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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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锦绣-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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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斌拽住罗平的手:“阿平!你读书少,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陛下与太子才是正统!高统领父子领兵□□这是谋反,咱们即便只是帮凶,也要株连宗族之人!阿平!咱们还带着军医!快叫军医救我!”
  罗平微微颌首:“原来你早已被陛下与太子收买了!怪不得你看到烟火时,脸色都变了!是不是那个时候你打定主意要刺杀大统领了!”
  卢斌急声道:“阿平!好兄弟,我这是为了咱们大家好啊!烟花冲天时,高氏父子已是功败垂成,我本是想和你一起领个头功!阿平你叫军医救我!……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啊!”
  罗平平静的从卢斌手中拽出了衣角:“我是读书少,不如你懂的多。可这些时日,我在学堂里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死有余辜。”





第172章   第七章:祗为恩深便有今(10)
 高钺站在原地片刻,看了看满手的鲜血,在衣襟上擦了擦,很是坚定的推开搀扶自己的周全,走了一步,踉跄间,后退了半步。
  周全眼中含泪,抿唇站在原地,欲再上前搀扶,可还是按照高钺的意思,顿住了脚步。
  高钺深吸了口气,好半晌,才再次站定了身形。
  一步步的,极坚定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腰间的两把刀,扎的那样深,每走一步,都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地上是鲜血凝成的脚印。
  这样重的伤势,不管是周全,还是皇甫策,以及明熙,都知道这人已是救不回来了。
  高钺以长剑支撑,好半晌才站在了明熙的对面,可两人依旧有些距离。
  明熙望着眼前的人,明明上一刻还在怪怨他的狠心与不顾情谊,甚至在被人围住最绝望的时候,还暗恨他的野心与不知足。可此时此刻,这个瞬间,对这个人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不见了踪影。那人银白色的盔甲上已布满了鲜血,刀光剑影,也只剩下满眸的猩红。
  明熙的脑海似乎闪过许多许多画面,仿佛又是空白一片,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这不是明熙第一次面对死亡,甘凉城时,也有人在身侧一个个的倒下去过,再也没有起来,可那些人甚至连熟悉都说不上。虽有感触与心惊,但说不出有伤心,更不会像这般让人胆颤心惊,甚至不敢深想。
  两人相对,一人落泪,一人含笑。
  高钺道:“未去东宫前,我便下令,让人围住了揽胜宫,你为何没在里面?”
  明熙抿着唇,半晌后,开口道:“陛下的暗卫将我救了出来。”
  高钺笑意更深,低声道:“实然,你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只要好好待在揽胜宫,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被波及的。”
  明熙哑声道:“为什么?陛下待你不薄,你历来感念先帝的栽培之恩,太子与你又有自小的情谊……阑珊居时,你甚至还要保太子。”
  高钺侧目望向冷冷站在一侧的皇甫策,又回眸看向明熙:“你曾说过,世事哪能尽如人意?这其中牵扯太多,说了你不懂。”
  明熙努力的睁开双眼,不让眼泪落下:“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了。”
  高钺蹒跚两步,有些艰难的抬手,擦拭掉明熙眼角的眼泪,可惜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将那张本就不干净的脸,染满了鲜血的印记。
  明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目光对上那双逐渐黯淡的深蓝色的眼眸,宛若做错事的孩童。
  高钺缓缓垂下眼眸,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缩回了手,单手用长刀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明熙嘴角动了动,可不知要说什么,也已无法思考。
  高钺轻笑了一声,从腰间拽下一串缓佩,残缺的主佩上,点缀着圆润的珍珠,赤红的珊瑚,以及雕刻精美的辅佩。
  “自小到大,你时常问我,这半块玉佩如此难看,处处是裂。我为何还要用那么多东西做成一组缓佩,日日佩戴。”
  明熙垂着眼,模糊的眼眸,有些看不清高钺手上东西,哑声道:“嗯,这组缓佩,可……真的不好看啊!我曾送你那么多好看的,你为何都不带。”
  高钺眉宇间柔和一片,抿唇浅笑:“又怎么能换掉呢?又怎舍换掉?这是你母亲与我母亲,给我们定亲时交换的信物。”
  “虽被摔碎了,可我偷偷拣了回来,将能拼起来的都拼起来。本待来日像你求亲,作为,咳咳……信物的,如今,只能提前还给你了。”
  明熙颤着手,接过缓佩,轻声道:“即是如此……为何陛下许亲时,你一直不肯应!”
  高钺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不置可否,轻声笑道:“我一直都待你很好,你可知道?”
  明熙攥着缓佩,垂下眼眸,浑身颤抖,缓缓颌首。
  高钺满是鲜血的手,拂过明熙的鬓角的碎发,轻声道:“我从不曾嫌弃过你半分,你可知道?”
  明熙垂着头,强忍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高钺嘴角的笑意凝了凝,可还是勉强的笑了笑:“你就是个傻娘子,一直那么傻,可怎么办才好?我不是不愿娶你,只是不能在事还不曾……让你因高氏受牵连。”
  “我本想着,事成后娶你,若事不成,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这些年的心意……可是,可事已至此,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把你交给谁,又都不放心……”
  明熙摇头,哑声道:“你不会死,太子说不要伤你性命,你方才明明可以逃出去的……”
  高钺笑了笑,轻声道:“你当初同陛下说愿嫁我,可是真心的。”
  明熙抬眸望向高钺,泪如雨下:“从小到大,我与你一起时,历来都不用费心,那时我走投无路,起了贪心……”
  高钺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掩藏不住的悲伤,终,还是抿唇一笑:“我以为陛下逼你,不曾设身处地为你想过,也不知道你已走投无路,若我知道……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怕你后悔,怕你怨恨,怕得太多……可已追悔莫及了,怎么办?当初要是不曾瞻前顾后多好,带你走,去南朝,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没有了高氏,没有了一切,又能如何?咳咳咳……”
  明熙扶住了高钺,望着手中的鲜血。皇甫策冷着脸看向高钺,从一侧拽住了明熙的手腕,将她拖开了半步,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这瞬间,仿佛一切都静寂了下来。
  高钺踉跄了一步,用剑支撑着,勉强站稳了身形,强撑道:“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我们不过说说话而已。自你入了阑珊居后,她已许多不曾与我好好说过话了。还记得,你不屑一顾的安歇……”
  高钺不及说完,缓缓的朝一侧倒去,可那双眼眸依然望着满脸震惊的明熙的。
  明熙瞪大的双眸,哑声道:“皇甫策救他,快找人救他……”
  高钺朝明熙伸了伸手,溢出鲜血的唇角,依旧含着笑:“阿熙,每次你说不喜我样貌时,我都特别难过,你知道吗?我也想长成你喜欢的样子……可不管如何,我总是应你的,只要你开心了,我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阿熙,我死了。你会一直记住我的样子呢?我多想继续对你好,好一辈子,可现在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又能如何?……你会忘了我吗?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习武,你还偷偷的给我送汤,我……我真的很喜欢那时候……?”
  高钺似乎已失了说话的力气,口中也已不再有鲜血溢出来,只不过深蓝色的眼眸依然睁着,静静的望着面前的人。
  他用尽全力抬起手来,抚上那朝思暮想,喜欢了半生的人鬓角……
  ——在这世上,我执戈上刃征战四方,走过许多的路,看过很多的风景,可一直爱着原本的人。
  ——杀戮半生,从不惧生死,只是怕这一去,来生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此生亦然错过,但求来生,可生死轮回,具有天定,若走得太早,总也怕等不到……
  ——明熙,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少舍不得……
  高钺微微一笑,那抚过鬓角的手,无力的滑落……
  明熙凝望着已闭上了眼眸的高钺,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模糊,她只感觉整个人坠入了冰窟,浑身冰冷。便在此时,她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一下下的抚过后背,可依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明熙缓缓抬起打湿的眼眸,对上了一双担忧的凤眸:“皇甫策,阿钺死了……”
  皇甫策微微颌首,紧紧的搂住怀中的人:“过去了,都过去了……”
  明熙双眼有些发直,颤抖着摇头:“不,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对我有多好……”
  皇甫策看着骤然晕厥过的明熙,急声道:“太医呢!快传太医!”
  
  阳春三月,少年坐在校场的角落,埋头忙些什么。
  明熙蹦蹦跳跳的过来,少年看见来人,急忙将东西藏在身后。可明熙眼尖,见少年藏东西,急忙道:“你藏了什么!为何怕我看见!”
  少年最多不过十二三岁,但个头很高,人也很魁梧,五官犹如雕刻,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越发明显,虽还很年少,已很是俊美了。
  明熙瞪着眼,恐吓道:“还不快将东西拿出来!”
  少年似乎不善言语,沉默了好半晌,不情愿的开口道:“不曾。”
  明熙颌首,拉长声音道:“不曾吗?那你站起来,让我看看。”
  少年当下蹙起眉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今日你下课早了些。”
  明熙撇嘴:“阿钺,你这话题转的好生硬,换个。”
  高钺垂眸又想了片刻,又道:“后日我出宫,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明熙双眼一亮,歪头笑道:“好啊好啊!我想吃烧鹅!”
  高钺舒了口气,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是洪记的吗?还是洞口的?”
  明熙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骤然蹲下身来,极迅速的从高钺身后抽出藏起来的东西,得意的笑了起来:“我想吃红烧闷头鹅,大笨鹅!”
  高钺骤然一惊,再想阻拦已有些来不及了:“小心些,别伤了自己……”
  明熙拿起木剑晃了晃:“咿,做给我的吗?”
  高钺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否认:“等上两日,才能做好。”
  明熙爱不释手:“你是要教我练剑了吗?!可是……娘不让我学啊。”
  高钺听出了明熙后面的失望,不禁轻声安抚道:“木剑描了金,上好色。我帮你求情,皇后娘娘不愿让你习剑,也是怕刀剑无眼,误伤了自己。”
  明熙一双杏眸顿时闪闪发亮,欣喜道:“对呀对呀,有了木剑,我就不会伤到自己了,娘就不会阻拦了!阿钺,你对我可真好!我就没有想到呢!”
  高钺不自主的看向一侧:“那后日我出宫,你还吃烧鹅吗?”
  明熙咧嘴一笑:“好啦好啦,那就不吃你个闷头鹅了!”
  高钺顿时红了耳根,轻斥道:“口无遮拦。夫子听了,定会罚你抄书。”
  明熙丝毫不惧:“这荒郊野外的,夫子哪里会听到,除非你出卖我啊!不过,你也不会那么傻了,反正罚得再多,也是你在抄啊!”
  高钺虽听到明熙这般说,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被夫子发现了。”
  明熙怔愣了片刻,笑了起来:“你已经能写好我的字了吗?”
  高钺颌首:“九分相仿。”
  明熙道:“太好了太好了,那快走啦。”
  高钺愣了愣:“去哪?”
  明熙理所当然道:“回宫啊!以前阿耀还能帮我做些功课,自从他不理我以后,那些功课也没人替我写了呢!现在好了,以后我练剑,你帮我做功课啊。”
  高钺顿时蹙起了眉头,轻声斥道:“怎可如此?”
  明熙当下有些不高兴:“你不愿意帮我吗?”
  高钺抿唇道:“功课该自己写。”
  明熙当下冷了脸:“我一个娘子识文断字就够了,写那么多策论作甚?每天大家的功课一样,我写那些又没有什么用!”
  高钺竟是有些无言以对,好半晌才开口道:“那我只帮你写策论。”
  明熙顿时眉开眼笑:“那就够了!走啦走啦,咱们回宫。”
  “你还没有说,烧鹅还吃吗?”
  “你买我就吃啦!”
  “吃什么味的?”
  “有几种味道?”
  “四五种,一样买一只,如何?”
  “好啊好啊!你对我可真好啊!”
  “是、是吗?……”
  “咱们玩那么好,你以后会一直如此吗?会不会像阿耀翻脸就不认人了?”
  “不会。”
  “什么?”
  “我与他不同,我与大殿下也不熟。”
  “也是!……那阿钺会一直一直一直对我好咯?”
  “嗯。”
  “嗯什么嗯!你说个一直对我好一直对我好一直对我好,又能怎样!嗯嗯的,谁知道你在嗯什么?”
  “……”
  “不说算了!就知道你也是骗我的!我也不要吃什么烧鹅了!我气死算了!”
  “阿熙……”
  “哼哼。”
  “我以后一直对你好……”
  “哼哼哼!这还差不多!”





第173章  第七章:祗为恩深便有今(11)
宁静的帝京,晨雾未散。
  上元节已至,这日一早,关闭了半个多月的内城门,终是要开了。
  今年正旦,祭祀天地,陛下偕太子同往,比历年都来得更隆重。
  当日,祭祀之后。陛下未下神坛,昭告天下。即日起,大雍继续由太子监国,太子的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月初三。
  腊月二十八那夜,皇城内火光冲天,帝京内外兵荒马乱。皇城内近一年的暗潮汹涌,似乎在正旦以后,都已平静了下来。可也是自那以后,内城门关闭了半个月之久。腊月二十八夜后,除了皇家祭祀那日内城门开了片刻,供陛下与太子出行,祭祀完毕后再次关闭了城门。
  直至正月十四,城门外才贴出告示,正月十五上元节清晨,开内城门。
  内城里的高门大户年节必然储备了许多食物,但接连半个月没有外庄的供奉,只怕所有的储藏也该用尽了。
  天不亮,就有一排排送鲜菜活鱼生肉的车,静静的等在了城门外。靠近内城门转角的早点摊,更是坐满了人。 
  裴达坐在车里等了片刻,焦躁从马车上跳下来,见一侧的早点摊上正好空出了桌子,蹙眉坐了过去:“老丈,来两碗豆花。”
  小摊上人都交头接耳,似乎都议论着帝京这半个月的动静。
  潘清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低声道:“娘子不是派人送信说,等人来接咱们吗?在家等着多好,非要一大早的出门,这城门一时半会怕是开不了呢!”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叟,端着豆花放在桌上:“以前内城门,都是天不亮就开了,哪里会等到天光大亮。”
  老叟压低声音,又道:“昨夜不知又出了何事,兵荒马乱的,这会守门的哪有空开门,定是在忙别的。”
  潘清伸着头道:“忙什么?”
  老叟咧嘴一笑,危言耸听道:“最近内城不知多少人家换了天日,听说高氏一门都跑了干净,没跑掉的那些,祭祀回来全砍了!慕容家也被抄了,几位当家的郎君,当夜就被处死了,妇孺也充了官奴!高氏兄弟众多,好歹还跑了些人,可慕容氏的郎君,竟是一个都没有跑出来!”
  裴达将一串铜板扔在了桌上,不经意的开口道:“老丈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老叟伸手将铜板踹到衣袖里,一屁股坐在裴达的身侧,压低声音道:“你们这段时日入不了内城,可内城当差的也要吃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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