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翰林医官使石大人来了。”宋泽兰伸手介绍,同时又用绢帕为其父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躺在床上的宋元翰咧着嘴骂道:“什么狗屁石大人,医官院的人都是废,老子我哎哟——”
看来这宋元翰也是个暴脾气的人,先前几位御医没能治好他的病,惹得他对整个翰林医官院都充满了轻蔑。
宋泽兰抬头望了石韦,目光中有几分歉意。
石韦也不以为怪,只淡淡道:“侯爷你莫要动气,看你病成这个样子,再动气只会痛得更厉害。”
宋元翰本是想再骂的,但身子痛得难受,稍一动气就牵扯得更痛苦,只是没好气的瞪了石韦一眼。
石韦便将药箱放下,凑近前来,耐心的询问宋元翰的病情。
宋元翰连讽带挖苦的,罗嗦了半天才将自己的病情说了个清楚。
石韦大致也明白了他的病情。
原来这位顺城侯今早起来的时候,忽觉腰部异常的沉重,稍稍一走路就痛得要命,最初时他以为只是不小心闪了腰,但后来疼痛越来越厉害,连坐都坐不住,只能横躺着。
宋家人眼瞧着他这情形,料想是得了突发奇症,急是向尚药局求助。只是几位御医来了都束手无策,被这侯爷骂得狗血淋头,无奈之下,只好请石韦出手。
石韦听了宋元翰的描述之后,便又为他号了一番脉。
以石韦的医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没有见识过,以往的病,号过脉,问过诊之后便有了结论。
但是今天,诊查了许久,他竟然仍有疑惑未解。
“石大人,我爹爹他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宋泽兰惶惶不安的问道。
石韦道:“侯爷这腰部剧痛,再根据脉相,应该是伤到了肾。”
“伤了肾?”宋泽兰显得有些疑惑,“这怎么会呢,爹爹他平素极重养身,饮食起居都很正常,更没什么坏的习惯,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伤到了肾呢?”
石韦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侯爷除了饮食起居正常之外,不知其他方面的,比如那个什么……”
石韦翘了翘眉毛,作了个暗示。
“那个什么?”宋泽兰却是一脸的茫然。
石韦所指的,自然是纵yù之事。
以顺城侯的地位,家中想必也是三妻四妾,若是好sè成xìng,夜夜快活,jīng气损耗太大的话,自然就会伤到了肾脏。
石韦跟宋泽兰也不太相熟,这种话当然不好直言,所以才想暗示,哪想这宋泽兰不知人事,完全没有会意。
“你也不用问了,老子明告诉你,老子我家里虽有几房妻妾,可老子却不是那sè中恶鬼,没你想的那么能折腾。”
躺在床上的宋元翰,瞧着石韦那小声的样,很快猜到了他要问什么,竟毫不顾忌,当着女儿的面大叫道。
宋泽兰这下明白了什么意思,脸畔顿时涌起一抹霞sè,回头抱怨道:“爹爹,你说什么呢。”
宋元翰大咧咧道:“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了,这个小子不就是怀疑我纵yù过度,所以才伤了肾的么,爹就明告诉他爹没有。”
面对着这位顺城侯如此“爽快”的回答,石韦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宋泽兰看起来温文尔雅,极是有教养,而其父却甚是粗鲁,真不知他是怎么生出这样xìng格相反的女儿的。
石韦心下感慨,却是皱着眉头道:“侯爷既然生活这么有条理,怎么就会伤到了肾呢,这病还真是有些奇怪呀。”
“石大人,爹爹这病严重吗?”宋泽兰见他神sè凝重,心里自是跟着紧张起来。
石韦安慰道:“侯爷的病虽然有点重,不过只需仔细调理也能痊愈,只是若不寻出病根,便无法避免下次复犯。”
“那爹爹的病到底是什么原因所致呢?”
“这个嘛,我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听得这话,宋泽兰还没什么反应,躺在床上的宋元翰却嚷嚷道:“还琢磨什么,你八成跟外边那些御医一样,都是帮没用的家伙,再琢磨下去,老子我就要痛死了,哎——”
顺城侯的鄙骂令石韦心中不爽,眉间立时掠过一丝怨意。
便在这时,他的目光猛的一闪,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嘴角边旋即掠过一丝冷笑。
“侯爷,麻烦你张张嘴,让下官瞧瞧你的牙齿。”
“……”
第一百九十章 牙口好
宋氏父女都愣住了,茫然的看着石韦,像是在看着一个怪胎。
石韦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那宋元翰从愣怔中清醒,马上又大叫道:“小子,你到底会不会看病,老子腰疼,又不是牙疼,你看我牙齿干什么?”
宋元翰的口气已是相当的无礼。
石韦压了许久,这下终于是火了,冷冷道:“宋侯爷,下官是真心实意想给侯爷看病,侯爷看来是不怎么信任下官,那下官只好告辞,就请侯爷另请高明吧。”
说着石韦拎起药箱就走。
眼瞧着石韦离开,宋泽兰顿时就急了。
“爹爹,这石大人可是大宋朝最好的郎中,连陛下的奇症都给他治好过,你把他气走了,还有谁能治你的病呀。”
宋泽兰又是抱怨,又是劝说着。
宋元翰只觉腰上痛得要命,又听得女儿这一番劝说,脾气也不得不压下来。
眼看石韦人已转过屏风,无奈之下,他只得摆手哼哼道:“好吧好吧,爹对他客气点就是了,你快去把他叫回来。”
宋泽兰大喜,赶紧提着裙子就往外追出。
她以为石韦生气,人已走远,只顾忙着去追,一转出门时,却冷不防前面正站着一个人。
收止不住脚步,宋泽兰啊的一声便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宋小姐,你这是要急着去哪里?”被撞的那人,双手扶着她,言语温和的问道。
宋泽兰抬头一看,却才惊见那人正是石韦,原来他并未走远。
此时二个贴身相扶,宋泽兰的双手正好按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而抬头之际。那张俊朗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和一个男人如此相对,宋泽兰还是生平第一次,只愣怔了一刻,她脸上立时泛起羞意。
窘羞之下,她赶紧从石韦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石韦却一脸的泰然。淡淡道:“宋小姐,方才没撞伤你吧。”
“没……没有……”宋泽兰有些紧张。结巴的回道。
回应之际。她悄悄的瞥了石韦一眼,当他看到那温柔俊朗的面庞时,心中不禁怦然一动。
“这真的是他么,他还是昨天那个邋遢粗鲁的男人,我难道是在作梦不成?”
宋泽兰有种如梦的错觉,她下意识的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那种疼到咧嘴的痛楚,方才让她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
石韦见她本是窘羞的样子,忽然间却咧了一下嘴。便疑道:“宋小姐,你真没事吗?”
宋泽兰赶紧抿起了嘴,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我真没事,石大人,爹爹他脾气就那样。方才失礼之处,我替爹爹向你陪不是了。”
说着她便屈膝盈盈一礼。
她低头之际,石韦嘴角却悄然扬起一抹诡笑。
顺城侯脾气虽然暴躁。但到底是皇亲国戚,石韦职责所在,自然不能一怒之下就一走了之。
但作为翰林医官使,石韦也得为自己辖下的几百号属下争得颜面,岂容他们随随便便被人呼来骂去。
石韦怒而走人之前,便已猜想那宋泽兰为了其父的病,必定会追出来,所以他一转过门就逗留着没走。
结果自然是正如他所料。
石韦很大度的笑道:“侯爷身上有病,气不顺也是正常,下官能理解。”
宋泽兰暗松了口气,看他的眼神中,不禁又添了几分敬意。
接着她又道:“我知石大人你医术超群,家父的病就有劳石大人了。”
石韦道:“救死扶伤,此乃下官本份,侯爷的病下官也不是不想治,可是如果侯爷坚持不让下官看他的牙齿的话,下官也无能为力。”
宋泽兰再露疑sè,心想这位石大人倒也真是怪,为什么非要看爹爹的牙齿呢?
她想不通,便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冷淡了他,所以今时他才故意想出这法来捉弄报复。
念及于此,宋泽兰便咬着牙,低声道:“石大人,昨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太介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改天可以再见一见。”
一听这话,石韦(最快更新)马上便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当下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宋小姐把我当什么人了,一码归一码,我石韦还是公私分明之人,何况,昨天小姐你貌似也没做错什么。”
宋泽兰听他如此坦荡,心中顿时又生惭愧,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如此揣测人家。
她羞意未平,这时又生愧sè,一时间形容窘怯,不知该如何时好。
石韦也不想为难于她,便假作不知,拎着药箱径直往内室走去。
宋泽兰长吐了一口气,略略平伏了下局促的心情,赶紧也跟了进去。
那宋元翰看到石韦进来,脸sè并没好多少,但也没再张口大嚷,只闷声躺在那里哼哼。
石韦给宋泽兰使了个眼sè,她便上前扶住其父,小声道:“爹爹,石大人想查看一下你的牙齿,你就起来给他看一看吧。”
“什么,老——”
宋元翰吃怒,正待破口说粗话,却被女儿狠狠的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爹爹,石大人是咱大宋最好的御医,他要看你的牙齿,自有他的道理,你就让他瞧瞧吧。”宋泽兰边使眼sè,边耐心的劝道。
宋元翰也是痛得没办法,虽然心有不爽,却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
宋泽兰大喜,赶紧将父亲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那宋元翰则闭上眼睛,不情愿的张开了嘴巴。
石韦凑上前来,盯着宋元翰的嘴望着了几望,又道:“宋侯爷,我不是要看你的嗓子眼,我是要看你的牙齿,麻烦你把嘴唇往里缩缩,把牙露出来行不。”
宋元翰那个郁闷啊,自己好歹是一侯爷,而今却像是一个得了蛀牙的小屁孩,给人这般指使着,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他心中愤然,却又没辙,只好忍气吞声,将那两排牙齿露了出来。
石韦这时才得以清楚的观察到他的牙齿。
这宋元翰虽然上了年纪,不过这牙齿却保养的很好,白白洁洁不见腐损,而且口气也比较清新,显然平素很注重口腔的卫生。
正是这他一口干净的牙,令石韦产生了怀疑。
这个时代并没有牙膏,普通百姓刷牙最多用点盐水,而盐的价格也不便宜,所有大多数的穷人刷牙,仅仅只是用清水漱口而已。
达官显贵就不同了,似宋元翰这样的皇亲国戚,自然不缺那几口刷牙的盐水。
但即使如此,光凭盐水的话,也不至于把牙洗的这般干净,而且还没什么异味。
石韦再仔细嗅了一嗅,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已经推测出了这其中的奥妙。
宋元翰呲着牙早不耐烦,见石韦看了半天也没个反应,眼一睁,不爽道:“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石韦直起了身子,已是一脸的胸有成竹,笑问道:“宋侯爷,如果下官没有猜测的话,宋侯爷你这一口的好牙,应该是用了苦参擦牙的吧。”
宋元翰的神sè一变,原本不耐烦的脸sè,陡然间变得骇然无比,惊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泽兰也惊奇的望向石韦,满心的疑惑不解,心想这个石韦竟然只凭看了看父亲的牙,就能猜测出父亲是用苦参擦牙,实在是神了。
面对着这惊异的父女,石韦却不紧不慢道:“苦参乃一味草药,有治风杀虫之效,确实可以用来漱口洁齿,只是它的xìng味却能伤及肾脏,并不宜年高之人使用。下官所料不错的话,宋侯爷的腰重疼痛,正是久用苦参擦牙所致。”
石韦这洋洋洒洒一番话,只把那宋氏父女听得是震撼不已。
如果石韦没经过方才看牙那一道,直接说出这病因的话,那宋元翰多半不会信服,觉得他是在胡扯。
然而石韦只凭观牙便断出了是用苦参擦牙,先露了这惊人的推断,然后再说出病因,这下便让那宋元翰惊得是叹服不已。
“石御医,我这病真的是苦参所致的么?”宋元翰颤巍巍的问道,方才的那般暴脾气已全然不见。
石韦淡淡笑道:“宋侯爷若不相信下官的判断,大可请别的名医再来瞧瞧,不过相信结果都是一样。”
宋元翰哪敢说不信,忙道:“信信,石御医医术这般神妙,老夫如何敢不信。”
宋泽兰也跟着道:“既是爹爹这病是苦参所致,石大人可有治病之方?”
“宋小姐不必担心,此病治之也容易,宋侯爷只消从今往后停止用苦参擦牙,再服下下官所开的补肾之方,不消月余,这腰病自然就会痊愈。”
石韦说着叫人拿来纸笔,提笔写下一道方子交给宋泽兰。
宋泽兰即刻叫下人去依方抓药,那宋元翰则是高兴得不得了,一把抓住石韦的手,哈哈笑道:“我说石御医呀,皇后娘娘说你是大宋朝最了不得的御医,老夫我先前还不信呢,今天一见,娘娘她说得真是一点没错呀。”
提及了宋皇后,石韦原本略有得意的心情,不知怎的就紧张了起来。
果然,那宋元翰刚刚夸完他,话锋一转,又向宋泽兰瞪道:“兰儿,你昨个回来还说人家石御医名不符实,你怎么能说瞎话糊弄爹爹呢。”
一听这话,宋泽兰的脸立时就红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差地别的男人
很显然,宋泽兰把昨晚约会之后,统统都告诉了顺城侯,告诉他石韦是一个怎样粗俗的人。
那宋元翰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对石韦的态度有些恶劣。
石韦倒是不以为然,若非经宋元翰提醒,他还差点就忘了昨晚之事。
“这下糟了,我的目的是恶心宋泽兰,让她主动推了这桩婚事,眼下发生这么一出,岂不是让我昨天的牺牲全白费了?不行,我得赶紧撤。”
心念一定,石韦忙拱手道:“方子下官已经开了,下官就不扰侯爷休息了,告辞。”
他说着也不待那父女二人有回应,拎起药箱就往外走。
宋元翰忙道:“石御医你这就要走啊,老夫还想留你喝上几杯。”
“不了,下官还有公务在身。”石韦脚步匆匆,头也不回,说话间人已转过屏风。
宋元翰急是瞪了女儿一眼:“兰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送送石御医。”
宋泽兰正因被石御知道,自己跟爹爹说了他的坏话而难为情,这时被宋元翰这么一催,只得红着脸追了出去。
石韦一路快走,转眼已至门外。
他还没走几步,便听得身后宋泽兰喊道:“石大人且留步。”
石韦假装什么声都没听见,只顾着大步流星的快走。
宋泽兰当真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喊声。一面继续喊着,一面小跑着追了上去。
只是她只顾追石韦,没留心脚下面。没追几步就被脚下石阶绊到“啊”的一声叫便摔倒在地。
本是大步流星的石韦,听得声后的shēn吟声,本能的回头一瞥。
当他惊见宋泽兰跌倒在地时,下意识的就想回头去扶她,只是方才挪了一步就又生犹豫。
见得宋泽兰捂着胳膊,一副痛苦的样子。石韦摇头一叹,还是跑了回去。
“宋小姐,你没事吧。”石韦关切的问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
这般一扶,二人难免身体再有接触,宋泽兰的脸畔顿时有泛红晕。
她不敢正视石韦,只着头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作为一个医生,石韦认的是眼见为实。他看着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