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告诉太医,需要用什么药尽管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听到底下人的回报,皇后拿起手中的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叹息着开口。
皇上也在殿中,脸上一片阴沉,登基之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
“那个逆子倒是上了天还是入了地,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倒真是有本事。”皇上压抑着满腔的怒气,对着禁卫军统领斥道。
“臣等无能,臣等继续找。”禁卫军统领连连告罪,等到皇上不耐烦地挥手后,才麻溜爬起来又去找人。
“皇上,可不能这么说阿谨,这个宫女到底受伤太重,万一是神智不清之下胡说的呢,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害了她她才自尽的呢,毕竟谁也没有看到她受伤时候的情形。”皇后站起身,柔柔的开口。
“这件事先就这么着,等找到那个逆子再通知朕。”皇上本来是随口骂司徒谨为逆子,并不觉得宫女受伤和司徒谨有关,毕竟,皇子皇孙的,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就算是天仙也不稀罕,他虽然不喜欢司徒谨,可到底是他的儿子,也不觉得会他会在孝期对一个宫女用强,只是皇后这一说,表面上看是在为司徒谨开脱,可细细一品却有些微妙,皇上心里气闷不已,懒得和皇后多说,甩袖离去。
于是,等到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关于豫王强迫不成逼得宫女自尽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宫都知道了。
“姑姑怎么来了。”见到长公主,皇上先拱手行礼,这才开口问道,随即吩咐身边的人去叫皇后过来。
“今天老身进宫来,是有一件事要跟皇上请罪。”侧身避开皇上的礼,长公主这才慢慢开口。
“姑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请罪什么的太严重了。”对于这个姑姑,皇上还是很尊敬的,客气的开口。
“是这样的,昨夜老身那个逆子在宴会上闹了笑话,老身教子无方,羞愧不已。”长公主揉揉眉心,淡笑着开口。
“就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姑姑你特意进宫。”皇上摆摆手,想到周承毅昨日那扭着圆滚滚身子的小模样,哈哈一笑:“姑姑还别说,承毅表弟昨晚的舞还跳得不错。”
“皇上说笑了。”想到周承毅昨天发酒疯的样子,长公主都有些不忍回忆了,她尴尬地说完,话锋一转:“老身还有一事要说,昨天承毅醉了,不肯跟老身回家,就在外面回廊上抱着柱子不走,还好承毅跟豫王交好,后来在豫王帮助下,连拖带拉的,才把承毅哄上了马车,只是,回到公主府又闹了半夜,等到豫王能脱身的时候,已经宵禁时分了,本宫就留豫王在公主府住下了。”
“什么,你说豫王在公主府?”匆匆赶来的皇后听到最后一句,惊呼出声。
“皇后,你失礼了。”皇上轻咳一声,不悦的提醒。
“臣妾,臣妾不是一直担心豫王,豫王下落不明,臣妾愁得饭都吃不下,如今听到豫王的消息才会这般,请皇上,姑姑莫怪。”皇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僵硬地道:“既然昨晚豫王在公主府歇下乐,怎么今早不进宫来说明下,臣妾和他父皇都担心不已呢。”
说到这里,皇上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说起这个就要怪老身了,本来豫王倒是一早就念着进宫的,可是河南好像有急事要他回去拿主意,一早就有河南的信使来公主府回禀,他没办法,只能匆匆回去了,临走前让老身立马就进宫替他跟皇上皇后告罪和告辞,无奈承毅宿醉后一早起来就不舒服,又吐又烧的,折腾到先前才好转,老身才能进宫,这一切错都在老身,还请皇上皇后不要怪罪孩子。”
说完,长公主郑重俯身行了个大礼。
“姑姑这是做什么,事情说通了就好,那值得您这般。”皇上忙起身扶起她,又是一番安抚。
“是啊,是啊。”皇后也在一边附和,只是,心头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021上巳踏春
长公主的一番话彻底把之前的漫天流言平息了个干净,不管皇后恨的有多么咬牙切齿,他们这边轻车简骑,已经慢慢回到了豫王府。
张远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安全送回他们之后就带着士兵们回军营去了。
回到王府之后,他得到了更好地照顾,在她盯着厨房一天三顿的补汤下来,不过几日,他身上的箭伤就已经结痂脱皮,整个人还胖了一圈,脸色也红润不少,只是,两人的相处依旧有些尴尬,虽然她照顾他的时候不假他人之手,还是在一块儿吃饭,可却没有了之前的亲昵无间。
“老大,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正好明天是上巳节,估计外面会很热闹。”赵鹤庆是最先回河南的,早在先皇下葬后他就回来帮着主持大局,而今看到他们回来了,也高兴不已,只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赵鹤庆很敏锐地嗅到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倒是没有多问,而是提议出去走走。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出去。”他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暮气沉沉地道。
“别啊老大,在这里你就是我的亲人了,兄弟老大不小了,你也不帮我参谋参谋。”赵鹤庆热情地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先皇去世了,他知道老大心里很难过,可日子总要过下去,人也要往前看的,正好上巳节,也可以出去踏踏青松快松快,而且,虽然不知道老大和苏姐姐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在这样一个爱意洋溢的日子里,指不定也能被别人感染,然后感情更进一步呢,就像他,在上巳节的感染下,都有找个伴儿的冲动了。
“你不是说你要先立业么,怎么就思春了?”他抬起头,有些奇怪地扫了赵鹤庆一眼。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就算先立业,也不妨碍我先找到意中人吧,不然,就算事业成功了而已成家了,我跟谁成呢,你和胖子都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说到这里,觉察到自己老大微皱起来的眉头,脸僵了僵,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含糊着转移话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有这想法也没错吧,再说了,胖子老在我面前依依长依依短的,我总不能比他落后太多。”
“鹤庆也长大了,知道少年慕艾了,可是,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你自己找的家里能同意么?”她被赵鹤庆的话弄得也有些尴尬,干笑着找话题。
“老爷子应该不会管我了,这次出京,他就告诉我离开了就别回去。”赵鹤庆满不在乎的说道:“所以,老大,以后兄弟就只能靠你了,成家立业的事情也一并托给你做主了。”
“怎么回事?”他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一贯秉承中庸之道,他早就说过,信仰侯府决不插手夺嫡之争,如今我和你走这么久,算是违背了他的家训,于是,他就逐出我出门了呗。”赵鹤庆沉默片刻,才浅笑着开口。只是,声音虽然一如曾经的轻描淡写,可他眼底却依旧有淡淡的酸涩划过。
那一夜,他在祠堂直直跪了一夜,天色微明的时候站起来,从祠堂走出去的时候,曾经宠溺疼爱他的爷爷就这么冷冷的站在外面告诉他,他若是乖乖留在家里,就还是信阳侯府金尊玉贵的二公子,若还想要去河南,就不要再回来了。
豫王虽然羽翼丰满,今上却偏疼幼子,皇后羽翼渐大,眼看就是一场龙争虎斗,他明白爷爷的苦心,信阳侯府是他跟随先帝一路苦战得来的,根基尚浅,卷入夺嫡之中,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可是,先帝去世,老大已经倍受打击,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背弃老大,再给他胸口来一刀,这还算什么兄弟,而且,说好了三兄弟一起努力,他怎么能中途脱逃,那样他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于是,那个晨曦微湿的清晨,他一撩衣摆,屈膝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鹤庆。”他轻轻喊道,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声音都有些沙哑,小时候他一直觉得命运对他不好,母妃早逝,父王不闻不问,继母不慈,所有糟糕的事情都给他遇上了,而直到长大了,他才知道,老天也很公平,给了他慈祥的皇爷爷,倾心喜欢的姐姐,还有两个赤诚之心的兄弟,这些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越发感觉到肩上担子的沉重,他向上拼搏,不光是为了自己,也背负着鹤庆他们对他的期许。
“所以,老大,你是不是很感动,那明天就和苏姐姐一起擦亮眼睛,帮我找个漂亮姑娘吧。”赵鹤庆说到这里,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笑盈盈说道。
“既然鹤庆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她也笑着点头,桌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气氛。
赵鹤庆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汗水,看了眼老大情绪翻涌的凤眼,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万能的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只是老大却老是翻脸不认人,用完就嫌他碍事打扰到他和苏姐姐,左看右看不顺眼了,思及此,他颇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老大,其实你也不用太内疚,我以前跟你来河南就说过的,在京城里,我家已经有了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大哥,按照我爷爷的想法,我就只需要扮演好一个不学无术小祸不断大祸不犯的纨绔就好,可我不甘心,所以我才跟你走。”等到用完膳后苏碧离开,赵鹤庆终于受不了他一直拿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拦着他说道。
“这次也是一样的,在河南见识了天和地的广阔,为百姓做事的快乐,再让我回去做纨绔,我会生不如死的。反正,爷爷已经说了赶我出家门,以后我好坏总牵扯不到侯府,那我也正好放心了。”赵鹤庆大大咧咧地说着,清亮的眼睛平静无波:“再说了,我爷爷那只老狐狸,老谋深算的,你以为他真不想我来河南,若真是那样,他多的是方法让我走不出信阳侯府,他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无非是表明信阳侯府的态度,做给皇后一系看的,毕竟信阳侯府在京城,还要看皇后脸色过日子,所以,其实我爷爷是同意我来河南的。”
看着他一连被雷劈中的呆滞样,赵鹤庆继续说道:“老大好好干,他愿意我来跟着你,也就是看好你的,他老人家老奸巨猾,看人可是很准的。”
“你这样说你爷爷真的好么,承你吉言,若有朝一日等我锦衣回京,定要拜访老侯爷,把你今日的话转达给他。”他听了赵鹤庆一席话,俊脸微松,开口的声音低沉动听。
“老大,你是想让我真回不了家了啊。”赵鹤庆哭丧着脸道,忍不住怪自己干嘛多事,好心来宽慰老大,却被人当驴肝肺:“你这样会很容易失去我的。”
“求之不得。”他敲敲赵鹤庆的脑袋,扔下欲哭无泪的他,起身走了。
因为决定了要次日要去踏青,杜管家也一大早就忙活开了,张罗准备了一应踏青要用到的东西,等到他们动身时候看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都有些瞠目结舌。
“这也太多了吧,杜管家,我们只是出去游玩半天,又不是搬家。”他有些惊讶地道。
“王爷尽管放心玩,这些都有仆从照应着,不会碍到您的,都是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有备无患。”杜管家忙里忙活安排妥当车夫侍从,这才笑眯眯送他们出门,先皇去世之后,王爷就一直一蹶不振,他也希望王爷多出去走走,快点振作起来。
农历三月三,上巳节,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节日,可以追溯到伏羲时期,最开始是上巳春浴,岁时拔除,人们相约在水边沐浴,洗濯,借以除灾去邪,后来又增添了临水宴宾,踏青的内容,再慢慢发展为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因为这一日很多女孩儿也会盛装出来游玩,故而也称为女儿节,还有不少少男少女趁机看对眼相爱的事情,算是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大型相亲节日。
马车辘辘,慢慢往郊外赶去,一路上,出城的马车牛车多如鸿毛,虽然三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但是老天今日却格外给面子,阳光明媚,普照大地。
微风吹起车帘,清冷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依稀可以看见田地里嫩绿的幼苗。
等到了城外的河岸,他们下了马车,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这是全城的人都出来了么?”赵鹤庆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正好啊,你快看看,喜欢哪家姑娘,我们就去问问是否婚配,速战速决。”他吩咐车夫把马车赶远一点等着他们,一边眺望着两岸垂柳下或是三五成群谈天说地,或是两人捻棋对弈,或是饮酒作诗,或是岸边垂钓的人群,眯着眼睛嗅着空气里芬芳的野花香,悠悠道。
“老大,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你当时菜市场买菜啊,你这不是坑我么,我要真照你说的做了,一会就被当登徒子打成猪头了。”赵鹤庆翻了个白眼,可看着那些穿红着绿如翩翩飞舞的蝴蝶在岸边穿梭的少女,黝黑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羞色,这个时候他倒是感谢他皮肤黑,看不大出来,不然肯定会引来老大和苏姐姐大惊小怪的围观。
不少女子都像是不怕冷似的,已经穿上了颜色娇颜的薄纱裙,微风一吹,裙裾一扬,乌黑的发丝梳成各种发髻,有的还在上面簪了时令的花朵,这一看,真是人比花娇,和地上各色野花相交映,成为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看得不少少年眼睛都直了。
“那是在做什么?”他们一路走着,忽然听见河边爆发出一声欢笑,她有些好奇地望过去。
“应该是在玩流觞曲水吧。”他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老大,这你可说错了,明明是临水浮卵,苏姐姐,你想不想吃,我去给你捞个回来。”赵鹤庆早就看得跃跃欲试,这会儿借着帮她捞鸡蛋的名义,往水边跑了去。
“我看到是他想玩了。”收到赵鹤庆给他的一记眼神,他心照不宣地眨了下眼,线条优美的唇微微上扬,带着她往前走了一点,倒可以看清楚他们的动作,又不至于被他们打扰的地方停下来。
两人回了河南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坐在一起,她极力忽略身边来自他的压迫,装作很有兴趣地伸着脖子看赵鹤庆他们的动作。
一枚枚洁白的熟鸡蛋在水面上飘荡,赵鹤庆看准其中一枚,伸手过去一捞得手,而他旁边一双洁白如玉的纤手就落了空。
“喂,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鸡蛋。”身边,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
赵鹤庆回过头,就对上了一个杏眼瞪得圆滚滚的姑娘。
这一刻,他就像是被魔怔住了一般,周围什么声音都隔得远远的了,只有面前那张樱唇开合,娇俏软语在一遍遍回放,虽然,姑娘的语气并不友好。
他以前也在脑海中无数次勾勒过意中人的样子,那一定是肤若凝脂,计星眸若水,乌发如墨,只是,无论怎么想象,都像是隔着层雾气有些迷茫,而如今,这个姑娘站在面前,他忽然就觉得,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愣什么愣啊,听到我说话没有?”萧清影雪腮泛起薄怒,不依不饶地道。
“可这也是我先拿到的。”心底的荡漾被打断,他平日和周承毅斗嘴锻炼出来的反驳脱口而出。
“你……”萧清影就没见过这么没风度的男人,一时之间,被噎的不知怎么回。
“都是在下的错,这个鸡蛋就给小姐吧。”赵鹤庆满心懊恼,清俊的脸上忙堆起醉人的笑,把鸡蛋双手奉上。
“我才不要你脏手拿过的蛋。”萧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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