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太后还没说完,舒贵妃双眉一挑,娇声说道,“这会儿侍奉陛下的太医,乃是我们姐妹推荐给陛下的,娘娘该不会觉得我们姐妹会对陛下不利吧?”
这话其实也没错,舒氏姐妹最大的靠山就是宣景帝,她们再怎么魅惑君上,也肯定不会拿宣景帝的身体开玩笑的,这等于坑她们自己。
但太后对贵妃俨然跟自己平起平坐的态度很不满意:“哀家跟皇帝说话,你插什么嘴?!”
“陛下,咱们说好了来看密贞夫妇的。”闻言贵妃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冷眼旁观的舒昭仪却扯了扯宣景帝的袖子,撒娇的说道,“结果这七说八说的,倒把他们夫妇给晾底下了?”
宣景帝也是很不耐烦听亲娘跟宠妃争执的,闻言顺水推舟道:“昭仪说的是……密贞,你近前来,教朕仔细瞧瞧!”
这话听起来是做伯父的关心侄子,但孟太后闻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宣景帝看着容睡鹤顺眼,跟脚就来句“朕膝下无子,今日观亲侄密贞郡王才貌双全人品贵重,不如过继与朕,以为东宫”。
至于说宣景帝看不中容睡鹤,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的侄子、侄孙就那么几个,论容貌,论才学,论跟舒氏姐妹的关系,容睡鹤都是出类拔萃,而且他还因为自幼流落在外,跟生身父母关系不怎么样,这情况简直就是过继的不二人选!
“这孩子可真精神!”孟太后心急如焚,但宣景帝却没理会生身之母的忧心,见容睡鹤依言从旁边绕行上来,到自己跟前问了好,垂手侍立的模样既恭谨又英气勃勃,从头到脚都充斥着这年纪男子的蓬勃朝气。
皇帝有片刻的怔忪与遗憾,赞了一句,就叹道,“要是朕跟贵妃、昭仪有孩子,不知道会不会似他这样出色?”
昭仪就微笑道:“妾身跟姐姐都福薄,未能为陛下延续子嗣。好在密贞也不是陛下的外人,陛下既觉膝下空虚,何不将这孩子视若己出?”
昭仪话音未落,殿上霎时静可闻针!
孟太后双颊陡然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晕,这是纯粹被气的!
“高密膝下子孙也不多,连跟前的密贞在里头统共也才三个嫡子而已!”尽管池作司在后面悄悄扯袖子,示意太后不要当众跟舒氏姐妹唱对台戏,免得宣景帝给宠妃拉偏架,使得堂堂太后难以下台。
但孟太后这会儿还是忍无可忍的冷笑出声,“尤其这孩子还是自幼流落在外,去年才好容易认回来的,要不是因为他回来了,高密王妃能不能撑到现在都不知道!昭仪开口就要皇帝将密贞视若己出,这是存心逼死高密王妃么?!”
“太后娘娘何必如此生气?”舒昭仪闻言,温温柔柔的说道,“妾身只是不忍见陛下至今没个一儿半女在跟前,见密贞郡王年少英挺,心生感慨,所以给陛下出个主意罢了!如今陛下尚未应允,太后娘娘这么急急忙忙的阻拦,倒仿佛是厌了密贞郡王一样了。太后娘娘也说了,密贞郡王打小没能在皇室里成长,可怜见的隔了十来年才跟血脉亲人团聚,这是招谁惹谁了,太后娘娘要这样容他不下?”
孟太后阴沉着脸,说道:“皇嗣之事关系我大穆千秋万代,就算是皇后都不敢随意置喙,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昭仪能多嘴的?!”
舒昭仪气定神闲道:“俗话说的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因为陛下膝下空虚之事,关系我大穆千秋万代,皇后忍心不管不问,妾身蒙陛下厚爱多年,却是狠不下这个心装糊涂的!”
“你简直强词夺理!!!”孟太后气的直哆嗦,拍案而起,“若非你们这两个贱婢,皇帝膝下至于到现在都没个一儿半女?!”
“太后娘娘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舒贵妃冷冰冰的插嘴,“陛下膝下无子难道不正是您跟孟氏想看到的吗?不然你们怎么把孟侧妃跟广陵王的子嗣硬塞到陛下膝下呢是不是?!”
“放肆!”太后猛然拔高了音调,“你这血口喷人的贱婢,胆敢这样跟哀家说话?!”
舒贵妃恞然不惧:“妾身是出身寒微,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但当着陛下的面,请太后娘娘也不要这样胡搅蛮缠!当年之事,真撕扯起来,娘娘确定孟氏占理?这么多年来,妾身姐妹给孟氏承担了多少骂名,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娘非但没有丝毫夸奖,如今反倒是打算卸磨杀驴了吗?!”
“若非你们两个贱婢勾引,哀家好好的皇帝原本是可以成为一代明君的……”孟太后声带哽咽,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舒昭仪轻轻软软的惊讶声打断:“太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说陛下现在不是明君?虽然妾身姐妹没读过什么书,但所谓垂拱而治的道理还是听说过的,当今天下国泰民安、盛世繁华,不是陛下的成就,难道,还是太后娘娘您跟孟氏的功劳不成?!”
立刻转向宣景帝,“陛下!那么孟氏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胆敢抢夺您的功劳,这根本就是想造反!!!”
……底下盛惟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以为今天就是跟容睡鹤进宫来点个卯,走个过场而已,可看这架势,这是直接要撕破脸了?
“皇帝,你怎么说?”与舒贵妃、舒昭仪互不相让的对视片刻后,孟太后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凄凉的心情,沉声问宣景帝,“你真的要过继密贞?”
第二十七章 登门
宣景帝最终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含糊了几句之后,再次夸奖了容睡鹤,也意思意思的提了两句盛惟乔,说了些希望他们以后白头到老的场面话,跟舒氏姐妹一块儿赏下东西,也就走了。
他前脚离开,后脚孟皇后才姗姗来迟。
皇后煞白着脸,很不舒服的样子,一进殿就跪下来跟太后请罪:“儿媳这两日有些不适,所以赶过来晚了,还请母后责罚!”
本来孟太后见孟皇后一直不到,是有点生气的。
要不是皇后刚才不在这里,她也犯不着自己亲自上阵,更不会因为势单力薄,被舒氏姐妹联手挤兑的暴跳如雷了。
甚至若非宣景帝没有当场表态,太后不敢想象自己独木难支没能当场拦下过继之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但毕竟是嫡亲侄女,这会儿见孟皇后的脸色,顿时吃了一惊,本来打算敲打容睡鹤跟盛惟乔一顿的,都没心思了,随便摆手让他们告退……当然刚才信誓旦旦的留饭也是权当忘记了,不待容睡鹤夫妇完全走出殿门,就拉着皇后问长问短,关切道:“你不舒服怎么也不传太医?”
“儿媳想着若是传了太医,母后您这边八成会知道,这些日子,您已经够操心的了,怎么还能让您再为儿媳牵挂呢?”孟皇后体贴的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接下来的话,因为已经走远,就听不清楚了。
盛惟乔心中担忧,忍不住问引路的宫人:“皇后娘娘病了?是什么病?”
“奴婢一向在馨寿宫伺候。”但宫人摇头表示不知道,“并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凤体如何。”
“别担心,既然皇后娘娘还能到馨寿宫来当面与太后娘娘说明,显然没有大碍,不然早就卧榻不起了不是?”容睡鹤见状,使个眼色,轻声安慰道,“估计只是小恙,躺上几日也就是了。”
盛惟乔明白他的意思,是时候会找人跟舒氏姐妹打听,心下才稍定。
他们出宫的时候,元流光夫妇正按照高密王妃的吩咐,带着双颊兀自高高肿起的元冬籁在盛府请罪。
按照庆芳郡主跟高密王妃的想法,盛家再怎么宠溺盛惟乔,看到才八岁的元冬籁被打成这样,终归也要理亏吧?
然而婆媳俩却低估了二十四孝亲爹的偏心程度,盛兰辞莫名其妙的将怀远侯府一家三口迎入正堂说话,还想着元家人带着个脸上有伤的小姑娘来找自己做什么,才听元流光讲了个开头,顿时就变了脸色:“那我家乖囡有没有事?烫没烫到?!”
元流光忙道:“三弟妹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
“你确定没事?!”盛兰辞深吸了口气,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还是有事却被瞒住了?!”
等着他代女儿赔不是的庆芳郡主被气笑了:“我们刚刚才在王府那边过来,三弟妹好好儿的敬的茶,这还能有什么事?”
“你们既然能养出个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弑亲逆伦的小东西,逼着我家乖囡带伤敬茶的事情难道做不出来?!”然而盛兰辞冷飕飕的目光扫过来,嘿然道,“再说即使我家乖囡当时没被烫到,必然也会受惊……算了,我现在没心思跟你们说话,我得立刻去一趟密贞郡王府,亲眼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庆芳郡主没出阁之前,虽然因为高密王妃身体不好,又十分思念流落在外的容睡鹤,没有对她成天心肝宝贝的惯着,但作为高密王夫妇的嫡女,还是长女,也是一群人捧着惯着长大的。
她出身优渥,自幼所见的掌上明珠跟娇儿娇女不计其数,自认为是个有见识的人了,此刻也不禁感到大开眼界,都忘了计较盛兰辞说自己女儿“心狠手辣弑亲逆伦”,吃吃道:“新婚夫妇三日才回门……”
“我家乖囡才过门就遭了那么大的罪,我还有功夫管那些习俗?!”盛兰辞脸色铁青,都懒得招呼他们,直接站起来朝外走,边走边吩咐,“备马,要最快的那匹!”
居然是真的要立刻赶过去确认女儿的安危了!
“盛大人!”这情况固然庆芳郡主目瞪口呆,懵懵懂懂的元冬籁都被他此刻通身的杀气镇的不敢作声,但元流光目光闪了闪,却稳坐未动,抿了口茶水之后,才慢条斯理道,“同为人父,大人此刻的心情,晚辈自认还是略有所知的。也正因此如此,此事,是否应该从长计议?”
盛兰辞站在门槛后面等下人备马,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令爱只不过咎由自取,贤伉俪尚且这么急急忙忙的找上门来,打着赔罪的幌子,要我盛家给说法,怎么如今我盛家要给你们说法了,你倒是说起感同身受的话来了?”
庆芳郡主没明白他的意思,闻言就是皱眉:“小女是不对,但三弟妹难道做的不过分?您口口声声说什么给我们说法,可是从头到尾您除了维护三弟妹,又给过什么说法?!”
“我盛家祖籍南风郡,说句实话,早先也没想过要让乖囡远嫁长安。”盛兰辞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的跟元流光说着,“不过就好像令岳父、岳母当日来敝府提亲时,乖囡她姨母说的那样,乖囡一向是我南风郡三家的掌上明珠,不是说她出了阁就不是了!”
“这事儿纯粹是我们教女无方,不怪三弟妹,更不怪三弟。”元流光心平气和的点头,还给了妻子一个冷漠的眼神作为警告,末了温和道,“但大人请想,郡主毕竟是三弟的同胞姐姐,就算三弟回来不久,与血亲之间尚存隔阂,然而终究血浓于水。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像三弟这样的佳婿,也不是说成天都能碰上的,否则大人纵然宠溺女儿,也断不会允婚不是?”
盛兰辞眯起眼,看了他半晌,才淡淡道:“你是个明白人,虽然不知道是心里这么想的,还是只是嘴上说说,不过冲着你这番话,我就再跟你说几句吧!”
说着走回原位坐下,冰冷的目光在元冬籁身上转了一转方收回,没什么表情的继续道,“我们三家向来在南方,边塞之人,与长安相距遥远,难免礼仪不周,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元流光平静点头:“以先父名义担保,此事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请吧!”盛兰辞闻言,没再说什么,端起茶水呷了口,直接做了送客的手势。
……出了盛府之后,庆芳郡主懵懵懂懂的问丈夫:“你方才跟他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元流光冷冰冰的睨了她一眼,冷笑,“方才母妃说让咱们带冬籁过来登门赔罪,我就说过最好不要这么做,你不听,非要来!来了之后,还要跟盛馨章争……你也不想想三弟妹的陪嫁,还不能显示她在娘家受到的重视程度?!结果三弟妹出阁当天,就在新房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换了你是三弟妹的娘家人,你会在这个时候让步?!”
庆芳郡主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哑口无言:确实,盛惟乔出阁前,可是高密王亲自登门,再三保证,结果出阁当天就受到了夫家晚辈的谋害,作为娘家人,这会儿若是碍着面子服了软,谁知道高密王府上下会不会因此认为盛家女儿只是个纸老虎,其实很好欺负,接下来变本加厉的针对盛惟乔?!
她有点懊恼自己的疏漏,但站在元冬籁生身之母的角度上,难免怨愤:“真不知道盛家哪里来那样的底气,这样惯着三弟妹,也不怕三弟有朝一日受不了三弟妹的脾气?”
“他们怕什么?”元流光闻言,冷笑出声,“你没听明白盛馨章话里的意思?三弟妹背后站着的可不只是一个盛家,而是南风郡的三大势家,夸张点说,是站着整个南风郡!”
“三弟妹在长安贵胄的心目中,兴许只是一个小地方来的富家千金,运气好才混到了县主,又做了郡王妃!”
“但在南风郡,只要三大势家在,她就是最受宠爱无人能惹的掌上明珠!”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日若果三弟跟三弟妹之间出现了罅隙,三大势家亦不会坐视!”
“不但不会坐视,而且他们远离长安,对朝廷的敬畏不深,行事手段可不会君子!”
“不君子也还罢了,关键是他们有银子!”
元流光冷漠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觉得以南风郡三大势家给三弟妹的陪嫁,他们想要买凶杀人的话……什么样的亡命徒买不到?”
他讽刺的笑了笑,“甚至就是咱们身边的近侍,没准到时候都要为其赏银心动!”
又说,“要不是我暗示盛馨章,这事儿闹大之后,固然冬籁要被指责小小年纪就干出谋害亲长的事情,三弟妹为丫鬟掌掴她这么点大的孩子只怕也难逃众人议论,而且三弟这样的如意郎君少之又少,真闹大了万一叫他们夫妇落下芥蒂,对三弟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盛馨章为着女儿考虑退了步……你以为我刚才叫的住他?”
“你以为他今天要是当真去了郡王府,是亲眼确认了三弟妹的安好就会罢休的?”
“我告诉你,他八成会质问三弟为什么没保护好三弟妹,完了还会再去王府找岳父要个说法!”
“毕竟,岳父当初可是对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对三弟妹视若己出的!”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当真这么折腾下来,除了一家子一块儿灰头土脸的被孟氏那边看笑话,有什么好处?!”
“冬籁只是挨了一顿耳刮子,这两天看着吓人,将养个几日也就恢复如常了,怎么都比那天知道会不会落下疤痕的丫鬟好!”
“而且还能给她这脾气长点记性……你就不能聪明点,低个头,好言好语的道歉,取得三弟妹一干人的真心原谅,如此既显得咱们家大度宽容,也间接给冬籁挽回印象,哪怕事后这事情泄露出去,人家知道冬籁挨打后,咱们非但主动登门赔礼,更是从头到尾全揽了过错,你说这闲话讲起来,是向着三弟妹,还是向着咱们?!”
“以退为进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也敢掺合你那两个心思一个比一个多的弟弟的事情里去?!”
庆芳郡主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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