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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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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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仁的声音越来越远,窗外也越来越黑,渐渐的,一点天光都看不到了,宫人点起了灯笼,把寝殿内照得影影绰绰。
    钟唯唯坐得浑身僵硬,偶尔一摸,脸上全是泪水,止都止不住。
    “姑娘?”小棠轻轻敲门,她赶紧抹了脸一把,爬到床的最里侧去躺着,假装还在睡觉。
    小棠轻手轻脚走进来,俯身叫了她几声,见她一直不说话,就爬到床上去摸她的额头。
    钟唯唯躲不过去,只好假装迷迷糊糊地道:“别闹,我好困,要睡觉……”
    小棠连忙道:“该进晚膳了呢,陛下特意叮嘱要您起来吃饭。”
    钟唯唯拉起被子盖住头脸:“不吃,不吃,再叫我就急了啊。”
    “行,行,您睡,您睡……”小棠忙不迭地退出去,“您别拿被子盖着头脸啊,这么热的天儿,捂着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了。
    门才关上,钟唯唯就把被子掀开,大口喘气。
    外面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重华至少派了三拨人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又又也在门口小声问过小棠,小棠悄悄进来看过她好几次,次次都不忘蹑手蹑脚爬到床上摸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钟唯唯睁眼看着帐顶,把从有记忆起到现在发生过的那些事全部想了一遍,把最坏的可能和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
    三更时分,重华终于回来。
    他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盥洗更衣。
    不知是哪个宫人不小心撞到了盆子,弄得“当”的一声响,他立刻扶住盆子,阻止宫人请罪,直接把人全都轰了出去。
    此后殿内一片鸦雀无声。
    重华带着淡淡的水汽,轻轻在钟唯唯身边躺下来,侧过头,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温柔得就像是一个甜美的梦。
    钟唯唯的眼泪瞬间狂飙而出,她猛地扑过去,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重华身上。
    靠着他坚硬厚实的胸膛,听到他低沉有力的心跳,觉得他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和最坚实的依靠。
    她的眼泪很快浸湿了重华的衣襟,重华给她顺气,低声道:“怎么又哭了?还在为你和何蓑衣吵架的事哭啊?”
    “才不是呢,我这是想你想哭的。”
    钟唯唯既希望他往这方面想,以便打消他的疑虑;又怕他往这方面想,不分青红皂白就吃醋生气,真是纠结矛盾得要死。
    重华果然如她所愿,认为“她是为何蓑衣”而哭,气呼呼地闷声道:“不许哭了!不然小心我揍你!”
    “我停不下来,怎么办……”钟唯唯哭得直打嗝,这是她第三次哭得这样厉害。
    第一次是失去父母。
    第二次是和重华分手,离开苍山进京。
    第三次是知道自己中了不治之毒,不久于人世。
    重华真的生了气,翻身将她固定在身下,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肆无忌惮地把她胸腔里的空气全部吸了个精光。
    钟唯唯差点窒息过去,在忙着喘气救命和伤心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喘气救命。
    她忍住了眼泪,事情已经发生,哭了那么久,也没见事情有所转机啊。
    就算是为了不让重华担心难受,她也要忍住。
    重华见她终于不哭了,这才放开了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十分不开心:“钟唯唯,这是最后一次。”
    “哦。”钟唯唯抱着他的胳膊,像小奶狗似地拼命往他怀里拱。
    真是难得的依恋乖巧,重华所有的气愤都荡然无存,他粗鲁地把她搂在怀里,粗声粗气下了命令:“闭上眼睛!睡觉!”
    “哦。”重华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钟唯唯靠着他,听着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终于睡了过去。
    重华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头,亲了一下又一下。
    真是要命啊,天下是他存在的依仗,钟唯唯就是他的命根子。
    哭得这样厉害,恐怕不只是和何蓑衣吵架争执那么简单吧。
    他把钟唯唯放到枕头上,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梁兄跪伏在寝殿外的阴影里,毕恭毕敬地答复他的话:“属下按照安排,只是负责钟姑娘和皇长子的安全,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并没有去听。
    吵架是真的,请了大夫没开药也是真的……钟姑娘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是否担忧吗?没有,钟姑娘一直在笑,直到跟何公子吵架为止……”
    问了比不问还要让人生气。什么都不知道,就记住了跟何蓑衣吵架才生气这件事。
    重华没好气地把梁兄赶走,又折回去躺下,一肚子纠结,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挑战何蓑衣,把何蓑衣打得落水流花,直接杀掉算了。
    但又想到钟唯唯已经劝何蓑衣离开,何蓑衣这会儿想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最后赢家还是他,就又开心起来。
    阿唯始终还是向着他的。
    等他把钟袤收服,再把这姐弟二人的身份给搞定,从凤华门里把钟唯唯光明正大抬进宫来,何蓑衣这个老菜帮子就等着哭死吧。

  ☆、288。第288章 爱猫的梁兄

重华美滋滋地抱着钟唯唯一觉睡到大天光,见钟唯唯还睡得死沉,也没吵她。
    高高兴兴去处理政务,再吩咐张翼:“派个人盯着,看何蓑衣什么时候走,别让人打扰钟袤。”
    钟唯唯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小棠不怀好意地拿镜子给她照,镜子里露出一双金鱼泡泡眼。
    钟唯唯恨得差点把镜子摔了,听说又又要来看她,坚决不答应,让小棠拿了冰给她敷眼睛。
    再听说韦太后派人来请她,更是死活不肯去,装病哼哼不起来。
    她人比花娇的时候也就算了,勉为其难陪她们玩玩;这副丑样子,是要送上门去给人嘲笑吗?坚决不去!
    幸亏昨天重华突然出宫接她回来,又传召太医的事已经传遍了后宫,韦太后听说她病了起不来身,也就算了。
    于是皇宫里又兴起另一波热潮,由吕纯带队,大家一起来清心殿看望生病了钟唯唯。
    就算明知皇帝陛下此刻就在昭仁宫里和诸大臣议事,不会在清心殿里出现,并不会偶遇,但能留个贤惠知趣的名声也很好。
    钟唯唯哪里有心情应付这些事,全部都推了,实在烦得狠了,就躲到小仓库里去练习茶道。
    氤氲的茶香里,她渐渐放松下来,一遍又一遍熟悉的操作,让她平静。
    猛然间,她又产生了那种熟悉的被窥视感,她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也许是她产生错觉了?还是梁兄奉了重华的命令,悄悄盯着她?
    但不对呀,梁兄跟了她那么久,除非是有事,不然她基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钟唯唯起身,先看窗外,窗外夏光正好,一片浓绿阳光,几只粉蝶翩翩起舞。
    再看墙上,顺着柜子一个个摸索过去,一无所获。
    不知是不是因为确认这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消失了。
    钟唯唯喊一声:“梁兄。”
    梁兄无声无息出现在角落阴影处,静听她吩咐。
    钟唯唯道:“刚才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比如说,是否有人在附近偷窥?”
    梁兄迟疑片刻,摇头:“属下不曾发现有人在附近。”
    他所知道的那个暗道,只有陛下会进出,但是此刻陛下在昭阳宫处置政务,并不在这里。
    钟唯唯明显是不知道那个暗道的,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万一泄露了,下次陛下要用的时候,被揭穿怎么办?
    “那就算了。”钟唯唯再次坐下来,开始思考应对方式——她得把那些该处理干净的人和事处理妥当,尽量不让他们给重华添麻烦。
    梁兄再次隐入阴影深处,掏出一只特殊的哨子吹了几声,类似于蝉鸣的声音传出了房间。
    有几条隐藏在暗处的人影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纵出,到处搜寻可疑之人,包括那条暗道。
    然而什么都没找到。似乎确实只是钟唯唯的一个错觉而已。
    钟唯唯碾茶、烧水、热杯,请梁兄饮茶。
    “今天没有外人,我请梁兄喝一杯吧,算是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关照。更是为了前几天,我从芳荼馆里偷偷离开害你受累一事,向你赔礼。”
    梁兄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在阴影里坐下,淡淡地道:“不碍事,陛下因为想要再让属下护卫钟彤史,所以惩罚并不算太严,只是打了属下十板子而已。”
    钟唯唯红了脸:“我对不起你,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梁兄没吭声,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默默喝完,又递茶盏过去,钟唯唯赶紧再给他弄了一杯,这回她特意给他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在上面。
    梁兄怔住,淡淡地道:“您如何知道属下喜欢猫?”
    钟唯唯道:“咱们清心殿里养的虎斑猫,最近夜里经常不在又又房里睡觉,有天早上我起来,刚好看到房梁上飘落一根猫毛。”
    所以是爱猫的梁兄,趁着夜里没人知道,把虎斑猫抱走了。
    梁兄微微一笑:“钟彤史体察入微。不错,属下很喜欢猫,但是身份职务所限,不能养。虎斑猫夜里喜欢到处走动,和属下倒是极好的伴。”
    言罢将杯中茶一口饮尽,爽快道:“你一定有事想让属下去做,说罢,只要不是违背陛下的事,都行。”
    钟唯唯也不隐瞒:“这都被你给看出来了啊。”
    梁兄道:“适才属下观察你许久,发现你一直心神不安,可见是心中有事。挑在这个时候赔礼致歉,自然是有所求。”
    钟唯唯怪不好意思的:“请你帮我找个人,就是昨天给我看病那个宋申义,看他在哪里落脚,若已不在京中,又是去了哪里,我要见他。这个事,暂且不要告诉陛下。”
    她有些事尚未确定,必须再见宋申义一面,只要有万分之一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梁兄道:“属下会安排人去做,但估计要到天黑,或者明天才会有消息。”
    钟唯唯知道十三卫不养闲人,忙道:“不急,不急。”
    梁兄隐入黑暗之中,扔了一句:“前几天那件事不必放在心上,何爷远道而来,又为你照顾胞弟,于情于理,见他一面,当面道谢,都是应该的。”
    所以嘛,她当时都是被重华这个不讲理的醋坛子给逼的。
    钟唯唯有点高兴,却更惭愧了,小声道:“我和陛下求过情,不该怪你,是我在使坏,陛下不听……”
    梁兄道:“听了,不然铁定要打三十大板。而且这十板子也打得不重,不然这会儿就不能当差了。”
    顿一顿,语重心长:“陛下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不然也不会轻轻放过此事。”
    钟唯唯道:“我知道的。”所以重华才是她倾心爱着的那个人。
    十三卫的人很能干,傍晚时分,消息就传了进来。
    宋申义死了,横尸在京城通往外地的官道附近、一条水沟里,所有的值钱物品被扫荡一空,看起来像是谋财害命。
    他那个药童没有在现场,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钟唯唯听到这个消息,在窗前一直坐到天黑。所以她是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掐断了?
    就算是京兆府的人破了案,找到凶手,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怎么办呢?她只能从身边的人查起了。

  ☆、289。第289章 义绝(1)

司籍司,几个交好的女史一边整理书籍,一边小声传递着消息:“听说了吗?钟家嫡女和钟夫人进京了。”
    “听说了,太后娘娘当天就召见了她们母女俩,还安排她们住在天玑阁呢,不过钟大姑娘拒绝了,说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妥当。为此太后娘娘宫里的姑姑还说她们不识抬举呢。”
    “陛下也办接风宴了,但是没有请各位娘娘。”
    “前两天好像钟彤史的弟弟也来了吧?不过似乎听说钟夫人病了……”
    “嘘……要死了你哦,钟夫人哪里病了?生龙活虎地走出宫去的,都没要人扶!”
    “我那不是听人家说的吗?”
    “钟夫人没病,不过钟彤史倒是真的病了,她和陛下吵架……似乎还被陛下打了,那哭喊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都传到殿外去了,好多人都听见了……”
    “难怪会称病不出啊,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要我也关紧门说自己病了,不出来……”
    “太后娘娘宣召,没去,娘娘们去探病,也关着门不许进……”
    “啧……叫她骗人……独宠哪有那么容易消受的?”
    女史们就好像亲眼目睹似的,幸灾乐祸个没完没了。
    “这是要找死么?要死趁早去跳井,别祸害司籍司!”
    一根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抽下来,司籍孙鹤仪阴沉着脸,毫不留情地往这些女史们身上乱抽乱打。
    女史们吓得抱着头“哇哇”怪叫,一边求饶,一边四散逃走。
    孙鹤仪大骂着追出去:“打死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坏东西……成天就只知道嚼舌头,道人是非……”
    葛湘君从书库最深处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孙鹤仪等人的背影。
    书桌上还散落着女史们没有整理好的书籍,葛湘君低下头,小心细致地把那些书籍抚平擦净,再放回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钟唯唯不是因为被陛下揍了才躲起来的吧?
    当初陛下那么恨她,也没舍得把她怎么样,又岂会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打她?
    多半是那一壶加了料的水,起了作用。
    也不知道那里面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追查到自己身上?钟唯唯会不会死?
    葛湘君沉思着,又拿起鸡毛掸子擦拭书柜上的灰尘。
    孙鹤仪进来,看见她一个人在打扫卫生,就走过去和她一起收拾,夸道:“葛典籍,你做得不错。记住了,在这宫里要活得长久,不该自己操心的事不能操心,不该自己管的事不能管,切记不能多嘴多事……”
    葛湘君垂着眼:“多谢您指点我。我都记在心里了。”
    孙鹤仪和她一起做了会儿事,提醒道:“听说陛下有意放一批宫人出去,你……”
    葛湘君怔怔的:“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能把她卖给半老头子做续弦的兄嫂,不认也罢。凭什么要让他们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呢?
    至于那位对她温言有加的陈少明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入宫了,兴许曾经来过吧,但是以她此刻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曾经答应过她,带她出宫,领她回家,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吧。
    就连那个给她药,让她去害钟唯唯的神秘人,也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葛湘君垂下眼,滴下两滴大大的眼泪。
    孙鹤仪叹息着离开。
    葛湘君在地上坐下来,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岁月。
    那时她和钱姑姑给先帝做尚寝,钟唯唯作为唯一一名女起居郎官,没有那么多避讳。
    常常在无需伺奉先帝的时候,偷跑进她们值守的屋子,问她们要东西吃,要热茶喝,困了还会在她们的榻上打个盹儿。
    先帝给了钟唯唯什么难得的赏赐,钟唯唯也会拿去和她们一起分享,冬夜里围炉夜话,烘个红薯烤点板栗什么的,也是自得其乐。
    那时她们是多么的简单快乐,为什么后来会变了味呢?
    似乎是从重华回来之后,她看到重华的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他,就连做梦都梦见他。
    她活了二十多年,只爱过这样一个男子,而且他还是这后宫的主人,她本来就是他的,她热爱他又有什么错?
    错的不过是她和钟唯唯刚好做了好友,不但沾不到光,反而更倒霉。
    钟唯唯能容得正大光明争宠的贤妃、萱嫔等人,就是容不得她这个好朋友。
    可是陛下根本不会爱自己吧?
    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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