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反将了耶律贤一军。
耶律贤脸色顿时一变,看着石韦那淡淡的笑容,知道自己的意图,已为眼前这个宋使看穿。
耶律贤那病态的脸上,渐渐的竟浮现出几丝阴冷之色,石韦却全然不惧。
“朕若是不答应呢。”沉默许久,耶律贤忽然道。
石韦淡淡道:“陛下若不答应,下官只好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我家陛下,到时候这燕云十六州到底归谁,贵我两国就各安天命吧。”
石韦虽未明言,但暗示的已很清楚:若不答应,两国唯以兵戎相见!
耶律贤的脸色陡然一变,目光中迸射出愤怒之色。
不过,那怒色却转眼变为了惊奇。
他忽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上前,从桌脚捡起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根金簪。
石韦也是觉奇怪,自己这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金簪,方才怎么没注意到的。
而且,不过是一根金簪而已,为何会让耶律贤如此好奇。
突然间,石韦的心头一震。
他想起来了,先前萧绰来的时候,头上就戴着这根金簪。后来自己抱她入内时,这簪子大概就不小心掉落在了这里。
糟了,莫非他看出了破绽不成?
耶律贤端详着那支金簪,眼神越来越狐疑。
“陛下,不过是一金簪而已……”
石韦话音未落,耶律贤突然间跳了起来,向着内室便冲了进去。
石韦大惊,急是跟了进去,“陛下,你身有不适,慢着点。”
这病殃殃的耶律贤,这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走得脚下带风,比及石韦追上时,他已闯入内室。
耶律贤一眼便看到了那鼓起的被子,很明显里边正睡着一人。
“里边是谁?”耶律贤冷冷的问道。
石韦越来越心虚,嘴上却讪讪笑道:“下官不敢瞒陛下,这是皇后娘娘送给下官的一名宫女,说是听说下官被行刺,所以让下官压压惊。”
耶律贤脸上的狐疑,并没有因石韦的回答而消除,相反还有增无减。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金簪,一步一步的挪近了床前。
石韦的心在砰砰直跳,神经紧绷的几乎要断掉,他脑海里已经有闪现出耶律贤掀开被子后,那种惊怒万分的画面。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有那么一刻,石韦的目光甚瞟到了旁边的一只花瓶,心想干脆一瓶子砸子这辽国皇帝算了。
他还是忍住了,外面皆是辽兵,里面稍有异响,这些契丹人就会冲进来把自己剁成肉酱。
可是,如果给耶律贤看到赤身的萧绰,缩在自己的被窝里,难道自己还有生路吗?
石韦意识到,他可能是遇上了人生最大的危机,即使聪明如他,一时间也难以想出两全之策。
而就在他纠结不决之际,耶律贤已伸出那颤抖的手,哗的一声将整床的被子掀了开来。
一丝不挂,满脸羞愧,战战兢兢的萧绰,一下子便暴露在了两个男人眼里。
石韦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甚至有种窒息的错觉。
而耶律贤则彻底的僵在了那里,怔怔的看着一丝不挂的妻子,眼神中流露着是愤怒,是失望,还有难以置信。
“啊——”
怒气填胸之下,耶律贤张口便喷出一道血箭,捂着胸口便坐倒在旁边的椅上。
“你们——你们这——”
石韦猜想他是骂“你们这对狗男女”,但因血气攻心,导致他气虚神竭,连一句话都难以出口。
这也难怪,以耶律贤这般虚弱的病体,受了这么大刺激,没当场暴毙已经算是奇迹。
看着吱唔难语的耶律贤,本是惊惧的石韦,这时候突然间竟是平静了下来。
他走了过去,将惊慌失措的萧绰搂在了怀里,笑着对耶律贤道:“陛下,真是不好意思,都让你看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气死我也
石韦竟然当着耶律贤的面,搂着他一衣不遮的妻子皇后。
而且,石韦的手还不安份的在萧绰的身上游移安抚,根本不把耶律贤放在眼里。
见得这般情景,耶律贤气血攻心,又是喷出一股血箭。
“你们,你们——”
耶律贤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张着狰狞的爪子,想要扑过来跟石韦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他气虚力弱,脚下还未挪动一步,双腿一软便坐倒在了地上。
“陛下~~”床上的萧绰惊叫一声,尽管满脸的羞耻与恐惧,还是下意识的想下去扶他。
石韦却用力将她的腰一夹,拉着不让她下去。
“他明明是一个病殃子,根本无法给燕燕你想要的,他却还一意孤行的强娶了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去同情他。”
石韦冷嘲热讽之际,手已滑至了她的淑峰上,轻柔的抚揉着。
本是惶恐的萧绰,给石韦这般一抚慰,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眼眸中闪过一丝迷离。
瘫坐在地上的耶律贤,眼珠充血,恨得咬牙切齿,但除了怒视之外,却连一声喊叫都发出不声来。
石韦一把将萧绰搂入了怀中,端着那尖尖的下巴,饶有兴致的欣赏片刻,忽然深深的吻了上去。
萧绰给他这一吻搅得心魂乱撞,仿佛将那惶恐也忘了,半推半就几番后,索性紧紧拥着他,用香舌玉液回应他热情的激吻。
耶律贤眼睁睁的看着这对“狗男女”,当着自己的面公然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他的心如刀绞一般的痛疼。
口中的鲜血,大股大股的往外喷着,他的身子也跟着抽动起来。
热吻半晌,石韦又摸着萧绰的肚子,冷笑道:“你大概想不到吧,燕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我石韦的,我还要谢谢你把她们母子养得这般健康呢。”
最后一记重创,耶律贤如遭雷劈一般,整个人头昏目眩,闷哼一声便是栽倒在了地上。
“成功了么?”
石韦得意的神情收敛,赶紧跳下床去,伸手去试耶律贤的脉博。
这位倒霉的大辽皇帝,此刻已气若游丝,脸色惨白,脉相也非常的微弱,大半个身子已是迈进了鬼门关中。
石韦长松了一口气,“他气血攻心,已经无药可救,再活不了几个时辰,这下咱们算是逃过了一劫。”
床上的萧绰,这时才恍惚大悟。
原来石韦见东窗事发,若是给耶律贤活着出去,纵使自己有宋使的身份,必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干脆心一横,故意的在耶律贤面前跟萧绰亲热,目的就是令耶律贤急火攻心,活活的把他气死。
只要耶律贤一死,萧绰这个皇后大权在握,就算是辽人疑心于他也可保无事。
眼下耶律贤气息奄奄的,看来是自己的险招奏效了。
“陛下~~”
萧绰从床上爬下来,伏在耶律贤身边哭了起来。
尽管她对这个病皇帝并没有多少真感情,但二人到底夫妻一场,眼见他丧命在即,萧绰岂会没有几分侧隐之心。
石韦容她哭了几声,便将那黑袍给她披上,沉声道:“别哭了,马上就来不及了,你且躲在屋里,呆会看时机就出去。”
说罢,石韦将那耶律贤拖至了外堂,将他放归了原位。
接着,他又将一路的血迹清洗干净,消除耶律贤进过内室的痕迹。
诸般事情都准备好后,石韦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快来人啊,陛下病发作了。”
外门守候的辽人一同,一窝蜂的便闯了进来,一见耶律贤满口是血的样子,无不大惊失色。
石韦则装着给他把脉的样子,沉眉道:“陛下血气攻心,必须要立刻回宫治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陛下送回宫去。”
他这般一吼,无形间便将自己的嫌疑带过,那班惶恐的辽人也不及细想,急是手忙脚乱的将耶律贤抬了出去,簇拥着离去。
辽人前脚一走,石韦后脚就把萧绰带了出来,趁着辽人的注意力,都被耶律贤那边所吸引,赶紧让萧绰低调的混了馆舍。
一切终于复归平静。
石韦一屁股坐了下来,冷风穿堂而过,他只觉背上恶寒不已,竟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杨延琪也闻讯赶来,一进门就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辽帝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如此重大之事,石韦又岂能跟她透露。
他便强颜一笑,不以为然道:“那辽帝跟我谈十六州的事,不想把所有的州都卖给我们,我当然不答应,谁想谈着谈着,那辽帝一着急上火,当成那样了。”
杨延琪信以为真,微微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大宋。”石韦的回答斩钉截铁。
以石韦的经验,耶律贤八成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他一死,辽国群龙无首,光立新君就要忙乎上一阵子,哪里还有功夫再谈十六州的事。
再者,辽帝一死,幼君继位,内部必生不稳,这正是用武力夺取燕云的大好时机。
以赵匡胤的非凡眼光,到时候必定会改变方略,抓住这大好的时机北伐,哪里还用得着花钱赎地。
而且,辽帝毕竟是在跟自己会晤时“病发”,眼下辽人是没时间起疑,辽帝一死必有人会心生怀疑,石韦当然不会傻到留在这里等着被猜忌,赶紧走人才是王道。
当下石韦便传出命令,命使团三百多号人暗中收拾行装,准备随时动身归国。
却说石韦这里紧锣密鼓的忙碌时,扮作宫女的萧绰已经悄悄的回往了宫中。
回到宫之后,萧绰赶紧将身子擦了一遍,洗去那些血腥味。
她这边刚刚的忙乎完,圣元宫那边就传来了急报,言是大辽皇帝病危,请皇后速去主持大局。
萧绰佯装大惊失色的样子,忙是挺着大肚子,慌慌张张的赶往了圣元宫。
迈进宫门的一瞬那,萧绰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方面她心怀着内疚,不希望耶律贤被自己活活气死。
另一方面,萧绰又很害怕,害怕耶律贤没死,如果是那样的话,死的人就是自己和石韦,连同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她便是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忐忑不安的进入了内宫。
众御医们惶恐不安的上来参见,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纷纷自责无能,向萧绰告罪。
看御医们这样子,想来耶律贤已经是无药可救。
萧绰松了口气,竟有些暗自庆幸,旋即她又自责自己铁石心肠,听闻丈夫将死,怎么还能高兴呢。
她便佯装震怒,将那些御医们大骂了一通,然后才心急火燎的进了去。
转过那仕女舞屏,萧绰的心一下子跳得更急促起来。
却见锦床之上,耶律贤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色惨白如纸,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乍一看还会让人误以为是个死人。
“陛下~~”萧绰容颜带雨,泣声便扑了上去。
她紧紧的握住了耶律贤手,发现他的手已冰冷,几无体温,这正是垂危将逝的征兆。
感受着那冰冷的体温,萧绰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脸庞滑落的泪水,悄然滴落在耶律贤的脸上,那一丝泪的温暖,似乎浸入耶律贤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接着,耶律贤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绰看到耶律贤醒了过来,顿时花容惊变。
而耶律贤看到萧绰的一瞬那,僵硬的脸上却立时狰狞起来。
“贱……贱……”
愤怒的耶律贤想骂她一声贱人,但此刻他已是半死之状,嘴巴里像是被灌了浆糊一般,空张着嘴,却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见到他这样子,惊恐的萧绰情绪又重新安稳下来。
她过身子,将耶律贤的表情挡住,不让四周的下人看到。
然后萧绰凑近他耳边,歉然道:“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臣妾吧。”
耶律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手掐她的脖子,萧绰赶紧将他的手握住,嘴里道:“陛下你想说什么,臣妾在这里听着呢。”
耶律贤一腔的怒火,可惜却无法出口,只能干瞪着眼瞧着萧绰演戏。
萧绰附耳在他嘴边,装着倾听了半晌,忙是喝道:“陛下要立遗诏,还不快去准备。”
左右闻令,赶忙取来纸笔,连同皇帝的玉玺一并捧到。
萧绰便装着转述耶律贤的样子,矫诏称耶律贤死后,皇子耶律隆绪继皇帝位,皇后萧绰临朝听政,代掌朝政。
耶律隆绪乃耶律贤独立,眼下年不过五六岁,按照辽国的传统,幼帝继位,皇太后代掌朝政也不违制。
萧绰虽然情绪不稳,但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当此惊变时,还记得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这一道遗诏一下,便等于是确立了她在辽国的统治权威。
诏书拟好后,萧绰又把玉玺塞在了耶律贤手里,手把着手,强行的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盖了玉印。
说不出话,无力反抗的了耶律贤,只好干瞪着眼,任由萧绰摆布的立下了这道遗诏。
当那一道鲜红的印迹盖下之时,耶律贤的胸中的怒火也已烧至巅峰。
他眼眸充血,猛吐数口鲜血,仰天大叫一声,旋即倒在了床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兴师问罪来了
夜色已深,馆舍之中,石韦在来回踱步。
外面脚步声就没停过,人影来来往往的不时从窗户前晃来晃去。
自“耶律贤事件”过去已有半天,外面依旧是一片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石韦却很清楚,那静谧的夜色中,正酝酿着一场剧变。
幽州城就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喷涌而出。
石韦可不想留在这里,等着被滚滚的岩浆烧死,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回到故国。
房门推开,杨延琪扶着剑进来,“大家都已经收拾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石韦点了点头,拿起一封书信交给杨延琪,叮嘱道:“你把这道文书派人送往辽人衙门,明天一早咱们就起程。”
“嗯。”杨延琪接过文书,转身就欲离去。
正当这时,熊青叶匆匆的赶了来,神色凝重道:“大人,事有不妙,外面街上忽然出现了大量辽兵,正在包围整个馆舍。”
石韦的心头咯噔一下。
辽人在这种时候突然增兵,这显然是一个坏信号。
莫非耶律贤没死?又或者萧绰没有及时控制住局面?
“告诉大家不要慌,严加戒备,你们跟我出去看看。”石韦镇定心神,带着一众部下匆匆的赶往了大门口。
此时馆舍的大门外已是一片通明,无数火把将大门口附近照得耀如白昼。
大门左右的兵力已增加了近两倍,三百多号全副武装的军士,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看这辽兵这帮汹汹之势,就差一声号令冲进来杀个血流成河了。
石韦扫了一眼众辽兵,暗吸一口气,昂首从容的向门外走了过去。
门口的辽兵立刻排在一列,将石韦的去路封住。
石韦瞪了对方一眼,厉声道:“本使要出去面见你家大臣,还不快将路给本使让开。”
门口的契丹武士们如铁塔一般站着,纹丝不动,完全无视石韦的喝斥。
旁边的杨延琪当场就怒了,拔剑出鞘,清喝道:“谁敢挡路,姑奶奶就砍了他的人头。”
杨延琪这般一拔剑,几百号辽兵也纷纷拔出兵刃,紧接着,石韦身后宋军战士,刀剑急是拔出。
金属摩擦之声一时大作,双方剑拔弩张,隔着一道大门对峙,眼看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石韦不傻,这要真动起手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方才那般厉喝,说不好听点就是在虚张声势,眼下辽兵半步不肯退让,他心里边顿时就虚了。
只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