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大姑姑就接口说这事儿交给她就好,回头就弄了十来张上好的狐皮、貂皮给我,还不肯要银子!”
“后来还是你娘送了她点翠蝴蝶镶宝簪、点翠如意蝴蝶草花簪、点翠蝴蝶莲花簪跟点翠蝴蝶银杏叶簪一套四支簪子,才还上这个人情!”
她沉吟道,“你忽然想起你这大姑姑,莫非是打算去了北疆之后,找他们家铺子认亲?虽然沈家经营这条商路有些年头了,不过他们家的门楣还不如盛家呢!你要做的事情,只怕他们有心无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套话与分析
盛惟乔说道:“唉,就是想起来问问。其实大姑姑家的铺子还在不在都不好说呢!姨母忘记啦?之前咱们在长安的时候,沈表哥不是受了重伤,找上门去求助的?当时就说是在北疆打理生意,结果赶着茹茹突袭,他这个少东家都出了岔子,铺子跟伙计啊掌柜什么的就更不要说了!”
“这倒也是。”宣于冯氏不动声色道,“不过你那表哥原来是在茹茹手里受的伤啊?那还真是福大命大了!我还道是从北疆撤回长安的路上出的岔子呢!今儿个咱们虽然没跟茹茹直接照面吧,只看吕将军他们那脸色,就知道茹茹有多不好对付!你那表哥只是一个寻常富家公子,能逃得一命,还没缺胳膊断腿的,可真是他们沈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了!”
“可不是?”盛惟乔见她神色平静,不像有异的样子,有点失望,她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因为种种缘故,没来得及询问沈四郎是怎么受伤的,更遑论是打听沈九娘了,后来仔细想想,总觉得盛老太爷等长辈,似乎是故意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所以趁这会儿才提过北上一会孟伯勤、赵适的话,想着宣于冯氏应该在沈四郎的问题上有所放松,故意提了出来,试图套个话什么的……然而到底道行不如这姨母,试探以失败告终。
不过盛惟乔稍微失望了下也就重振信心,自我安慰:“姨母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又没有看着姨母长大!所以姨母了解我,不会轻易上我的当,也是很正常。”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宣于冯氏问了问盛惟乔的身孕,得知她一切无恙后,道了句:“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不过看这身子骨儿倒是传了密贞的健壮。”
盛惟乔笑道:“姨母说这话我不服!我小时候好像也是很康健的,记忆中基本就没吃过几回药,大抵还是自己贪玩弄的着凉了。”
“你小时候那是多少人围着转,入口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精挑细选又悉心烹调,还要结合滋补的讲究来?”宣于冯氏道,“人家密贞呢?就不说他从长安流落到玳瑁岛那一路的颠簸,就说他在玳瑁岛上最初那几年的艰难,这样都熬了下来,那才是真正的好身体呢!你这种没受过考验的,也能算?”
“孩子还没出生呢,您就想换一副心肝了吗?”盛惟乔打个呵欠,“我不跟您说了……该安置了!”
宣于冯氏关切道:“让仪珊去厨房炖碗燕窝,你吃了再睡!”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盛惟乔非常不情愿的被喊起来梳妆,仪珊虽然伺候她的时间不长,但容睡鹤是早就将妻子的一些习性跟忌讳提点过了,所以也知道这女主人打小生活散漫,尤其的爱睡懒觉,不到日上三竿都不肯起来的。
此刻一边给她收拾,一边柔声细语的解释:“本来也不打算这么早打扰娘娘的,只是吕将军派人传了话来,说虽然烟波渡那边的浮桥被烧掉了,然而昨晚夜里接到消息,道是茹茹前锋的五万大军已经压境,如今益州城里一片兵荒马乱,郡王都亲自着了戎装巡视全城以稳定人心!所以吕将军觉得咱们还是赶紧动身、尽快远离益州的好!”
“茹茹已经压境?!”盛惟乔吃了一惊,手中的白玉镂空凤衔绶带纹步摇一抖,原本打算插的发髻位置顿时就歪了,她定了定神,拔出来重新插好,蹙眉问,“情况怎么样?密贞撑得住么?”
仪珊虽然是乌衣营出身,比寻常女子受过格外不同的训练,但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此刻心里也是没底,不过当着怀孕的女主人的面,当然不能露陷,此刻就镇定自若道:“娘娘放心吧,郡王以前在海上的时候,每次出战都是做足了预备,留足了退路的。不然郡王那会儿的年纪,底下人怎么肯那么服他?”
“茹茹这次统共来了多少人?”盛惟乔按了按眉心,问,“前锋就有五万,主力少说二十万罢?”
“奴婢不知。”仪珊轻声道,“不过西疆军也有二十万,就算精锐程度比不过茹茹,可是益州乃是州城,又紧挨着边境,自来就是壕深墙坚,可没那么好对付!古时候,据说有将领用这城足足守了好几年的!那还是国破家亡,朝廷自顾不暇的时候。如今咱们大穆连年风调雨顺,朝廷安稳,只要郡王撑上一段时间,北疆军还能不回援?”
盛惟乔暗道:“就靠那松弛已久的二十万西疆军,守个五万前锋攻城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防得住茹茹主力?到时候说不得还要调用那潜伏的十万南疆军!”
“如此孟氏也好,我那公公也罢,怎么可能给密贞派援兵?!”
毕竟容睡鹤头上的光环本来就很多了,这会儿拿了西疆军的兵权在手,又在舒氏姐妹的襄助下说动了南疆军为他所用,大穆的军队统共才几支?三大边军之外,就是沿海水师以及上林苑里驻扎的禁军而已!
以容睡鹤表现出来的才干跟城府,两大边军到他手里,假以时日,这大穆朝堂,还有其他人说话的份么!
可以说,只要孟氏没有坏了脑子,高密王没有忽然性情大变,在西疆军、南疆军彻底打没之前,孟伯勤与赵适是绝对不会派大军西行的!
谁叫西疆自来苦寒又地广人稀,这地方别说受到攻击,就是全部沦陷了,只要茹茹不进一步,也威胁不到大穆皇朝的稳定,既然如此,高层们勾心斗角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太顾惜!
“孟氏那边,可以用那伏真这件事情做文章。”盛惟乔眯起眼,飞快的盘算着,“至于赵适,自然是拉关系,套亲情!虽然我不是很相信我那婆婆会一直站在密贞这边,但至少目前婆婆的态度是明摆着偏袒密贞的。这一点,回头见到赵适之后,却可以用上!”
毕竟赵适跟高密王妃是嫡亲兄妹,从高密王妃的种种传言来看,她在娘家地位很高,不是那种会被兄弟忽略掉的姐妹。
她的态度,多少也会影响到赵适的态度。
不过这些都还不够,盛兰辞的亲生女儿,怎么会不明白这世上最普遍的坚固关系,从来都是“利益”?
“孟氏是打算自己当家作主的,所以只能暂时笼络,既要拉拢又要防备。”
“但赵适,却是可以争取的……唉,就是不知道赵桃媗那事儿,他会不会记恨?”
想到当初宣于冯氏说:“假如你爹是赵适,会怎么做?”
盛惟乔心里就是有点发虚,虽然讲道理赵桃媗的遭遇真的是个误会,但伤害却是真实的。
二十四孝亲爹又从来都是不讲理的一种人。
换了盛兰辞在赵适的位子上,抢我女儿喜欢的夫婿人选,还敢找上门来求助?老子不坑死你跟你姓!
“不过我爹爹就我一个孩子……嗯,现在有了元儿,也就一儿一女,自然格外宝爱。”她努力给自己找生路,“但赵适的话,他膝下子女可是多了,孙辈那就更多了!就是女儿,也不止赵桃媗一个呢!”
如此父爱难免被分散,想必不至于为了赵桃媗而置大局不顾?
然后问题就是,自己要怎么用大局来说服他呢?
盛惟乔仔细分析了下,“赵适这会儿是公公的人,我的目的就是让他成为密贞的人,至不济,也要在密贞陷入危局时,能够搭把手!密贞跟公公关系再坏,到底是嫡亲父子。所以赵适如果转投密贞,只要修饰一下,就不会被人议论他背主。”
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因为古往今来,“背主”都不是好名声。
赵适虽然如今任着怀化将军,然而他却是正宗书香门第出来的,从秦老夫人对孙女的管教来看,显然是非常注重门风的。
那么作为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还是最受重视的嫡长子,赵适八成也有维护家族声誉的觉悟。
如此容睡鹤与高密王的嫡亲父子关系,好处不言而喻。
“第二个好处就是,赵适忠诚的是我那公公,而不是世子容清酌!”
“毕竟我那公公之所以对密贞十分忌惮,主要就是觉得世子平庸,怕他弹压不住密贞这样有才干的兄弟!”
“倘若世子有本事让赵适臣服他,我那公公还操什么心?”
“而传闻中赵适爱才……也就是说,我只要说服赵适在世子跟密贞之间选择密贞就成?”
想到这里,盛惟乔挑了挑眉,那么下一个问题又来了,人家赵适放弃在长安吟风赏月的舒适日子,去北疆餐风饮雪的干了这么多年,硬生生的撑起了高密王一派的兵权,固然是因为胞妹被先帝聘给高密王做了王妃,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高密王的船,然而多年辛苦,人家难道肯做白工吗?
问题是,容睡鹤若是上台的话,最亲近的必然是盛家,冯家、宣于家也少不了好处,还有徐家、洛家,以及公孙氏、吉山营,这些先行投靠或者有恩于他的人家,沾光自然也要靠前。
这还是容睡鹤与桓观澜的关系没有曝露前。
一旦曝露了,从龙之功的排序,还得考虑一下容睡鹤的同门师兄们,那可是遍及天下的一张关系网,什么样的人才找不出来?
桓观澜“桃李满天下”的名声,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如此,赵家的前途在哪里?
“必须在这个问题上打消赵适的疑虑!”盛惟乔皱眉,“但是,要怎么做?”
她总不能把郡王妃的位子让给赵桃媗来取悦赵适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公孙喜:这简直太悲伤了…
“盛家其实不会威胁到赵家的地位,至少近十几二十年不太可能。”盛惟乔一家一家的分析着,“因为我胞弟元儿还小,堂兄弟们呢,到现在来看,性情虽然敦厚,却没有精明能干的!”
就算是长辈里头,“也就祖父跟爹爹是能当官的料,然而祖父年纪大了,爹爹得打理家业,就算将来爹爹放下家业起复,也就一个人而已。”
像她俩叔叔,盛兰斯跟盛兰梓,就算强行给了官做,八成也是个帮倒忙的。
以盛惟乔对自己亲爹跟祖父的了解,绝对不会同意给他们官身,要给也是空有头衔而无实权的散官,权当是白领一份朝廷俸禄。
“冯家跟宣于家,嫡长子都不出仕的。”
“姨母就涉表哥一个儿子,涉表哥膝下的溪儿年纪还小,而且,可能因为表哥跟表嫂感情一般,有了溪儿之后,就没了动静。”
“就算宣于家还有其他子嗣,总体人丁兴旺,然而姨母跟宣于家的族人关系不好,准确来说是很不好。”
“因此姨母打压那些人都来不及呢!”
“遑论是抬举他们去做官了!”
“冯家的话,大舅舅跟大表哥要继承家业,多半也不会出仕的。”
虽然说士农工商,做官比做生意光彩多了,然而宦场的风险也大,冯家是南风郡老字号的势家,断不会因为一时得势就把祖业给扔下的。
因此冯家这边,可能出仕的只有长子长孙之外的子弟。
然后他们中间到现在连个秀才都没有……
这情况想混上高位也真的是千难万难,毕竟郑国公他们三兄弟虽然也没功名,但人家是太后的亲兄弟、皇帝的亲舅舅不是?
如此看来,南风郡的三家,其实都不具备孟氏第二的资本,不会依靠姻亲的优势,挤压真正的功臣的利益。
至于说徐家跟洛家,洛家刚刚同盛家缔结婚约,盛惟乔到现在都没看到过自己那位准堂嫂呢,关系自是疏远。
而徐家跟盛家的情况差不多:三代单传,徐老侯爷年岁已长,即使徐子敬、徐抱墨父子都有才干……统共也就两个人。
“这么瞧着,倒是玳瑁岛跟吉山营才是大头了?”盛惟乔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倒是个麻烦了,赵适是怀化将军,这俩也是跟兵权息息相关,还比赵适更早投靠密贞,赵适岂能不担心,自己带着北疆军倒戈后,反而还要排在他们后面?”
“不如这样。”这个问题,半晌后,已经起程的路途上,被召进马车里说话的公孙喜,出了个“好主意”,“怀化将军的长子不是已经娶妻多年,膝下也有几个嫡子嫡女了吗?娘娘如今正有身孕,回头就跟怀化将军约定,若是小县主,便许给怀化将军的长孙为妻;若是世子,就娶怀化将军的小孙女!这样关系岂不是就拉近了?”
盛惟乔:“………”
她冷静了一下,才道,“那要是万一将来俩孩子不投契呢?!届时我这个当娘的岂不是害了孩子!”
“娘娘这会儿还没生呢!”公孙喜不在意的说道,“等孩子长到能成亲怎么也得十几年吧?十几年之后不定这天下都是郡王当家作主了,到时候瞧不上怀化将军的子孙,暗示一下,即使赵家不识趣,也有的是人帮他们识趣!娘娘要是觉得为难,到时候您私下说一声,属下来办!”
你这么过河拆桥真的好吗?盛惟乔无语道:“这也太损了吧?!”
公孙喜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了,怀化将军要的也只是一个定心丸,郡王本来就不是任人唯亲的人,回头他看到了郡王的气魄,八成就不那么在乎联姻了!”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盛惟乔思索了会儿,纠结道,“我孩子还没落地呢,哪里能就这么给卖了?”
“属下记得娘娘跟徽懿县主的关系不错……”公孙喜说到一半就被盛惟乔打断:“你少打七妹妹的主意!!!”
公孙喜张了张嘴,这次还没开口,盛惟乔已经警觉道:“元儿更不可能!!!你就死了联姻这条心吧!!!”
“那属下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公孙喜遗憾的说道,“要不写信问问郡王……身边的乐羊先生?”
说到一半,见盛惟乔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省起这位主儿刚刚叮嘱过,不要让容睡鹤知道他们打算放弃前往长安、而是改道北疆的事情,硬生生的改口道,“乐羊先生毕竟是一直给吉山营做军师的,肯定主意多?”
“万一乐羊先生告诉密贞呢?”盛惟乔恨铁不成钢道,“就算不告诉密贞,这位先生同我娘家祖父似乎关系匪浅,倘若他觉得我怀着身孕还要北上太不安全,悄悄儿写信给我娘家祖父什么的,半路把我拦下来怎么办?”
公孙喜想想也是,就是沮丧,暗忖:“老子真的不是智勇双全的料么?!怎么这位郡王妃问计的时候,老子总是束手无策的多?!”
他觉得这简直太悲伤了!
好想出去杀几个人排遣下……
“算了,我们在这里凭空猜测也不是个办法,还是等去了北疆之后,亲自见到怀化将军再说吧!”盛惟乔凝神想了片刻后,道,“眼下要考虑的,还是怎么说服吕时雨他们同意咱们北上去见怀化将军!”
吕时雨初听盛惟乔说要去北疆,感到莫名其妙:“娘娘为什么会想去北疆?那地方比西疆还要苦寒,这季节尤其滴水成冰,就是末将这样在那儿已经过了几十年的,尚且觉得吃不消,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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