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冯氏跟吴大当家所以都做好了这一路上的日常就是安慰开导盛惟乔的相思之苦。
这会儿……
嗯……
吴大当家默默的想:郡王他……该不会……被骗婚……了……吧?
宣于冯氏则有点心疼:“乔儿这孩子,居然也学会强颜欢笑了……唉,既盼孩子长大,又舍不得他们失了无忧无虑……”
她们沉默的时候,许连山见盛惟乔跟容蕤宾亲热了一阵了,于是禀告道:“郡王妃,船上管事之类的人想过来拜见郡王妃跟老夫人,不知道现在可方便么?”
盛惟乔闻言就看宣于冯氏。
宣于冯氏说道:“才赶过路,风尘仆仆的,容我们到楼上换身衣裙罢!”
于是盛惟乔恋恋不舍的将儿子交给许连山:“看你抱他怪娴熟的,还请你帮忙照顾会儿,我同姨母上去收拾下。”
她们上楼梳洗,打扮的焕然一新了,又派丫鬟下去跟许连山确认人数以及具体的职位,一切弄好后,方才下来。盛惟乔重新要了儿子搂在怀里,叫许连山喊了早就准备好的管事们挨个进来磕头。
受了礼之后,就有根据职位封好的赏银发下去。
因为容睡鹤为了确保妻儿安全,这次是把原本打算为强攻北疆做准备的一整支船队都派过来了,足足十几艘大海船,单是打理海船的人就不少,遑论容睡鹤图谋甚大,这些船上还藏匿了不少愿意投靠他的海匪之类。
这会儿除了旗舰之外,其他船上的头面人物都纷纷划了舢板过来,缒上甲板,排队请安。
毕竟他们投靠容睡鹤的时间晚,等闲可没有这种在主母跟小主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盛惟乔自幼呼奴使婢惯了,对于这种场面应付的很是娴熟,不一会儿,就打发了大部分人。
轮到比较靠后的一批管事时,她忽然发现,许连山有意无意的调整了下侍立的姿势,从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了略带防备。
这种防备其实也不是真的觉得即将进来请安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倒是有种本能反应的意思在里头。
“大概等会儿进来的就是之前世子招安七海时,不愿意投靠世子、被密贞手下藏起来的那些人?”盛惟乔见状,心中暗忖,“这些人在海上烧杀抢掠惯了,最是桀骜不驯!密贞的人纵然压制得住他们,心里到底是不太信任的。”
果然接下来进门的几个小头目,看打扮跟其他人也没多少差别,然而无论是脸上、手臂等裸露处的累累伤疤,还是那种通身都无收敛的凶煞气质,无不透露出“老子不是什么好人”的意味。
不过到底是投了容睡鹤的,这会儿又有许连山等玳瑁岛的嫡系在旁坐镇,这些人固然难掩凶性,进来之后,倒也是似模似样的行礼问安。
只是终究不可能太规矩……比如说经常有悄悄抬头偷看一眼盛惟乔的长相之类的小动作。
每当这时,旁边许连山就会直接一脚踹过去,随即喊了外头的手下拖去甲板上行刑:“腌臜东西!老子跟你们讲了多少遍?!给郡王妃行礼的时候,头不许抬,眼睛不许朝上看,除非郡王妃开口这么吩咐了……居然在老子眼皮底下也敢冒犯郡王妃,真当老子扒人皮的手艺生疏了不是?!”
末了又跪下来跟盛惟乔请罪,“属下治下无方,请郡王妃责罚!”
盛惟乔知道他这是存心帮自己立威,这种桀骜狂徒,不一定怕硬,却绝对欺软,所以也不叫起,冷冰冰的说道:“我念你是密贞跟前的老人,这会儿也不多言,规矩你都知道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于是许连山亲自拿着鞭子去甲板上,将几个试图偷窥盛惟乔容貌的小头目抽了个奄奄一息,如此总算镇住场面,没人敢再不老实了。
这番风波盛惟乔也没放在心上,见完所有的管事,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哄了会容蕤宾,将他交给乳母照顾,也就回房安置。
不想次日早上,她梳洗打扮好了,与宣于冯氏、吴大当家等人一块儿围着容蕤宾逗弄,这时候仪珊走进来,悄悄附耳道:“娘娘,连山说有事情请您出去下!”
盛惟乔疑疑惑惑的跟她出到外面,就见许连山身边带着个走路一瘸一瘸的中年男子,很是凄惨的样子,察觉到她视线,本能的想看过来,但下巴才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低了低头。
“娘娘,这是昨儿个不懂规矩的混账之一。”许连山淡淡瞥了眼那人,说道,“他昨儿个挨完规矩之后,晚上却找到属下,说了件事情,属下觉得,娘娘可能会感兴趣,所以带着他过来跟您禀告。”
“是什么事情呢?”盛惟乔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那人,心说这好像是昨儿个被许连山亲自拖上甲板抽鞭子的那个,也是第一个试图偷窥自己容貌的人……她因为昨天见的管事太多了,而且这种新收服的、容睡鹤本人都没过目过的前任海匪,拜见完了之后,没意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旗舰上,也就没认真记长相。
这会儿要不是许连山介绍,她都想不起来的。
此刻却诧异这人有什么事情会是自己感兴趣的?
就听那人把头埋在胸口,怯生生的说道:“是这样的,啊呸,是回娘娘的话……是禀告娘娘?啊!”
最后一声惨叫,却是许连山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拣要紧的说!再啰嗦,老子扔你下去喂鱼!”
“老子……啊不!是属下!!!”那人痛苦的改着口,见许连山似乎又要一巴掌过来了,瞬间冲口道,“属下见过郡王妃的画像!!!”
盛惟乔跟仪珊闻言都是一愣,盛惟乔奇怪道:“我的画像?你确定是我?”
“就是郡王妃。”那人郁闷的说道,“跟您现在的样子有点出入,看着应该是您还没出阁那年纪的时候,但眉眼活脱脱的就是您,老子……啊不,属下一看就认出来了!昨儿个本来就想说出来的,但是想着当时人多也许不太合适,是以才会晚上去找许校尉禀告。”
“你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是谁画的?”盛惟乔仔细回忆了下,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有画像流落在外?
她因为亲娘冯氏喜好丹青,亲爹盛兰辞也是个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的行家,作为唯一的掌上明珠,打小父母就没少给她画肖像。
但那些画全部都是好好儿的收藏在乘春台的书房里,别说流落出去了,外人连看都看不到一眼的。
至于其他可能给她画像的人,容睡鹤早先为了戏谑她,倒是画过她在坟场“练胆”时惊慌失措的样子。但那幅画后来好像是被毁掉的,就算他私下里还有类似的作品,按说也不至于流落到海上吧?
这会儿却是谁给自己画了像,还被个海匪看到过?
盛惟乔百思不得其解,蓦然心头一突,却是想到一个早就忘记的人来,“莫非是他?!”
第三百四十五章 海上的阴影
许连山本来正盯着那人回答,闻言一愣,说道:“娘娘,您知道是谁?”
“不知道猜的对不对。”盛惟乔皱眉说道,“密贞外家的表弟,就是赵家五公子,叫赵栎的那一位,特别喜好丹青,甚至为此荒废了课业的。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偶然在宴会上谈起来,我娘收藏有前朝大家的一些珍本画轴。他当时就很感兴趣,一度想要借阅。”
“那会儿我想着南风郡距离长安千里迢迢的,那些珍本画轴亦是我娘的心头好,若是贸然答应,东西辗转之间出了岔子,我娘岂不难受?”
“到底东西是她的,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做主。”
“所以就不想答应他。”
“后来他主动提出,会南下拜访盛家,顺带借阅。这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南风郡那边上门借阅的人我娘一般都不拒绝,于是就这么约定下来。”
“不过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去了西疆。”
“中间相隔迢迢,也没收到过他的信,南风郡那边,我爹娘给我的信笺,亦不曾提到他……嗯,我认识的人里同丹青有关系的,除了我爹娘还有密贞外,好像就他了吧?”
盛惟乔说到此处,有点迟疑,“不过……他是密贞表弟,画我这表嫂做什么?而且,就算是他画的,又怎么会流落到叫这人见过?我可没听说赵家有子弟落到海匪手里过?”
许连山皱着眉,看向那人。
那人垂头丧气道:“属下是在原来落草的地方看到的,当时是属下认识的一个海匪所有,那混账王八蛋口无遮拦,说……说……说画中之人是……是他金屋藏娇的相好!属下……”
话没说完,许连山跟仪珊已经是暴怒,异口同声问:“那人在何处!?胆敢这样羞辱郡王妃,不剁了咱们乌衣营的脸面朝哪搁!”
盛惟乔也是面色阴沉。
就听那人苦笑道:“许校尉,这位仪珊姑奶奶……那王八蛋早就死了啊!就是之前,高密王世子不是亲自来海上招安诸海主吗?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世子的楼船还没抵达,因为意见不一的缘故,自己人先做过了一场!那人命不好,就死在混战之中!”
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郡王妃……呃,因为那画像的女子姿容委实是属下这些人平生仅见,当时还有人在那人死后,往那人的住处去搜查,意图找出他……嗯,他什么金屋藏娇的线索,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真的有这么一位美人……嗯……属下没有!属下真没有!!!属下绝对没有啊!!!”
察觉到许连山跟仪珊两个人身上都是杀机盎然,那人赶紧解释,“属下要是有这样龌龊的心思,肯定是想法子将那幅画弄到手,至不济也要找个画匠什么临摹了,带在身边随时看看什么……校尉您不相信去搜属下东西,绝对没有!”
“……”盛惟乔嘴角抽了抽,跟许连山问,“他之前落草的地方是在哪里?同我可有什么关系?”
许连山思索了会儿,摇头道:“属下觉得,应该是毫无关系!”
“会不会只是凑巧跟娘娘长的像?”仪珊则猜测,“咱们娘娘的画像,确实不太可能流落在外。即使如赵五公子之类,知道娘娘模样的人不注意,画了画像流传,也都跟海上毫无关系不是?”
她这么一说,盛惟乔皱了皱眉头,忽然就问那人:“你说的那个同伙,到底有没有真的金屋藏娇?!”
那人愣了下,却摇头,说道:“娘娘,属下也不知道!”
他回忆片刻,补充,“那会儿因为高密王世子亲自巡视七海,招安海主的消息满天飞,也就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儿,还有心思去琢磨什么美人……属下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海匪这一行还做不做的下去?若是做不下去了,是选高密王世子还是孟氏那边的那个老小子……后来觉得跟着郡王才是有前途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掺合那画像的事儿……”
盛惟乔闻言思忖了会儿,张口想问仪珊,但才开口就意识到,叹口气,说道:“仪珊你到我身边时,小乔已经失踪,你也没见过她的。”
仪珊道:“娘娘怀疑,那画像不是您,是沈家小姐?但没听您说过,沈家小姐和您长的像啊?福昌县主倒是跟你眉眼很有几分相似!”
“就是因为三妹妹跟我长的像,虽然小乔以前跟我容貌相似的地方不多,但我想着,那会儿大家也都还小,兴许过了这两年,眉眼长开了,也就像了呢?”盛惟乔沉吟,“不过也就是胡乱猜测……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该问的老是忘记问。等人不在跟前了,才发现之前有空闲时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是想起来之前从西疆匆忙离开时,那支专门收起来却不翼而飞的瓷簪。
一直怀疑是容睡鹤偷偷拿了去,而且八成是用来同沈九娘做凭证。
只可惜从西疆去北疆的路上她还记得很牢固,几乎是辗转反侧的想着同容睡鹤照面时,一定要追根问底,不给他糊弄隐瞒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两人分别会这么久,经年之后,琐事增多,不知不觉就忘记了。
盛惟乔暗叹一声,继续道,“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因为小乔跟我轮廓就不大像的……也许真的是凑巧?”
因为那人也提供不出更多消息了,许连山就跟盛惟乔告退,把他带下去。
盛惟乔则是转身打算回舱,这时候仪珊悄悄扯了扯她袖子:“娘娘,您说,有没有可能……那画像是福昌县主?”
“三妹妹?!”盛惟乔一怔,说道,“怎么可能是三妹妹,她一向就不出门……”
话说到一半脸色一变,是想起往事,眼中就有了杀气,“你是说,之前的人……还有漏网之鱼?!”
而且,还描摹了盛惟娆的模样,跟同伴吹嘘……
“当日公孙海主亲自出战,为公孙老海主报仇成功,彼时因为郡王身负重伤,留守玳瑁岛。”仪珊说道,“而乌衣营也在之前掩护公孙海主父子三个突围时,死伤惨重!”
“是故公孙海主与朝廷水师联手剿灭韩潘的具体经过,奴婢这些人也不是很清楚。”
“就知道韩潘的要人,是没有一个逃出生天的。”
“然而底下人的话……大海茫茫,要说一个都没活,也未必?”
盛惟乔沉着脸,说道:“能够在纸上画出栩栩如生的肖像来,至少是握过笔的。这种人在海匪里头,不说一准儿多么紧要,多少也该有点地位的。如果当真是当初对三妹妹……的人,那么说不准,能够从他打听到小乔的踪迹?”
仪珊也是这么想的,就有些惋惜:“只可惜人已经死了,怎么就这么好命?若是还活着,奴婢之前刻苦学的一些技艺,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你等会儿去跟连山说一下,叫他好好盘问一下那人,他那个死掉的同伙,还有其他同伴老乡之类的人活着不曾?”盛惟乔握着手,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吩咐道,“还有其底细,弄清楚点。虽然有可能是凑巧,然而送上门来的线索,总要仔细核对过!”
说了这话,她忽然怔了一下,喃喃道,“送上门来的线索?”
仪珊也怔住,脱口道:“这么巧……难道是?”
“……”盛惟乔沉默了下,“这种可能也跟连山说一下吧,他跟着密贞的时间最长,在这海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仪珊神情凝重,微微颔首:“奴婢晓得!”
……这日到了午间,容蕤宾乏了,被乳母抱去他住的舱房里安置。
盛惟乔姨甥同吴大当家一块儿用了午饭,也各自回房小憩。
未想进门不多久,宣于冯氏就悄悄过来了,找借口打发走仪珊,单独问外甥女:“方才早上,我们陪蕤宾玩耍时,你好像被许连山喊出去了好一会儿?是什么事啊?”
“烦心事!”盛惟乔叹口气,将经过大概的给她讲了下,“如今正等着连山给回复呢!”
宣于冯氏皱眉,说道:“我晓得你一直对沈家女孩儿还有你那堂妹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不是姨母故意扫你兴致,但我一听就想到当年咱们三家都帮忙找了那么久也杳无音讯的事情,怎么这次才出海就有了消息?别是谁存心设了个陷阱等你跳的吧?”
“然而密贞这一支人手埋伏在北方也有些日子了,连山说他们始终小心翼翼,应该没人知道,更遑论是晓得他们跟密贞的关系。”盛惟乔皱眉说道,“这么想的话,应该就不是陷阱。但若是陷阱……我估摸着,八成就是要追溯到之前世子巡视七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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