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件,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孟归羽知道的。
“我最少也要大半个月之后才能暴露身孕。”皇后心中算计着,“而舒昭仪的生产距离现在只有半年多了,这么点儿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够我摸清她底细、确保灭口成功的!如今要做成此事,只能借力。”
而她人在宫闱,能够接触到的就那么几个人。
这种事情上,太后跟孟归羽都不能求助……
皇后下意识的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心道,“看来,还是只能找密贞的人了!”
她所以回到了望春宫,就命人将缕音跟缕心放出来,又遣退左右。
主仆重逢,双方神情都不太好。
缕音跟缕心更多的是紧张跟警惕,毕竟那日皇后毫无征兆的唤入甲士将她们拖下去,这情况很难不让她们觉得,皇后是要出卖她们了。
即使这些日子,她们在后殿过的其实不坏,每天好吃好喝的,也没什么亏待跟冷言冷语。
但两人只道这是孟归羽跟孟皇后兄妹的阴谋,并不敢放松警惕。
此刻单独见着孟皇后,这份防备尤其的高涨,时刻做好了殉职的准备。
而皇后看出她们的心思,抿了抿嘴,解释道:“我那天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你们都劝我放弃这孩子,我却实在舍不得,因而先斩后奏……这两日,委屈你们了!”
缕音冷笑了一声,说道:“娘娘身份尊贵,俗话说雷霆雨露俱是恩典,奴婢们卑贱之躯,却有什么委屈的呢?”
“我知道你们怪我。”孟皇后端起面前的玫瑰露呷了一口,露出黯然之色,说道,“毕竟咱们相处时间不长,你们又是乌衣营出身,原本不是容易相信人的人,我这次做的事情,也确实很难得到你们的谅解……只是你们也替我想一想,我做什么要回到这鬼地方来做这劳什子的皇后?!”
“岂是为了中宫之主的虚名,又或者是虚无缥缈的太后的许诺?!”
“归根到底我是为了阿喜!!!”
“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冒任何险,甚至出卖自己的家人,包括一向疼爱我的姑姑!!!”
“那么,却教我怎么舍得,打掉他跟我的血脉?!”
她有些激动的说到此处,复换了苦涩的神情,说道,“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也好,阿喜也罢,都还年轻!所以这个孩子没有了,也没什么!”
“但是!”
“你们摸着良心说一句实话:就算董良口口声声我事成之后就能跟阿喜团聚,公然结为夫妻……如今公孙夙几个早就从孟归羽手底下走人了,你我却还在这宫闱里不说,短时间里,你们看得到离开的指望?!”
这话说的原本满脸愤然的缕音跟缕心也有点心虚,讪讪的低下了头:之前她们通风报信,协助孟礼三个,帮公孙夙那一帮人,趁孟归羽全副精神在攻打长安、拿下高密王上面时悄然离去,然而五人自己却不及脱身,更遑论是带上皇后。
如今只能将错就错的留下,继续跟孟归羽周旋。
只是此刻的皇城由于太后、宣景帝等要人都在,守卫严密,根本不是他们六个能够轻易离开的。
“阿喜是密贞的心腹,深得信任与倚重。”孟皇后继续说道,“他虽然还年轻,却也早就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如果之前公孙夙他们走的时候,咱们也跟着走了,去同他团聚,定下名份,我也就放心了。”
“但现在!”
“我不在他身边,谁知道那些投靠密贞的人,尤其是之前随逆王容菁撤出长安的那些官宦,会不会看中他,将女儿侄女什么的主动献上?!”
“那些都是高门贵女,大抵才貌双全,还有家世可做筹码。”
“相比之下,我有什么?!”
“你们敢说,我就算在这宫里头蹉跎日久,阿喜在外面,会一直等着我?!”
皇后冷笑起来,眼泪簌簌而落,“董良既然可以算计我跟阿喜有夫妻之实,如果他认为阿喜迎娶他人更为合适,难道不会用同样的法子,逼着阿喜对我毁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那位董管事,对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对我,实在没多少信用可言!”
“毕竟即使我在他心目中不值一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做得出来毁人清白的事情的不是吗?!”
缕音跟缕心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实际上她们晓得董良还真是这么想的:利用公孙喜,让孟皇后去卖命。
至于说最后是不是一定会把公孙喜交给皇后做酬劳,那可未必了。
“既然我跟阿喜之间有这么多的不确定,我想留下同他的孩子作为纪念……”孟皇后深吸口气,“如此即使他日还有相见之日,纵然他已有娇妻美妾陪伴在侧,我多少也不寂寞……过分吗?”
缕音跟缕心毕竟年轻,虽然经过乌衣营的洗脑,杀人放火陷害无辜什么的都看的很淡了。但因为实战比较少的缘故,道德感还没完全沦丧。
此刻皇后似乎又没有出卖跟背叛她们,说起来还是自己人,这凄楚哀怨的样子,她们多少有些同情。
踌躇了会儿,对望一眼,就说:“现在娘娘都跟崇信侯摊牌,且取得了崇信侯的帮助,给陛下‘侍寝’也有好几次了……这会儿奴婢们难道还要跟您对着干吗?”
孟皇后闻言心头一松,她之前之所以要甲士将这两人软禁到后殿,一来是怕她们阻拦自己跟孟归羽求助,二来就是怕她们对自己下毒手,让自己小产。
此刻见缕音跟缕心这么说,虽然不至于立刻完全信任,到底是主仆和解的一个征兆。
于是换了笑容,说道:“我跟孟归羽说好了的,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儿,那么当然直接做储君或者新君;如果是女孩儿,就效仿我那堂姐孟侧妃,来个双生子!”
她叹了口气,“我是希望是女孩儿的。”
这是真心话,女孩儿不能继承皇位,幼主的差事会由跟她毫无血缘的孩子来担任,受到的重视固然会差一点,相对来说,却也更安全。
缕音跟缕心柔声安慰道:“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您跟阿喜的血脉,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皇后又说了几句对孩子长相、性情、天赋方面的冀望,缕音、缕心也随声附和。
如此在主仆的齐心协力下,殿中的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皇后方叹息一声,说出目的:“孟归羽那边,孩子的真实身世,我还是说了那个之前逆王容菁执掌长安时,有胆大包天的禁军对我不轨,末了被你们所灭口的事情……但舒昭仪却因为我这两次去陛下那边,生出猜忌跟防备,方才闹了我过去,暗示她竟是知道阿喜的!”
这话听的缕音跟缕心都吃了一惊,忙问:“那她还说了什么?”
“就是怕我身为皇后,一旦生下嫡子,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什么用了!”孟皇后目光闪动,说道,“故此心中惊惧,以此威胁,要我给她个交代……我好说歹说的,暂时总算镇住了她,只是留着这么个隐患,我总是不放心!”
缕音与缕心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不说娘娘不放心,我们也是很不放心的……只是这会儿宫里头就咱们几个人,要对付她,实在力有未逮?”
孟皇后沉吟道:“那个葛中鹏……?”
“他那边近来传来的消息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而且咱们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缕心就说,“要不将这事儿转告董管事,请他定夺?”
这正是皇后的目的,当下就欣然应允了。
却不知道缕音跟缕心转头就说着:“咱们到底在后面被关了这几日,谁知道皇后同孟归羽私下里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到底是嫡亲的堂兄妹呢!这会儿贸然联络董管事,说不得就是给他们指路了!”
当下就决定,在暗语里提醒董良,他们五个都有暴露的可能,孟皇后疑似背叛!!!
第四百零六章 董良的决定
然而不待缕音跟缕心提醒董良,董良这边却已经接到了关于皇后的禀告。
这禀告的人当然就是葛中鹏。
“皇后主动前往宣景帝的寝殿,而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董良才听道这消息,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虽然说他所谓将孟皇后看成嫂子的话,大抵是场面上说说而已,其实压根就不在乎皇后的死活,但这毕竟是公孙喜的人,还是他亲自设计两人有一腿的,这会儿却主动去给宣景帝侍寝……在董良这种海匪出身蛮横惯了的人看来,就是背叛公孙喜,是给公孙喜戴绿帽子了。
亲疏有别,要是公孙喜背着孟皇后找女人,董良肯定欣然帮他掩饰,并不觉得他对不起皇后。
可换成皇后去找宣景帝,哪怕皇后跟宣景帝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董良就是恼怒。
不但恼怒,也是担心皇后既然起了争宠的心思,那么自己派给她充当郑侯门人的五个心腹,只怕都要没好下场了。
即使眼下看着还平安,说不得就已经被监视。
甚至连之前临时安置过皇后的地方,就算早已扫除痕迹,说不得还要更稳妥一点,免得被孟归羽抓到蛛丝马迹……
董良心念电转,神情越来越难看,还好葛中鹏久在宫闱之中,却是看出了问题,让使者带了话提醒他:“因为舒昭仪年纪已经不小了,之前也不曾妊娠过,此番居然有喜,很是燃起了妃嫔得子的野望。这些日子,宫妃们可以说是争先恐后的为陛下侍寝,以期生下一子半女,作为往后的依靠。而皇后青春年少,就算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太后娘娘在,未必不为她考虑,促成此事。”
“身为皇后,如果拒绝服侍陛下,未免太可疑了!”
“所以单凭这一点,还不能确定皇后娘娘的心思发生了变化。”
董良听到此处才冷静了点儿,不想使者又说,“其实葛内监最担心的还不是皇后娘娘转了心思,决定继续做中宫之主!因为管事您之前的设计,皇后娘娘等若是有把柄在咱们手里的,还是致命的把柄!就算太后是皇后的嫡亲姑母,且对皇后十分宠爱,若是晓得皇后与喜校尉的关系,为着皇家声名,也不可能让皇后继续坐在后位上……毕竟侄女再亲,还亲的过儿子?!”
“皇后错非不想过日子,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不在乎身败名裂了,绝对不会跟咱们闹到这等鱼死网破的地步,故而缕音等人的安全,应该暂时可以保证!”
“葛内监最担心的,却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曾秘密召见过太医!”
“那太医,是崇信侯的心腹!”
“以擅长妇婴出名!”
“虽然皇后是女子,找擅长妇婴的太医调理身体也不奇怪。”
“可葛内监记得,这位娘娘之前都是到了请平安脉的日子,便打发宫人去太医院随便请个太医瞧着……只要不是舒氏姐妹的人就成!”
“这次察觉到皇后行动有异后,葛内监专门托人去太医院那边打听过,闻说这个月皇后缓了好几日都没叫人请平安脉,太医院还专门请示过一回,然而望春宫的人只说皇后近来心绪不佳,不想见外人,让他们缓上几日……”
使者声音一低,“葛内监又买通了望春宫的几个粗使,皇后娘娘的衣物,外衫多是交给浣衣局,里衣则由贴身宫女洗涤。只是望春宫宫人众多,却只要伺候一位皇后,不免有人主动献殷勤,待心腹大宫女洗完之后,帮忙晾晒……但最近一段时间,有小半个月了,有粗使照例上前搭手,却都被拒绝了。”
“是以,葛内监怀疑……皇后之所以前往宣景帝寝宫,未必是回心转意,想着重新做回母仪天下的尊贵身份,而是……有了喜校尉的血脉,想嫁祸到宣景帝头上,好顺顺利利的安胎跟生产!”
“毕竟皇后不是蠢人,该知道眼下这情况,她就算生下真正的皇嗣,也难逃傀儡的命运!”
“日后娘儿俩,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幽居别院一辈子!”
“哪里比得上搭上喜校尉这条线,年轻夫妻,生儿育女,来的快活?”
董良听着,脸色铁青:“皇后竟然会有喜?!老子当初明确叫人配了避子汤给她的!!!”
使者问:“您可是亲眼看着她喝过的?”
“……当时毕竟要用她,设计她跟阿喜已经是得罪她也得罪阿喜了,所以怎么可能再明着让她喝避子汤呢?”董良语塞了一下,无奈的说道,“只能假作体贴,叫丫鬟说是滋补的汤药,送了过去。”
然后既然是滋补之物,当然不可能盯着皇后非要她喝下去了。
那样的话,岂不是等于告诉皇后,这汤有问题么?
不过,“据送过去的丫鬟说,皇后没什么怀疑的意思,是当着她的面喝了大半碗,最后只剩一点点了,才嫌苦没喝的。之后我有去问过青楼的老鸨,老鸨说那大半碗下去,也差不多了。”
神情就阴鸷下来,“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使者也是宫里的内侍,倒是见多识广,安慰道:“避子汤也不是次次都能有效果的,宫里头陛下临幸妃嫔之后,有时候吩咐不留,又或者高位妃子争宠,给低阶妃嫔赐汤药,也有明明喝了避子汤却还是妊娠的事情……现在事已至此,葛内监的意思,就是问一问您这边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因为到底是喜校尉的骨血。”
“阿喜还年轻,还怕没骨血吗?”董良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个孩子不能留!阿喜跟郡王一块儿长大,在郡王心中地位特殊,自来郡王对他就比别人上心!迄今也就是郡王妃能够稳稳的压过他。其他人,就是连山老哥这样的老资历,也得掂量着点的!”
“他的骨血若是落入孟归羽之流手里,就算阿喜到时候识大体,郡王也会觉得对他不起。”
“不过是个还没成形的胎儿,明知道会给将来带来麻烦,还留着过年么?”
他眼中闪过狠辣之色,“请葛内监设法,将这孩子打掉,绝对不能让皇后生下来!”
使者颔首,也不意外他问都不问公孙喜就这么做了主:“葛内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兹事体大,没有您这边的首肯,也不好擅自做主。”
他沉吟了下,说道,“不过葛内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如今于咱们还有用处,就算没有,也得防着她出卖咱们的人!所以,这事儿做是要做,却不能让皇后认为,是咱们的手笔!”
董良道:“宫里的事情,葛内监比咱们在行,就请他做主吧!”
知道葛中鹏的担心,他慨然道,“这事儿日后阿喜或者郡王追究起来,我一力担之!”
使者得了这个承诺之后,也就满意的告辞了。
回去宫里头,同葛中鹏说了会晤的经过,葛中鹏思忖了片刻,说道:“董管事居然没提将皇后接应出去的话?”
使者摇头,道:“奴婢看董管事对皇后娘娘其实不怎么在意,甚至有些任凭皇后娘娘在宫里自生自灭的意思。”
“他这是为咱们考虑了。”葛中鹏说道,“郡王年轻,就算从十几岁起就朝长安布局,大内禁地,哪里是那么好伸手的?所以他如今在宫里头的暗子,无非就是咱们这几个。之前那公孙夙,到底是他义兄,对他有着救命之恩,还是他起家的乌衣营的旧主,于情于理,也不好不管。然而皇后到底要疏远不少,还是孟氏女……若是为了让她跟公孙喜团聚,叫咱们这些人曝露,且不说郡王是否愿意,董管事这些指望一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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