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刃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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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刃霜-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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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见夫人可爱的语气:“就是不知,母后若发现她手中的那串珠子已被你们换了,又会作何反应。”
  萧彻一笑:“总归是为了母后好。她自是不会在意的。”
  他虽在笑,顾霜却看出他在走神,模糊生出了些许奇怪,不过一瞬,又躲藏于虚渺的迷雾之中。
  可那一瞬已是足够。
  萧彻的手劲儿无意识地加大,顾霜蹙眉低低唤了他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消散。他歉意地用唇碰了碰她的鼻尖。没有再看她,起身背对着她,语气依旧很温柔:“还有些事,我先去书房了。晚上再来陪着夫人。”
  顾霜瞧着他的背影,沉默着抚上了小腹。
  一日前。
  下雨时最适入睡。恰逢萧彻有事晚归,府中无人敢来扰她。顾霜用过午膳,便一觉睡至傍晚。
  醒来时雨势已小,落地声清脆悦耳。顾霜慢慢起身,缓了缓,神思得以完全清明。将被子掀开,随手取了一件狐绒大氅披上。
  天色阴沉,顾霜不愿受人打扰,自去寻了火烛,点了一盏灯。屋内立时昏黄温暖,顾霜低头抿嘴一笑。立了片刻,被雨声所引,慢慢走至雕花窗前,将窗户微微打开,雨声清晰了不少,但亦带来寒凉。
  她跟着雨声用手指敲打了一会儿窗棱。渐觉指尖凉意,顾念腹中胎儿,不好贪欢。却也不愿一直闷着,便留着那条缝。只人又踱回灯盏处,手掌复温暖如旧。
  再转身时,屋内已陡然多出一个人。全身黑色,只露出一双眼睛。
  顾霜惊讶地向后退了半步,但也仅是半步。来人看出她一瞬的慌张,自知失礼,忙跪下解释:“属下是顾府四卫之一,名唤南泽。”说着呈上了他的铭牌。
  顾霜顿了顿,向前接过了那块黑色的圆形铁牌。
  铁牌制作的很是简单,字迹亦是。
  “顾府卫,南泽。”确是娘亲所书。顾霜端详了一会儿,将铭牌归还,见他身上虽无雨水,却带着寒气,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南泽不敢违逆,闻言立刻起身,也不敢看她,目光落得极低。
  “主上鲜少一人,故而一直未能寻着机会。今次唐突,还望主上恕罪。”
  顾霜笑了笑。她就算是一人,亦多在休息,确实难为他。轻轻点头:“我不怪你。但你此次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娘亲从未让她与暗卫直接接触,如今这样的阵势,不知背后意味着什么。
  “左相交待属下,要将顾府一半的暗卫势力交给主上。”
  顾霜一愣。
  顾府暗卫共四百零四人,有四部,分别由顾府四卫执掌。
  百晓,由北渚辖制,负责各类消息的刺探传送,多擅易容轻功。
  戈矛,由南泽管理,负责兵器的制造分配,多擅暗器。
  长命,由西汀掌管,负责刺杀与保护。极易折损的一处,却偏偏起了个让人以为讽刺的名字。
  杂务,由东沚打理,西南北不管的事情皆由她管。四卫中唯一的女子,在明处露面最多的一位。
  南泽细细解释后,又道:“其余三位仍在任务之中,恐要等段时间才能前来拜见主上。”
  顾霜眸光微动:“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
  “北渚被派去查探凤新地道,西汀守在左相身边,东沚人在南国,替属下等善后。”
  顾霜想了片刻,觉察出些许不对:“西汀既在娘亲身边,前日娘亲过来,便应与我见面才是。”
  除非……
  南泽垂眸:“如主上所料。”正是见顾霜发现了马脚,他才现身将一切说清楚。这是左相的命令。 
  屋内静默片刻,顾霜眉心轻蹙:“娘亲人现在何处?”
  “前往大赫的路上。”
  既是前往大赫,那么待在凤新的这位真身是谁不言自明。娘亲失踪前去了慈宁宫,背后助力之人亦是一猜就中。
  可她有些不明白,韩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被人挟持进入凤新地道,目的并不在我,而是在娘亲,是吗?”
  南泽:“是。”
  顾霜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他们要娘亲做什么?”
  “左相猜测,韩悠是想将战火引到南国。”
  顾霜一愣:“可凤新位于两国之间,若是凤新不让,如何能……”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然要凤新借道与大赫?”
  韩悠这是疯了吧。大赫若是一旦攻破南国,凤新难道能作壁上观,渔翁得利了吗?
  不,这样大的格局。顾霜揉揉眉心:“此事与韩国公又有何关系?”
  南泽眼中露出羞愧之意:“属下还未探明其中关键,恳请主上再宽限一些时日。”
  顾霜想起刺探信息并非他所长,沉吟片刻:“速致信北渚,让他派两位暗卫前来助你。给你五日,至少应告诉我韩国公在娘亲被劫一事上是个什么角色。”
  “是!”
  “另外,挟持我进入地道之人的身份也要一并查清。”
  南泽语气间难得有了迟疑,但最终仍旧应下。
  顾霜眉心轻蹙。
  南泽似还欲说些什么,两人却皆听见了屋外的动静。顾霜知晓是萧彻回来了,淡淡道:“五日后的这个时辰你再来寻我。”想到什么,又道,“另外,还有一事。 ”
  攘外安内。府内之事,她需更了解些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没有小剧场呢~

  ☆、一往情深深几许(6)

  南国的秋意,恰如名匠青娘素手所酿的果酒,成熟、醇厚,久醉不休。都城近日多了些野鸟。想是为了偷懒,径直叼去了民宅屋檐下的晾晒多日的干果。却并不贪婪,每户只得三四颗,临去前竟还能衔着果子,叽咕两声。像是诚挚的问候。
  楚霆独身立在高高的城楼,俯瞰着都城上京。日头已经西斜,街上往来之人渐渐增多。直至日暮,众人才复又散去,各回其家。楚霆淡淡看着安静的都城,眸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安静的上京。不过只能存在半个时辰,待月色笼罩,上京的夜晚便会开始。酒楼的灯火将彻夜难熄,欢声闹语之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邓达一直在不远处候着。前些时日大赫政变之事传至南国,楚霆与右相费了一番工夫才将几位保守却甚有声望的官员安抚下,暂且妥协继续商谈联军之事。
  此外,益州的流寇不知借了哪里的东风,再次兴起。朝廷本不算重视,但也派了两位将军前去镇压,但却皆铩羽而归。这第三位的人选无意间便重要了起来。可有着前两次的经历,武官们皆瞧出了事情的棘手,纷纷托辞躲避。少数请战之人又无克敌之能。是以人选迟迟未决。
  不仅如此。潮州的私盐亦魔怔般再次猖獗。前些日子已派了钦差前往,具体消息仍未传回来。
  这样接二连三地出事,已是多年未见了。南国仿佛又进入了多事之秋。
  南国虽暖,夜风依旧带着凉意,何况此处高台,又无甚遮挡,很是空旷。
  邓达忙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锦裘递过来。熟料跟着而来的还有暗卫的密信。
  暗卫忽然出现,落地无声。小太监今日是第一次见,却并无大惊小怪。邓达暗暗点头,以为这拨儿调。教得甚好。
  将信接过,示意暗探先在一旁候着。
  楚霆只将信接过,未有别的动作。邓达却明白他不欲着裘,心下无奈,只得将其挂在臂上。默默注意楚霆的动静。 
  却见他脸色一白。邓达有些惶惑。楚霆遇事不决时一般会皱眉,再棘手一些便面无表情。甚少露出如此的脸色。
  他一时都拿不准是否应当开口。犹疑间,却听楚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送信的人呢?”
  还好方才没让人走。邓达忙转身,让那人过来。
  楚霆捏着纸边的手指隐隐泛白,眸中冰冷:“左相为何会被人劫走?”
  暗探将细节一一说明。
  楚霆脸色稍缓,大约明白了顾染的心思。可怒气仍在,谁要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但帝王天生的敏锐又告诉他,顾染是对的。
  强压怒气,留出思考的余地:“她身边可用的暗卫有几个?”
  “顾府的西汀一直跟在左相身边,此外,还多了两个凤新摄政王府的人。但劫持的人很小心,且有左相的嘱咐,暗卫并不敢靠得太近。”
  顾染这是不想打草惊蛇。这倒是她的性子。接着想到萧彻,轻哼一声,人都是在他地盘上丢的,只派两个人他还嫌少了。
  多想将那人直接抓回来放到身边,省得闹腾。却又因远在天边,不知具体,不敢过于插手,生生扰了她原本的计划。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一切皆要听从左相的吩咐,不得擅自做主。”顿了顿,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若事关她的安危,便定要护得她周全。”
  见暗探应了,又问:“以往消息是几日传一次?”
  “五日。”
  说出的话不容置疑:“那如今便改成两日。”
  暗探业已离开。楚霆将信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眉头紧皱。信上说,顾染被劫前令暗卫劫了凤新太后身边的一个婢女,希望他能查查这个女子背后的身份。
  按理这样的事情,顾府暗卫的能力已是足够。顾染却非要借着暗卫的口让他去查。楚霆明白她这是有旁的话要说。
  又想到益州和潮州的乱子。眸光幽深。之前他未及深想,以为只是余孽未清造成的后患。刚才却忽地想起,当年平下这两处之祸的人,正是顾染。如今祸乱卷土重来,怕不仅仅只是想为患一方。
  将信递给了邓达,楚霆沉默着朝寝宫走去。
  萧彻回府时已是日暮。秦昇早在影壁处立候。待他从马上下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萧彻问他:“夫人今日可有不适?”昨日的补药腥味略重,顾霜难得生了反应,吐了许久。叶木虽处理及时,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秦昇笑道:“夫人心情很好。”
  萧彻唇边生出笑意,手下意识摸上腰间宝蓝色的荷包:“她又学会什么了?”
  “听说是孩子的肚兜。”
  萧彻面色更加柔和。他之前知晓她不擅针锥,却不知她早已偷偷在学。一想到她是为他在学,心中的欢喜像是潮水,高坝来了亦是止不住。
  “摘星阁前的改建如何了?”
  这可算是大事了。秦昇自是不敢马虎,细细说了:“原先的草木已经锄尽,花廊的架子已开始搭建。”
  萧彻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仍旧嘱咐:“务必要最好。”府上的饭菜他已不再执着十分,但夫人的愿望总要能十成十地完成。
  秦昇连忙笑着应下。
  萧彻进屋时,顾霜正在绣肚兜上的花纹。他远远就将脚步放缓,轻轻地踱到她的身后。自他回府的消息传来,四个嬷嬷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是以此刻屋内只得两人。
  虽只绣了个开头,萧彻却看出那是个老虎模样,倒是瞧出了几分兴味。又见她一人淑静地坐在那里。低眉间,容颜愈发清丽婉致,眉梢一挑,更是不说话。
  顾霜就着烛火绣了片刻,眼睛有些涩意,便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想了想时辰,萧彻应回来了才是。下意识地转身想要唤人,却见他正亮着一双眼,灼灼地望着她。
  她面上露出短暂的惊讶,很快又带上略略娇羞的笑:“夫君回来许久了吗?可曾用过饭?”
  萧彻摇摇头,并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
  顾霜想起,他一向是要回来陪她用晚膳的。忙唤了人进来,吩咐他们将笼屉里热着的菜呈上。
  萧彻仍旧一语不发。顾霜扫了一眼他的腰间,面色微红。心想当时怎么就被他看到了。她原想再做一个更好的送给他。可他却说很喜欢那香囊上的图案,死活不肯还给她。她明明都应了他再绣个一样的。
  萧彻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腰上的香囊,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欢她做的一切。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抱着她,将脸埋在她如云的发间,闻着淡淡的发香,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虽一直笑着,顾霜却明白他并不如面上那般高兴。近来的烦心事很多。南泽还未将具体的消息给她,但她已知娘亲前往大赫是顺势而为。可娘亲抵达大赫至少需一月,在这之前,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两国联军之事又被假的顾染有意拖延。沈昙那处亦未有新的消息。韩家又有些蠢蠢欲动。
  夫君当很累吧。
  想着不由伸手抱住他。萧彻轻轻笑了一声。
  眸光渐渐幽深,一看便知在想些什么。
  沈昙说那檀木串只是味道相似,却并不是月夜伽蓝。那么左相当初将那个小厮暴露出来,只是单纯想提醒他府中有鬼。但左相应也仅知晓这么多。
  那小厮骨头虽硬,却仍被秦昇查出是被韩国公府的人所收买。
  目标既现,计划便会更有针对性。只是这韩国公,几乎只剩下一个爵位,若想翻浪,总该有些底牌才是。
  莫名便想到了韩旷。不早不晚,偏偏此时回来,却又无甚动静。仍旧是年少时的模样,流连娇笑香粉,夜夜笙歌。若只是如此,这天下哪一处不如是,何必非要回来。
  夫妇俩各自想着心事,却意外地和睦融洽。不过府中下人精干,很快将晚膳备好,未留给他们过多的时间。
  顾霜率先回神,抬头亲了亲萧彻的下巴,笑道:“夫君,我们先用膳吧。”
  萧彻自无不允之理。
  九华山小镇。霓裳嫌在屋内只能睡觉,骨头都酥了,索性一人偷偷出了门。因着韩旷许久没有回来,看守的人似觉得霓裳已无甚重要,是以把守得并不严密。
  霓裳看出他们的闲散,笑了笑,心中却忽地生出些许酸涩。也许就这样了吧。他会渐渐将她遗忘。
  想着想着,眼底的咸涩止不住地上涌。霓裳却努力地压着,一昧地嘲讽自己。一个歌姬的欢爱,怕连街角的烂白菜都不如。怎么能奢望能像名贵的珍宝一般,得人珍藏。
  突然看到有人在卖风筝。儿时欢喜的记忆慢慢占据了整个脑袋。她收了伤心,径直朝摊位走去。
  风筝的样式有许多。除却诸如大雁、老虎、兔子和山鹿等的动物,还有各式各样的花草。琳琅满目,她一时都不知该选哪个的好。
  守着摊铺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看她瞧得仔细,知她是真心想买,忙道:“姑娘,我这儿的风筝都是纸扎的,结实得很。再大的风也吹不掉。”
  连老妪满是褶子的笑脸都和回忆里的一样。霓裳的心情好了许多,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却是空空如也。当下便是一愣。她明明带了荷包的。
  还未反应过来,已有人替她付了钱。鼻尖一股冷梅幽香。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兔子纹样的风筝,然后又透过兔子,看到了韩旷喜怒不知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霓裳:“好不容易任性一次,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韩旷(故作高深的一笑。)
画外音:“或许他一直在关注着……你。”

  ☆、一往情深深几许(7)

  他将风筝拿得离她更近些,淡淡道:“不是想要吗?”怎么不拿。
  霓裳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接了。她一瞬觉得有些尴尬,他此刻不是应在大安城吗?怎么跑到了这里,还替她解困。
  想到方才的窘样,脸颊忍不住一红。韩旷瞧见了,睫毛微垂:“有个小孩将你的荷包顺走了。”
  原来是遭了贼,怪不得。想着又生出狐疑,他怎么知道的?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韩旷神色淡淡:“你才走,我便到了。”
  霓裳静默不语。韩旷扫了她一眼,语气中似有薄怒:“我不是说过,不要随意出来吗?”
  霓裳撇撇嘴:“我又不是犯人。”干嘛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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