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的时候,舒氏姐妹盼子心切那会儿,是非常听不得人有身孕的。
众人也不敢在她们跟前提这样的字眼。
不过这些年下来,到底有点死心了,她们这忌讳却是减轻了不少。
此刻听了这话,贵妃跟昭仪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些自伤之情,然而转念就压下,说道:“那个娇气主儿有身孕了?她倒是命好!呵,想她那个亲娘,据说是进门快二十年才生了她一个的?之前本宫还想着,要是这位郡王妃步上她娘家生母的后尘,也不知道密贞会是个什么脸色?”
这话老实说很有点酸溜溜的意思,然而也难怪,贵妃自从知道容睡鹤与桓观澜的关系后,又被孟归羽引诱,起了自己借种生个亲生骨肉的心思,看容睡鹤这个原本的嗣子人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如今容睡鹤还没从西疆回转长安,容她设计呢,容睡鹤的正经妻子盛惟乔倒有了身孕,贵妃在宫闱里盛宠多年,这两年地位稳固没人敢挑衅了,早先也是跟妃嫔们争风吃醋过的,从将容睡鹤列为自己亲生骨肉生身之父起,看盛惟乔就有些看情敌的意思。
此刻闻讯,不免生出自己落在下风的感觉。
还好舒昭仪还记着正经事儿:“密贞郡王妃有喜,回来长安安胎,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同我们姐妹怎么息息相关了?”
孟归羽说道:“两位娘娘,倘若密贞郡王妃就这么回来长安,当然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据臣所知的消息,密贞郡王妃其实是不打算来长安的!”
“噢?”舒昭仪不是很关心的样子,淡淡说道,“她爱来不来,关我们何事?反正她活着死了,也不是我们的骨血,难道还指望我们怜香惜玉不成!”
“与两位娘娘比,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称香玉?”孟归羽小小的捧了她们一记,方继续道,“两位娘娘可知道,密贞郡王妃何以声称要来长安,却其实不来?毕竟说句实话,论繁华,论名医,论享受,论长辈的数目,什么地方比得上长安?密贞郡王妃有孕在身,正是需要好生安胎的时候,这会儿还有比长安更适合她去的么?”
舒昭仪皱了皱眉,暗中扯了把还在生气的舒贵妃的袖子,说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她声称要来长安,其实不打算来,难为还跟我们姐妹有关系?”
孟归羽垂眸道:“娘娘,只怕密贞郡王对两位,嘴上尊敬,心中怀疑啊!不然,若非不放心两位娘娘,他何必不让郡王妃找借口不来长安呢?”
“他在打些什么主意,你之前不是就跟我们说过了?”舒昭仪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也叮嘱过你,不要再提此事!你这会儿又说起来做什么?还这么耸人听闻的……本宫还道你又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又想起来,“对了,前儿个交给你的事情,你都想到法子没有啊?人家冯老太爷可还眼巴巴的等着的!那是打从几十年前就孝敬我们姐妹的人了,这点儿面子,我们岂能不给?你这正事没做,倒是有闲心偷偷进宫觐见皇后?怎么着,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们姐妹分忧,乞求我们姐妹的庇护……都是说着好玩的是不是?!”
“看来白给你随意出入宫闱之权了!”
贵妃帮腔道:“正是这个理儿!你不要以为我们姐妹深处宫闱,对外头的消息不那么灵通,就好欺负!别忘记你们兄弟今儿个的地位,包括孟归欢在广陵王府这段时间的舒服日子,是谁给的?!”
“我们能给,也能拿走!”
“你不要错了主意,以为这会儿人人对你们恭恭敬敬的,喊着‘孟侯爷’,就昏了头的自以为了不起!”
“没了我们姐妹在陛下跟前的美言,你们啊什么都不是!”
“郑国公、武安侯、成阳侯……哪怕是你们的侄子、外甥辈里随便出来一个小辈,都可以轻轻松松的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
她朝西面抬了抬下巴,冷笑着说道,“密贞人在西疆,管不了你在长安这儿搞风搞雨!我们姐妹可就在皇城之内!你想在我们眼皮底下做手脚,尽管试试看!”
孟归羽知道她们是在故意敲打自己,并非真的要撕破脸,心里也不惊慌,只越发做出恭敬之色来,恳切道:“两位娘娘实在是误会了!两位娘娘都是冰雪聪明,臣哪里有胆子蒙蔽您二位呢?其实臣这次进宫,除了禀告密贞郡王妃的行踪外,也是因为想到了应对之策!”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起来这应对之策,与密贞郡王妃的行踪也大有关系!”
于是将孟家乾出卖孟氏的经过简短讲了一下,“吕时雨部是怀化将军麾下,如今这消息必然已经传到了高密王手里,想必不日就会对孟氏发难了。”
“而密贞郡王如今羽翼尚未丰满,不欲孟氏就此倒台,故而借密贞郡王妃之手,告知皇后,以图让孟氏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臣的想法是,高密王之所以可以罔顾密贞郡王身处险境,除了父子分别多年感情淡薄外,还有个缘故:就是孟家乾之事,让高密王看到了扳倒孟氏的机会,那么密贞郡王的存在,就是个彻底的隐患了。”
“因此倘若让高密王知道,一旦他阻拦北疆军及时救援西疆,密贞郡王就有与孟氏结盟、甚至索性投靠孟氏的可能!那么……试问高密王敢冒这个险么?!”
舒贵妃跟舒昭仪闻言,对望一眼,说道:“这个理由说不通,密贞怎么可能跟孟氏结盟、更不要说投靠孟氏?他可是高密王的亲生骨肉!”
昭仪又道:“你该不会为了孟氏考虑,骗我们姐妹帮孟氏说话吧?还有孟伯勤是死人么?他是怎么教儿子的?!据说那个孟家乾,还是孟伯勤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从这次他去西疆赴任,孟伯勤直接给了三千精骑就看得出来,对这儿子多宠爱多支持了!”
“这么着,你跟皇后这种在孟氏爹不疼娘不爱,过的凄凄惨惨的子弟,想着把孟氏卖个好价钱,也还罢了。孟家乾怎么也会这么做?!总不至于孟伯勤所谓偏疼这个儿子都在人前假装的吧?!”
孟归羽脸上肌肉抽了抽,强自忍耐了下,才苦涩一笑,说道:“娘娘,臣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倘若换了臣是孟家乾,按照道理来讲,必是心甘情愿为孟氏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都不皱一下眉头的!”
“这其实也很好猜。”不过贵妃对这问题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正因为孟家乾深得孟伯勤宠爱,一直过着好日子,难免心生娇纵,才有这样的胆子坑全族!换了皇后还有崇信侯这样的,私下做点手脚都战战兢兢,让他们公然这么干?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敢?”
又说盛惟乔,“看她就是个例子!头次觐见就敢顶撞太后,哪里来的底气?还不是全家老小给惯的!想我们姐妹才进宫那会儿,是多么的小心谨慎?!”
昭仪心道姐姐这吃味劲儿,不过一个怀孕的消息,都说这么半天话了还没过去呢?
定了定神,昭仪说道:“这些话且不说,说正经的吧!没有非常缘故,密贞是不可能同孟氏联手的!这个道理本宫都知道,更遑论是高密王了!”
孟归羽说道:“这非常的缘故,岂不是高密王自己找的?他身为生身之父,竟亲自出手断绝密贞郡王的活路,密贞郡王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难道还指望他就这么憋屈的陪西疆同生共死,又或者落入茹茹之手?那肯定是想方设法的求活路!”
“他是益州刺史,孟家乾是在益州卖的孟氏。”
“这么着,孟氏想脱罪,他想要援军,岂不是一拍即合?!”
“只要让高密王明白了这种可能,他就绝对不会坐视密贞郡王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更不要讲落井下石的巴不得密贞郡王去死了!”
贵妃跟昭仪对于庙堂之争不是很在行,此刻听着,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说:“这法子太冒险了,密贞的前途都在高密的一念之间!万一高密心一狠,不管不顾非要置密贞于死地怎么办?!”
孟归羽笑着说道:“两位娘娘,这不是还有孟氏吗?冲着孟家乾这件事情,孟氏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密贞郡王的!”
“毕竟一旦密贞郡王战死沙场,孟氏勾结茹茹谋害密贞郡王妃乃至于卖了整个西疆的罪名,还怎么洗的清楚?!密贞郡王妃再天真,她娘家父亲、外祖父等长辈可不糊涂!肯定要想法子替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公道的!”
贵妃哼道:“但孟氏确实勾结了茹茹想谋害密贞跟他的郡王妃!若果密贞死了,郡王妃他们的怒火,首先应该对准了孟氏跟茹茹吧?”
“这可未必。”孟归羽道,“茹茹跟我大穆乃是两国交战,用什么手段都是理所当然!而孟氏与密贞郡王是政敌,互相算计,亦是情有可原。唯独高密王,那是密贞郡王的生身之父,当年让密贞郡王幼年流落在外,受尽磋磨,已经是他这个父王没做好了。从郡王归来起,也不似王妃那样嘘寒问暖、加倍弥补,以至于父子之间罅隙有增无减不说,居然还刻意阻拦援军,存心害这儿子去死……试问两位娘娘,这样的三个仇家放面前,却只能优先报复其中一个时,郡王妃也好,郡王妃背后的人也罢,会不选高密王?”
贵妃眯着眼,与昭仪交换了个眼色:“看来你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那就先试试吧!”
想了想,又问,“你确定孟氏这会儿不会对密贞的处境袖手旁观?”
孟氏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不过,出兵西疆保容睡鹤性命,必须飞报北疆的孟伯勤去办。
如今长安这边,郑国公府内,济济一堂的孟氏重要成员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是谁派高且仪去西疆勾结茹茹的?!赶快给老子滚出来老老实实的交代都还做了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抓狂的孟氏
连已经被吴大当家带领的女卫杀死在烟波渡畔的高且仪都不知道,所谓“郑国公之命”,郑国公自己压根就不知道!
所以刚才在宫里,听太后转述的皇后之语后,面对孟太后不赞成的:“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谁都知道茹茹同咱们大穆仇深似海,先帝爷,哀家是说穆宗皇帝陛下,那可是驾崩前都念念不忘惦记着要覆灭茹茹的!”
“退一步来讲,你就是想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什么要派那高且仪去?”
“他是高家家主,做生意一把好手,掺合这种军国大事,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有家乾!”
“那是伯勤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性情,你不知道,哀家不知道,伯勤能不知道?!”
“明明有那样的安排了,居然还派他去西疆?!”
“这不是自己找事是什么!”
“还好密贞夫妇如今别有所图,私下给皇后送了信!”
“不然过两天高密王那边发起难来,咱们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事!!!”
郑国公当时就懵了:“大姐,我没派遣高且仪去西疆啊!更不要讲勾结茹茹了!”
孟太后不相信:“不是你的意思,谁能调动得了高且仪?更不要讲,高且仪之所以可以压住家乾做事,乃是拿着伯勤的私印的!”
见郑国公一脸冤枉,太后迟疑道,“难道是伯勤?!可这么大的事情,他没道理招呼都不跟咱们打一个吧?!”
“不可能是伯勤的。”郑国公连忙说道,“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大姐您还不知道?绝对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孟太后闻言就迷糊了:“那高且仪手里的私印是哪里来的?”
“要不还是把皇后喊过来问问吧?”郑国公打量了下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时躲着不见我也还罢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使这小性子?简直就是不知轻重!”
“你还好意思说孩子!”孟太后不悦道,“要不是你之前一味的惯着那贱妾,弄的跟正经的国公夫人离了心,连带疏忽了对嫡子嫡女的教诲,好好的孩子会跟你不亲近,以至于这么大的事情,还得哀家这个老东西来同你讲?”
郑国公赶紧赔笑:“这不是想着我政务繁忙,顾不过来,左右也有大姐您疼他们吗?”
孟太后冷笑:“你政务繁忙,倒是从来不缺跟那个贱妾卿卿我我的时间?听说前两日还又纳了个美姬?”
抬手止住郑国公的辩解,“一把年纪的人了,哀家再跟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自己不觉得烦,哀家都觉得丢脸!哀家只跟你说一句:等会儿碧筠那孩子过来了,你要是敢跟她端爹爹的架子,弄的孩子下不了台,哀家可不跟你罢休!”
这么着,半晌后,孟皇后一脸不情不愿的到场,寒着脸给太后请了安,也不理会郑国公,直接去太后下手的座位上坐了,一言不发。
太后狠狠剜了眼郑国公,堆出笑脸来同皇后说话,皇后这才道:“事情的经过,我都同姑姑您说了的,虽然我在郑国公府的时候过的很不开心,若非姑姑,只怕这会儿坟上草都长了好几尺了,然而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的……难道郑国公认为我会故意瞒着什么消息不说不成?!”
郑国公尴尬道:“不是……怎么会呢?这不是……嗯,就是想再问下,免得你小孩子家不懂,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他抱着万一的希望问,“说起来,密贞郡王妃写来长安的那封信,你见没见到?”
“当然没见到了!”孟皇后说道,“那是人家写给宁威侯夫人的!国公也不想想,康昭她这会儿可是在吕时雨部的军中,光明正大写信给我,这不是存心得罪人么!”
她扫了眼郑国公,“按说这种大事,向来没我说话的份,我也不想多管。然而这次的事情……我说家里做的也忒乱七八糟了吧?五姐夫明摆着就是个做生意的,这种军国大事,他压根就没有掺合的经验!喊他出马主持大局,这能不出事吗?!现在好了,要怎么办吧?!”
指了指广陵王府方向,“这段时间,高密王那边为着十一姐姐的临盆,正卯足了劲儿使绊子呢!简直就是唯恐他们找不到法子来断咱们家前程似的!”
郑国公跟孟皇后这对嫡亲父女向来不亲近,因为从前娇语母子三个的挑拨,父女俩不是压根就不照面,就是照面之后也没个好言好语……大部分情况,当然是郑国公单方面训斥孟皇后了。
这还是皇后头一次数落郑国公,郑国公虽然知道她不无借题发挥的用心,然而碍着孟太后在场,皇后又占据着为家族考虑的道德高度,他也不好说什么。但他毕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早年的寒微早已在一年年的大权在握里淡忘,被亲生女儿,还是不宠爱的亲生女儿劈头盖脸的训斥,实在有点下不了台。
见孟皇后说的没完没了的,就随口道:“我岂会做这样的糊涂事!这事儿八成有蹊跷,我刚才还跟你姑姑说呢,你三哥也不会这么傻的!咱们手底下又不是没人使唤,这种事情怎么会教高且仪去办?等会儿回去之后,我定要好好问问你那俩叔叔,究竟是谁出的昏招,招呼都不跟家里打一下,便捅出这样的篓子来!”
皇后闻言微怔,怀疑道:“不是你跟三哥的意思?!但康昭非常肯定的说,五姐夫就是拿着三哥的印信,才越过家乾,节制住了家乾带去西疆的三千精骑啊?!”
“我等会回去问问!”郑国公面沉似水,“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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