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的心中也只有战兢与恐惧。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明熙躲避惧怕,只怕也只有皇甫策这个人了。因为,明熙明白的知道,只要面对的是这个人,不管他要做什么,或是有什么目的,明熙都只能一败涂地的收场。
明熙沉默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禁晒然一笑:“我们何必管他?陛下还没有说,到底是不是钟意谢放呢?”
泰宁帝似乎知道明熙方才所想,安抚的拍了拍她,轻声道:“甘凉城有些太远了,谢氏又是满腹心思,谢放虽有好处,但也不见得全是好处。你若为了躲开他,万万不用去甘凉城那么远的地方,只要朕在一日,不管你嫁给谁,他都翻不出天去。”
明熙笑道:“陛下不必多虑,我也不是为躲开太子才看上谢放。相处一年多,我很喜欢甘凉城那个地方,谢放性格豁达,人品也周正,当算是个能托付之人。能嫁给这样一个人,我不觉委屈,甚至还有些向往。”
泰宁帝笑了笑:“朕就怕你与朕当年一样,负气而去,到时候再后悔也……不过你若当真是看上谢放这个人了,朕也觉甚好,再过两年,将谢放朝近处提一提,也是可以的。”
明熙挑眉道:“陛下心中早有打算,又何必来试探我呢?但是,此番我来帝京之后,谢放也有迎娶之意,我虽是未松口,但也颇为心动。”
泰宁帝笑了起来:“朕心中再看好他,也要先看看你的意思。他的条件在朕心中着实算不上多好,但这世道总有各种各样的枷锁,即便是朕也难逃钳制,你与他若当真是两情相悦,在朕心中,这才是件值得欢喜庆幸的事。”
六福蹙眉,忍不住开口道:“甘凉城不远千里,缺水缺粮,年年柔然进犯……那谢放说好听一些,是谢氏子弟一方统领,说不好一些,不过是个莽夫……终身大事,陛下与娘子可都要斟酌好啊!”
明熙与泰宁帝相视一笑,忙道:“六福公公所说极是,我也是想了又想,才觉得他各方都还不错呢。”
“好了。”泰宁帝见六福还欲说话,不禁打断道,“你放心,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她糊涂了,朕还不糊涂。甘凉城的守将,也非谢放不可,到时候再换人也来得及。”
六福这才舒展了眉头:“陛下所言极是,是老奴想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给大家拜个年!
预祝未来一年中,所有人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得偿所愿,风调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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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第六章:一寸还成千万缕(9)
帝京的东城,车来车往最多的时候,是辰时上下朝的时间。虽说年底应酬多了起来,但大多都是晚上的事。晨后近晌的时辰,是东城一天当中最冷清的时间段。
王氏宅邸后院西北角最小的偏门,三个娇小的身影,从门内快速的闪了出来,上了一辆停在一侧的极为普通的马车。三人上了车后,那马车半刻都不曾停下,快速的驶向了街道。
王夫人在望月楼正堂上,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就要朝门口张望几眼。又过了片刻,王夫人沉不住气了,对身侧的丫鬟道:“你去看看,老何家的怎么还没回来。”
秋槐点了点头:“夫人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去迎一迎。”
说话之间,一个很是壮硕的妇人,急匆匆的走了进门,不及喘口气就道:“夫人。“
王夫人朝那妇人身后张望了一眼,不见再有人进门,目光露出几分复杂,虽是舒了一口气,可似乎有些失落道:“走了?出府可顺利?”
王夫人看了秋槐一眼,秋槐小声道:“奴婢去外面守着。”
老妇看秋槐离开,小声的说道:“顺利顺利,夫人都安排好了,哪能不顺利,该避开的都避开,保管没人看见,剩下的我家老何办事,您放心就是。”
王夫人咬着唇,好半晌才道:“你都安排好了吗?让老何父子安置好护院,不要着急回来。那宅院在乡间,素日的防卫,可不能大意了,丫鬟仆妇都要安排咱们的人,万不可让家中的人听到半分风声!”
老何家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夫人只管放心,老奴回来前,已将院子安置妥当了,只等二娘子住进去了。不过,时间匆忙,护院可能不够,还要等过了正旦慢慢添置。宅院里里外外,用得都是咱们庄子上的人,老实本分,万不会泄露出去。”
王夫人又不放心道:“老何父子先别回庄子里,不然到时大人与大郎问起来,老何也不好隐瞒。这事咱们看似做得隐蔽,可大人与大郎何尝不知道,我能用的人就你们这些陪嫁。他们父子万一知道了阿雅的藏身处,只怕到时候还要将人给绑回来!”
老何家的忙道:“夫人放心,老奴会让老何和大郎守在外院的。庄子里年前也没事,正月也是闲时,等过了正月再说。”
王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阿雅从来没出过远门,我又岂能不担心?可如今我不将人藏起来,又有什么办法?前夜他们父子几人背着我商量,过了正旦就要将阿雅送回本家的庙里去!”
老何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怎么能!这般的事让二娘子在家中闭门思过,还不一样,为何非要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二娘子自小在帝京长大,多年不回一次乡里,与那里的人都不相识,大人哪里是将人送回家庙,这和抛下二娘子有何区别!”
王夫人冷然道:“可不是如此!他们嫌阿雅碍眼,也不想想,如今我都多大年纪了,阿雅若是回了乡,今生再想回来,也不可能了。肯定是大郎夫妇在大人面前撺掇的,阿雅若是在帝京,怕是谁提起来都要说几句嘴,只有送回本家,人家见不到想不起来,才干净!”
“若非是听了阿雅的话,我特特留了心,都不知道大郎媳妇已开始着手此事。呵!阿雅说得怎么不对,若大郎媳妇心中有我这个婆母,或是大郎媳妇有半分心疼阿雅,就不会瞒着我私下里帮他们父子做事!”
老何家的心知王大人父子处理这事也不见得不对,不管王氏,还是王夫人母家徐氏,将败坏了声名的娘子送回乡中家庙,这辈子都不再接回来,是再妥当不过的事。若二娘子一直在帝京家中,人们一时半会也忘不了此事,下面的几个娘子,早到了议亲的年纪,虽是庶女,但好歹也是王氏的女儿,且王氏帝京族中的小娘子们更多,哪个不要嫁人?二娘子如此,是肯定要耽误下面的娘子们出嫁。
王氏父子对此事的处理,也远没有王夫人说得那般狠心,若当真狠心或是沽名钓誉的话,二娘子的结果肯定不会是被遣返回乡,或是入了家庙,可直接对外宣称人病死或是自缢了,到时只说殉了节,反而能成全王氏的名声。
“夫人消消气,这事……咱们先将娘子藏些时候,大人和大郎君消了气,到时候接回来就是了。今后如何,有您在,肯定要为二娘子慢慢筹算。”老何家的年轻时生得五大三粗,乃当初王夫人的心腹丫鬟,虽没有那几人伶俐,但胜在最忠心老实,后来嫁了陪嫁来的老何,这些年虽不近身伺候了,但王夫人名下最大的庄园,还是老何夫妇管着,可谓深受王夫人的信任。
王夫人虽心疼王雅懿,可也知道老何家说的这些不现实,如今送走了王雅懿,虽是匆忙的决定,可以后王雅懿想回家,只怕也是不能。即便帝京的人忘记了这事,王雅懿回来也无法自处,一如当初所说,将来这个家肯定是王敛知知夫妇做主的,他们不喜这个妹妹,王雅懿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若换成一般人家的娘子,过些年嫁个鳏夫就是了,可王氏是什么门第,这般的事是根本不可能的,若王雅懿露出半分这想法,家里的人也会让她一死百了,他们都是宁愿让王雅懿一辈子守在家中,也不可能让她低嫁或是如此嫁出去了。
如今将人藏在外面,何尝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说王雅懿不管在何处,结果无非是一辈子不嫁,可王夫人深信,只要自己在帝京王宅一日,必然不会让这个自小就苦命的女儿受委屈,谁想拿捏她也得能过了自己这一关,这也是王夫人不愿意送走王雅懿回乡的初衷。
“夫人!大事不好了!”春萍抱着包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及喘气就连声道。
王夫人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骤然站起身来:“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大人或是大郎……不,是不是大郎媳妇截住了你们?怎么就你自己,阿雅呢!”
春萍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二娘子!……才出了主街,二娘子就让停了车,说是在济江银楼打了一套首饰,自出了事后就没有拿!让冉荷去拿!”
王夫人绞着帕子:“她什么时候打了首饰!我怎么不知道!人呢!阿雅人呢?!”
春萍哭道:“冉荷下去没多久,二娘子要入厕,何管事不敢怠慢,找了个附近的酒楼,奴婢本是跟过去的,可二娘子不让奴婢进去。奴婢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来,就进去了,哪里还有人啊!奴婢急匆匆的出门,何管事说冉荷也没有回来。何管事不敢耽误,让奴婢回来禀告夫人,他带着何进找人去了。”
“冉荷!这个贱人!”王夫人咬牙切齿道,“当初我就不该听阿雅哭求,一时心软,饶了这贱人的性命!”
春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哭道:“这是在娘子的细软下面找到的!”
“阿雅!怎么什么都不顾的……”王夫人抖着手接了过去,打开了封漆,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王夫人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吧嗒吧嗒的落眼泪,好半晌才抖着手将信装了回去,放入了衣襟里。
老何家也白了脸,轻声道:“夫人,现在是找人要紧,可不是哭的时候!”
王夫人骤然醒悟过来:“快!快派人去南城找找洪哲家住何处!”
春萍乃王夫人的心腹丫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事,忙道:“奴婢也想到了,方才就让老何就去了南城打听去了!夫人……奴婢总感觉这事不那么简单,细软虽还在,可里面的值钱的首饰与银两都已不见了!二娘子绝非临时起意!”
老何家的轻声道:“夫人,这信里都写了什么?”
“阿雅不知着什么迷,说不愿意老死家中,要嫁给那个洪哲!还说家中耽误了她的亲事,才致如此!她这般的怪怨……半分都没有顾忌这个家,只怕心里还怨着我!说什么不再是王氏女!这……这可怎么是好!说走就走了,若是找不到人,或是被人骗了,可如何是好啊!”王夫人说着说着,顿时泪如雨下,大哭了起来。
老何家忙道:“夫人快莫哭了,如今找人要紧!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二娘子失踪的消息传扬出去,只怕……只怕二娘子可真就是死路一条的!大人哪容她嫁给那个人!”
王夫人忙擦拭泪眼:“春萍你快去,让老许家的还有苏嬷嬷都过来!”
老何家的忙道:“夫人呐!可不能闹那么大的动静!咱们派人慢慢找,望月楼也没人过来,以夫人的手段还是能瞒上半日!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想办法,还有几日就要正旦,大郎君与大少奶奶肯定忙乱,也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让老何先找着!”
“二娘子信中既然说去找那个人了,反倒是好事!那家人就住在南街上,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一会悄无声息的将二娘子带回来,只要大人不知道,一切都是大安!”
王夫人骤然抬眸,忙道:“对对对!你说的对!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洪哲拐骗人口,等找到了阿雅我一定饶不了他!……还有冉荷那小贱人!都给我等着!”
老何家的常舒了一口气:“夫人快擦擦眼睛,千万别让人瞧出来端倪来!”
王夫人也是经历了半生的风雨,很快将情绪收拾干净了:“咱们走,都待在此处,反让人疑心,去前面等消息。”
春萍忙道:“奴婢去角门等着,若老何父子回来了,奴婢好告知夫人。”
王夫人瞟了眼春萍怀中的包袱,眉目轻动,挑眉道:“这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放回去,将阿雅的放贵重物品的几个匣子拿来。”
片刻功夫,春萍就从里面抱出四个匣子,除了少有的几张地契,剩下的贵重首饰几乎都在,少了不多的金银。虽带走了几张地契,也不过是一套帝京的小院落,还有些田地,对一般人家许是笔财产,但在王夫人看来不值什么。
这些东西虽都在王雅懿名下,可都是王夫人当初私下给置办的,也是王夫人的人管着。带走了地契,也不见得有用,不过既然少了这些东西,可见今日这事不知筹划多久。王夫人恍然大悟,只怕前日王雅懿所说,是故意让自己疑心的话时,就已经打着离开的主意了。
王夫人心中千思百转,面上半分不显,冷声道:“放回去吧。”
第146章 第六章:一寸还成千万缕(10)
雪后的清晨,空气冷冽了许多。
惠宣皇后虽已逝去多年,但揽胜宫的一花一木,摆设与布局,以及明熙不曾带走的东西,都还摆放在了原本的地方,一如从前。正殿偏殿历来一尘不染,一点都不像失去主人,快要十年的宫殿。
明熙本不欲住在中宫,但因回宫之事不曾宣扬,独自去外宫居住,又有些太过惹眼。在宫中的时日不会长久,这才在泰宁帝的建议下,回到了幼年常居之处。虽说揽胜宫贸然住进去一个人有些突兀,但到正旦之后离开,这期间时日很短,该也不会有事,明熙这才应了下来。
偏殿的地龙燃得很旺,用过早膳后,因殿内四处积雪未除的缘故,明熙坐在桌前抄起经书来,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经书也是当年惠宣皇后的旧藏。
明熙幼年也曾陪惠宣皇后念经礼佛,那时不过是为了安慰惠宣皇后,消磨时光罢了。惠宣皇后最后几年的日子,着实算不上过得好,一个月见先帝的次数屈指可数,又不屑于后宫争宠,日子越过越是沉寂。
在明熙十岁时,惠宣皇后仅剩的至亲,伯父家的堂弟病逝后,又因其无嫡子之故,庶子不可继承爵位家业的缘故,赫连氏族长之位旁落,即便是惠宣皇后身为一朝之后,也因规矩与先帝的为难,不得不听之任之。
自那以后,也许是太过悲伤,也许是思虑过重,惠宣皇后时常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不是念经,就是抄写经书到天亮。这般的日子,最少三年,那三年来惠宣皇后虽不见生病,但也憔悴的厉害了,精神越发不好。
她时常拉着明熙说话,似是而非的,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对明熙也越发的宠溺了,几乎是要将最好的一切都捧到明熙面前了,可有时看明熙又会时哭时笑,仿佛明熙已成了她生活所有的支柱与依靠,只是那时明熙年纪小,不能体会她心中的惶恐与绝望,更不明白那些复杂的东西,只觉惠宣皇后想的太多,越来越让人害怕。
可经过了这些年的回想,明熙也明白了,惠宣皇后最后自缢冷,非一日之故,也非一时想不开,可能是早已心存死念,不过终究是没有走到最绝望的地方,这才一直留恋人世,或者内心卑微着,等待着先帝的回头。
虽至今不知惠宣皇后与先帝之间,最后到底出了何事,但短短三日被废打入冷宫,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惠宣皇后与这个世间彻底决绝了。
实然,谢氏当年虽是如日中天,但族人与谢楠都非招摇之人。谢贵妃母子十多年如一日的不争不抢低调度日,甚至不管惠宣皇后如何挤兑,始终不曾还击,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