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这就引人猜测了,莫非是公子在外头养了外室,还将私生女带回了容家
容君池这时候已经八岁了; 下人们说什么他完全听的懂,小小的家伙一肚子气,直冲到院子里,将本就胆怯的女娃娃吓一跳; 直直跌落在地上; 眸中含着泪,想哭不敢哭。
容君池可不会怜香惜玉,倨傲的扬着脑袋; 这模样跟容庭像的不得了,睥睨着地上的人说“我爹呢”
小丫头话都说不清楚,含糊糯糯道“走、走了。”
容君池扭头就往主苑里跑; 看到青陶在浇花,拉着青陶就问“青陶姐姐,我娘呢”
青陶被他这么突然一出现吓了一跳; 忙停下手中动作,弯下腰温声说“小公子找夫人可有事夫人在薛家吃茶,还没回呢。”
容君池匆匆说了句有事便跑了,薛家近,拐个弯就能到。
他猛地在门槛那儿停下脚步,蹙着眉头,一脸正色“青陶姐姐,我娘要是知道我爹带了个私生女回来,会不会气哭啊”
青陶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小公子说什么呢,公子对夫人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哪儿来的私生女”
容君池觉得他娘实在太可怜了,一脸悲悯道“就是有了。”
青陶还不知隔壁院多了个人,等容君池走后没多久,一出主院方才知晓,不由也陷入沉思,悄声问徐妈妈“这、这丫头真是公子带回来的”
徐妈妈亦是心下生疑,她年纪一大把,看多了这种大宅子里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公子还年轻,要让他一辈子只守着夫人一个,难。
容君池打小就是放养的状态,八岁大的小家伙,一个小丫鬟跟在身后就由着他出门去了。
他熟门熟路的跑到了薛家,正见薛夫人与自家亲娘在院子里说话,二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乖巧的喊了声薛奶奶,薛夫人可喜欢路家这个小公子了,鬼灵精似的。
容君池抱住娘亲的腿,让她蹲下身子,随后小家伙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楚虞面色微微一变,反问他“妹妹”
容君池严肃的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我保护你。”
楚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匆与薛夫人道了别,一路牵着容君池的手,听他小嘴叭叭叭的数落容庭。
楚虞倒是不觉得会是私生女什么的,容庭那个人平日里看着是不正经了些,可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她知道。
容君池将她带到主院隔壁的落花院,果不其然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娃娃坐在园子里,丫鬟正为她摆了一桌的点心。
小丫头胆子很小,不敢吃,不敢动,拘束的坐在那儿瞪着盘子,咽了下口水。
方才楚虞不信他,容君池立即道“娘你瞧,我没瞎说吧,我爹给我从外头带回了个妹妹。”
小丫头似是听见了容君池说话,猛地扭过头,在见到楚虞时很是紧张,她从石凳上爬下来,声音怯懦的对容君池说“哥哥”
容君池方才喊容庭爹爹,所以小丫头知道要喊他一声哥哥,但是这个漂亮的姐姐,小丫头倒不认识了。
没人告诉她家里还有个姐姐呀
但是她这一声哥哥,好像在佐证容君池的话似的,楚虞都一下错愕了半响。
容庭在书房听说姑娘回府了,还直往落花院去,他便匆匆赶过来,谁知还没走近就听到那臭小子在诋毁他。
容君池紧紧抓着他娘的手“娘,你别伤心,我都听人说了,我爹以前是个混不吝的,他肯定背着我们偷偷在外面养女人了没事娘,你有我,我保护你,我藏了很多银票,我带你走。”
楚虞“”
门外的容庭“”
楚虞张了张嘴,看容君池怒不可遏的样子,想劝他的话都咽了进去。
容君池还在说,掰着手指头说容庭的不是,最后说着说着没话说了,想了想,又继续生气道“爹他还经常打你我都瞧见了,你脖子上都是青的红的”
楚虞忽然脸一红,轻咳了一声。
他悲悯的仰头看楚虞“薛奶奶说娘长的好看,若不是嫁给了我爹,还有很多人等着娶呢,要不我换个爹吧。”
容君池抱着楚虞的腿,一番话说的颇有种大义灭亲的感觉。
楚虞乍舌了,默了半响“换个爹”
对面的羊角辫丫头不知道这俩人在说什么,就看到容君池狠狠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教书的秦先生就很好。”
容君池想用一个词来形容,憋了半响“温文儒雅秦先生人可好了,跟我爹一点都不一样”
容庭在门外站着,嘴角一抽,溢出一抹冷笑。
路临听着忍俊不禁,心里为小公子点了一根蜡,这回小公子可完了。
楚虞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秦先生,顺着容君池的话回想了一下“是么”
“要不那个卖风筝的岳叔叔也很好,小老虎画的跟真的似的,娘,你下次给我买一个吧。”
楚虞默默看了容君池一眼“”
容君池说着说着发现羊角辫丫头在看他,眉头蹙了一下,忽然回到正题“娘,你可千万不能原谅爹,罚他跪祠堂,睡书房。”
他顿了下补充道“娘你别怕,我可以陪你睡。”
“你想都别想,把手给我撒开。”容庭终于听不下去,拎着容君池的衣领将人提走。
容君池吓了一跳,但、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爹是不是都听见了
容君池有点心虚,但为了给自己壮胆,忽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声音洪亮道“你完了,你做错事了,还不快道歉,我和娘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
嘶,小兔崽子。
容庭朝他走过去“你皮痒了是吧”
容君池哇的一声跑到楚虞怀里,声泪俱下“娘,爹他有了妹妹,就要打我。”
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容君池打小就装的一手好可怜,细长的眼睛里含着波光粼粼,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楚虞回回都能被他这模样弄的心软。
何况容庭从外头带了个丫头回来也没事先知会她,楚虞这下心里也有气了,拦在容庭面前护着容君池,冷着脸说“你揍他做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容君池在后头应和“对,都是爹的错。”
他说完还忍不住要拍个马屁“我娘长的跟画本里的仙女似的,他一点都不懂珍惜。”
“你可把嘴给我闭上,再叨叨信不信我让你抄经书”容庭蹙着眉头教训他。
容君池有楚虞护着,可一点都不怕他,又告了一状,委屈道“娘,我爹不让我说你美,可我没说错”
容庭“”
什么年纪的姑娘都爱听夸赞,容君池这几句马屁可拍到楚虞心坎里了。
不过她再怎么别扭,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娃娃过不去。
何况这小丫头在这儿站着,一脸害怕的样子,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虽不知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楚虞也还是叫邹幼先将这个宅子打点好,至少先挑几个伺候这小丫头的丫鬟。
随后,她看也不看容庭一眼,牵着容君池就走了。
容君池得逞的扭头朝容庭做了个鬼脸。
路临忍着笑咳了两声“公子,您还是与夫人解释解释吧,府里现在谣言满天飞,夫人若是误会了那您可就”
真得睡书房了
楚虞前脚刚到主院,容庭后脚就跟了上来。
楚虞还没有真误会容庭的意思,这么多年了容庭什么性子她心里有数,反而是容君池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容庭头疼的闭了闭眼,说起来今天这事他也是应接不暇,想跟姑娘解释一下,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憋了半响,他还是捡最重要的说“那丫头不是我的,你别听这臭小子瞎说。”
容君池哼哼了两声,揪着楚虞的衣袖。
容庭脸色忽然敛了敛,看了容君池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是苏裴送过来的。”
楚虞愣了一下“苏、苏裴的”
容庭挠了挠头,有些烦躁,蹙着眉头说“也不是。”
他稍稍停了一下“那丫头姓李。”
楚虞没应声,一下没反应过来。
容庭叹了声气,将八年前李怅那儿顺的宫牌拿了出来,宫牌与石桌相碰,清脆的一声响,这响声似乎也敲在了楚虞心上。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见容君池不明所以的将宫牌抱在手上玩,整个人都懵了。
容庭把容君池一手提溜起来丢给路临,路临将人扛在肩上带出去,便只剩容庭与楚虞二人了。
“那孩子,是李怅和安阳公主所生。”
楚虞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容庭瞧,确定他没再同她开玩笑。
安阳公主是谁,那可是与李怅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这
一代君王做出这等有违伦理的事儿,若是叫人抓住了把柄,朝堂必定一团乱麻。
既如此,这孩子便不能留,可李怅既然将这孩子留在京城五年,可见对其的疼爱。
恐怕,若不是怕小丫头长大藏不住身份,被有心人利用,苏裴这次也不会奉命将人送到江南。
楚虞忍不住问了句“那安阳公主呢”
容庭轻轻瞥了她一眼“死了,在这丫头被送来之前。”
容庭顿了一下,又一句话将楚虞震懵了“安阳不是先皇的骨血,魏太妃当初难产,胎死腹中,这才从宫外抱回了个孩子。”
这种皇室密辛
楚虞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
容庭今时今日方知李怅为何冒着风险将太子拉下台,原来都不过是为了能让李安阳逃过被和亲的命运罢了。
逃过被和亲的命运,他才能一步一步将人圈在他的地盘。
他疼爱这个孩子,他和李安阳的孩子。
如今她死了,李怅才将孩子送走。
许多年前李怅心里埋下了颗不能见光的种子,于是许多年后,疼也好苦也罢,都不能与外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应该还有两章,是容小霸王的。
容君池&李桑
容君池他爹又睡书房了。
虽然娘告诉他落花院那个羊角辫姑娘不是他妹妹; 但容君池觉得这一定是他娘说出来安慰他的。
要不然他爹为什么要睡书房
他偷偷去过隔壁院子; 那个小姑娘; 叫什么桑; 反正下人都叫她桑桑姑娘,容君池觉得她长的跟自己还挺像的。
青陶告诉他妹妹叫李桑,姓李; 所以不是他爹的女儿。
可容君池不信啊;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替他爹说话。
“青陶姐姐,你不觉得妹妹长的跟我很像么怎么会不是我爹的女儿。”
青陶迟疑了一下,仔细瞧了瞧不远处自己玩着沙子的李桑小姑娘; 实在没瞧出哪里像。
小公子这是误会了,才越看越误会吧
虽然他娘要他常去隔壁院子找妹妹玩,妹妹一个人会寂寞的。
容君池偶尔偷偷过来; 看到小丫头自己跟自己玩,有时候摘一朵花; 有时候用泥沙堆一座小山; 是挺孤单的。
可容小公子很有骨气也很倔强,这丫头是他爹在外头的外室女; 他才不理会她。
至于为什么楚虞知晓了李桑的身世,还将容庭赶去了书房,主要是因她心里委屈。
路家上下都知晓桑桑姑娘姓李; 还知道是从京城来的,并非是公子在外头的外室女。
可外头的人不知晓,谣言满天飞; 楚虞去吃个茶都有人向她打听此事,并且认为楚虞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旁人心里认定李桑就是容庭的女儿。
于是楚虞回了府,将被褥塞进容庭怀里“你想想这事怎么了,你要是不将这事给我解决了,你就一辈子睡书房吧。”
容庭懵了,委屈巴交的在书房睡了几日,终于想出了个好法子。
直至这日,容君池才彻底信了李桑不是他妹妹这事。
对,李桑不是他妹妹了。
因为他爹为了能回屋子里睡,给他塞了个童养媳。
容君池也不过八岁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奶娃娃,压根不知何为童养媳,但又不想在他爹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一脸深沉的点头应下。
然后跑去找徐妈妈问此事。
徐妈妈笑着给他解释了一番后,容君池惊了。
小家伙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问“娶、娶她”
徐妈妈乐呵呵的,心想着以后可要对桑桑姑娘更好些,那可是她们小公子的媳妇儿呢。
“以后等小公子长大,桑桑姑娘就是小公子的媳妇儿,就像你爹娘那样。”
容君池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冲击,妹妹变成媳妇儿了
那、那
容君池纠结的咬着手指头,一脸勉强的点头“那好吧。”
李桑知道有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好像不大喜欢她。
小丫头打小是在宫外长大,有下人照顾她,可也因身份特殊,自小便没有玩伴,她已经习惯了,很是懂事的不吵不闹。
忽然有一日,那个不喜欢她的哥哥来了。
不仅来了,还给李桑带了只风筝,上面画着小老虎。
容君池佯装冷漠的样子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给她,他可实在看不下去李桑天天跟花花草草玩了。
于是。
桑桑姑娘哭了。
容君池懵了。
来路家这么久,李桑头一回哭,哭的惊心动魄,惨绝人寰,不稳当的小身子扑进丫鬟怀里“不要吃我”
丫鬟拍着李桑的背,轻声哄着,揪着眉头为难朝容君池道“小公子,桑桑姑娘胆子小”
容君池默了半响,慢吞吞的将风筝拿给后头的丫鬟,叫她们收起来。
李桑捂着眼睛,偷偷打开一眼缝隙,这才慢慢站直身子。
“嗝”小丫头揪着小裙子,打了个嗝。
容君池长这么大,外面那些小孩儿个个都巴结恭维着他,他还从来没哄过小姑娘,现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学着他爹凶他那样,冷冰冰说了句“哭什么哭,把眼泪给我擦干净了。”
李桑真被吓到了,她打小也是锦衣玉食,照顾她的丫鬟和嬷嬷还没有人敢对她凶。
于是,桑桑小姑娘又哭了,这回是小声的抽噎,颇为委屈的样子。
容君池懊恼的蹙了蹙眉“”
李桑胆子很小,许是因为一直被养在宅子里,也被保护的很好,初来江南,头一回见到陌生人,她便总是一脸怯生生的样子。
容君池送她的小玩意儿她也不敢拿,成日自个儿蹲在花丛里玩泥沙,堆小山。
楚虞也来瞧过她好几回,觉得这样可不行,小丫头已经够可怜了,于是就每日耳提面命,要他陪桑桑妹妹玩儿。
容君池一开始并不情愿,因为李桑只爱玩泥巴。
他一个男孩儿,才不跟小姑娘玩泥巴呢。
可是当容君池帮李桑堆了座大山之后,李桑从花丛里折了支花下来,又害怕又想亲近他,小声说“哥哥,送、送你。”
容君池耳根一红,面无表情的接过。
众人皆知,路家给小公子找了个童养媳,原本还肖想着好好培养自家闺女以便联姻的人纷纷打空了算盘。
府里的下人也会打趣的笑说李桑是路家的少夫人,可李桑还小,全然听不懂这些话。
后来,李桑十三岁了。
这么六年里,她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话,原来她将来长大要嫁给君池哥哥呀。
李桑很乐意,也很听容君池的话,容君池叫她做什么,她向来不会摇头拒绝。
为什么呢,因为君池哥哥对她好呀。
两个小孩默认了彼此将来的这种关系,容君池早早便将李桑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谁敢碰一下,路家这位小公子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这日李桑下学,薛满满被先生留了堂。
薛满满是薛家的小千金,平日里也是锦衣玉食的,可她与李桑全然不同。
李桑平日里笑不露齿,声音轻而温柔,带着点小姑娘的娇憨,算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而薛满满就不同了,爬树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