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装不下去了,顿时恼怒,低喝道:“没规矩!为娘宠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来气为娘的吗?!”
“爹您先去别处转转,我跟娘说会儿话!”盛惟乔给盛兰辞使眼色,待盛兰辞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她才在冯氏跟前蹲下,低声说道,“娘,我知道您是为我抱屈,不过您想想,且不说这事儿乃是隐藏着,不好公开的,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只看着您这会儿的做派,一准只会说您不懂事!这却是何苦?”
“再者那毕竟是您的公公,我的祖父,爹爹的生身之父!”
“我跟密贞还有姨母也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为此同他计较,您说要怎么办呢?逼死他不成?爹爹是肯定舍不得的!”
“毕竟换了爹爹往后若是算计蕤宾,我……”
“他敢!!!”冯氏听到此处,双眉一挑,眼中杀气流露,喝道,“你爹爹才不是你祖父那种糊涂东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是,有为娘在,他要牺牲顶多自己一个人去死!想动你跟蕤宾,为娘非撕了他不可!!!”
盛惟乔本来想打个比方的,闻言顿时不敢说下去了,赔笑道:“是是是,有娘在,我啊才不要担心呢!”
“那你就该好好的听我的,而不是吃里扒外的帮你爹说话!”哪知冯氏就顺势反过来劝她,“人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所有的委屈心酸咽下去,继续对那老东西孝顺体贴?!我呸!我冯饮露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窝囊?!”
“……问题是,咱们左右又不能逼死祖父,所以日后还是要长久相处的啊!”盛惟乔嘴角抽搐,说道,“那么不揭过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给祖父打板子什么的?且不说这种事情传了出去,咱们家的名声会怎么样,就说打他一顿,也没什么意思,不定爹爹跟三叔三婶什么的,还要反过去心疼祖父呢?到那时候,咱们才叫委屈!”
冯氏冷笑着点了点她额头,说道:“我的傻女儿!就算那老东西跟咱们关系特别,不好真的怎么报复他,然而咱们又岂能什么都不做?你当为娘方才说的话全部是气话吗?”
“他能够一时糊涂卖你们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何况俗话说的好,有一就有二!”
“他在长安既然暴露出来这样的高风亮节,回头即使他自己没这心思,说不得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劝他大局为重呢?”
“这么着,这次咱们忍气吞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下次他自我感觉:啊这个孙女儿卖了也没有什么!儿子媳妇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孝顺体贴,就连孙女儿自己也乖巧的很,压根就不怪我!”
“那么最后说不定还会觉得你自己就愿意为大局牺牲,他那么做不过是成全你呢?”
“到那时候,你说你恶心不恶心?!”
见盛惟乔听的愣住,冯氏吐了口气,寒声说道,“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就这么揭过的!我也不要怎么他,却必须让他知道,得罪咱们娘儿的下场!”
盛惟乔这时候还没明白冯氏“让他知道得罪咱们娘儿的下场”的意思,道:“但是娘您这会儿要回冯府去,为难的只是爹爹啊!祖父又还没回来!”
冯氏道:“我要是就在这府里头跟你爹爹吵上几架,谁知道那老东西回来之后会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我也不可能跟你爹爹吵到他回来吧?那么那老东西没准会认为我也就闹这么点动静,完全可以接受了!”
“所以我还是带着蕤宾去冯府住几日,顺便陪陪你外祖母……嗯,最好乖囡你跟我一块去?”
盛惟乔无奈道:“那样爹爹多尴尬?里里外外也肯定要猜这猜那了……而且蕤宾还是不要离开盛府的好,毕竟连山跟吴大当家他们都在盛府里呢!”
“两边就这么几步路,冯府也不是没有客院,一块儿搬过去住就是了!”冯氏劝道,“最好你也一块儿过去,这样他们也不需要兼顾两头!”
又说,“要是蕤宾我不带走,你一个人带,你会带吗你?就算会带,这会儿的小孩子伺候起来多麻烦?乳母之类的到底是下人,孩子还小,连告状都不会。咱们不盯着紧一点,他被亏待了都不好说!”
盛惟乔苦笑了一声,说道:“娘,其实也没必要这样想方设法的给祖父脸色看的。之前是我们压根就没想到祖父会这么做,否则我不跟他说我的猜测,祖父哪里就会想到什么诱饵不诱饵的?”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怎么可能还给祖父这样的机会?”
“密贞我倒是不担心的!”冯氏闻言冷笑,“那孩子素来精明,你们这次之所以未被算计,主要就是他应变及时,准备妥当!你姨母就更不要讲了,她不坑别人就不错了!但你?你经历过的勾心斗角太少太少了,尤其对家里人那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我可不觉得你有了这么次教训之后,就能防范的严密周到!”
盛惟乔觉得好心塞,都没心情劝说冯氏息事宁人继续留下来了,只嘟着嘴问:“那您要去冯府住多久的?算算时间,祖父他们没有一个来月,只怕根本到不了?”
冯氏不在意的说道:“那就住一个来月……反正我也好久没回府小住了,最近一次,还是密贞进府那会儿呢!”
“您还说这事儿呢!”盛惟乔闻言,立刻白了一眼过去,说道,“那会儿我被您跟爹爹联手骗的好苦!前前后后不知道哭了多少场,还几次三番被气的死去活来!”
冯氏顿时心虚,干笑了几声之后推卸责任道:“其实为娘一早说过乖囡你那会儿虽然还没及笄,但也很懂事了!然而你爹爹却不然,坚持说你小孩子脾气,保守不了秘密,兹事体大不好外泄,所以务必不能告诉你!再说你不知就里,表现自然,也更好的迷惑盛家冯家宣于家等一干人……这都是你爹爹的错!”
盛惟乔狐疑的看着她,说道:“我怎么觉得您这话……听着怪耳熟的?”
“当然耳熟啦乖囡!”冯氏心道,“因为为娘之前一直都是这么拖你爹爹出来当替罪羊的啊!”
但嘴上却死不承认:“怎么会呢?乖囡你一定是记错了……要么就是你爹爹这样污蔑过为娘?你可不能听他的,只看这次的事情,就知道谁更心疼你了!”
盛惟乔没理会她的挑拨离间:“爹爹是因为祖父素来对他偏爱,手心手背都是肉,自是为难!要是换成外人,爹爹早就摩拳擦掌的替我讨公道了!”
沉吟了下,她道,“因为密贞写来的信里提到了永义伯一家子,娘您一定回冯府去住的话,那么蕤宾您还是带过去吧!因为我接下来可能会经常去找静淑县主说话,未必有空一直看着蕤宾。”
冯氏闻言暗松口气,说道:“蕤宾这年纪,还是过来人看着的好!我之所以要带他去冯府,也是因为你外祖母、两位舅母,都是生养了不止一个孩子的,她们抚养孩子的经验,比咱们,比乳母都丰富!蕤宾去了那边,只有被照顾的更好的。”
盛惟乔提醒道:“外祖母跟两位舅母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但是冯府奴仆众多。之前也还罢了,这会儿……能够靠近蕤宾的人,还是防备着点儿的好?”
“这个还要你说?”冯氏嘴角一弯,说道,“我前两日就跟你外祖母说了会掐着那老东西回来的时间,跟你爹爹吵架然后搬回去住的事情,你外祖母求之不得,连说好些日子没有咱们承欢膝下了,要我务必将你跟蕤宾都带过去的。这两日那边就已经在排查底下人,不可靠的,没有家人在手里做人质的,统统都会打发出去换上知根知底的……反正冯家是南风郡老字号的势家了,家生子什么的多得是!外人想在冯府做文章,且想想地头蛇是那么好压的么?”
盛惟乔闻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外祖母他们了?尤其是两位舅母,平时打理合府就够操心的了,还要多这样的事情。”
“你就放心吧!”冯氏淡然一笑,道,“这样的麻烦你那两位舅母才不会讨厌……毕竟,这可是跟密贞搭上关系的机会,她们谢我这小姑子的提携还差不多!要知道冯家迄今跟密贞的关系,大抵都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撑起来的,你那两位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表弟,同密贞可没什么深厚的亲密的交情!如今能够为他的嫡长子忙碌,你那两位舅母又不糊涂,岂会嫌麻烦?她们巴不得大动干戈,越劳累越好呢!”
“不然怎么显示出她们的功劳来?”
盛惟乔这才醒悟过来,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两位舅母了……嗯,那娘您这边收拾着,我且去给蕤宾打点随身之物。”
第四百章 再次会面
可怜盛兰辞不知道妻女一番交谈下来之后达成协议,还在眼巴巴的等着。
这会儿见盛惟乔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就是大喜,迎上来问:“乖囡,你娘不走了是不是?”
“爹爹,我觉得我娘说的很有道理。”不想盛惟乔挽住他手臂,语重心长道,“她好些日子没回去看望外祖母他们了,这会儿带着蕤宾回去,既使得外祖母膝下有所承欢,正好我打算这两日就去城外庄子上,同静淑县主长谈,完了也去外祖母家住上几日,同两位舅母好生亲近亲近……家里这边,就委屈爹爹一个人待上些日子了!”
想了想又道,“爹爹若是觉得寂寞,回头跟连山那边说一说,让他将元儿送过来陪陪您也成!”
盛兰辞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痛心疾首道:“乖囡!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要帮爹爹的吗?”
“我就是在帮爹爹啊!”盛惟乔闻言有点心虚,强自镇定的辩解道,“娘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要么不发火,一旦闹起来,谁劝得住?”
就扯出当年容睡鹤进入盛府的往事,“那次娘还是跟您约好了做给大家看的呢!后来您还不是三番两次的去冯府做低伏小,若非赶着祖父的寿辰,娘要给祖父面子,没个三两个月,您都哄不她回来!”
“乖囡,你也说了,那次是约好了做给大家看的!”盛兰辞心急火燎,“但这次你娘是真的生气了啊!”
盛惟乔道:“着啊!娘假装生气的时候都那么难哄,如今都真的生气了,您这个她的结发之夫,陪着她风风雨雨多少年的人都没法子,我一个小辈能怎么办呢是不是?爹爹啊,女儿我是尽力了的,可是娘她就是油盐不进,咱们父女俩能怎么办呢?只能顺着点了,不然把娘弄的更生气了,说不准在冯府就要住更长时间了呢对吧?”
盛兰辞听的七荤八素的,悲愤道:“你娘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是不是把之前我们说好了一块儿骗你的事情,全部说成了爹爹一个人的主意?不然你之前明明都是向着爹爹的,怎么这会儿说倒戈就倒戈,不但顺着你娘去你外祖母家住的想法,甚至还要带着蕤宾一块儿过去小住?!”
见女儿讪讪的笑着,就是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盛兰辞长叹一声,忧伤的摆手,“算了,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是我自己去吧!”
然而他进去跟冯氏磨了好一会儿,冯氏都不理会,最后发火了,还亲自把他赶出乘春台,让他去前头做事去:“密贞那边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自己的亲爹亲娘素来就是靠不住,你这做岳父的,还不赶紧好生做事,给他多攒点家底,回头他拮据,咱们乖囡跟蕤宾岂能过的好?!”
爹娘这边的鸡飞狗跳,盛惟乔知道他们左右不会为这点事情当真撕破脸,转头也就不管了,回去朱嬴小筑,带着丫鬟给容蕤宾收拾好东西,送到冯氏手里,看着冯氏抱着孩子出了门,也就派人去给桓夜合那边递帖子。
次日一早,她带着丫鬟侍卫等一干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到的永义伯一家暂住的别院,照例拜见了桓夜合的父母,略说几句家常话,也就同桓夜合去了她的闺阁。
两人先是互相询问了一番近况,让盛惟乔意外的是,桓夜合委婉的问起盛兰辞夫妇是否闹了不和,她不免惊奇道:“这是昨儿个才发生的事情,我以为不会这么快传到城外来的。”
“要是其他事情肯定不会传的这么快,但我听这边下人议论之间透露出来的消息,就是令尊令堂素来恩爱,乃是南风郡上下鹣鲽情深的典型。”桓夜合掩嘴笑,“这么着,他们两位闹些别扭,自然就格外引人注意了。”
这话看似解释,其实也是在委婉分辩,就是她没有派桓观澜留下来的人手监视盛家,一切都是听盛家下人说的。
盛惟乔听了出来,抿嘴一笑,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毕竟这真相实在是有点难以出口,只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外祖父之前陷在长安,外祖母心中担忧。昨儿个密贞传了消息来,说外祖父一切都好,正准备动身回来呢!只是海路因为雇不到合适的船只,只好先走陆路了。”
“我娘怕外祖母高兴坏了,本就打算带着蕤宾回去小住些个。”
“这不走之前同我爹爹拌嘴了几句,底下人以讹传讹的,倒是讲成我娘被气的回娘家了。”
又说,“也是我懒,意思意思的去劝了几句,见他们不肯听,就没管了……我想着他们难得闹上一回,要是劝多了,他们以为反正有人给台阶,说不得闲来无事,就多端几日架子了。”
桓夜合笑道:“令尊令堂素来融洽,几十年感情下来,岂能不深厚?就算偶然有些争执,想必转转身也就又和好了。所以你怠慢些,没准他们和好的更快呢!”
说了一回闲话,两人方转入正题,说起长安的局势来,“高密王败走之后,孟归羽占了长安,曾经派人追杀,只是陶褖护卫得当,又使了疑兵之计,叫孟归羽部下无法判断高密王等要人的踪迹,以至于追兵大抵是徒劳无功,不过俘获了一些大户罢了。”
“倒是长安上下,包括京畿,都催着他应对茹茹进犯之事……说起来北疆军也算尽力了,然而实力悬殊委实太大,这会儿已经全面撤出北疆,就看夏州是否守得住了!”
桓夜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然而我觉得悬!夏州虽然地势紧要,城墙也算高大。问题是,因为有北疆挡在前面,夏州也是好些年没有实质上经历烽火了!其他不说,辎重八成是欠缺的。而北疆军如今最缺的,大概就是辎重了。”
“但夏州到底是紧邻北疆的。”盛惟乔对于夏州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还抱着指望,“徐家的采葵妹妹,没和离之前的夫家,就在夏州做了好些年的刺史。听说当初这门亲事之所以会定下来,主要就是因为徐世叔还在北疆的时候,同邬刺史一文一武,配合无间,结下了极深厚的情谊,因而约定为儿女亲家!”
“而那位邬刺史,入朝也才是这两年的事情。”
“所以夏州就算备战的程度不如北疆,也不至于全没准备吧?”
“康昭你不知道!”然而桓夜合摇头道,“夏州早些年也还罢了,自从周大将军在北疆待了十年,茹茹屡次进犯都没能攻破周大将军亲自布下来的防线后,夏州多少就懈怠下来了!你说的宁威侯还在北疆那会儿,因为战事比较频繁,夏州还算戒备。但你想想这几年,北疆那边基本都是小打小闹,再加上茹茹前任可汗登辰利予后继无人,同异母弟弟那伏真又是恩怨重重……既知道茹茹上层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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