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这个孩子的话,那么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吧,回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大房上上下下,都当什么也不知道!”
冯氏是这个想法,肖氏同样有儿有女,而且由于盛兰梓在盛家地位远不如盛兰辞,肖氏的娘家也远远没有冯家有权有势的缘故,肖氏就更不可能让盛惟娆住到三房去了。
是以在明老夫人提出不放心二房的子嗣时,妯娌两个对于盛惟德等四个男嗣的安排,都没什么意见——二房分出去之后,盛惟德兄弟继续在盛府的学堂求学期间,不管是单独辟出院子来让他们住,还是让他们继续住二房现在的诗夏庭,又或者住到大房或者三房方便叔伯照拂,冯氏肖氏表示都可以商量。
唯独盛惟娆。
她们异口同声的建议明老夫人收留这个孙女:“正好让娘享受天伦之乐,以免咱们平常忙于家计,来您跟前尽孝的机会不多,您膝下寂寞!”
如果明老夫人确实是为二房的孙儿孙女们担忧的话,冯氏跟肖氏的提议显然是用了心的。
但明老夫人的主要目的却是不让二房分出去,那么她当然不答应了!
先是说自己上了年纪,自顾不暇,根本照顾不了孙女——妯娌俩马上说这样正好,因为盛惟娆已经十二岁,也不是小孩子了,正可以用心服侍祖母,让老夫人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也能得到晚辈无微不至的服侍;
见状老夫人赶紧改口,说盛惟娆之前坚持让亲爹为亲娘抵命,大大伤害了自己,自己现在看不得这个孙女在跟前——妯娌俩又道:“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何况您要是当真不疼她了,又怎么还要为她的将来担心呢?娘素来宽宏大度,何不给娆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肖氏还道:“娘要是实在不喜欢娆儿的话,她跟着二哥分出府去,倒也彻底不会打扰您了!”
老夫人只好再次改口,道自己虽然不喜欢盛惟娆,不希望她在自己跟前,但还是心疼孙女,希望她能够在府里住下来的。
妯娌这次让了一步,表示可以让她跟着亲兄弟们住二房——老夫人就恼了:“你们也知道娆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二房没有长辈在,她一个女孩儿家跟着一班半大不大的兄弟住,方便吗?尤其她现在连个亲姐妹都没有,进进出出的孤零零一个,想想都觉得这孩子可怜!”
老夫人说这话自然是希望儿媳妇们能够说一句“那让娆儿她爹别搬出去,二房不就有长辈了吗”。
无奈冯氏跟肖氏都道:“所以还得娘疼她一疼,接了她到禁雪堂安置!”
明老夫人坚决不肯,道:“我一把老骨头,都不知道哪天就要撒手而去了,带着这孩子在我身边不是让她沾晦气、害了她吗?要我说,这事儿就该你们做伯母做婶母的行行好,让她跟乔儿或者妩儿做个伴!”
冯氏跟肖氏立刻激烈否决——婆媳这场磋商最终不欢而散!
眼下明老夫人气的在屋子里摔东西,冯氏跟肖氏也是恨的咬牙切齿,怨愤婆婆之余,少不得迁怒盛兰斯,巴不得他早点滚出去才好!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拖!”走到路口,肖氏停下脚步,正色对冯氏道,“有道是血浓于水,爹爹虽然素来公正明理,然而二哥毕竟是他亲生之子!娘又是铁了心的偏袒二哥,若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准爹爹一个心软,被娘说动,不把二哥分出去了——到时候这府里岂不是要永无宁日?!孩子们必定也要被带坏了!”
她恨的眼中都有了血色,“如此咱们这个家都要被他毁了!!!”
“我知道!”冯氏虽然不似她这么失态,却也嘿然道,“好在二弟妹的后事是说好了只停灵三天的,三天之后就出殡——到那时候,估计敖家人也已经告辞了,咱们正好提醒爹!”
肖氏不清楚敖家人前来的真相,不放心道:“敖家已经好些年没登门了,这回还是敖老太爷亲自打头,凭他跟爹爹的情谊,三四天就会走吗?怕是这么多年的别情都来不及叙完吧?”
冯氏目光微闪,道:“我听夫君说,敖家家里也有点事情的,未必走的开太久。这回也是敖老太爷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这才不得不仓促出门。”
——别情来不及叙?反正两位老太爷都是老当益壮,霖县离郡城也不算远,又不是说这次见了就没指望有下次了,为了把二房分出去好一劳永逸,免得带累了自己子女往后的前途,冯氏不介意利用自己夫妇在盛家的地位、以及敖家目前的理亏,给敖家点暗示!
肖氏虽然觉得敖老太爷红光满面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病,更不要说是急病,但她现在满心记挂的是赶走二房,自然也不会追究这种细节,闻言暗松口气,说道:“多谢大嫂告知——要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妯娌两个遂道别,各归各房——冯氏这行人朝大房走了段路,大丫鬟婉夏看了看左右没其他人,忍不住小声问冯氏:“夫人,老夫人定要您或三夫人接纳三小姐,依奴婢看,横竖三小姐在您两位面前也算不了什么,您之前的提议也是为了她好!这么着,何不请杭大夫开副方子,混在滋补汤里给她喝下去?到那时候木已成舟,三小姐顶多哭闹一场,还能怎么样呢?”
她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反正盛惟娆这个二房的三小姐,根本不可能反抗冯氏,盛惟娆的胎儿没了,再住到大房,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如此明老夫人没了理由,还怎么胡搅蛮缠?
然而冯氏却被她气笑了:“娆儿的生身之母虽然去了,她亲爹、亲祖父、亲祖母可都还在!那三位论亲近皆在我这个跟她没血缘的大伯母之上——那三位都没有让她强行堕胎,我这个大伯母去越俎代庖做恶人?!你能更没脑子点吗?!”
婉夏这才恍然,不禁羞的面红耳赤。
不过这话倒也提醒了冯氏,“待会回去之后,传话给二房那边的下人:这段时间务必要用心服侍好二房上下,尤其是娆儿、行儿,绝不可让他们因为哀毁过度有什么三长两短——敢懈怠的,一律打了板子撵出去!”
冯氏脸色阴沉,“合家都不再录用!!!”
婉夏凛然:“是!”
——冯氏这么做可不是心疼侄子侄女,而是担心这些人有个不适,明老夫人跟盛兰斯会以此为借口,劝说盛老太爷念在孙儿或孙女不宜移动的份上,暂缓分家。
这个口子一开,拖啊拖的,说不定就让盛兰斯蒙混过关了!
不过盛兰斯虽然好色无能,却不至于全没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把大房跟三房都得罪了,三房他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大房的态度——哪怕托付了明老夫人,他到底不放心。
是以,隔日一早,又叫人把盛惟德喊到了跟前,打算让这个深得盛老太爷宠爱、连盛兰辞夫妇也非常重视的儿子,帮忙敲一敲边鼓!
第九十六章 渣爹
盛惟德这时候刚刚把异母嫡妹盛惟娆劝回去休息。
其实昨天晚上他本来打算自己守整晚,让弟弟妹妹们都能够好好休息下的。
然而天还没黑的时候,盛兰斯就把他喊到后面,跟他说了分家的事情:“你祖父这会怕是动了真怒,关键是你大伯跟大伯母,似乎也有些厌了为父了——尽管你祖母愿意帮忙,但你也知道,你祖母素来没什么口才,怕是未必说服得了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满怀希望的看向长子,“现在能令你祖父收回成命的,为父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正好你外家登门,这两天,你也别管白氏的后事了,反正白氏既对不住你娘,也不是没有亲生子女在。你多陪陪你外祖父、舅父他们,得空给他们讲一讲此事,请他们帮忙斡旋下。你那外祖父跟你祖父是多少年的交情,依你祖父的为人,是一定会给他面子的!”
然而盛兰斯早年曾因为敖氏,被盛老太爷暴打过,后来又有白氏孜孜不倦的挑拨离间,对嫡长子并不亲近。
要不是碍着老太爷老夫人重视长孙,无子的盛兰辞夫妇也对长侄十分关心,盛兰斯不敢平白为难这个儿子,他一准要苛刻盛惟德。
饶是如此,父子俩也是疏远惯了。
所以盛惟德闻言,非常反感的拒绝了他的要求:“长辈们的事情孩儿并无置喙的资格,但不管怎么说,继母也是娘,娘没了,做儿子的哪能连后事都怠慢?至于分家的事情,既是祖父之意,咱们做晚辈的应该恭顺服从才是!”
“糊涂东西!”盛兰斯大怒,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喝道,“你说的轻松!你会做生意还是会读书?!什么都不会,分了家你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花什么?!你就是愿意自己一个人去喝西北风,也不想想你弟弟妹妹尚且年幼,过得来苦日子?!”
盛惟德踉跄了下才站稳,不禁冷笑:“以祖父与大伯的为人,纵然将咱们这一房人分出去,会不给咱们安身立命的产业?”
“老子还没死!你倒是就惦记上继承二房的家产了是不是?!”盛兰斯立刻破口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就知道你惦记着你那个水性杨花的亲娘,巴不得看老子倒霉!!!这回老子活着从衙门里回来,你失望的很吧?是不是?道老子死了就没人管着你,这二房你当家了是不是?!”
盛惟德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个爹的本性,委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心中也不禁千回百转,用力攥了攥拳才忍住哽咽,道:“大伯素来慷慨,给咱们的东西不会少的。爹如果愿意好好过日子,即使离了这盛府,咱们一家人何愁落魄?再者……”
“啪!”盛怒的盛兰斯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刮子,彻底撕下父亲的脸皮,怒叱:“你去不去求你外家?!”
“……不去!”盛惟德咬着牙,坚决道,“孩儿这些年受外家照拂,已经十分惭愧!怎能再为违逆祖父求到外祖父跟前?如此岂非也是伤了祖父之心?!”
他这番话可不只是讲讲的,接下来任凭盛兰斯对他拳打脚踢,还是好言相劝,都是硬撑着不肯点头——后来过来送夜宵的侍妾若柳看着盛惟德奄奄一息的模样被吓着了,战战兢兢的向盛兰斯说情:“敖家人现在就在府中,虽则因为大公子一片孝心,今儿个没陪他们家小姐公子游园就回来给夫人守灵了,故而没怎么相处。但说不得明儿个还会过来探望大公子,到时候看到大公子这伤,敖家人岂能不过问?”
——本来敖家因为敖氏的缘故,对盛兰斯就非常不喜欢,再知道他们家嫡亲外孙被盛兰斯打了,挨打的理由还是因为不愿意违背祖父之命,可想而知,都不用敖家在盛老太爷跟前添油加醋,老太爷能直接强撑着病体跑来二房把盛兰斯往死里打!
盛兰斯想到这儿不禁凛然,这才放过盛惟德:“滚!滚回去好好想想,要是二房现在就被分出去单过,你这个所谓的大公子又算个什么东西!合着老子希望你祖父收回成命,难道只是为了自己?!”
服侍盛惟德的小厮盛安噙着泪,小心翼翼的搀了他回房,打水给他收拾,看着主子身上的伤痕,盛安又气又恨,见内外无人,忍不住小声道:“要不是老爷不争气,老太爷好端端的何至于要把二房分出去?老爷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思悔改,反倒迁怒公子!”
盛安是盛家家生子,父母都在盛兰辞手底下做事,乃是盛老太爷亲自指给长孙的人,所以对盛兰斯既无好感,也无敬畏。
他伺候盛惟德多年,盛惟德性情宽厚,主仆情深,自然为这位大公子抱屈。
但盛惟德只是沉默。
“老太爷或者敖家人要知道公子受了这样的委屈,不知道会有多心疼!”盛安轻手轻脚的给他擦着药,口中试探的问。
“……不必了。”盛惟德思索良久,却只惨笑了一下,摇头道,“祖父这会乃是被气病的,外祖父也是因为身子骨儿不大好,才来郡城求医!这些年来,若无两位长辈的回护,安有我今日?”
他有些疲倦的合眼,轻声道,“然而我资质平庸,迄今不能回报两位长辈一二,又怎么能叫他们病着还要为我操心呢?好在爹心里也存着忌惮,没有真正打伤我,些许瘀伤,敷两日药也就是了!”
盛安心头愤懑,但苦劝半晌,也就说服了盛惟德休憩一晚,到明天早上再去为继母守灵。至于告状,盛惟德担心盛老太爷跟敖老太爷听说这事后会急火攻心,从而加重病情,却是说什么也不同意。
盛安无奈,去灵堂通知了盛惟娆姐弟后,心中暗暗叹道:“但望老爷能够念一念骨肉之情,别再对大公子动手才好!”
所以这天早上,盛兰斯又来喊长子过去说话,盛惟德只皱紧了眉,盛安却连脸色都变了——趁陪盛惟德朝外走的光景,他经过盛惟行身边时,悄悄丢下一句“去找大老爷”。
说是找大老爷,但盛兰辞作为盛家现在的当家人,哪怕府里还有客人在,他也是一大早就出门巡视产业去了,根本不在府里。
如此接到消息的就是冯氏——冯氏一听就知道盛兰斯在打什么主意,哪肯让他如愿以偿?
“这时辰乖囡应该还没出门,你去下朱嬴小筑。”依照冯氏对这件事情的上心,是恨不得亲自去二房的,但她作为盛府的当家主母,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可想而知,如果她当真这么做了,估计盛家叔嫂不和,做嫂子的巴不得小叔子速度滚出家门的消息,转眼就要传的满城风雨了。
冯氏可不想为了盛兰斯毁掉自己的名声,短暂的思索之后,她命细泉,“着她速速去客院,跟敖家说一声:德儿似乎有点不舒服!”
片刻后,朱嬴小筑,刚刚梳洗好,打算往隔壁琼葩馆看公孙应姜的盛惟乔听到这个差使,吓了一跳:“昨天早上大哥还好好儿的,现在怎么样了?”
“大公子没事儿。”细泉知道事情紧急——万一盛惟德被盛兰斯说动,当真站到亲爹那边,不肯让二房分出去,可就麻烦了——所以边推着她走,边小声道,“却是夫人听说二老爷在刁难大公子,怕大公子受委屈,却又不好出面,只得请敖家出马!”
盛惟乔闻言一惊,继而厌烦道:“二叔这些年来从来没关心过大哥也还罢了,如今还要刁难大哥,这也太过分了!”
细泉心说这位二老爷做的过分事情还少吗?要不然夫人跟三夫人都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做什么铁了心要把二房分出去?
“所以咱们走快点,免得大公子多受委屈!”不过冯氏暂时还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跟肖氏的打算,此刻细泉自也不多言,只道,“至于二老爷,回头自有老太爷跟大老爷管教!”
盛惟乔很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她们匆匆赶到客院的时候,狄氏一开始还以为盛惟乔是来找女儿玩耍的,才照面就赔笑:“真是不巧,小镜昨儿个晚上有些不适,想是累着了,今天想好好的躺一躺呢!”
“敖姐姐不舒服?”盛惟乔一怔,忙关切道,“要紧么?要不要请杭大夫来看看?”
细泉则见缝插针的接话道:“狄夫人千万不要觉得麻烦,我家夫人方才已经派人去请杭大夫了,过来给敖小姐把脉也是顺路的事情。”
狄氏意外道:“不知道府上哪位……?”
“昨儿个傍晚,大公子被二老爷召见之后,晚上没能去给二夫人守灵。”细泉低眉顺眼道,“方才听二房那边的消息,二老爷又把大公子唤过去了。我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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