹别扭。”
在言修听来,不过是打了几个奴婢,下手虽重了些,可他也不会为了几个奴婢搅乱了后院安宁,可谢氏却不这么想,带着哭腔说道:
“事情虽小,可也能看出来大小姐变了,从前那样天真善良的姑娘,如今却对人下这样的狠手,也是我教的不好,可我从来也没亏待过她,犯得着这样与我争锋相对吗?今日是打了几个奴婢,可她这凶悍名声要是传了出去,世人都只会说我这个继母的不好。从前我姨娘就和我说,继母不好当,可我素来景仰大姐姐,觉得以大姐姐的品行留下来的孩子,该当也是仁慈善良,听话懂事的,在这之前也确实很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夜之间竟像是变了个人,我,我……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谢氏的话让言修抓了抓额头,他最烦处理这种后宅之事,在他看来,女人只要安分守己的待着,不要一天到晚的找事烦他就是好的,谢氏从前很少有后宅的事情来烦他,今日这事儿听她说着就觉得复杂,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谢氏这是把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了。
谢氏一边哭诉,一边偷偷看着言修的神情,见言修并不是想要给她做主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慌,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既然已经把这事儿说出来,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继续下去了。
“大小姐和二少爷,我自问对他们比对宁姐儿对彦哥儿好,宁姐儿就不必说了,府里吃穿用度,她哪一样比得过大小姐的,我若是有私心,哪里会不照顾自己的孩子呢。再说彦哥儿,侯爷说少爷们要读书,可谦哥儿素来冷淡,不喜与彦哥儿一同,我便巴巴的,不远千里替他请来了鸿儒杜先生,杜先生多大的才名,想必侯爷比我清楚,彦哥儿不是长子,我对他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请的不过就是京城中一般书院的先生,我这个继母做的哪里不如人意,竟不知道会招来这样的对待,我,我真是有怨无处申,有苦说不出,这天下继母果真是这样难做吗?”
谢氏的话倒是稍稍的说动了一些言修,不满的情绪稍稍缓解,拍桌子说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今儿这事儿的确是华姐儿的错。来人呐,去把大小姐喊过来给太太赔罪。”
王氏和谢氏交换了个眼神,对言修的态度不是特别满意,最起码没有她们想象中那种知道女儿变恶后的暴跳如雷的样子,不过,最起码侯爷还是愿意替太太做主的,本来也只是想争一回面子,只要言昭华过来斟茶道歉了,那这一局就算是打个平手好了。
没多会儿的功夫,言昭华就给喊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罗花绡纱的长衣,外头罩着一件蝶穿花的藕色宽松褂子,头发也散了随意挽了个堕马髻,配了一支简单的珠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让她看上去越发清纯无害,她一副已经梳洗过准备回房却被人突然叫过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的样子,不过面容平静,沉稳有度,倒是将谢氏的梨花带雨,双目泛红——这等小家子气给比了下去。
“给父亲,太太问安,不知夜里喊女儿过来,可有何事?”
言昭华雪肤玉肌,说话轻声细语,言修本来还有些生气的,不过看着如此乖巧美丽的女儿,心里的火就消了一半,对言昭华招了招手,言昭华就站起来走了过去。
“今日你青雀居中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这也下手太重了,不知道你太太平日里管家吃重,还要寻这些事情惹她心烦做什么?对谁不满意了,直接赶出去就好了,你是长宁候府的大小姐,无需做那自损身份的事情,这要是传出恶名,不仅连累了太太被人说教导无方,还让你自己落个不贤良的名儿,呈一时之气,绝非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明白吗?”
言修一番话,倒是让言昭华有些意外,居然没有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帮着谢氏打压她,居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还能和她说出这样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并且语气中丝毫没有折损她的意思,反而是谢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哪里还听不出来,言修这番话不仅是安慰言昭华,还在说她不聪明,管家吃重,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今晚要言昭华来道歉的事做的有些小家子气吗。
原本是想让言修认识认识这变了善良心性的女儿,可他倒好说话也没个重语气,谢氏将目光落在言昭华身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点明白言修为何对言昭华改变了态度,因为言昭华现在这身打扮,像极了当年的谢薇,谢薇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夜里和姐妹们见面,也喜欢这样简单轻松的装扮。
谢薇是个多疑的人,并且是个一旦疑心,就再也收不回来的人。她现在心里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言修对谢薇旧情未忘,看见和谢薇相似的女儿,顿时就百转愁肠了。
言昭华感觉到谢氏在看她,并不与之对视,就像是毫无所觉般,但这样的漠视在谢氏看来,那就是十分明显的轻蔑……当年谢薇对她也是这般毫不在意,此刻的言昭华看在谢氏眼中,就像是被谢薇附体了,竟让她看出了当年谢薇身为嫡长女的冷傲来,心中更是恨得牙痒。
她和言修成亲十年,自问一般妻子会做的事情,她全都替言修做了,可言修虽然对她相敬如宾,却始终隔着一层,疏疏离离,清清冷冷,再加上他对女人来者不拒,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更加不纯粹了,可是在这一刻,谢氏几乎可以断定,言修心里一直藏着的人,就是谢薇,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吧。
“看着我干嘛?没听明白?”
言修将言昭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言昭华回过神,对言修点点头,说道:“女儿明白了。今儿这事确实是女儿急躁了,只是我想着红渠在太太这里犯了错,被太太打了二十板子,太太定是嫌弃我御下不严,这才动了整治仆婢的心,本意也是替太太分忧的,没想到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给太太徒添烦恼,是女儿的错,女儿这便给太太赔罪。”
言昭华的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并且丝毫没有推诿逃避的话出来,干净利落的做出了决定,并且毫不含糊,款款走到谢氏面前,落落大方的对谢氏福了福身子,轻声细气的给谢氏道歉:
“太太莫要见怪,红渠之事我有推不开的责任,知道她毛手毛脚,就不该让她给太太送经文来,这样也就没了今日的意气用事,请太太别生我气,我给太太赔罪了。”
谢氏气得鼻孔似乎都冒烟了,哪里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僵笑着应下言昭华的歉意,趋身向前将她扶起。
原本以为这一切到此为止,可没想到言修一句话,又让谢氏心惊胆战起来。
“红渠?就是你身边那个小丫头?”
谢氏心中警铃大作,只听言昭华回道:“是,正是那日随我来主院的小丫头,看着是个稳妥的,平日里也没犯什么错,可不知怎的,今日就毛手毛脚打破了太太佛龛前的花瓶,太太罚她本是应当应分,不过是我太过小心,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出了岔子,便想趁此机会,将身边一些犯了错的人一并处置了,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父亲和太太不要再为此事伤神了。”
谢氏在心里将言昭华这臭丫头骂了个狗血喷头,臭丫头根本就是在用软刀子捅呀!谢氏不想让言修知道她处置红渠的原因,毕竟善妒这可是女人的大忌,因此告状的时候她都是避开了说的,没想到言昭华在这里等她,一下子切入了她的软肋之中。
偷偷看了一眼言修,只见他正打量着自己,谢氏心里一慌,便说道:“哦,就是那丫头,我那佛前的花瓶是在白马寺里清一方丈那里求来的,和佛龛一起开过光,我素来信佛,谁知道那丫头居然毛躁打破了花瓶,我怕佛祖怪罪,这才……”
反正不管这个理由怎么蹩脚,总比她主动承认因为吃醋才打的红渠要好。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谢氏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没想到言修并没有出言责怪她,只做出恍然样,点了点头,说道:
“哦,你那佛龛确实是宝贝,如此说来,当真是那丫头活该了。”
有了言修这句话,谢氏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些,瞥了一眼言昭华,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这目光让谢氏觉得双颊臊红,言昭华的目光就像能看穿谢氏的肚肠心肺一般,将她的恐惧和尴尬尽收眼底,让谢氏觉得十分难堪。
言昭华本就没想通过这件事解决了谢氏,不过就是吓吓谢氏,亏她和言修夫妻十年,却还是没搞懂言修这个人,这种情况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言修不可能为了一个丫鬟而对她这个正房夫人如何,然而她却吓成这样,可见这十年的夫妻生活,她过的也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顺风顺水,最起码,言修其人,并不如他温文尔雅的外表那般好伺候。
“好了,没多大点事,还闹到个半夜,都歇了吧。”
言修这般挥手说道。
言昭华立刻给他行礼,低头恭顺说了一句:“是,女儿告退。”
说完之后,便不耽搁,干净利索的转身离开了,言修见女儿走了,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谢氏正要上前给他宽衣,却被言修一手隔开,整了整腰带,说道:
“今儿我去偏院里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谢氏看着言修离去的背影,暗自咬牙,侯爷这是生她的气了,今夜原本是该宿在她房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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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染香在房里养好了伤之后,就回来和青竹一起伺候言昭华了。
上回青雀居里发生了那件大事,如今青雀居里的气氛已经安分许多了,有些之前心里有过动摇的下人们如今也安定了,被杖责的五个人,全都是太太的人,可大小姐处置起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除了听说太太在主院里发了一通脾气,对大小姐却未敢有任何处罚,这个举动让青雀居众人瞬间就明白了,大小姐就算从前软弱,可一旦被逼急了,哪怕是太太也制不住,更何况,就从伦理上说,嫡出大小姐的身份,未必就比继室夫人差吧,这几年大小姐的有意避让,倒让大家忽略了这个事实——太太她是继室啊,身上并无品级,连‘夫人’的称号都不能享有呢。
如此这般一番心里挣扎后,大家也就不再三心二意了,反正他们是在青雀居做事,横竖能决定他们去留的是大小姐,没有逆天的大利,实在犯不着偏向太太去做那危险的交易嘛。
染香端着托盘走进房,对言昭华说道:“小姐,二公子不在学堂。”
一早起来,言昭华就让染香去给言瑞谦送乳鸽枸杞汤去,染香这是回来复命了。
言昭华在写字,听了染香的话说道:“还是不收吗?”
染香立刻将东西放在一旁跪下请罪:“奴婢该死。二公子说他现在不饿。”
言昭华依旧没抬头,只是摆摆手让染香起来,然后说道:“放火上煨着,过会儿再送。”
染香和青竹对视一眼,并不敢多言,只应了一声‘是’就下去了。
言昭华今日穿着清雅素淡的白玉兰散花袄裙,外罩水烟色缎绣氅衣,梳着寻常的元宝髻,只用一根白玉兰的纤细玉簪装点,全身上下没什么饰品,颠覆了往常环佩叮当的形象。虽然同在闺阁中,不过上一世少女时的言昭华更多的时候都打扮的比较艳丽,因为言昭宁生的艳丽,所以她的打扮都是那种大红大火的颜色,看着醒目又热情,谢氏也喜欢让言昭华穿那样的衣裳,当时的言昭华并不知道自己不适合那样艳丽的打扮,她生的纤细柔婉,五官灵动精致,一双杏儿般的剪瞳仿若会说话般,有种令人不可亵渎的纯美,穿着艳丽,反而将其本身的空灵纯澈特点给掩藏了,虽依旧漂亮,但终究少了灵气,不如言昭宁那般火热自然。
这样的情况也是后来言昭华才意识到的,可是那时候就是想改都来不及了,人们对她的印象早已定格,再也没有机会翻转了。
言瑞谦是谢薇难产生下来的孩子,据说当时母子都危险,言修倒是果断,要弃小保大,谢薇却是不肯,怎么也不愿用孩子的命换自己的,一番挣扎过后,孩子终于出来了,而谢薇也气力用尽,下面血流不止,没两天就去世了,留下了言昭华和言瑞谦这两个孩子,言昭华还好,言瑞谦从此以后就被贴上了害死生母的标签,不仅言修对他没有感情,就连谢家也对言瑞谦颇有微词,以至于两家对这个孩子并不关照,言昭华小时候不懂事,也和旁人一起,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说了很多伤人心的话,讥讽嘲笑亦时常发生,也是到了大了,她看清了谢氏的为人之后,才渐渐的了解了一些弟弟的处境,为自己所作所为后悔不已。
她重活在十二岁,之前对弟弟的刻薄印象早已在言瑞谦的心中形成,想要扭转实在不易,言昭华去学堂找过他,但言瑞谦却避之不见,她就只能给他送东西,可是无论她送什么,最后言瑞谦要么不收,勉强趁他不在送进去,他发现之后,也会很果断的给她送回来,坚决不收她的任何东西。
青雀居的事件过后,谢氏倒是稍微的安分一些了,不过那一回的出手,言昭华把她和谢氏之间的平静算是彻底打破了,府里人如今都知道,太太和大小姐已经撕破了脸皮,都绷着神经,等着下面再发生事情。
但很奇怪的是,从那之后,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眼看着就到了定国公夫人柳氏的五十岁生辰日了,谢氏这些天都在替言昭宁选衣裳首饰,倒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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