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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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嫁- 第6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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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汗如今满草原的宣扬,是孟氏的孟伯勤害他,传位给俟力发,就是要俟力发为他报仇雪恨!”手下说道,“可汗的要求,明面上看着,似乎是要铲除孟伯勤一家;暗地里,却是将子嗣托付给密贞郡王,等若是间接给了密贞郡王问鼎大宝的可能!”

    “咱们这些年来与大穆的关系,磕磕绊绊的,一直都是赢多输少。”

    “所以国中之人,对于大穆,未尝没有轻视!”

    “既然如此,咱们的可汗为大穆的骠骑大将军所害,怎么可以只是干掉一个孟伯勤就算?!”

    “可汗是君,孟伯勤在大穆再权倾朝野,也只是臣子而已!”

    “何况他戍卫北疆,与咱们可汗素昧蒙面,根本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为什么要对可汗下此毒手,还妄图嫁祸俟力发?”

    “显然就是受了朝廷之命!”

    “那么咱们要为可汗报仇,合该讨伐整个大穆!”

    “密贞郡王乃是大穆皇室子弟,虽然也不足以祭奠咱们可汗的在天之灵,然而总也能稍微告慰了!”

    “还可以这样!”被他启发,又有人眼睛一亮,出列说道,“密贞郡王希望俟力发登基之后,进攻北疆。孟伯勤,又何尝不希望咱们选择西疆作为目标?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孟伯勤,让他也出一份力!”

    “不只是孟伯勤!”众人七嘴八舌,群策群力,“密贞与其父高密王不和,父子之间犹如仇雠。据说前些日子,高密王忽然起兵夺宫,虽然功亏一篑,未能攻下上林苑,然而也占了长安,又声称宣景已故,野心彰显无遗!而密贞年轻有为,是他劲敌,有对密贞落井下石的机会,高密王定然也不会放过!”

    那伏真听着手底下人的分析,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又做出一些决断,半晌后,整个计划总算出了点眉目,这时候他却注意到一名心腹始终默不作声,心中奇怪,便点名问道:“骨爱鹿,你为何一言不发?是不舒服,还是觉得方才的讨论不妥当?”闻言帐子里的人都朝骨爱鹿看去,这骨爱鹿是大族尔绵氏的子弟,在茹茹中任着吐豆发的差事,吐豆发类似于中土的都督之职,手掌兵权,是那伏真的左膀右臂之一。

    前番那伏真不顾心腹劝阻,执意要往西疆报复盛世雄,带走了图律提等得力干将,却专门留了他下来,辅佐自己的儿子,可见对骨爱鹿的信任。

    “俟力发,我的身体好的很。”这会儿被那伏真问到,骨爱鹿沉吟了下,才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一直没开口,是因为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在现在提起来?”

    那伏真温言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俟力发,虽然我们都很信任图律提,而且当初陪您归来的人也说过,就是图律提一早做好了与您永别的打算。”骨爱鹿才开口,那伏真脸色已是微变,“然而图律提毕竟是俟吕邻氏的俟斤,他的妻子儿女,只怕不会轻易放弃他?”

    “前段时间,北疆那边送过来的消息里,就有孟伯勤的儿子孟家乾,返回北疆之后,没有因为出卖孟氏受到明确的惩罚,倒因为杀了副将孟成,受到孟成家眷的百般滋扰。一度聚集到骠骑大将军府前哭丧,要孟伯勤给个交代!”

    “后来孟伯勤同咱们联系的时候,因为咱们要求他派遣亲子作为使者,不惜设计将庶次子赶出家门时,对外的理由就是孟成与孟家乾的妻子私通!”

    “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不好说,然而孟伯勤在大穆的身份,本来就算事情是真的,也不该让它流传出来的。”

    “可见孟成之死,以及孟成家眷的追究,对他造成的压力!”

    “当然我不是说图律提的家人一定会不懂事,可是……俟力发当初携三千精骑前往西疆,回来的仅仅只有数十骑!”

    “若果这些人的家眷中有部分闹腾起来……”

    “咱们攻打西疆的时候,恐怕就很被动了!”

    他说到此处,小心翼翼的住了口。

    而帐子里,已经是鸦雀无声。

    当初那伏真不听骨爱鹿等人的劝阻,带三千精骑充当了茹茹进犯西疆的急先锋,结果先是在烟波渡战败,继而被容睡鹤骗降,这个时候人数也有两千多。

    可是容睡鹤放他返回草原的时候,仅仅给了数十骑。

    也就是说,那伏真携带出征的嫡系,活着的,几乎全部落在容睡鹤的手里。

    从孟伯勤的人找上那伏真起,经过艰难的磋商和讨价还价,那伏真最终决定,放弃图律提等人。

    因为相比孟伯勤,他更忌惮容睡鹤。

    “……密贞郡王手中的人质是以千计,又不是两三个!”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才有人开口,说道,“设若咱们要进攻西疆,正好让他们做内应不是么?!至于生死……咱们茹茹男儿,可不像他们大穆那么孬种,战死沙场,都是等闲之事!”

    “你以为密贞不长脑子么?”但这话立刻被反驳,“既然是人质,怎么可能给他们甲胄在身?怎么可能给他们兵刃?怎么可能给他们战马?!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这情况还做内应?!怎么做?索性自己了断之后英魂作祟还有指望点!”

    说话的人是跟那伏真一块做过容睡鹤俘虏的,这会儿一脸的愤慨,激烈的说道,“当初密贞设计逼着俟力发为图律提俟斤虚与委蛇之后,跟脚就让咱们脱的赤条条的,什么战马兵刃干粮,连双靴子都不许穿!”

    “之后到了地方,更是借口大雪皑皑,粮草运输不便,给的食物基本只够一人一口,饿不死而已!”

    “几天下来,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头也晕了,脚也软了,便是我做给我那八岁儿子的弓,八成也拉不动了!”

    “而且关押咱们的地方,乃是蒙着眼,半夜的时候驱赶过去的!”

    “四周到底怎么个情况,朝哪边走才能回来草原,路上有没有什么凶险,是否需要经过大穆的城镇……这些一概不知!”

    “就是容睡鹤后来愿意放了咱们这些人,那也是蒙着眼出来,一路上糊里糊涂的到了草原才被扔下!”

    “这情况,怎么做内应,怎么战死沙场?啊?你说!”

    “木修余,我知道你的四个兄弟,都在西疆。”面面相觑的帐子里,那伏真终于开口,缓缓道,“之前决定放弃他们,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们!”

    他看了眼之前说让图律提等人做内应的人,“所以做内应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实际上,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预料到今日的情况,是叮嘱过图律提,一旦情况不对,让他带领众人投靠密贞,哪怕是出卖一些我或者其他人的秘密,也不必顾忌!总之,能保命就尽量保命!”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方才发作的人也有点仓皇,说道:“俟力发,我……我……”

    “我少年时候天真无知,过于沉迷在父汗的宠爱里,以至于被登辰利予所趁,设计夺走汗位不说,还害死了我的生身之母。”那伏真摇了摇头,说道,“后来虽然做了俟力发,然而这中间若无你们的帮助,也没有我今日。其中图律提是我少年时候的挚友,这些年来,不管我做什么,哪怕之前作为先锋进入大穆时,明知道很可能有去无回,他也坚持跟随我。”

    “老实说,我宁可自己的儿子死了,也不愿意他出事!”

    “但我还是不得不做出将他舍弃的决定!”

    “这不是因为我爱惜自己的前途更胜过他,而是因为……错过了这次这个拦截密贞郡王的机会,他日,我们茹茹恐惧了几十年的大穆马踏王帐,说不得,就在我们眼前发生!!!”

    他惨笑一声,“这些年来,咱们时常滋扰大穆边境,大穆大概一直都觉得,咱们是何等嚣张跋扈吧?然而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当初大穆的周大将军亲自驻边、苦心经营北疆的那些年里,底下人懵懵懂懂不知就里也还罢了,咱们这些人,有多惶恐多惴惴难安?!”

    “后来周大将军终于被他自己的皇帝给赐死了,为此王帐甚至几乎要摆酒庆贺,只是为防大穆探听到消息,生出戒备之心,才按捺住了!”

    “大穆的国土辽阔程度、财富、人口、兵器、兵法……都比咱们茹茹强!”

    “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来,对于大穆的东西都很感兴趣,甚至学了一口流利的汉话。”

    “很多人认为这是因为我无法忘怀与盛世雄的仇恨,但实际上,是因为我越了解大穆,越感到心惊!”

    “设若不是大穆自己上下不齐心,最近的两代皇帝,都不是雄才大略的人主……这草原上,安有我茹茹的安身之处?!”

    “然而这一代大穆皇帝无子,他的侄子密贞……让我想到了大穆史书记载中的太祖皇帝。”

    “如果接下来这几十年里,大穆能够覆灭我茹茹的话,必然是他!”

    那伏真拔出刀来,当众割开自己的面颊,无视滚滚落下的鲜血,沉声说道,“杀了密贞之后,我必将图律提等人的子女,视若己出!将他们的妻子,当成姐妹!他们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凡我所能弥补的,绝无二话!诸位,草原虽然苦寒,却是我等祖业所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中原皇朝自定鼎以来的阴谋得逞!!!”

    “一日为俟力发,当做俟力发的事!”

    “一日为可汗,自也当尽可汗之责!!!”

 第三百零二章 阿芮与阿芨

    底下人进来禀告女奴已经收拾好了的时候,大夫刚刚为那伏真处理好伤口。

    见他张口欲答,却因扯动伤口,下意识的“嘶”了一声,就是皱眉,说道:“俟力发方才割伤了面孔,如今但凡开口都会使得才弄好的伤口裂开,不方便问话的。”

    正好那伏真的妻子莫那娄氏在侧,闻言就说:“俟力发,我来替你问话吧?反正我跟着你也学过汉话。就算说的没有你好,然而那女奴既然是陌古略的人,断没可能不懂我茹茹的语言的。陌古略可不是什么勤奋好学的人,他根本连一句汉话都不会!”

    那伏真对于这点小伤其实根本不在意,不过不想拂了妻子的好意,于是点头。

    莫那娄氏对着帐门抬了抬下巴,用高傲的语气吩咐:“着她进来!”

    她这份高傲倒也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因为在茹茹中间,穆人的地位向来都很凄惨。

    莫那娄氏作为莫那娄的贵女,又是俟力发、板上钉钉的新可汗之妻,茹茹未来的可贺敦,亲自询问一个底层的穆人女奴,自是威严自生。

    片刻后,奴隶引着一个穿着半旧但干净的袍子的女子进来。

    这女子才走进来,帐子里的人都是一怔。

    原本端着高高在上姿态的莫那娄氏尤其的失态,眉宇之间分明流露出懊悔之色:这帮蠢货!怎么就没提前说一声,这女奴收拾一下,竟是如此美貌?

    穆人女奴方才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看不到面容,中间那伏真问话的时候,虽然强行托起过她的下巴,但彼时她衣裳褴褛,面上也沾了不少污垢,只用一支木簪绾起的发髻松松垮垮的,望去十分狼狈,只觉得轮廓清秀,但也算不得多么美丽动人。

    谁料如今洗干净了脸,一头长发也拿两三支铜簪整齐的盘好了,虽然穿着一身明显借来的、一点都不合身的袍子,望去却仿佛海棠含露,芍药笼烟,竟是个相当的美人!

    尤其是一双眸子,灼灼明亮,似含了两汪春水,哪怕神情端正的看人,也透着股儿脉脉的感觉。

    她作茹茹女子,而且是底层女子的打扮站在那儿,却无端的叫人想起大穆南方的山水,温温软软里透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缱绻与缠绵。

    莫那娄氏年轻的时候号称莫那娄的明珠,是整个族中最美貌最得宠的女孩儿,但此刻暗暗的同这女奴比了比,也是自愧不如,一时间就有点灰心丧气。

    索性她拿眼角偷偷瞥着那伏真,见丈夫脸上虽然也有意外之色,却无沉迷跟贪婪,只片刻就恢复如常,暗松口气,心说:“这妖里妖气的狐媚子!看来就算入了俟力发的眼,想学大穆那两个姓舒的妖姬越过我去,也是不能!”

    废后文氏的前车之辙,可不只有大穆的正室们会引以为戒。

    她心里定了定,重新摆出威严之色,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引那女奴进来的奴隶察言观色,看出主母对女奴的不喜,连忙一脚踹在女奴的腿弯里,强迫她跪下,喝道:“主人问话,谁准你站着不动?!”

    “蠢货!”只是莫那娄氏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反而皱了皱眉:若果就自己在,奴隶这么做当然是知情识趣。

    问题是,这会儿那伏真也在看着呢!

    这么做万一反而让那伏真对这女奴生出怜惜之情来怎么办?!

    莫那娄氏所以冷冰冰的撇清道:“俟力发有要事要问话,你不要多此一举,让她好好的回答就是!”

    “奴婢名叫阿芮。”女奴跪在地上,低着头,很是温驯的样子,轻声答。

    “阿芮?”莫那娄氏咀嚼了下这个读音,说道,“嗯?这是你在大穆时的名字么?”

    阿芮语气顿时黯然:“这是四王子给奴婢起的名字。”

    “那你之前叫什么?”莫那娄氏道,“是什么地方的人?有何身份?是怎么来我茹茹的?什么时候来的?”

    她一迭声的问着,夹杂着浓郁茹茹口音的汉话,连那伏真都不怎么听得懂,那阿芮却是口齿伶俐的一一回答:“奴婢从前姓李,因为家里姐妹多,爹娘盼子心切,所以也没花精力给起名字,不过按着排行唤三丫。那时候从来没出过村子,所以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何地方了,只晓得村子的名字就叫李家村。来茹茹是因为爹娘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弟弟,弟弟聪慧,爹娘以为可以进学念书,光宗耀祖,所以将奴婢跟几个姐妹卖给了人牙子。”

    “本来说好了是去城里头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过几年还能骨肉团聚的。”

    “谁知道人牙子带着奴婢跟姐妹们到了城里之后,还没去说好的大户人家,有商贾看中了奴婢,单独将奴婢跟人牙子买下来,然后一路奔波来到草原上,送给了四王子。”

    想了想又说,“那应该是三四年前还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罢?具体的日子,奴婢却是记不太清楚了。”

    莫那娄氏哼道:“你瞧着也有十六七岁年纪了,不管是三四年前还是四五年前,怎么就记不住了?还是存心隐瞒?”

    “奴婢不敢!”阿芮赶紧磕了个头,又讷讷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已经二十了!奴婢愚钝,素来就不怎么记数,绝非刻意隐瞒!”

    “……”莫那娄氏听到她真实的年纪越发生气,心道这穆人的狐媚子就是长的细皮嫩肉的,哪怕沦落为女奴,居然还养的这般滋润,比自己这个茹茹贵妇做女孩儿时不知道娇嫩了多少。

    她按下心中妒火,说道,“四王子很喜欢你?我瞧你这几年过的很是滋润,比同龄人都年轻好多。不过……我跟四王子的妻子照面时,好像从来没听她提过你?”

    “四王子对奴婢确实有几分怜惜。”阿芮闻言苦笑了下,说道,“大概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之前四王子要离开时,他的妻子才会坚持不许奴婢跟着吧?夫人您也看到了,奴婢一介穆人,在草原上,除了做些寻常活计外,根本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偏生既为女流,又还有几分颜色。之前有四王子,奴婢小心伺候着,总也有个安身之处,且不必担心被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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